134:道声珍重
134:道声珍重
“父王!”曼纱华又是一跪,凄凄切切道:“您让儿臣成为东夏的第一公主,让儿臣担任巫女,受天下百姓所爱戴,就这两样,儿臣已经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而今闯了祸,通了篓子,儿臣无力弥补,却还要父王母后来替儿臣承担,儿臣怎敢再生怨言?”
王后双手将曼纱华扶起,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儿,她嘱咐着。
“华儿往后的日子你父王和母后就护不了你了,有生之年……若还有机会定要来东夏看看你的父王母后……”王后用手帕掩着面说着说着,却兀自伤心不已,“不,薛丞相一日未除,你便一日不可回来,在天渊定要好好地,清王与你从小青梅竹马,母后放心将你交给他……”
“母后……”曼纱华眼中噙着的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滚落着,心如毒蚀一般的痛,她从未做过任何准备来面对今日的离别,她一直一直都以为渊著来接她时,她会带着所有人的祝福,所有的欢声所有的笑语,所有的鼓乐,然后穿着嫁袍欢喜的道别,想家时就可以随时回来。
千想万想也不是今日的这一种。
“清王,今日孤王可就把宝贝女儿正式交给你了,辰帝虽未准许清王前来迎娶小女,可这婚约早已是倾年之约,没有圣旨它亦是名正言顺的!带她回去,即日成婚,这是孤王的旨意,华儿不在东夏的日子,你断不可欺负她,否则孤王绝饶不了你!”
国王双手负立,稳步走到渊著面前,正色危言道。
渊著一脸清淡,躬身道:“必然。”
国王苦笑,眼中波荡着的是激动,他转过身去,摆手道:“好了,上马车吧,孤王便不去门口相送了!”
曼纱华再次俯身一拜道:“儿臣定会再回来的!父王、母后,珍重!”
话罢,两人一同上了凤揽宫外备好的马车,马车内衣物,食粮一应俱全。车外坐着的车夫长鞭一甩, 马儿载着他们便一路向北行去。
轿内的曼纱华已经戴上了帷帽,她掀开窗帘向外看去……
宫人在倒退,车马在向前,树影在倒退,车马在向前,宫殿在倒退,车马在向前,再见了东夏宫。
花甲卫士分两路从东夏国的正门包抄了过来。
薛丞相坐着软轿,手里抱着暖炉,笑意正浓, 与渊著曼纱华的马车擦肩而过。
清晨白雪纷飞着下落,将念儿的尸首落满了一层洁净。国王王后穿着白色的长袍暖衫,矗立在兰台之上,神色肃穆的看着兰台下的冰湖,冰湖上又重新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痂,花甲卫士拿着铁杵正在上面费力的开凿。
顷刻间,冰湖面上的结冰从一边裂开,周边的冰层全全碎成了冰块,“扑通,扑通……”三两个画家卫士依次跳下。
不过片刻,薛乾坤的尸首从冰湖底端被捞了上来。
他,面目惨白狰狞,整人像是被覆上了一层冰雾,周身僵硬,满身的箭伤,伤口处的血已经流干结冰。
“启禀王上, 薛药师已经死的透透的了……整个人像是万年寒冰一样,冻的死死的。”花甲卫士双手抱拳俯身道。
国王嘴角边勾起一个小小的幅度,他冷声道:“薛药师为孤王炼的药还未完成,如今却去了,那药师得继续为孤王办事啊。把他的心挖出来,剁碎了与泥土混到一起,铺到宫门外,做成任众人踩踏的地砖!”
“啊?”花甲卫士一惊。
国王又道:“不得让他人知晓,快去承办吧。”
“是……”
片刻后,花甲卫士双腿跪在国王面前道:“属下办事不利,还望王上责!薛药师整个人都冻成了冰块,属下拿着铁锤将他的心口处凿开了一个洞,可是属下将心脏拿出时就已经碎了,七零八落的,也分不清楚是心脏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王后只身上前,扶着国王的肩膀道:“善恶终有报,如今除了薛丞相这个老的以外,其他的也就算是完满了。”
国王会心的一笑,他向着花甲卫士摆手道:“罢了,将薛药师的尸首摆放好,去请薛丞相过来,来时不要说是什么事,孤王与王后就在这兰台等着他。”
“是。”
薛丞相本就坐着软轿大摇大摆的从东夏宫一路向国王的静心殿走去,正巧,一路是一个方向。不过片刻薛丞相便到。
“王上,薛丞相来了。”花甲卫士前来伏在国王耳边小声通报道。
本是站着的国王,蓦地坐在了一边的围栏上,他单手扶着眉心做出愁苦的样子,一旁的王后亦是如此,站着国王身后兀自踌躇不已。
“臣,参见王上、王后,不知王上叫臣到此处来所谓何事?”薛丞相佯装恭敬问道。
国王放下了捏着眉心的手,他缓缓起身,面容如万里的乌云,仿似将要爆发的暴雨一般,他缓慢的、低沉的开口道:“你知道你儿昨日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吗?”
薛丞相转动着眼中,单手摸着下颌的一撮小胡子,他摇头抱拳道:“臣不知,还望王上明示。”
“哼!”国王冷哼着,他突地将手指上的扳指脱落,朝着兰台的一角猛地摔下,玉扳指触碰青石砖时瞬间碎为两半,他厉声道:“你养的好儿子!欺负人胆敢欺负到巫女的头上来,你是他的父亲,在这后宫之中发生了这等子事,你说说,该当何罪?”
薛丞相凝眉双膝极其不情愿的跪在了地上,他佯装惊讶道:“小儿究竟做了何等大逆不道之事,让王上您这样生气,微臣不知,还望王上明示,若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还望王上宽恕小儿,臣定会尽严父之举好好管教,若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就请王上好好惩治惩治小儿,让他长个记性!”
薛丞相话罢,见国王依旧板着个脸,心中难免不服,他轻笑着道:“年轻人嘛,毕竟年轻气盛,做事冲动些,我们这些个做长辈的,是的好好教导他们,这样才不算走了歧途。”
“放肆!”王后宽袖一甩道:“王上岂能与尔等同辈?薛丞相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懂吧,丞相可莫要御前失仪啊!”
薛丞相忙低下了头去,皮笑肉不笑的迎合道:“是是是,王后娘娘教训的极是,方才微臣一时口快,并未好好斟酌语句,现在想来是说的不对,还望王上王后海涵。”
国王左右微微转动着眼珠,缓慢道:“薛药师昨日在兰台妄图对巫女进行侵犯,薛丞相这侵犯巫女的下场是什么?”
薛丞相心中一惊,纵使他现在有千百个不满,当着众人的面,他却也不好发作,他咬牙道:“当众焚烧身躯,以示惩戒!”
“好!”国王起身前去,单手扶着薛丞相的左肩道:“若是巫女身边的宫女为了保护巫女,而触伤了不敬之人,这又作何处置?”
薛丞相猛地抬起头来,小小宫女有什么能耐伤害他的儿子,若是伤了也定要她以性命来换!在东夏国薛家人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他垂眼看着地面上的白雪道:“自然是按规矩办事。”
“好!好一个按规矩办事!”国王拍手道:“抬上来!”
薛丞相忙起了身去看,难道真的伤到了不成?花甲卫士将一个身上蒙着白布的人从兰台侧方后的一丛枯草边抬了上来。
两个花甲卫士一前一后抬着白布人,缓缓的走了上了,薛乾坤顿时满眼惊慌,他颤抖着挪着步子过去,嘶声大喊道:“我的儿……”
花甲卫士依照国王的眼色将人抬到了薛丞相的面前便悄悄退下。薛丞相冲着面前的尸体扑通一声跪在了雪地上,捶胸顿足道:“乾坤,乾坤,是为父未能将你护好!乾坤为父定会为你报仇的!”
说话间他将悲痛掩藏与眼中,面部却露出了狰狞之态,单手紧紧的攥着蒙着尸首的被单,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他一字一句道:“巫女何在?宫婢何在?”
“恳请王上将她们二人交出,臣要替吾儿向巫女道歉!”
“哦?”国王眉梢轻轻跳动着,他掩住了将要表露的喜色,眸子顺时沉落了下来,他故意道:“伤你儿的宫婢不正在丞相的面前吗,孤王还要怎样交出?这个惩罚丞相和是满意?”
薛丞相一脸慌乱,他猛地将尸首上的白色被单扯下,一女子闭着眼,脖颈,胸口被刺破,脸与唇如雪一样的白。
他的手一抖,将被单掉落,地下躺着的正是巫女身边的贴身宫女,念儿,他是见过的,他对她有印象,如今念儿一死,巫女又被自己的儿子所要侵犯,那么这件事便闹得大了起来,若是国王不满他薛家,容不下他薛家,正好,也省的他自己找什么借口了。
而今本有此意,只看着国王如何处置他的儿,若是处置结果不满意,他大可与他撕破脸皮,反了他的王位,若是国王还顾忌着他们薛家,他便让这个无能的国王再坐上两年的王位。
只是,这东夏的国王当久了,也是该换一换了。
135:巫女殡天
135:巫女殡天
薛丞相从鼻孔里轻轻冷哼了一声,他道:“臣自然满意,只是不知小儿现在伤势如何,可否请了太医来瞧?恩……还有巫女,王上方才说的是妄图侵犯,那便是还没有侵犯,只是妄图而已,所以巫女现在可也安好?依微臣愚见,不如将薛药师交给微臣处置,这件事也就这样算了?”
后半句话完全是试探性的话语,一边小心翼翼的说着,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国王的神色,在老虎头上跳舞,若是老虎不发威那便姑且让他再多苟延残喘的活几天,若是老虎想反咬这个跳舞之人,那便发了号令让东夏宫自己的守卫起兵占巢。
国王冷笑道:“好啊,既然爱卿都如此说了,那还有什么不行的呢,来人将薛药师请上,巫女请上。”
霎时间,有一个蒙着白布的人被抬了上来,花甲卫士依着念儿躺着的地方,依次将白布人放置在了一旁。
另一个花甲卫士双手捧着一件白布,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了高台上。
薛丞相站起身子,剑眉紧缩道:“王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国王不语,他由王后的扶持下也慢慢的跪在了冰天雪地里,薛丞相见国王下跪,不由的也起了疑心。
王后冰冷开口道:“丞相掀开白布亲自看看便可知晓,何须让王上多言呢?”
薛丞相将信将疑的掀开了那团白布,白布一掀,下面躺着一件黑色的宽袍,宽袍上血迹斑斑,他手一抖将宽袍落下,来不及多想便抬步去将一个白布扯下,雪地里躺着的男子,面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国王王后双双向着黑袍叩首道:“巫女走好,原来世不要再受这般侮辱与苦难!。”
“怎么会……”薛丞相连连后退,直到退到了身后的树干上,他摇头道:“这是谁干得,是谁!我定让他偿命!啊……”
国王伸出手去,王后将国王扶起,他冷哼道:“丞相怎么也说起了胡话,方才丞相也不是见过伤了药师得宫婢吗,人都已经死了,这就依照丞相所言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国王话罢,不再理会情绪崩溃的薛丞相,他与王后携了手,往兰台外走去。
薛丞相猛的往后一击掌,一只碗口打小的树干应声而断,他厉声道:“王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拿一个小小的宫婢搪塞微臣?巫女呢?臣不服,王上不是说小儿是因巫女而伤吗,臣要见巫女!”
国王与王后猛地顿住了步子,他们双双转过身来,眼中流露出的亦是悲痛和不舍,国王沉声道:“你面前的这团黑袍便是巫女留下的遗物,下去让东夏城中的花甲卫士都做好准备,孤王已经命人发丧了,巫女殁,举国同哀,你丞相府也不例外!”
薛丞相慌乱的转动着眼珠,今日的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巫女与自己的儿子怎会双双就死,此事必有蹊跷,必有自己不知晓的缘由,他高声道:“不准走!巫女死了整个东夏国替她哀痛,那臣的儿呢,臣不服!”
说话间,兰台外围不知何时起多了三十多人的花甲卫士,他们听到薛丞相的命令便一个个围了上来,将国王与王后团团围住。
兰台上国王带了五六个花甲卫士忙做出了备战的姿势,护在了国王与王后的身前。
国王王后相视一眼。国王呵斥道:“薛丞相难道是想造反了不成?”
安宁十二月的雪一下便一发不可收拾的飘落起来,一层一层,一片一片,将整个东夏都包围在了雪的童话当中。
曼纱华与渊著的马车方行驶到东夏宫宫门口时,车夫将出宫的令牌举起让花甲卫士查看,身后突地响起了一声声连绵不断的哀乐。
由远到近,由长到短,声声悲泣。
曼纱华的心猛地一沉,周身凉意袭来,她抬手将窗帘掀开了一角向外看去,只见一个个宫人身穿着服丧的白衣,头戴着服丧的白花,吹着服丧的哀乐,从东夏宫一排排的走了出来,门口的花甲卫士拦住了他们问道:“你们这是奉了谁的旨,胆敢在宫里穿白服,奏哀乐,这是谁去了?”
一队穿着丧服的宫人蓦地哇哇大哭起来,领头的亦是泣不成声,他颤抖着声音道:“是咱们的巫女,巫女殡天了…………啊,呜呜,是王上发的命令,上不能行喜乐,下不能论婚嫁,举国上下都得为巫女服丧,并且祭祀大典也要因为巫女而停三年……”
“你说好好地一个女子,怎么就……唉。”领头的是个太监,是曼纱华不认得的太监,他哭的悲痛欲绝,抬起宽大的衣袖擦着面上的眼泪和鼻涕,仿佛是与自己至亲的人去了一半的伤心。
巫女为大,所以曼纱华他们的马车停靠在了一旁,让吹着哀乐,撒着白纸,哭泣的宫人们现行放了出去,一路相告,一路悲痛。
看守宫门的花甲卫士也偷偷的抬起衣袖暗自擦着眼泪。
曼纱华再往后看去,朱红色的宫门一一挂起了白绫,就连往常的大红灯笼也被换上了白布灯笼,往前再迈出一步,着东夏国的一切都与自己就再无了关系,今后她是谁,她究竟还能以什么身份活着?
她知道今日一举是迫不得已,可国王昭告了天下巫女已死,那么她便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活在世人眼中,这个地方她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走吧!”花甲卫士对车夫道。
“驾!”马鞭一扬,宫车过,便是离别……
发丧的宫人们已经大街小巷的游走了过去,街上的百姓有的跪在当街,痛哭流涕,有的便当场晕厥,各个面露哀悯之色。
曼纱华做了八年的巫女,这八年的每日她都恪守巫女本分,做着巫女因做的事,造福于百姓,无论寒冬酷暑,她总会在一月中抽出几日的时间带着宫廷的御医去问诊那些看不起病抓不起药的百姓。
她总会带着花甲卫士出访去视察,体会民间疾苦,帮助那些投诉无门的百姓。
她总会把自己的俸禄拿出来救济那些需要的人……
所以她的生辰百姓会精心的备一些东西再托花甲卫士送进宫去,她只不过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可对于百姓而言,这便是天赐的恩惠,她成了百姓拥戴的巫女,是万人敬仰的神明。
如今神明离开了百姓,他们自当悲痛不已,“巫女是不是不愿再守候东夏国的百姓了!”
“巫女羽化升天,望您在那边过的安好!没有饥荒、没有病痛、没有离别!”
“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最后一次,百姓又唤出了参拜的敬语,曼纱华透过窗帘向后看去,百姓们通通跪在当街同呼着,像是再为她送行。
“别看了,徒增伤感。”渊著坐在马车中,一袭白袍不染纤尘,他闭着眼淡淡道。
曼纱华放下了窗帘,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她这是以出嫁的名义离开东夏国,还是以逃亡的名义离开,亦或者是以一个已死之人……
“死……死?死!”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古卷上言:“巫女者,奉献天下,自不得而终。”
“不得而终……”难道就是这层意思,没有什么巫女预言,没有什么巫女传说,现在巫女已死,她只是她,独一无二的曼纱华。
可……落薇皇姑不到因去的年岁便早早的随天渊帝去了,这算是预言成真,还是一个巧合?
“著哥哥……”她小声叫道。
渊著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眼幽深的发冷,幽深的摄人心魂,曼纱华忙移开了眼去,她道:“著哥哥可否告诉华儿这些年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事,芙染姐姐突然的出嫁,辰大哥怎的成了如今的辰帝,著哥哥为何是清王而不是天渊的主人……华儿苦思冥想,却也不敢胡乱猜测,只想听哥哥亲口告诉。”
她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他的眼,那团黑色的如同水晶一般的眼球,如今也蒙上了一层的迷雾,她再也无法看清,犹记少年时那干净清澈的眼眸,一眼便能看得出他的情绪,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现如今,他眼中转瞬即逝的伤痛,她再也看不懂,许是七年不见的缘故吧。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并未开口说些什么。
她亦是回看着他,长大了的模样,长高了他,不是那种眉清目秀的少年,取而代之的是遇事则静,遇世则安的他。
白皙干净的面容,坚挺的鼻梁,如星空如深海似得眼眸,薄抿着的朱唇,既陌生又熟悉,“著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一语打破了空气中的寂静。
渊著忙移开了眼去,曼纱华仔细看去,他白皙的脸颊竟然透出了微红的肤色,她的著哥哥何时这等害羞过,曼纱华一时没忍住,“哧”的笑了出来。
渊著又回眸,淡淡道:“笑什么?”她摇摇头,眼眸里是一丝无奈的苦笑,笑着笑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136:蕙兰指证
136:蕙兰指证
渊著看着曼纱华,蓦地,她倾身前去,双手环抱住了渊著。
她声如猫语般的道:“儿时我便对自己说过,再见你时一定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告诉你,华儿很想你。华儿真的很想你,漫漫长夜,深宫寂寥,七年之久,唯有这来往的信件可解华儿的相思之苦,可著哥哥到最后小气的连封信都不给华儿回复,著哥哥你知道吗,华儿给你写了多少信,给你寄了多少封,就连邮差都有好几十个来回的,不停的去天渊送信,可每次去都是有去无回的信……”
“华儿盼着,从红日盼到星辰,从春夏盼到秋冬,一月一月的,一年一年的,等着来接我。”
“有时即便是你来信,也是吝惜的寥寥几字,华儿多么希望从里面能读出一本百科全书来,可华儿只读到了安好两个字。”
“华儿是不是非常不懂得知足?”
渊著的手僵滞的半空中,片刻后,他放下了一只手去,抚上了曼纱华的墨发,只是轻轻的抚摸着,他未开口解释些什么。
曼纱华扑在渊著怀中,淡淡的森林气息传入她的鼻尖、心头,她闭眼笑道:“还好你来了。”
车马扬长而去,在漫漫颠簸中,他们出了东夏城,曼纱华卸下了帷帽,掀开窗帘向后看去。这座老城,老故事,终有一天还是向它说了声再见,它一直矗立在此,再等远方的游子归来,归来总会归来的。
在远处,她仿佛看到了东夏宫的那扇大铜门后的曼珠沙华开的正艳,仿佛在为曼纱华的离去贺喜道彩,终于摆脱了巫女这个担子,终于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我还会不会再回来……”曼纱华看着远处吹着哀乐的队伍,喃喃道。
“若你想来,我便陪你回来。”渊著拂过她的肩头,安慰道。
她何尝不知再回来有多难,巫女居怕是也要改成别的宫苑了吧,敬婷她们或许现在正在宫殿中哭泣着为自己烧着纸,祝福远去的人在另一头要安康。
东夏宫,国王王后被薛丞相困在兰台,薛丞相看着一旁儿子的尸首,嘴里泛着苦水,眼中泛着苦涩,“乾坤,为父要怎样为你报仇啊!你说!你……原先想要的,爹只是觉得时机未到,便一直也未曾给你,现在爹想通了,背负骂名又怎样,忘恩负义又怎样,这东夏的江山有一半是我薛家打下的,我有权给你你想要的!只是你不能死啊……你让为父如何是好!”
国王见状冷哼道:“薛丞相你们父子俩狼子野心,孤王早前便看出来了,如今原形毕露了啊?好啊,你要金银珠宝孤王便给你,你要朝臣闭嘴不言你的不是,孤王便应许你斩了那些胡言乱语的大臣,你要什么孤王都一应给你,孤王未曾想到你却如此狼子野心,如此歹毒,羊有跪乳之情,更何况是人,孤王待你薛家如此的好,如今你却要反,你……”
“臣要权利,要着坐拥天下的权利,王上能给臣吗?能吗?”突地,薛丞相打断了国王的言辞,转身咆哮道。
薛丞相见国王不再发话,便接着道:“你是如此钟爱你的这个位子,你会给臣吗?为了你江山的稳固,为了你的权力,你便将落微拱手送做他**,她是你挚爱的女子啊!这等卑鄙龌龊的事,也只有你能做的出来!”
“你闭嘴!”国王两眼猩红,早年的事,也只有早年的人知晓,无论他怎样掩藏,怎样编造落微死去的谎言,怎样捏造巫女逝去的假象,百姓信,可当时他身边的亲信薛丞相知道,这一步错,便不知不觉中成了他人的把柄,往后步步错,终走向万劫不复的地步。
“哈哈哈……王上,不是臣要反你,而是你自己将江山慢慢推到了臣的手中,放着好好地现世不享受,却偏偏痴心妄想,想要长生不老,你早前便知要防着我们,可你为了你的利益,为了可笑的痴人说梦,还是一次又一次的信任我们,一次又一次的将臣和臣的儿送你的女人搂在怀中,百般宠爱,吃着半毒半药的仙丹,滋味如何?”
“这真的就让你长寿了吗?”
薛丞相疯了般的指着国王嘶吼道。
国王王后面色皆为难看,王后伏在国王耳边道:“他现如今说这些,看来是执意要反了,王上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国王将王后护在自己身后,坚定的小声对她道:“不怕,孤王既能护得了华儿,也必定能护得了你,没有经过孤王的允许,谁敢伤孤王妻儿分毫,孤王定让他不得好死!”
薛丞相冷笑着,将薛乾坤身上的白布扯下,他双手抱起了已经死去的儿子,冷声道:“将国王和王后囚禁在静心殿,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得将他们放出来,另,封锁方才的一切消息,便说国王病重,不宜见人,不宜上朝!”
“是。”包围着国王的领头花甲卫士抱拳道:“王上、王后,对不住了。”
“你……你们想干什么,你知道吗,这算是谋反,你家祖宗八代都会顶上叛贼的罪名!一个个都想清楚了!”王后向后退去,单手一直紧紧的握着国王的手和衣衫,她强作镇定道。
薛丞相带来的卫士单手一挥,其他卫士一哄与护着国王与王后的花甲卫士开始拼杀起来。
奈何人少终究是敌不过人多,不过片刻,那五六个花甲卫士便被薛丞相带来的花甲卫士所剿杀,将士们的鲜血染红了十二月的白雪。
“上!”领头人单手一挥,七八个花甲卫士便围了过来,国王王后连连向后退去,终走到了冰湖边上,退到无路可退的地步,花甲卫士上前用白布强行捂住了国王与王后的口鼻,霎时间两人便双双晕了过去。
“蒙上白布抬过去,别叫他人起了疑心!”薛丞相道。
巫女居,大槐树下,白鹿在此徘徊着,像是在寻觅什么,等待什么。
敬婷哭着从屋内走了出来,抱起槐树下的白鹿,蹲在大槐树的边上,哭诉道:“念儿姐姐走了,巫女也走了,现在整个巫女居空荡荡的,留下你我又有什么意思……昨儿个生辰还好好地,如今怎么就……怎么就阴阳相隔了……”
看守巫女居的花甲卫士前来,递给了敬婷一方手帕道:“别哭了,巫女是神明,自有上天庇佑,许是她来凡间的任务完成了,飞天去了,而念儿姑姑又是巫女身边的贴身婢女,定是巫女舍不得念儿姑姑,所以才叫了人去陪她,她们都是去天上享福,你就别在这感伤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你看看念儿姑姑不在了,你连大殿都不打扫了,若让她知道了定要罚你的!”
敬婷哭着将白鹿放下,双手使劲的揉着眼睛道:“巫女那么好的一个主子,你我都是没规矩惯了的,将来指不定要被分配到哪宫哪殿去,我可不想受那等子气!”
花甲卫士轻叹道:“巫女仁善,待宫人都好,我哪都不想去,在宫当值的日子,就像守在这巫女居为她守着她的宫殿。”
“那我也不走,我要替巫女好好饲养白鹿。”敬婷坚定道。
“好,我们都不走!”
两人回首看去,大殿里的摆设如旧,只是多了些白绫,多了些惆怅。
静心殿,月色破深,宫烟茫茫,国王王后初睁开双眼。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国王睁眼便看到面前坐着一个穿着苏紫色宫装的女子。
女子起身缓缓行礼道:“回禀王上,臣妾是向薛丞相自请,前来伺候王上和王后的。”
国王颇怒,他将面前的女子推了一把道:“你走,这不要他薛家人,快滚!”
“王上!”女子猛地跪在地上道:“臣妾答应过巫女,要保您,所以臣妾从未做过什么伤害您和王后的事,臣妾是薛丞相送进来的人,可臣妾不会做违心的事,王上,请您相信臣妾。”
“哼,孤王凭什么相信你!”国王宽袖一甩,手掌拍在了床榻边上他厉声道。
“就凭……就凭……臣妾今日是前来特地向王上指证薛氏一族罪行,并祈求王上能放臣妾出宫!”女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
“蕙兰,你是叫蕙兰吧,说你想要指证什么?”国王沉声道。与此同时王后也从睡梦中清醒,她看着地下跪着的女子,便明白了几分,欲翻身睡了过去,安静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蕙兰跪地而说道:“臣妾要指证薛药师的罪行!”
“……”国王转动着眼珠,想到,薛乾坤不是已经死了吗,如今蕙兰前来指证,难道是她不知道薛乾坤的死讯?还是薛丞相将消息封锁了。
“薛药师秽乱宫闱理应当斩!”蕙兰激动道。
国王猛地拍案起身道:“一派胡言,你给孤王出去!”
蕙兰略微惊讶,不想国王反应竟如此的激烈,她不知晓当一个男人得知自己戴了绿帽子的时候,通常都会恼羞成怒,更何况还是别人发现以后特来告诉自己的。
137:东夏尾声
137:东夏尾声
蕙兰跪在地上,往前爬了几步,将国王的裤腿抓着,道:“是真的,早前的赵美人,国王您不是不是知道吧,为何当时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还有后来的沈氏姐妹,和无辜的宫女们,王上,自打臣妾进宫,臣妾也是几欲遭害,前日,薛药师以您的名义来到臣妾宫中试图对臣妾用强,现如今臣妾自是没脸再见您了。”
“请求王上要为臣妾做主啊!”蕙兰说罢将身子趴在地上,不住的磕起头来。
王国低头沉吟未发一言,王后听了此番话语倒是按耐不住,她起身道:“果然!与赵美人私通的便是薛乾坤,王上您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您为何不处置他,留着这个祸害,现在又来祸害咱们的女儿!”
“什么……”蕙兰抬起头来,眼泪还挂在脸上,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后,问道:“如今巫女去了,是因为薛药师吗?”
国王勃然大怒,他怒吼道:“你混说什么!巫女是祭天自行了断的,你是忘了吗!”
王后立马底下了头去,她应道:“是……是臣妾记错了。”
“可是,王上,薛药师一日不除,后宫就一日不得安宁,请求王上为臣妾做主,臣妾清白的身子就被他这样给糟/蹋了,臣妾自知无脸面圣,臣妾只请求王上能秉公处置了薛药师,这样臣妾今后便可安心了。”蕙兰言语激烈的说道,她伏在地上,身体在簌簌发抖,仿佛提到薛乾坤这个名字就能回忆起,前天那个不堪的夜晚。
国王漠然道:“薛药师已经去了,薛丞相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什么!”蕙兰一脸失措,去了……去了就是死了,哈哈哈,死的好,“敢问王上薛乾坤是如何死的,为什么突然就死了?”
“掉进冰湖里死的,许是昨日巫女的生辰上薛药师喝多了,便从兰台上掉了下去,今早捞起来的时候身子已经冻僵了。”国王冷哼道。
“死了……终于死了……”蕙兰冷笑着,眼中却滴出了泪来,这么多年了,她终于可以逃开了,“王上,如今臣妾已是残缺之人,断不可再在宫中服侍王上了,请求王上将臣妾逐出宫去,让臣妾远离这些纷扰是非之地,臣妾将不会再嫁,只愿一生向佛,唯求王上康乐!”
“出宫?”国王反问道,他站起身子,向前看去,长廊上花甲卫士重重把守,他和王后算是被薛丞相困在了这里,想出都是出不去,须得想一个法子才行。
薛丞相现在怕是在处理薛药师的后事,等后事处理完毕,恐怕就要想着怎样谋朝篡位,怎样堵住悠悠众口,怎样谋反的名正言顺!
“孤王若是准许你出宫,依照现在的情况,你出得去?”
蕙兰抬起头来,眼中尽是惊喜之色,她忙点头道:“只要王上赐予臣妾一枚出宫令臣妾便可以出得去,薛丞相现在只是囚禁了王上与王后,其他人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行动自如的。”
国王面露大喜之色,他拍手叫道:“好!孤王准你出宫,但,你要替孤王办一件事!”
“王上请说。”蕙兰俯身道。
国王起身行至到桌案前,铺了一张信纸出来,王后起身忙跟了过去,站在一旁替国王研墨。他执笔抒写着,淡淡的墨香晕染开来,蕙兰依旧跪在原地,没有国王的旨意她不敢私自起身,其实也不是不敢,只是他是巫女的生父,这些礼仪乱不得,她尊他敬他,如对待巫女一般的恭敬。
不过片刻,书函便写好了,国王示意王后前去望风,他将两份信函交到蕙兰手中,“一封是短途,一封是长途,短途须得你亲自去送,方可解孤王的燃眉之急,长途你一定要托付亲信前去送信,或是你亲自前去,总之这两封信万万不可落到他人手中,知道吗!”
蕙兰点点头,从地上起了身子,国王看着门口看守的花甲卫士,便俯身在蕙兰耳边轻说信封的地址,和她需要做的事。
“都记着了吗,这些一定要快!快去吧。”国王道。
“是,臣妾一定会为王上办到的。”
蕙兰收好信件便向门口走去……
“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啊?蕙兰!”
“薛……薛丞相……”蕙兰一惊,不由的说话也结巴了起来,“这是……”
“哼,孤王不需要你的人前来侍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国王接过话道。
大堂之上,国王独自站立于此,两鬓略显了几缕细微的银发,晕黄的烛光照的他面目沧桑颓老,薛丞相细眯着眼睛看着他,兀自笑道:“哈哈……你老了,做起事来是不是觉得力不从此心?我儿虽去,可我还有孙子还有侄子,你看看你的那些不成器的儿子,有哪一个能继承大统?”
“孤王的江山,何时需要你薛氏插手过问了!”国王转身行至窗前,不再理会身后的薛丞相。
薛丞相转身睨了一眼蕙兰道:“你先出去。”
待蕙兰离开后,他踱步前去上了汉唐白玉的台阶,长袍一挥便坐在了殿中的宝座上,俯瞰着国王与王后。
国王转身,眼中隐忍着怒气,嗤笑道:“就算你登上王位又如何,朝堂中的大臣会服你吗,你这是谋朝篡位!”
薛丞相目光犀利的盯着国王良久,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封白色信封。
“这是什么?”王后小声道。
国王摇头,轻声对王后道:“这不是孤王交给蕙兰的信,放心好了。”
王后点点头,退至一旁。
薛丞相将白色信封慢慢打开,面上带着一丝戏虐的笑容,他道:“国王定不会知道这是什么了,我想王上就算是死也定会死不瞑目吧。”
国王王后一脸茫然的看着薛丞相手中的信封,却不知他究竟想要做何。
薛丞相道:“这封信是从死去的贱婢念儿身上搜出来的,这信是天渊的前太子渊著写给巫女的,这信的内容……国王您猜猜。”
“是什么?”国王焦急道。王后当即扶上了国王的肩头,让他心安。
薛丞相扶着龙椅兀自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开始剧烈咳嗽,门口守卫的花甲卫士忙上前沏了一杯茶递给他,他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缓了缓道:“前者是说沈氏姐妹的夜来香,后者……”说到此处薛丞相故意停顿了一下,“这后者便是在说咱东夏国的国花曼珠沙华,王上您可真是好大的胆子,欺瞒整个东夏国的臣民,臣若是把这封信公之于众,臣倒是要看看您还怎么坐拥天下!”
“你……放肆!”薛丞相虽没明说这曼珠沙华究竟是为何,可国王听到这时却脸色大变,踉跄几步上了玉台阶,妄图要夺过薛丞相手中的信,奈何只是徒劳,薛丞相单手一挥将国王退去了一边。
他心中恨意不解,仿佛薛乾坤的死是国王一手造成似得,他冲着国王的肚子又是一脚,国王踉跄着从玉台阶滚落了下去。
“王上!”王后花容失色,匆忙奔到国王身边,将他揽于自己的怀中。
薛丞相冷哼着起了身道:“国王,臣若是想继承大统必然将会是名正言顺,而你,也只能是天下黎明百姓唾弃的君王,到时史书上记载时,臣定会让文官好好书写书写您所谓的毒花!”
“我儿虽死,但你们一个也逃不了,臣定会让您与您的王后给我儿陪葬!”薛丞相眸子中散发着蚀人的寒气,眼眶微红,他起身拂袖而去,临行时交代了花甲卫士好生看管他们二人。
“一个也不准逃,一个也不准死。”
东夏城外,渊著与曼纱华乘着马车连日连夜的奔波,马车又直穿了几座小城,已经过了多半月有余。
东夏国的城市都宁静,都独特,每到一处地方,总能感觉到这里的风土人情是特别的,因为宁静所以精致,这里不同于天渊国的城,那里繁华、喧闹,辽阔的城池却是拥挤的人群。
曼纱华爱东夏的宁静,炙热的爱着她长大的地方。
渊著爱天渊的繁华,热切的爱着他的故乡。
“前方便是一片森林,那里的树木交错马车不宜通过,接下来我们得步行穿过。穿过后便是出了东夏国。”渊著叫停了马车,对曼纱华道。
她垂眼看着脚尖,一双玉鞋几乎没有徒步走过什么地方,就连泥土也是很少沾染,她点点头道:“终于要去那个故事里的地方了。”而后她仰起头冲着渊著微微一笑,尽量表现出轻松模样。
渊著兀自下了马车去,“下来我们一起走吧。”他向车里的曼纱华伸出手去,她搭上玉手,漫步而下。
“这是银子,你回去吧,后面的路你便不必再跟来了。”渊著从怀中取出了一包银子递给了车夫,车夫接过银两向他们道了声别之后便驾着马车朝着与渊著他们相反的方向行去。
两人一路无话,用了五六天的时间穿越了这个像迷雾般的森林,来到渡口处。
两人走在东夏国的边缘,再迈出一步便是彻底的离开了这个国家。
138:河神驾到
138:河神驾到
远隔七年之久的心跳,现如今即便是两颗心靠在一起,却也无法找出当初的那份悸动,著哥哥是不是我们现在都长大了,彼此之间多了一份不好意思起来,她看着他的侧脸,她坚信彼岸的那头将会是她的幸福,天渊国,我曼纱华来了。
乘着小舟一路雪山一路桃色,安宁十二月已然过去,迎着初春踏着微雨,他们徜徉在这番小舟之上,曼纱华回过头去,看着那一层层朦胧缱绻的绿意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当中,那昔日的夕阳在山的那头也变得辽阔了起来,她的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惆怅。
父王、母后,现在你们可是安好?薛丞相有没有为难你们。
念儿,你是我亏欠最深的的人,应许你的一切,就等来世吧,来世你做我的姐姐,不做我的丫头。
大槐树现在是不是也抽出了新的枝桠?
白鹿吃的好吗,现在的宫人对它好不好,有没有人每天按时的喂她。养了七年之久的宠物现在已然成为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只怪走时匆忙没有带上它。
“滴滴答答……”不知从何时起,上空下起了微蒙蒙的小雨,滴落在青山绿水间,谱成一段悠扬的曲调。
小舟上的几位游客纷纷撑起了早前备好的油纸伞来遮挡着这春物的细雨。
而,渊著闭起双眸,假寐起来。
曼纱华仰头任凭雨水滴落在自己的睫毛、朱唇上,安静的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天渊国就在前方的不远处。
“哗啦!”突然四周喷发出几声巨响,原本只有雨滴的湖面瞬间炸出一朵朵水花来。幽静的山谷间嘶喊出一片剿杀声。
九个黑衣人手提波光剑影的金刀从湖面中跃出,将曼纱华他们的船只团团围住。
游客们咋出几声惊叫,就连撑船的老者也忙将手中的划桨扔在了一旁,三两个抱团缩在了一起。
渊著猛的睁开双眼,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不速之客后,他抓起身边曼纱华的手臂淡淡道:“信我。”
惊恐万状的曼纱华忙点点头,身子也不由向他的一方靠了过去。
忽的,渊著左手用力在船头的一侧猛地一击,不大的小舟便连人带物的翻了过去,在幽蓝的湖面上击起一朵朵浪花。
“唰唰!”刚落水的游客被呛得的不轻,一边挣扎着呼救,一边拼了命的寻找湖中的漂浮物。
九名黑衣人先是一愣,而后训练有素的向上弹起,九人纷纷站在了已经人仰马翻的小舟底板上。
九人分别向着九个不同的方向,在湖水中探视着他们要刺杀的人。
黑衣人一,冲着湖水中落下的游客厉声道:“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其他黑衣人通通双手抱拳到了声“是!”,便纷纷跳落水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小舟不大所能承载的人数亦是不多,方才细细数来,也只有十七八个人,现在再一一点过落水的游客,难道是河神作怪,水中的黑衣人冲着站在底板上的黑衣人道:“独少了我们要找的人!”
底板上的黑衣人凝视着幽静的湖水,除了雨滴之外,远处没有一丝波澜,就算他水性再好,在短时间内也是不可能消失的无影无踪吧!
湖中的黑衣人又道:“您看着其他的游客……”
“杀无赦!”底板上的黑衣人冷冷道。
底板上的黑衣人发达命令间,突地湖中一名妇女的孩子哇哇直哭,扰的在恐慌中的游客个个心神不宁,就连下达命令的黑衣人也不例外。
湖中的黑衣人领命道:“是!”
剩余的八名黑衣人举起金刀各对准一名游客,当长刀正要落下时,那小孩的哭声愈加劲烈,女人吓得将孩子搂入自己的怀中,试图用手捂住孩子的口鼻让她不要再哭喊。
底板上的黑衣人焦急道:“慢!”湖中的黑衣人放下了金刀,他道:“放他们走!”
“头儿,可是,主子说了宁可错杀一万也不得放过一个啊!”
“混账!”底板上的黑衣人怒吼道:“我的女娃也就这么大,孩子是无辜的,你下去手你去杀,这样造孽的事我不干!”
湖中的黑衣人无言反驳,忙垂下了头去“属下知错!”
“撤!”黑衣人命令道。
黑衣人放了长钩,扒在山体上,便迅速扯身。片刻,湖中的游客才缓过神来,一脸被惊吓了样子却忘了去在水中求生。不过,好在这一船的游客都是会水性的,在湖水中泡了些许也无大碍。
“喷噗!”突然又一声巨响,那只小船便又翻转了过来,带着渊著曼纱华全身湿漉漉的站在船内。
“你们……你们怎么方才不在这湖里现在却在这里面?你……你们是不是就是方才黑衣人要找的人?”撑船的老者扶着船桨晃晃悠悠道:“你……你们差点让一船的人搭上性命,下来,这船不能让你们上,惹事精快给我们下来!”
老者一呼,其他方才在湖里受了惊吓的人忙跟着呼道:“滚下来,你们不能上船!”
“你们不得忘恩负义!”曼纱华浑身湿漉漉的,她脸上还滴着水,身上略带着颤抖道:“方才是著哥哥将船只打翻你们才有活命的机会,是著哥哥在湖中使得那小孩哭闹,这黑衣人才肯放过我们的,你们不能赶我们下来!”
“你们……你们究竟是各方神圣?”老者对曼纱华的话耳充不闻,整个人仿佛还陷在方才的恐惧之中。
渊著眯起眼睛看着远方山谷中飞过的鸟雀道:“方才黑衣人要找的人是我。而她是河神,与此事无关并且救了大家,否则黑衣人怎可轻易善罢甘休?”
“著哥哥……”曼纱华拉着渊著的衣袖小声叫道,她哪里是什么河神,不被大家当做河妖给扔到湖里就算是好的了。
渊著轻拍她的肩膀道:“快要靠岸了,召唤神鸦吧。”
他这一语,她便是明白了几分,这船他们还得坐下去,不然这幽幽山谷,青青小湖中他们很那再找到第二个船只。
她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是,本尊就是河神,水中太凉又下着雨,你们快上来吧,本尊渡你们安全靠岸!”
湖中的游客将信将疑的相互瞅着对方,然,没有一个人敢肯定,亦是没有一个人敢否定。
抱孩子的妇女道:“怎样证明你就是河神,再者方才在湖中并未见到你们二人,现在又突然冒出来,谁知是不是居心叵测,想打劫我们的钱财!”
“是啊,是啊!”游客附和妇女道。
“哈哈……”曼纱华一阵轻笑,她甩甩头发上的水珠,道:“方才本尊与著哥哥是藏于船舱下面,所以当船翻转过来所有人都落水时,你们和黑衣人在水中并未见到我们,焉知我们是藏在船肚子中。还有……”
说道此处她神秘一笑,唇齿间遥唱着一首清淡的曲子,悠长、明亮、清新,只是不知这山谷中有没有乌鸦。
歌谣吟唱的一半的时候,山谷中惊响一声沉长的叫声,忽的,两三只乌鸦拍着翅膀从深谷中飞来。
接着更多只乌鸦从四面八方聚集到这一帆小舟之上,盘旋着,鸣叫着,在场的众人无不是声泪俱下。
“我信了,信了,河神在上,方才是我们愚昧,不知河神驾到,还望河神恕罪!”适才叫嚷的最凶的撑船老者首先服了软,双手作揖,在水中向曼纱华表示着敬意,她抬眼看着其他游客,各个脸上表露出的是惊慌和敬意。
曼纱华满意的勾起嘴角道:“不知者不怪,你们快点上船吧,我们好早日抵达彼岸。”
“好,好我们快上去吧,湖水中太冷了。”
曼纱华与渊著搭手搀扶着游客们都上了岸,行李也捞了上来,一场有惊无险的刺杀便终止在了退让中。
上了船后,游客们保持着与曼纱华渊著一手臂宽的距离,对她是即敬又怕,也不知河神此来究竟为了何事。
不出远处曼纱华看到了岸边上的人流,心中一喜,这算是到了故事中的天渊了吗,自己心心念念盼了十几年的地方。
“唉,你说巫女是不是也会召唤神鸦啊?”游客一问道。
游客二偷偷的往曼纱华的这么瞄了一眼道:“是啊,去年祭祀大典的时候我在东夏城,远远地隔着人群,我瞧了一眼巫女的模样。”
游客三:“怎么着,像吗?”
游客二点点头道:“照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像,那说话的口气,施法的动作,和神鸦飞来的方式,与祭祀大典中其中一个环节尤为相似!”
“不会吧,此人不会是巫女吧,可是……可巫女不知早在天渊63年安宁十二月就升天了吗,现如今都天渊64年了,巫女怎么可能重现人间?”游客一道。
曼纱华斜眼看去,几位游客穿着青布衣衫,正滔滔不绝的讨论着巫女云云,她紧张的拽了拽渊著的白袍。
渊著依旧闭着眼,身子坐着挺直,他薄唇轻启道:“别怕,下船后跟着我。”
她安心的点了点头,心道快点上岸吧。
小船正缓缓的向岸边停靠。
139:初到天渊
139:初到天渊
游客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站起了身子道:“我知道了,巫女定是投胎转世了,神灵显明,她现在是河神,定会护我东夏万年平安的!”
这一声惊的其他游客再也按捺不住了,从彼岸的那头到这头,多的是东夏国的百姓,东夏人信奉巫女深入骨髓,其他人忙询问游客二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期间曼纱华坐立不安,渊著却淡定的如同仙人一般,一直安坐在一旁。
当众人知晓她是巫女的身份后,小船也刚刚靠岸。
渊著缓缓睁开双眼,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曼纱华,不由的皱了皱眉,二人起身,身后的游客也起了身。
其中有人试探着叫道:“巫女……”
她听到这两个字,浑身打了个冷战,她没有回头,她不是巫女,她再也不是,东夏国的巫女已经死了,她现在只是曼纱华,属于自己,属于父母和渊著的曼纱华,她要为自己而活着,为爱人而活着,不要再做回原来的,高高在上的巫女。
蓦地,渊著将她拦腰一抱,腾空跃起,从渡口处窜动的人流上使着轻功飞了过去,划过一道美丽优雅的白色曲线。
“看,巫女飞了起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其在船上的东夏国人,跪拜在了船上,高呼道:“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
曼纱华回首看去,下面跪着的是巫女的信徒,是东夏国国人,往后她才知,在他乡遇同乡是何等的让人热泪盈眶,它会让你想起家乡的种种好来。
飞过闹事区,在一座城池初租了马车,也不停留休息,乘着马车直奔宁京城。
马车内,曼纱华担忧的看着渊著道:“著哥哥,方才在船上时人太多,华儿不好问出口,可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也不见你解释一下,前几日在船上黑衣人刺杀一事,著哥哥的话语为何越来越少?”
渊著冷清着眸子,看着曼纱华道:“这帮人与八年前刺杀我的人,皆出于同一个幕后主使。”
“什么!”曼纱华紧张的攥紧了手心,八年前的那场刺杀不就是指祭祀大典前夜的那次吗,现在想想当初,还是心有余悸,她问道:“都是薛丞相吗?为何到现在了他还是揪着不放,难道他知道薛乾坤的死是……”
“不,不是他。”渊著别过了脸去,他看着窗外的街景,沉吟良久后道:“八年前我不敢断定,那么现在我便可以肯定。”他转过脸来,眼眸中带着戾气,燃烧着怒火,这是曼纱华很少有看到的他的情绪。
他从来都是淡淡的,不善言表,不愿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而现在他试图极力的用平静的语调来隐藏他内心深处的怒气,却还是被他眼中的恨意所泄露,他怒了。
“著哥哥……”曼纱华小声的叫着他,然后伸出手去拽拽他的衣袖。
“是皇兄……”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曼纱华要竖着耳朵去仔细辨别方才他说了什么。
“辰……大哥……”她眼中残存着一抹不相信,可这是渊著亲口告诉她的,她还有什么不信的呢,只是,“为什么?”
她看着渊著眼中深藏着一份痛转瞬即逝,她再问下去她的著哥哥是不是会不高兴,她不想让他难过,哪怕是一分一毫都不可以,所以等到宁京城时她一定要好好问问辰大哥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渊著垂下了睫毛,安静的坐在马车中,窗帘外的一点光洒在他的睫毛上,显得是那么宁静,只愿现世安稳。
渊著淡淡的道:“等我们成亲那日,我再告诉你。”
成亲,曼纱华听得这两个字,脸颊两侧不由的浮现出了好看的红晕,这是她日思夜想了多久的事啊,她将会是著哥哥的妻子,名正言顺,独一无二的妻子,她眉眼弯弯的笑道:“好啊,华儿终于是著哥哥的妻子了。”
说着她将头枕在了渊著的肩上,幻想着未来的样子。
路途遥远,车马颠簸,星转斗移了几个日夜,他们终于来到了宁京城门下。
“华儿,这前方便到宁京城了。”渊著透过车窗看着宁京城的守卫,和排队的人,不由得锁起了眉头。
等到车马停在城门守卫处时,果然有人上前来排查,穿着盔甲的守卫腰边别着大刀,行至他们车马下,扬声道:“上面是什么人,出来露个脸!”
渊著将窗帘掀开,目无表情的看着城门处排查的人。
守卫见到渊著先睁大了眼睛,仔细的辨别的一番,忙又跪拜在地上,道:“小的不知马车上的清王,还望清王海涵。”
“起来吧。”渊著淡淡道。
守卫起身看了一眼一旁其他的守卫,他道:“清王不是应该在京城中吗, 怎么今个会出现在城外?”
渊著放下窗帘,带着冰冷的语气道:“本王是去接未婚妻回府,怎么有问题吗?”
“啊,没,小的能有什么问题。”守卫立马赔笑道,“只是不知清王接到了吗,可否露个面让小的排查一下,防止什么西方蛮夷之人混入京城,危及到了宫中贵人及清王您的安危啊!”
车内的渊著闭上了眼,将身子靠在身后的软垫上,不再理会方才那个守卫,他对着外面的车夫道:“走!”
车夫难为情的扬起了马鞭,守卫面色有些难看,却还是挥了手让渊著的,马车离开。
“恭送清王!”守门的守卫行礼道。
待渊著的马车走远后,守卫看着渊著走远的方向,道,“既然清王已经回京,那就撤了这排查,快去禀报皇上清王回京,再者,外来的叫花子不准进城,那些个穿着富贵的才能放进来。还有,把宁京城的叫花子再排查排查,发现就立即赶出宁京城,京城中不准行乞!”
“是!”
马车渐行渐远,越往前去越靠近权利的中心,越靠近权利的中心,那里越是繁华。
初到宁京城时,是午后饭罢、闲散用茶时光。渊著带着曼纱华乘车马,坐小舟, 一路清闲,到宁京城时已经是朱夏时节,万物开花,百里生香的夏季盎然,不似自己走时一匹千里宝马日夜不停歇的赶。
曼纱华将窗栏掀起一个小角,看着梦中的宁京城。
这里矗立着高楼月阁,一座座皆比东夏城的高大,一座座皆比东夏城的瞩目,若东夏城的烟雨小楼算得上是秀丽精美,那么天渊国的宁京城的楼阁可谓就是繁华张扬。
因是在城中,所以马车行的极慢,曼纱华目不暇接的看着这一切,一一路过,家家开着豪华的店铺,极少有人出来再门口摆摊设地什么的,就连每个城市都会有的乞丐,进了宁京城她竟然一个也没见到过。
天渊国的都城当就繁华到了如此地步!
街上的小姐撑着桃花伞,穿着华丽的衣裙,徘徊游走在珠宝店铺间,那里的青年男子穿着锦绣的长袍手持一把折扇,优雅的礼让路上的老人,老者则是拄着纯金打造的拐杖,由着孙子孙女扶着,在当街漫步而行。
走过骊歌楼时,一群莺莺燕燕斜斜的倚靠在楼上,婉转的叫唱着,她们挥着手中的丝帕,洒下一抹香汗来。不时有路人男子被楼上的姑娘所吸引,而进了骊歌楼。
曼纱华趴着车窗娇笑道:“著哥哥,这就是骊歌楼啊,可是比东夏城的风月楼气派多了呢,你看上面好多漂亮的姐姐。”
“有什么好看的。”渊著假寐着眼淡淡道。
外面走过的姑娘,看着马车里的曼纱华,不由得惊叫一声道:“瞧,这马车里的姑娘长得好生俊俏啊!”
同行的另一个姑娘看到曼纱华,也叹道:“这何止是俊俏啊,那是倾国倾城,这是谁家的姑娘生的如夏花般的美……”说着她双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低着头自叹不如起来。
这一声惊呼,引得当街的路人、骊歌楼上的姑娘、还有一旁青俊男子都往这边看来,两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向着边侧目而来,两人相撞,惹得楼上的姑娘一阵银铃轻笑。
“哈哈……著哥哥,你看他们。”曼纱华也不忍掩嘴轻笑道。
渊著轻皱了眉,言语如冰的道:“放下窗帘。”
“哦。”曼纱华闷闷的放下了窗帘。
马车早已扬长而去,当街目视的人愈来愈多。
待走过了闹事区,她又掀开窗帘看着车外的风景,许是到了城边,放眼看去,两旁的依柳青青,远处玉兰飘香,目击远眺一片粉嫩花海。一朵朵玉兰如水中浮出来似得,娇嫩的婴儿般清澈透亮。
闻到玉兰香,不由得让她想起了八年前的那个王宫宴,薛乾坤将她拦在殿外想要发难,幸得渊著及时赶到,替她解围,那时候庭院中的玉兰花开的正好,淡淡的就是这个味道,他对她道:“听说你想见我,我便来了。”
而现在再闻到同样的香气,陪在她身边的还是他,这就已经是这一路中不幸中的大幸。
“著哥哥,有你在真好。”她将头枕在他的肩上,他突然将后背挺得直直的,显得有些不自然。
140:辰帝等候
140:辰帝等候
车马停在了城边的一家客栈,渊著点了四盘精致的菜,又点了两盘特色肉食和一盆紫菜汤,两人回了房间,曼纱华吃的极慢,每一口都是细嚼慢咽的,只吃着手下的青菜,肉食却不碰分毫。
“怎么,这菜色不合胃口?”渊著问道。
她摇摇头,“这几年口味轻,本就吃的少,因要秉承巫女守则,这肉食更是一口也没有碰过,吃不下。”
渊著夹了一块青菜放入口中,咀嚼了两下,便觉得像是吃草一般,实在是难以下咽,怎么这离开的七年当中她就是这样过来的,只吃青菜萝卜,这和兔子有什么区别,怪不得看着她纤细如秧苗,别人家的姑娘在这个年岁早已长得同妙龄女子一般,而她,看着还是那么的瘦小。
“华儿,你瘦了……”渊著给她夹了一块青菜的鸡蛋,而后吃着手中的白米饭淡淡道。
本是也吃着白饭的曼纱华手中一滞,这句话在早些年前他也说过,只有在意自己的人才会发现自己是否瘦了,还是胖了,还是今日穿了什么新衣,换了什么发髻。而不在意自己的人,即便是换了再多花样,他也看不到眼中去。
停顿片刻后,她又不停的将白饭往嘴中塞着,就着方才渊著亲自夹的鸡蛋,佯装吃的津津有味,当嘴巴吃的圆鼓鼓的时,她张嘴费力道:“既然瘦了,那我便多吃点,争取长到小时候那样的胖。”
“慢点吃。”他嗔怪一声,将桌案上的茶盏递了过来,“茶。”
她一个劲的点头,嘴中费力的咀嚼着方才塞下的食物,当她把最后一点食物吞下去的时候,整个人像是如释重负了一般,她笑着饮下一杯茶。
“呕……”突然觉得胃里难受,她捂着嘴,忙离开了饭桌,跑到房间一角的水盆边,不住的呕吐起来。
渊著又沏了一杯茶,端起,走了过去,单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部,略带着心疼道:“吃不下就不要勉强自己。”
她吐着吐的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只能在那里干呕,片刻后她接过渊著递过来的手帕擦干净了嘴角,又用茶来漱口。起身整个脸惨白惨白的,渊著下意识的将手抚在了她的面颊道:“你叫我担心了。”
曼纱华欲言又止,她将头贴靠在渊著结实的胸膛上,双手环抱着他,轻声道:“对不起,著哥哥……”满言满语,尽是委屈。
他伸出手抚摸着她的青丝,颜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心痛全在心里表现,不露于脸叫他人瞧见。
“好了,先去床榻上休息一会吧,起来我命人服侍你沐浴。”他拍拍她的头淡淡道。
曼纱华点点头,“那你呢?”
“我回王府一趟,处理一些事,晚一点来接你回家。”
“好。”她冲着他清雅一笑,回身躺在了床榻上,渊著替她把被子盖好,坐在一旁等着她睡着以后,呼吸均匀了,他这才离开。
清王府,在北街的最荒凉最偏僻间坐落着,由于地处偏僻,所以坐落的位置也大。
渊著一袭白衣飘飘,他从正门走入,门口的守卫跪地拜道:“清王贵安。”
他行至庭院间,看着大堂中亮着数只灯盏,远处一拨一拨的守卫矗立在此,仿佛是专门在此守候,来迎接自己的到来。
“清王贵安!”大殿门前的黄金盔甲守卫整齐有素的跪拜在地上道。
殿中,一身一人一皇袍矗立于此,背对着渊著站在大殿内,一手中端着一杯凉透了的茶盏,另一只手负立在自己的身后,像是等待了良久。
“臣弟参见皇兄。”他收住了自己身上的戾气,俯下身子,低下头去,淡淡道。
渊辰缓慢的转过身来,看着面前正行着礼的渊著,心中略有不快,但面上却带着温和之气道:“皇弟这是去哪了?府的管家都说皇弟病了,半年多之久王不宜见人,朕担心着你,到府中才发现,这清王早已是人去楼空,这是让朕好生担心啊!”
渊辰并未叫他起身,他依旧行着礼,淡淡回道:“臣弟是去东夏国接华儿回家。”
“哦?”渊辰佯装惊讶。在场的众人皆知,清王曾上书几次,却都被渊辰的假装没看到,政务繁忙,而不予批准。
渊著又道:“七年之约已到,臣弟不可失信于她。”
渊辰将茶杯放在桌案上,兀自坐在了上座,仍是没有发话叫渊著起身,他道:“那么,接到了吗?这么些年不见,朕也是有些想念华妹妹,也可接到宫中带她玩几日。”
渊著颜面像是敷上了一层薄冰,他道:“天渊63年,安宁十二月,东夏国巫女已去,皇兄不会不知吧!”
“啪!”渊辰猛地将桌案上的茶杯用衣袖挥下,他站起身子略带着怒气的指着渊著道:“一派胡言!渡口曾有百姓说看到了你与巫女在一起,她怎么可能去了!”
“而事实便是如此,当初皇兄若是早一些恩准了臣弟,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悲痛的事情!”渊著斩钉截铁道。
渊辰满眼惊慌,连连后退,退到无路可退时,他单手扶着座椅,沉声道:“她是怎么去的?”
“坐化而去。”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你是不是把她藏起来了,不让她见朕?恩?”渊辰激动的上前揪住渊著的领口歇斯底里道。
渊著一脸平静的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别开渊辰道:“皇兄多虑了。”
而渊辰一脸颓败的样子,他松开渊著的领口,踉跄的往前走了几步,失落落的道:“自打朕登基后她也来过几封信,只不过朕政务繁忙,一时疏忽了她,没有回复罢了,如今为何不再等一等朕……”
“难道皇兄还想过要去接她吗?倘若皇兄早前做好了打算,那么华儿也不会多待在那里受苦受累,而今坐化升天!”说到这,他猛然想起那日他初见她时,正被薛乾坤撕扯着衣服**着,自己若是再晚来一分,这后果可真的是不堪设想,没有在薛乾坤行动前便阻止他的这一切根源都在于渊辰不肯让自己离京。
越想到这,他越是生气,而今他偏要让他痛苦,让他尝尝失去别人是什么滋味!
“若皇兄早一点准了臣弟,而今也不是今日这幅局面。”渊著淡淡的道。
渊辰踉跄的走出了大殿,他悄然抬手将眼角的泪抹去,庄严宣布道:“既然华妹妹已去,皇弟也到了弱冠之年, 这王妃之位是断断不可或缺的,朕定会为皇弟好好留意朝中的大臣之女,美貌与德才兼得者,方才能配得上皇弟的英勇。”
“臣弟谢过皇兄!”渊著从头至尾一直躬着身子,直至渊辰冷笑一声道:“摆驾回宫!”
“臣弟恭送皇兄!”
“恭送皇上!”仆人们随着清王,俯身跪地道。
一干守卫随着渊辰离开清王府,坐上了较撵之后,渊著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这才起了身,问道:“一切都布置了好吗?”
喜乐恭顺答道:“回主子的话,今日您进城,阿漾便来王府通知,一切都备好了,只是……主子真的把华公主接来了?”
渊著露出了一个极其清淡的笑容,“备好马车,本王去房间拿衣物,然后就启程。”
“哎,好嘞好嘞,主子你笑了,笑了……”喜乐激动的言语无措的看着他,这么些年了,他终于露出了些笑容,还是关于她的事。
“有吗?”他瞬间又换回了常色。
喜乐笑言道:“还是华公主有本事,奴才这就去备。”
东西准备妥当之后,他坐着早前便备好的朱红色马车,前去客栈接曼纱华回家。
渊著抱着金色的盒子轻手轻脚的上了楼,轻轻推开房门,她躺在床榻上睡得香甜。
“华儿……”他试探的叫了一声,没想到这么轻的声音,她却醒了,“著哥哥,你来了。”
“怎么睡得这样轻,换了地方睡不踏实吗?”他问道。
曼纱华摇摇头道:“平日里本就睡得不多,方才其实我早就醒了,只是闭着眼在等你回来,想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你。”她笑的干净。
渊著心中微触,他垂眼道:“起来沐浴更衣吧,干净的衣裳我放在了桌案上的金盒子里。我去隔壁,也沐浴换身干净衣服,等会过来找你。”
“恩,好。”渊著退了出去,便有两个丫头前来伺候曼纱华沐浴,她将衣衫尽数退去,缓缓下了木桶,丫头在她身上撒着早就备好的新鲜的花瓣,红玫瑰、白菊、金银花……
温水舒适的让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展了开来,天渊国的暑气干燥,白日里热的让人出汗,晚间才有些许清风吹过,现在泡一个温水澡是极其舒服的。
“小姐,这是公子为你备的衣衫,公子说这套衣服小姐定会喜欢的,还请小姐亲自打开。”沐浴完后,丫头将金盒子呈到曼纱华面前。
她浅笑道:“著哥哥莫非知道我喜欢绿色的衣裙,真是贴心。”
金盒被她缓缓打开,“怎么……”盒内是一团黑色的衣物,不会是又要自己穿巫女服吧,这怎么可能,巫女已死……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滞。
141:红妆出席
141:红妆出席
曼纱华抬手准备将衣物抖开来看,伸出双手一扯,竟然扯下来了一快黑色的布,黑布下的红衣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一旁的珠翠头饰,一旁的琳琅首饰刺的她睁不开眼睛,这大红色的衣裳究竟是什么。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这是公子为您准备的嫁袍。”两个小丫头道。
“嫁袍……”她痴痴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怎么如此之快,她还未来得及做好准备,难道今晚就要成为著哥哥的妻子了吗?
“小姐,我们服侍您穿衣吧。”小丫头道。
“恩……”
火红的嫁袍穿在身上刚刚好,不大也不肥,看来渊著拿捏曼纱华七年之后的身子拿捏的非常准,这嫁袍合适的就像量身定做一般。
披散在她身后的墨发被丫头挽起,点缀上了珠翠,扣上了凤冠,朱唇间落上了一点朱红,正在这时,渊著推门而来。
“好了吗?”他一身红袍,红的耀眼红的喜庆,发髻高高的竖起,眉梢微挑着,衬托的整个人华光潋滟般的夺目,他站立的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坐在梳妆镜台前的她。
一旁的两个小丫头,羞红了自己的脸颊,兀自低下头去。
曼纱华也微微低下了头道:“华儿还未画眉。”其实她不知道,在她来之前,渊著命人做了大大小小肥肥瘦瘦的嫁袍,都细心备好。
渊著进门,看着她的小脸道:“你的眉生的好看,不画也好。”话罢,他却拿起了桌案上的眉笔,道:“不过今日不同,让我来替你画吧。”
“好啊。”她笑着看着他。
娥眉轻轻扫过,便是华丽万端的模样,她目光流转着看着铜镜中为她画眉的他,认真而又仔细。他们二人仿佛一下子便长大了,一下子便可以谈及结婚,这七年的沉淀说起来也快,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儿。
“好了,跟我来。”他牵着她的手出了房门,下了楼去,只是奇怪这客栈中竟然没有一个客人。
“著哥哥,其他人呢?”起初她还不好意思的,不愿意出来,现在看来却也没有别人。
“许是回房休息了吧。”渊著淡淡道。
上了红色的马车,她依靠在他的肩上,柔声道:“著哥哥……华儿还未做好准备,今夜是不是有很多客人在清王府,是不是辰大哥也会来祝贺?为何要这么仓促的举办婚礼呢,此番舟车劳累辛苦,我们可以休息几日再从长计议啊。”
渊著看着她,道:“你还是那么聒噪,怎么一点也没变。”
她的脸腾地一红,撅着小嘴道:“谁让你的话这么少,安静的只能让我听蝉鸣声。”
“盖上红绸吧,马上就要到了。”渊著从金盒中取出了盖头,替曼纱华温柔的盖上。
马车停靠,牵着曼纱华下了马车,一路牵着她走去。
她的面被红绸盖住,看不到前方的场景,只能看到脚下的路,有绿草,有鲜花,这清王府难道是住在世外桃源吗。
只是奇怪,结婚应是有喜乐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也听不到旁人说话。越往前走去,这里越是静的发奇,偶尔有一两只蝉鸣伴随在她左右。
“哎呀……”
“怎了?”曼纱华突地叫了一声,渊著回过头来急忙问道。
“不小心绊了一下,著哥哥这是哪,为何地上会有石头和青草?”她不解,问道。
“再往前走几步,等我掀了你的盖头,你便知晓。”
两人又行了三四百步,她的耳畔能听到叮咚叮咚的声音,再仔细辨别,仿佛是流水声,再往前去,声音如瀑如电,十分悦耳好听。
“到了!”渊著勾起嘴角淡淡道,他回身双手轻轻的掀起了曼纱华的盖头。
两人一袭红色嫁袍站在此处异常的耀眼。
“这……”面前是青山绿谷,一旁是飞流的瀑布,瀑布那面山上在不同高度下装点了可敲打的乐器,而飞流下去的水花受到了像锣鼓一般的器物的阻力,水声也变得悦耳起来,当水花击打到像锣鼓一样的器物时便会发出叮咚的响声,最终谱成乐曲。
这一个狭长的,如帐篷似得峡谷,周边装点着大红色的灯笼,一面峭壁上的绿草被红绸一一覆盖了过去,红绸交错着搭成了一个顶,往下垂去的流苏盖在了一个椭圆形的建在水面上的床榻,床榻周围用红色的纱帐裹了起来。
整个床榻也是用红布铺陈,对应着四周的红烛烛光别有一番韵味。
这里便布置成了混作天然的喜房。
“今日我们便成亲。”渊著牵着她的手,行至湖面喜床下,他圈起她的腰身,借助向上的蹬力跃起,玄在空中,飞身一转便进了红纱帐。
他们面对面坐在半空中置起的红色大床榻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响,曼纱华咬咬嘴唇,开口道:“著哥哥,这婚礼只有你我二人吗,地点为何不设在清王府,辰大哥和芙染姐姐知晓今日我与你成亲吗?”
她一贯爱丢下一连串的问题给他,他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名字不禁眉头微蹙,今日是该让她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了。
曾经原以为能用自己的一臂,护她一世的安好,让她永远都活在天真善良快乐中,现在却发现手中无权一切都是徒劳的,在辰帝面前他做不到,他深怕别人将她从他的身边夺走。
“华儿,皇兄不知晓你已经来了天渊国。”
“恩?”曼纱华歪着头听得认真。
“我……告诉皇兄你已经去了,依据就是,东夏国已经发了国丧,众所周知东夏的巫女已去,没有告诉皇兄实情是因为我怕他将你也从我身边夺走。”他每一个字都说的极慢,只希望她能懂,现在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早已不是八年前,初到东夏国那段悠闲无争时的关系了。
这一切早已发生了变化。
“著哥哥,你说什么呢,辰大哥怎么会把我从你身边夺走呢,你我是儿时的婚约,辰大哥不会不知道啊。”她略带着不相信的笑道。
“华儿,辰大哥或许还是你的辰大哥,可他早已不是当初在我心目中的那个皇兄了,这七年内我敬他尊他,回了天渊国皇兄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对我与母后步步紧逼,直至没有退路可走,该忍让的我都忍让了,可结果呢,皇兄只是变本加厉的做着过分的事情!”
他抓着她的双肩认真道,眼眸中的哀痛比从前更加清晰了几分,那个从小就在他心中是英雄的渊辰,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让他这样失望。
“没事了著哥哥,华儿现在在你身边,是谁都抢不走的。”她前去双手张开拥抱着渊著,想让他心安,“著哥哥,告诉华儿吧,你们离开的这七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再见即是这般光景。”
对落微步步紧逼,暗使渊著不能归国,这一切难道都是渊辰的意思吗……她的手心一片沁凉。
渊著的面色突地发白,他看着不远处的流水瀑布,眼眸中闪出一抹恨意,他别开了曼纱华,兀自坐在一边,道:“还记得国舅李卫铮吗,那是李婉儿的哥哥,是皇兄的亲舅舅,许是为了权力,许是为了仇恨,许是想得到更多的满足,不惜拉拢朝中大臣暗地里结成李氏一派,在朝堂之上公然抨击我的母后。”
“原是打着厉王的幌子,后来他们急了,便将无能的厉王除去,李氏一派的其他朝臣便干脆明目张胆的反后,反太子,在此之前我与母后谁都不知这背后操纵的究竟是谁,总以为是一个大臣不惯于女人干涉朝政,便集结其他大臣来反,谁知这一切都是有目的有计划的。”
曼纱华听的目瞪口呆,在她的记忆中,李国舅是一个不苟言笑为人正直的舅父,他待渊著他们都是极为恭敬的,只是待他的亲外甥格外的严格,平日里剑术,学识,一样也不许拉下,原来大家都认为国舅此行是为了天渊国的将来着想,他日待渊著成了天子,那渊辰便是辅佐渊著的王爷。
为了国泰民安渊辰在各个方面是得努力一些……原来李卫铮这培养的并不是什么王爷,而是将来天渊的主子。
这一切早就在李卫铮的算计之下吧。
“著哥哥,朝堂之中难道真的就支持辰大哥做皇位的言声高过了你的吗,可你才是天渊帝亲口谕封的太子啊。”
“我但求与世无争,可一味的忍让造成了诸多恶果,忍和让并不是对待这一切变故的最好办法,他若是想做皇帝,我便让给他做,他想要什么,我能给他的都会给,可……他为何要伤害如此爱他的母后!为何!”
渊著的言语突地激动起来,他从床榻上站了起来,眼眸猩红,周身冷的让人发颤,她从未见过如此情绪失控的他,“著哥哥,还有华儿在你身边,不要怕,不要怕。”
她也站了起来,抱着全身发抖的渊著说道。
先是皇子公主失足,后是朝堂动荡不安,井市中流言蜚语肆起,这一切的功劳都源自于李卫铮与渊辰。
142:渊帝驾崩
142:渊帝驾崩
天渊62年,大年前夕,夜。
天渊国正妆点着喜庆的门联、对子、窗花等,备好了一切迎接天渊63年的到来。
天渊帝端着酒杯与众皇子等人觥筹交错着,当与渊芙染碰杯相对时,他道:“染儿啊,你也知晓现如今邪族小公子已然归国,父皇身子是每况愈下,把你得婚事给耽搁了一阵子,等着新年过完,父皇定给你操办一个隆重的婚礼,让天渊国的众人都为你祝贺,看谁还敢笑话朕的皇儿!”
渊芙染微微低下了头去,她眼中含着泪欲言又止,端起了酒杯一饮而下,终于盼到了苦尽甘来,一切都圆满了。
渊芙染复又坐下,渊著站起,即便是这样酒宴他也穿的似那桃园里的仙人一般,不富,不华,却也不失了风雅,一袭白衣丝带干净的不染纤尘,玉手搭上酒杯,静听天渊帝的嘱咐。
“著儿年龄尚不比染儿辰儿大, 但你们都是朕和皇后的孩子,那就一定是最好的,儿时父皇没能将你放在身边抚养,但也给你请了一样的教习师父,哪一样都不比从这宫里长大的皇子差,或者你比他们更甚些,所以他日朕将这天渊的江山交到你的手中,也可放心的做个潇洒老儿了,毕竟有辰儿他们辅佐你,而你们又兄弟情深,彼时有了问题也更好坐在一起商量对策,朕也就放心了。”
天渊帝将左手搭在渊著的肩膀上,沉沉的拍了三下,面上露着慈善的笑容,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他,复又看了一眼一旁的渊辰,渊辰慌忙将头埋了下去,兀自喝着手中的陈酒。
渊著躬身行礼,沉声道:“父皇身体康健,还能再治理天渊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有余。恳请父皇心安,儿臣等自当相互扶持,和平共事,来护我天渊万年平安!”
“儿臣等自当相互扶持,和平共事,来护我天渊万年平安!”其他皇子接踵而至。
天渊帝单手扶着下颌的一撮小胡子,欣慰的仰头大笑道:“好,好,好!不愧都是朕的儿子,赏!”
两人碰杯饮下一杯酒,渊著复又坐下,渊辰一手端着酒壶,一手端着酒盏,漫步前来到天渊帝前,他替天渊帝沏满了一杯酒。
“辰儿……”天渊帝刚要张口,他便抢先道:“这一杯酒,是儿臣与儿臣的生母敬您的,请父皇务必要一滴不剩的饮下。”
天渊帝淡笑,满眼的慈爱看着已经长大的渊辰,道:“辰儿长大了,也懂事了,每日还吩咐了宫人送来为朕止咳的雪梨汤,不似小时候总归是哭哭啼啼的要母妃,朕很是欣慰,你们都是朕的好儿子,好样的!”
渊辰看着天渊帝手中端着的未饮酒,他承笑着道:“父皇还是将酒饮下,再叹往事吧,儿臣也要好好的敬敬母后,承蒙母后的多年照顾呢!”
落微端坐在一旁,看着年龄二十有四的渊辰,心中亦是满心欣慰,她抚养的儿子女儿都长大了,再也不必时时操心着他是否吃得饱,个子能不能长得高,营养跟得上,课业知识别比其他的皇子所落下……
渊辰回眸看着落微淡淡一笑,天渊帝应着笑饮下了那杯酒,大袖一挥道:“天渊国的六十三年将会越来越好!”
“儿臣等恭祝父皇万寿无疆!”底下坐着的皇子公主各个端起了手中的酒杯,向天渊帝祝贺道。
“好!好!朕的好皇儿……”
“皇上!”落微惊慌失措的拍案站起,伸出双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天渊帝,他的最后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口吐黑血,两眼直直瞪着手中的那杯酒,身子晃荡着欲要倒下,最后手中的酒杯也滚落了下去。
“父皇!”在座的众皇子公主们,大惊,一个个都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子,急急忙忙的涌上前去。
唯有渊著静坐在原位,看着脸上浮着一层释然笑意的渊辰从高台上慢慢的走下。
他将手中的那只敬过酒的被子捏的粉碎,眼中的怒火源源不断的燃起,他单手支在桌上,身子从长桌上跃起,三两步便挡在渊辰面前。
他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道:“为何?”
渊辰轻笑道:“与我有什么干系,皇弟,好自为之吧。”渊辰轻轻的拍着渊著的肩膀,而后从他身边走过,他看着自己的肩头,方才天渊帝拍的也是这头……
整个大殿像是炸开了锅一样乱哄哄的,无人注意到渊辰哪里去了,也无人顾及四周是不是多了什么人。
“快去请太医啊,快啊!”落微抱着天渊帝的身子一点一点的滑落了下去,她的脸上挂了两行清泪,看着方才掉落的酒杯谈谈吩咐道:“拿下去,仔细查看!”
大殿中正是皇子公主们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之时,殿外迅速的涌来了一干侍卫,将这里围的是水泄不通。
天渊国舅李卫铮带着兵马前来,宣告道:“皇上重病,恳请皇后将皇上扶到后殿的床榻上去休息,我等在这为皇上誓死守卫着,在皇上重病未痊愈时,尔等不得离开明正宫一步!”
落微冷清着眸子,缓缓起身道:“国舅这是什么意思,是将我们囚禁在了这里?”
在场的皇子听言个个惊慌不已。
李卫铮讪笑道:“皇后此言差异,微臣只不过是担忧皇上的安危,所以才亲自带兵来守护着皇上与皇后,何来囚禁一说。”
“来人将皇子们与落薇皇后单独请在一个房间,除外太子与辰皇子。”李卫铮命令道。
侍卫将落微与其他皇子请到了单独的一间偏殿,将天渊帝、渊辰渊著一起请到了明正宫的正殿。
两个侍卫将天渊帝抬到床榻上后,李卫铮命令其出去,三人站在大殿门口,李卫铮带着渊辰踏入殿内,渊著刚要跟去时,李卫铮却发令道:“太子怕是不方便吧,方才皇上说了,只要辰皇子和老臣前去,并未召唤太子您,所以恳请太子在门口等候片刻。”
李卫铮说罢便与渊辰走了进去,渊著担忧的看了一眼,却未发言,他从不计较这些。
他看着殿内的人影,一个静静的站立在一旁,一个半跪在天渊帝的床榻前,不知里面说了些什么,须臾,殿内传来一阵哭喊声,那是跪着的渊辰的身影,半响一边站着的李卫铮也跪在了一边。
“父皇!”渊辰嘶喊着。
“皇上!”李卫铮俯身道。
渊著惊觉不对劲,他不顾侍卫阻拦,拨开当前面的侍卫,只身前去,只见躺在床榻上的天渊帝安详的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那般,他推开挡在面前的李卫铮,只手摸着天渊帝的脉搏,身体还是温热的,只是再无了生命迹象。
“父皇……父皇……”他将颤抖的手收了回去,轻声叫着,可怎样天渊帝都不应,他慌乱的看着四下,看到跪在地上的渊辰,他上前去揪起渊辰的领口,压着怒气低声询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渊辰不耐烦的将他的手从领口扯下,缓缓的站起了身子,一脸平静的看着渊著,眼中满是挑衅的意味。
李卫铮一脸肃然的看着渊著道:“休得无礼!仔细别伤了皇上的龙体!”
“什么?”渊著的眼圈渐渐的泛起了层层血红,父皇如今尸骨未寒,他最敬重的皇兄现在倒着急起了皇位。
“皇弟……”渊辰将手搭在他的肩头,他看着渊辰复又搭上来的手臂,手臂落下的地方,正是方才天渊帝所拍他的肩膀,渊著不由得心中一阵嫌恶,单手一挥将他的手臂打落道:“你若想要皇位,我便给你太子之位,何必这样着急?你知道的,我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我只想要你们都平安的待在我的身边就足够了!”
“如今我再也不欠你的了,皇位,给你!”他说的慢沉,眼中尽是失望与悲伤,儿时,是他的母后活了,他的母妃去了,那他便把自己的母后分给他,让他也享受母爱,而不被人说成事没娘的孩子,这些年他一直以为自己都欠他的,所以当他知道刺杀他的人是渊辰而非别人时,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欠他一个八岁的童年。
现如今父皇的死、皇权、王位,和如今的刺语相见,他再也不欠他的了。
“不!”渊辰拉住了正要离去的渊著,他抓着他的手臂森然道:“你还欠我一个母妃!”
“你!”渊著转过身,眼中尽是戾气,“你敢动母后分毫试试!”
渊辰兀自轻笑眼中亦是伤痛,他道:“这十六年的痛,你和你的母后早已还不清了,十六年,你还有母后可叫,还有亲人可言,可我呢,最亲的父皇,是杀害我母妃的直接凶手!还有你的母后!”
“早在当时我便扬言,在场的众人须得为我母妃陪葬!当然,你例外,我要让你好好活着,我答应过华妹妹,往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与你为敌,不会弃你于不顾,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哈哈哈……”渊辰仰天大笑。
143:不宜继位
143:不宜继位
“给本宫让开!”落微被侍卫拦在了门口,她的身后跟着的还有一个宫中的老太医。
渊著咬着牙,看到自己的母后,急忙道:“母后,快走!快离开这里!”
渊辰摆摆手,门口的侍卫放了落微与太医进来,落微提着裙摆全然不理会渊著的劝诫,她走到渊辰身边扬手就是狠狠地一巴掌,“你竟连你的父皇也害!本宫真是白教养了你这么些年!”
李卫铮等人皆是一惊,渊辰慢慢的将头抬起,用手擦去了嘴角的血渍,他笑道:“母后您说什么呢,儿臣怎会毒害父皇,父皇方才才将皇位传给儿臣,还赞扬了儿臣孝顺呢!”
“毒害?适才本宫并未说出‘毒害’二字,这么说你是承认了!李太医说罢!”落微一脸傲然的看着面前陌生的渊辰,她实在是想不出他要加害天渊帝的意图,即便是皇位,也无须大动干戈,日日投毒!
“辰皇子每日送来明正宫的雪梨汤中含有一味无药可解的慢毒,且微臣从今日皇上饮用过的酒杯中发现了残留的药物,这种药算是一个催化加,对于长期服用慢毒的人来说便是剧毒无比,所以臣带来了盐水,望能给皇上洗洗胃,可以多支撑一些时辰。”
太医说罢,俯下了身子,恭敬的对着渊著行礼“太子金安。”
渊著满眼写着不信,雪梨汤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送的呢,是从天渊六十年年初起,小皇子殁了,父皇一病不起,渊辰便每日派人往明正宫送雪梨汤……小皇子的死原来只是一个序章,站在面前的还是他敬爱的皇兄吗!
渊辰单手挥道:“不必了!父皇已经驾崩了,仍凭你再有本事,也是回天无力!”
“皇上……”落微双腿一软晕了过去,渊著忙将落微揽在了怀中,他猩红着眸子道:“请你别伤害我的母后,她是无辜的,她也是爱你的。”
话罢,他突觉气血攻心,蓦地吐了一鲜血,连同落微一般软软的倒了下去。
“这也真是够能撑得,喝完酒那么久了, 这才起了作用。”李卫铮嗤笑道。
渊辰挥手道:“关起来,先处理父皇的后事,再处理他们。”
侍卫将太医拉了出去实施腰斩,其余朝中反对渊辰登基的大臣通通被流放了出去,剩下的便是赞同或者暂时为了明哲保身而同意的大臣留在了天渊的朝堂上。
还有的一些性子刚烈,流放不成,干脆杀一儆百,公然吊在城门之上,扣罪的名头是“谋反”,更甚者实行游街示众,当扣以“不敬之罪”,脸上实行烙印,皮肉翻滚,惨不忍睹,天渊上下无不服帖,“无不赞成渊辰继位”。
宫内向外并称天渊帝因病而逝,落微皇后伤心过度随着天渊帝一同去了。
等侍卫将落微和渊著拉了下去后,渊辰放出了消息,但消息只是在宁京城范围内被封锁了,“辰儿,现在放出去,怕有什么意外,以防万一,还是等你登基以后再向天下发丧,到时候也是生米煮成熟饭,他们也无可奈何。”
“好,听舅父的。”
天渊六十三年天渊帝驾崩,明正宫乌泱泱地跪了一屋子的皇子、公主、妃子、大臣,天渊帝闭目躺在床榻上,一旁的李卫铮念着先皇的遗诏
“……念及落微皇后二子,太子渊著年纪尚小,心性寡淡,不宜继承大统……大皇子渊辰仁心明善,天下归顺,尚可继位。……”
“这么快天渊国就又换了一位主子。”大臣小声嘀咕道,言下之意太子被废,渊辰上位,简直是一夜之间的事情,一夜之间局势就变得不一样了。
“可不是吗,依老夫愚见太子根本就不能继位。”
“哦,这从何说起?”
“朝中多有反太子反皇后的,太子仁善,不宜登位。”
“也是也是……”
李卫铮瞅着地下窃窃私语的大臣,不由得心中不快,他道:“皇上切勿伤心过度,底下还有一摊子事等着您处理呢。”
渊辰站直了身子,用着余光扫过地下跪着众人的脸,各种表情全然被他尽收眼底,他不语,只是这样冷冷的看着众人。
先有一个臣服于李卫铮的大臣反应了过来,忙着拉了一旁的大臣叩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先是一个两个……后又是三个四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后来,在场的众人皆跪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渊辰挺直了背,端正了头颅,不再看地下的众人,他对着李卫铮道:“也好,随朕先去处理母后殡天一事吧。”
李卫铮随即明白了,落微现在虽是好好的与渊著待在密室,可当初替天渊帝发丧时就已经替落微发了一份,皇后随着皇上去了,后世若是提起这段历史,这将是一段千古佳话。
现在落微已经被他们判了死刑,就像当初李婉儿被天渊帝判死刑一样,横竖都是一死。
密室的石门被侍卫打开,一束晕黄的光从外面射了进来,照在渊著的脸上,他疲惫的睁开双眼,环顾了四周这才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黑屋子,他与落微双手被锁上了铁链,吊在了黑屋子的中心。
“关门!”渊辰吩咐道。
厚重的石门被关上,整个屋子又陷入了一片漆黑,侍卫将一圈的灯盏点燃,整个屋子又亮堂了起来。
渊著与落微所吊起来的下端是一方椭圆形的矩形水池,周边有护栏围着,有一圈可供人参观的走廊,站在走廊的任何一处,向水池看去,一览无余。
“皇上您坐!”侍卫将香茶恭恭敬敬的放在了小木桌上,正对着渊著落微的方向,渊辰缓缓的坐了下来。
他端起茶杯,放在鼻子底端微微一嗅,又放低茶杯,放在嘴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小抿了一口,称赞道:“这茶是越来越香了呢!”
渊著已经清醒,而落微还在昏睡当中,渊著看着笑意不明的渊辰心中怒火更旺,他知他狠辣绝情,却也信他会念及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还有母后对他的关怀与爱护,他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皇兄,皇位给你,我不与你争,我只希望我们都好好的,请求你放了母后,她是无辜的!”虽是祈求的言语,可却不是祈求的语气,他的每一个字如冰冷的刺扎在渊辰的心上,越来越痛。
“无辜?”渊辰放下茶杯反问道:“若是无辜好好的云晚宫怎会起火?若是无辜,为何你的母后就相安无事,而朕得母妃就要与火共生,父皇根本就是偏心,落微皇后根本就是故意纵火,她早就料定了父皇会救她而舍弃朕的母妃,真是毒妇的心肠!”
渊辰激动的将茶杯从桌子上抛下,他扬声命令道:“泼!把她给朕泼醒了!”一旁的侍卫赶忙又呈上了一只茶杯。
“是,皇上!”两个侍卫拿来了大木桶,翻过栅栏跳入水池之中,吊着落微的铁链渐渐的向下滑动,落微掉入了水池中,然,她仍旧就是昏睡不醒。
侍卫得令,将木头盛满了水池中的水,顺着落微的头顶浇灌而下,一桶、两桶……直到第四桶时,落微整个人打了一个冷战,从昏睡中醒来。
期间吊在上空的渊著,无论怎么叫骂,无论怎么说情,渊辰耳充不闻,只是一味地盯着落微,他等着这么些年了终于等到了。
落微遥遥初醒,冰冷水珠从她的发丝滴落,她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不远处坐着喝茶渊辰,心中自是懊悔不已, “是母后未能将你教好,如今却害你做出这么大逆不道,被天下人所唾骂的事情,这一切都是母后的过失!”
渊辰闭目道:“朕不想与你多费口舌,既然醒了,那朕也不必再浪费时间了,上弓箭!”
“是!”侍卫将弓箭呈上,渊辰接过弓箭,对准了落微,开弓、又松手、再开弓、再松手。
李卫铮站在一旁,看着古怪的渊辰,提醒道:“皇上您不放箭怎么能射中人呢?”
“哈哈哈……”渊辰兀自大笑,笑的张扬,笑的痛苦……
“渊辰!你休得动母后分毫,这些年你是忘了是谁将你一直护在身后的吗,渊辰,你若是伤害母后,你我兄弟二人恩断义绝!”渊著被吊在屋子的中央,他费力的嘶吼道,可他却使不出半分内力来将着铁链震碎,自知是中毒后的原因。
渊辰抬起眼皮,轻声重复道:“恩断义绝,恩断义绝,好一个恩断义绝!”
“来人替先皇后松绑!”渊辰命令道。
李卫铮脸上略微的凝滞,怎么反悔了?“皇上您别忘了,您已经对外宣告皇后随着皇上去了,若是现在放了皇后,那您怎么向外头交代呢?”
“放?”渊辰又重复着李卫铮的话语,走到如今这一步他还怎么回的了头。
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仇恨,终将要在这一刻解决了,他心里应该是释然才对,为何却如此难受。
不,回头亦是万丈深渊。
144:不得而终
144:不得而终
回头,父皇已去,母后和皇弟还有皇姐他们是不会原谅自己的,自己想清楚要做的事,既然做了,自己就应该承担!
被解绑的落微揉着自己的肩膀道:“辰儿你是想清楚了吗,现在回头还不算晚,将你皇弟也放下来吧,母后与你皇弟可以既往不咎,这皇位自然也是你的,放手吧!”
“放手?一切都太晚了!”渊辰的眼被泪侵的模糊,他将弓弦上放了锋利的箭,举起对着落微的胸口,淡淡道:“只有你死了我才能解脱,才能放手。”
落微恍然的看着渊辰,她自知已经挽救不了他,她现在最担心的是渊著,她扬起了头看着他,微微一笑,而后对渊辰道:“我的死若能换来你的心安,那么母后愿意,往后……母后但求你们不要兄弟相残!”
“好!朕应许你!”渊辰应道。
被吊着的渊著情绪接近于奔溃的边缘,他摇头,失态的大喊道:“不许你动她,皇兄她是我们的母后,为我们操劳了大半辈子,朝堂之上是母后将我们安然护着,你怎么下得去手!皇兄迷途知返吧!皇兄!皇兄!”
本是举着弓箭的渊辰神情一时恍惚,他像是想起了往日的种种,她教习他们读书、写字、教他们如何做一个正直的人,如何去为天下着想,如何替父皇分忧……在记忆中她仿佛真的是极少对自己的发火,极少对他们兄弟二人偏心,她真的把自己当做亲生儿子一样,养育了十六年……
李卫铮看渊辰还在犹豫不决,心道不成器的东西,但嘴上却道:“还在犹豫什么,这些年舅父交给你的果断绝情你全然忘了吗,帝王最要不得的就是这样,想想,你母妃是怎么死的,你想想你的童年,其他人都有母亲在身边,都有父亲在身边,而你呢,母妃被你父皇和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女人害死,你的童年那叫寄人篱下,那叫偷生!这样的你还拿什么与渊著比较?根本比不过!偷生儿!”
“李卫铮!你闭嘴,皇兄不要听他的,他是在用激将法,皇兄!”渊著的汗从额头滴落到了水池中,母后的生死就在皇兄的一念之间……
“啊!”渊辰仰头大叫道,泪水从脸颊滑落衣襟,“我不是偷生儿,不是,我的母妃是被你们害死的,你们都该死!我没有错,我是对的!”
他举起弓箭,眼神中多了一份坚定,这坚定在一二之间又瞬间崩塌……
他朝着落微的方向开弓射去……
渊辰手下一软,箭擦着落微的发髻飞了出去,发髻散落,一箭射慌了渊著的心神,“住手!皇兄快住手!你不能这样做!你会后悔的!”
“著儿……”落微笑盈盈的仰头看着渊著道:“著儿不要有恨,一切自有命数,这便是你母后的命数,日后好好的活着……不要与你皇兄相争。”
“母后!母后!”奈何渊著被铁链吊在屋顶,他动弹不得……
“朕就要让你亲眼看着她死去,就是要让你体会体会那种无能无力的滋味!”渊辰咬牙切齿道。
落微一眼平静的看着渊辰,浅笑道:“唯这一点,本宫是不会让你得逞的!”话罢,渊辰开弓又是一箭,落微身形小巧,她扬身一闪便躲开了锋利的箭,没有射中落微的渊辰有些懊恼,后续他又射/出了四五只箭,全然被落微巧妙躲开。
他嗤笑一声,“朕偏不信这个邪。”他对准了落微的后背,开弓射去。
这最后一箭,落微已经闪躲到了渊著的身后,这是被吊着的渊著怎么扭头也看不到的方位,落微缓缓的转过身,面带着释然的微笑,一箭击中心脏,身子笔直的站了一二秒之后,向后倒去……
被吊起来的渊著不知身后如何,只听一声水响,像是什么东西击落了一般,只有水花激烈昂扬的击打声,却听不到他母后的声气……
“母后!母后你回答儿臣……”
渊辰未曾想这一箭便能射中落微,而且还是那么的准确,一点都不偏差的直击中心脏,他以为这次落微还会躲,“你为何不躲!”他愤怒的喊道。
然而落微只是面带着微笑,安静的躺在水中,眼眸中划过一珠晶莹的泪珠,终于落微应实了那句传闻,得无巫女之位者不得而终。“皇上,黄泉路上孤苦无依,臣妾来陪你了。”落微含着泪,淡淡的笑着她道。
渊辰忙将手中的弓箭丢入到水池中,他喘着粗气,单手扶在石墙上,喃喃自语道:“终于死了,我报仇了,母妃孩儿替您报仇雪恨了……终于死了,舅父我们的……我们终于替母妃报仇了……”
李卫铮面露凝重,他挥手示意道:“皇上累了,需要休息,扶他出去吧。”
“渊辰,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被吊在房顶的渊著怒吼道,他看不到身后的情景,不知落微的现状是如何,他想着即便是母后去了,他也要陪她走完这最后一程。
临出石门的渊辰转过头来看了渊著一眼,淡淡吩咐道:“放他下来。”出了密室,行了两三步,渊辰止步,转身回头看去,对着李卫铮道:“里面的,除了渊著其他的格杀勿论!”
“知道了,现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登基了。”李卫铮颔首道。
渊辰摆了摆手,一脸疲惫之态,“不,最重要的是将他们二人好好安葬了,好让天下百姓看看朕是如何敬孝道的。”
李卫铮继续颔首,渊辰踉跄往前走去,他不能回头,也回不了头,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让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永久性的闭嘴,这样他的皇位才可以坐的稳固。
密室的石门被重重的关上,一切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吊着渊著的铁链也缓缓的从上往下降落了下来,那两只手腕由于长时间的被吊起,承载着整个身子的重量,再加上铁拷本就磨人,两只手腕已经被铁拷磨了的出了血,还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血痕。
他全然不觉得痛,被解开的他静静的站立在水中,水没过了他的小腹,就这样站立了良久,他才僵硬的转过身去,落微整个人泡在水里,身上被箭穿透的地方早已凝固了血渍,她就那样惨白着一张脸,嘴角还带着死去时的微笑,闭上了眼,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母后……母后您醒醒啊!”渊著抱着水中的落微,任他怎样叫喊落微依旧微笑依旧闭着双眸。
他就这样一直抱着落微,像小时候落微抱着他一样,安安静静的,谁都不说话。
当密室的门又一次被打开的时候,侍卫将落微的尸体从他的手中夺走,此时此刻的他已经使不出半分力气来反抗他们,最后一丝力气也被他花光,侍卫将落微抬了出去,而他就静静的躺在这水池中央,落微死前躺过的地方。
又过了两日,密室的门再次打开,迎接他的是渊芙染,她穿着一身鲜红色的嫁袍,眼中含着泪,朱唇上是万点嫣红,她道:“皇上……让我来接你出去,父皇母后不日就要下葬了,他让你来送他们最后一程……”
石门外的透来的一束光刺得渊著睁不开眼,他不知道他究竟在这呆了多少了日夜星辰,今日来放他出去,想必这一切渊辰都已安排好了吧,只剩这个前太子再来做做戏,这场闹剧也就充分了,可以欺瞒得过天下人了。
真是可笑,渊著嘴边泛起一丝冷笑,他从水中站起,一身湿漉漉的走在门口,行到渊芙染身边,看着她的一身九凤嫁袍,低沉的问道:“父皇母后大丧,皇姐为何穿成这样?”
渊芙染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嫁袍,抬头左眼的一滴泪顺着脸颊缓缓地划过,淋湿了准备已久的妆容,她颤抖着双唇开口道:“父皇母后再也不能看着我出嫁了,今日穿这一身是给父皇和母后看的,皇弟……皇上说等父皇母后入葬后便送我去邪族完婚,小公子尚在邪族,婚事再也拖不得了,不然真是要给天渊国蒙羞了。”
渊著别过头去,悄悄抬手将混沌在脸上的泪和水擦干,出了这道门,今时不同往日,他再也不是什么太子,他要面对父皇母后的辞世,面对杀父弑母的皇兄,面对外面等着看好戏的朝臣们,他不可以软弱!
“皇弟……”渊芙染将手搭在了渊著的左肩上,语重心长的道:“千万不可冲动做了什么傻事,如今天下已定,民心归顺,他已是注定了的辰帝,你若还想着蜉蝣撼大树,他便不会再给你生的机会了!”
“我明白。”渊著说罢上前大步走去,他几日未曾梳洗,身上还湿漉漉的滴着水,这些他全然不顾,天冷雪地他便跪在灵堂前,这一跪就是七日,正午浓烈时,汗如雨一般的侵湿着他的白衣衫,半夜深夜寒时,冷风瑟瑟直直的灌入他的领口袖口之中,他亦是岿然不动。
直至天渊帝、落微皇后下葬之后,他这才病倒在了大殿之上。
145:搬来救兵
145:搬来救兵
众皇子皆在大殿之上,渊著兀自晕倒,其他皇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几日唯有渊著寸步不离的坚守在天渊帝落微皇后旁,今日的病倒自在常理,可谁都不敢贸然上前去扶他一下,渊著的身份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一个废了的太子在他人眼中何尝不是一颗随时会爆发的炸弹,更况且昔日与他情同手足渊辰是当今的圣上。
那些昔日里巴结了渊著的人更是躲得远远地,生怕沾惹了什么麻烦似得。
唯有自小一同长大的渊辰吩咐道:“扶他下去休息,好生照看着,若出了什么差错唯尔等试问!”
一旁的宫人各个诚惶诚恐的应下。
渊芙染更是不发一言的坐在闺房之中,一旁床榻上放着的是七彩玲珑九凤嫁袍,这是落微皇后亲手为她准备的嫁袍,她说她要亲自看着自己的公主出嫁,她要让她的公主成为天底下最美的新娘,所以这九凤嫁袍非她莫属,可渊芙染还没有嫁人,她怎么就突然地去了……
“父皇……母后……不要离开儿臣,您们还没有亲眼看着儿臣出嫁,怎可就这样走了……啊……”
闺房中,她哭的梨花带雨,肝肠寸断,可无论她怎样的呼唤,怎么样的悲痛,她再也见不到母仪天下的落微皇后和行峻严厉的天渊帝了。
逝去的人除了让人哭泣,剩下的就是缅怀了。
“公主奴婢为您上妆吧,花轿喜乐都在宫外候着呢。”宫女俯身道。
若是换做了以往,她定会迫不及待得穿上嫁袍,飞到邪族去,而今她却惧怕离开这里,生怕离开了这里的一切都变了,变得与自己毫无关系。
在磨磨蹭蹭中她终是穿上了嫁袍,戴上了凤冠,坐上了红轿,一路喜乐敲打,一路走去,回首而望竟没有一个人出来送她远嫁。
渊辰刚刚继位怕是诸事繁忙抽不开身,或者更怕是面对自己,渊著病重在床榻,如今只剩自己了……
恍惚间,她仿似看到了落微皇后与天渊帝站在宫门处向她招手,送她远嫁。
她泪眼模糊的看着远方,便将盖头放下,安静的等待新的开始。
渊著昏迷在床榻上,他的虚汗从鬓角直往下落。父亡母亡,一夜之间他像是失去了所有。
他不落泪,他人说他薄情;他跪拜父母,他人说他做作;如今他病倒在床榻上,他人却说他无病**。
时至今日,他哪里还有力气去在意他人的眼光如何如何,光是自己的事情他就已经自顾不暇了。
渊辰登基封渊著为清王,寓意清静祥和,更是暗喻示着与世无争,清谈的过完一生,不让他参/政,不给他封地,就把他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好好的看着他,不让他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红烛燃去一寸又一寸,渊著蜷缩在角落平静的叙述着往事,曼纱华坐在喜床中央一身喜袍却不见喜色,眼泪如跌破了深海的雨滴一样,连绵不断。
无论如何她也联想不起杀父弑母的渊辰会是小时候与自己一起玩耍的辰大哥。
究竟是怎样的恨会成就如今的他?
“李卫铮……李卫铮,一定是他在背后操纵,著哥哥你与辰大哥在东夏国的情义不假,这些年的变化定是李卫铮的教唆,辰大哥的母妃是李卫铮的亲妹妹,他一定是想为自己的妹妹报仇,所以辰大哥才做了他的傀儡……”
曼纱华爬到渊著身边,伸出手臂抱着颤抖的他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一切都会过去的,现在华儿不是陪在你身边吗,一切都会好的,华儿现在是著哥哥的妻子了,华儿要陪着著哥哥生生世世,除非死别,我哪儿都不去。”
渊著一个脆弱的心脏像是被曼纱华包上了彩色的糖皮纸,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跳动。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青丝道:“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了。”
而后他又站起身子,双手一挥十七**只银针飞出将一圈的红灯笼通通熄灭,他温柔道:“华儿闭上眼睛,你与我躺下,让你看看我为你捉来的星星。”
“恩。”曼纱华点点头,与渊著合衣一同躺在这建在瀑布之边,空谷之中,河床之上,半空之中的喜床里。
他们手牵着手静静的躺在喜床中,渊著轻声道:“华儿睁开眼睛。”
曼纱华抖动着长长的睫毛,缓缓的睁开双眼,仰头能看到远处天空边闪烁着漫天的星星,一轮明月将这里照的暖暖生辉,红纱帐中一闪一闪的是星星还是萤火虫,“著哥哥……”她兴奋的想要问出声,却只听到渊著“嘘”的一声。
有几只萤火虫停靠在曼纱华的肩膀、额间,一闪一闪的发着银绿色的光芒,她眼如清澈的明镜看着渊著轮廓分明的侧脸,荡漾出沉沉如梦的笑意。
看着他,看着天,看着圆月、星星、萤火虫,鼻尖闻着遍地的花香,这是她从未感觉到的幸福与满足。
一夜再无话,她沉沉的睡去,梦中又见小时候他们在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中许下的诺言,这一切终于要实现了,她笑着睡着带着梦呓叫着他著哥哥。
渊著眼眶愈加的深邃了下去,他看着身边的她,心中惆怅万千,一夜未眠,往后究竟该如何走,他才能否护得她一世安稳。
东夏国,夜,深重。
薛丞相坐在昔日国王坐着的宝座之上, 双手抱着国王的玉玺,睥睨着地下跪着的国王、王后和若干皇子,道:“明日这位置便是我的了,试问朝堂之上有谁敢反我薛某?”
国王嗤笑一声降将头扭到了一边,而后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一旁的王后死死的扶着国王的身子,亦是不搭理宝座之上的薛丞相。
各个皇子公主们都诚惶诚恐的看着薛丞相,不知他还会不会让他们活到明日。
薛丞相又道:“不说话是吧,好,朝堂之上顺我者多,可天下黎民百姓就不见得能理解我薛某人了……”
“哼……”国王不屑道。
薛丞相顿了顿一脸锐利的看着底下半死不活的国王,“怎么,有意见?百姓若是不能理解,我便让他们理解,国王您可别忘了那封写着国花秘密的信在我薛某人手中,到时候公之于众,您想想看,百姓是赞扬我薛某人除去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国王好,还是继续拥护你呢?”
“哈哈哈……”薛丞相笑的放肆,期间国王咳嗽不止,更是觉得身子被掏空了一样,奄奄一息。
薛丞相神气道:“看来我儿这几年给你吃的仙丹还是管一些用的嘛……哈哈哈,妄想着长生不老的老东西,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下去给我儿陪葬吧!”
薛丞相将玉玺重重的放在桌案上,恶狠狠的看着地下被强制跪着的人,向外宣叫道:“来人,将这一群废物拉出去就地正法!”
“王上,怎么办?”王后扶着国王的手臂摇晃道,国王反手拍着她的手臂安慰道:“东夏国是孤王毕生的心血,孤王就算是牺以自身也绝不会将它拱手让与这个老狐狸!”
众皇子公主亦是惶恐不安,相互抱做一团,咿呀哭叫。
花甲卫士进来了二十七八人,将着地下跪着的一圈人团团围住,领头人上去伏在薛丞相耳边道:“丞相,来人了。”
“来谁了?”薛丞相反问道。
突地,他的脖子被身后的人用弯刀抵住,道:“您往外看看。”
薛丞相一脸惊恐地防着脖子上的弯刀,而后向外看去,一袭白衣胜雪的南王坐在轿撵之中,周围的侍卫抬着他进了大殿,再看大殿之中,方才进来的哪里是他手下的花甲卫士,而是南王手下伪装进来的人,一个个剥了花甲卫士的衣裳,露出了原本南王领军的服饰。
“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薛丞相惊恐无状道。
南王坐在较撵上用着白色的手帕掩着口鼻道:“就这样进来的啊,薛丞相其实你一点儿也不精于防守,不适合做一个统领,你的防卫漏洞百出,之前本王耗费了这么多心思,来一看,简直是不攻自破!”
“哈哈哈……”薛丞相突地仰天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也是一个病怏怏的王爷,这城里城外,宫内宫外可都是我薛某人的人,你们若是敢动我一毫,信不信我的侍卫可将这里夷为平地?识趣的最好赶快放我了!”
南王兀自掩嘴轻笑,道:“现在是本王和你再谈条件,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咳咳咳……”
“呵,不过是一个病怏怏的王爷。国王这就你搬来的救兵?我薛某人看不上!”薛丞相鼻子一哼,将头撇到了一边。
“再乱动我的刀刃可就要没入你的脖子了!”薛丞相身后的人手持弯刀冷冷道。
持刀人话罢,薛丞相果然不再乱动,他小心翼翼的用眼睛斜视着脖子上的弯刀。
南王懒洋洋的躺在轿撵上,他眉目间带着森然的凌冽,看着薛丞相,看着这座宫宇,而后对薛丞相道:“让你的人都撤出东夏宫和东夏城,否则……”他嘴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道:“带上来!”
146:盘根错节
146:盘根错节
“老爷……”南王领军将一群老妪、妇女、男丁带到了大殿门口,“老爷救我们啊!”妇女婆子苦苦哀求道。
薛丞相眯眼看去,这一群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莫不是薛府的人吗,“太卑鄙,无耻,祸不及妻儿,你们这些衣冠禽兽,快放了他们!”
“衣冠禽兽?哈哈哈……”南王掩嘴大笑,一边笑着一边又不住的咳嗽起来,缓了缓他道:“薛丞相这是在说你自己呢,祸不及妻儿,那您抓来的这些个王子公主又算做怎么回事?”
南王将拿着手帕的那只手举起,手帕上还沾染着点点血迹,他森然开口道:“薛丞相,本王数三声,你若还不退兵,就休怪本王无情了,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本王这身子怕是也活不了几年了,本王不在乎。”
薛丞相面如土色,嘴唇紧抿着不发一言,他是料定了南王不敢与他怎样,若是怎样,那南王这点兵力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再者说南王不会笨到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与他赌一个人性。
而今,他偏不在乎这一家老小的性命,看南王能拿他如何,思及到此索性他闭了眼睛,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不去看他们。
“好!够气魄!”南王称赞,他看着大殿中的国王,两人相视点头,即便是鱼死网破也要保住东夏国的完整,他的手依旧举着,“一……二……三!”
然而数到三声时,薛丞相依旧紧闭着眼睛不闻不问。
大殿外的薛夫人、薛姨太、薛二奶……一个个的都按耐不住的叫喊道:“老爷救我们啊……老爷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去死吧!”
“老爷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呢,全在您的一念之间!”
“老爷您想清楚啊,现在若是家没了,那你还剩下些什么!”
“老爷,我们可以退了还可以再攻,老爷兵力如此之胜,还怕日后赢不了吗?老爷……”
南王将手落下,命令道:“杀!”
“是!”侍卫得令后,先抓了大夫人到大殿中央,拉起皮鞭缠绕在大夫人的脖颈上,大夫人颤抖着,“老爷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去死啊……老爷,妾身不想死……老爷难道是要让妾身去陪乾坤吗……老爷……”
“勒!”南王又下了一道命令,侍卫的手中的皮鞭开始收缩,紧紧的禁锢住大夫人的脖颈,大夫人双手抓着脖颈上的皮鞭,哑着嗓子道:“您就眼睁睁地……”
“混账!”蓦地,薛丞相转过头来,睁开眼,暴跳如雷道:“我哪里眼睁睁!老子方才是闭着眼!闭着眼!”
“一个个的都逼我吧!好,好,放人,我退兵!”
“哈哈……咳咳……本王不是在逼你,而是在赌,赌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南王挥手道:“你的夫人等先押在本王着,等你的人马全部退出了东夏宫和东夏城之外的十余多城池后,本王自会派人将您的家人安全送到!”
南王坐在轿撵上,下巴微微上扬道:“带薛丞相前去退兵!”
用着弯刀挟持薛丞相的侍卫,应了声是,连同弯刀要挟带着薛丞相慢慢的从高台上下来,退出了大殿。
“慢着!”国王由王后搀扶着起身制止道:“南王,这薛氏手中拿着一封我东夏的要秘,孤王须得夺回来,不能就让他这么走了。”
南王睨了一眼正站在自己身边的薛丞相,他问道:“什么要秘,本王要如何帮国王夺下?”
“是关乎于我东夏国生存的大计,恕孤王不能将它说出,薛氏怀中放着一只信封,南王替孤王夺过来就是。”
南王发令道:“搜!”
一旁站着的侍卫立即上身搜了起来,薛丞相左手右手挡躲不及,便破口大骂道:“呸!休要动我!你个欺师灭祖的老儿,薛某人这就把你苦心孤诣想要瞒住天下人的秘密宣布于众,这曼珠沙华……”
“堵住他的嘴!”国王气急败坏道:“咳咳……堵住!”
南王摆手,当即又堵住了薛丞相的嘴,“启禀南王,找到了。”侍卫从薛丞相怀中拿出了一只白色的信封,递给了南王。
南王抬手接过,道:“带走!”
须臾,南王见人走远了,这才让侍卫搀扶着下了轿撵,他快步走到国王王后跟前,伸手将他们二人扶起道:“国王、王后,两位辛苦了!本王来晚了。”
国王依附着南王起了身,惭愧道:“是孤王养虎为患,怪不得别人,唉!”
“任谁都有疏忽的时候,这不怪您。”南王说着将方才搜出的信封递给了国王。
“南王就不好奇这里面是什么秘密?”国王接过信封试探道。
南王朗笑道:“这东夏国的秘密与本王何干?本王只管好自己的那寸天地就好,再说您是华儿的父王,本王理应尊重。”
国王点头默不作声,须臾之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便又问道:“南王可是收到了蕙兰送去的信才来的?”
“咳咳……”南王点点头,将手帕掩在嘴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那蕙兰是去送下一封信了吗?”国王又道。
“咳咳……咳咳……”这下南王更是咳嗽的站不起身子来,一旁的侍卫扶着,替他顺着背。
“怎么,南王的病不见好,反倒愈来愈重了?”国王亦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问道。
南王慢慢的直起了身子,用手帕将嘴角的血渍擦拭干净,自嘲的淡笑道:“自小烙下的病根,怕是好不了了,也愿本王能早些去投胎,然后遇见华儿,必定好好地待她,不叫她再受任何的苦,哪怕让本王做苦力也不会让她遭罪。”
谈及到此国王与王后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即国王讪笑道:“华儿便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对她的这份情谊孤王明白,只是巫女已去,生者要节哀啊!南王还是早些谋划谋划自己的亲事,好冲冲喜,将来有个孩子南王这也算是有了一脉。”
“你说本王走时她还好好的,如今怎么就去了!她说过每年生辰都要本王陪她过的!”南王突地激动的拽住国王的衣领,他满眼的哀伤道:“咳咳……就算是嫁给渊著也好啊……”
一旁的王后听觉话风不对,急忙打断道:“过去的事南王就不要再提了,华儿只是换了种方式活着,她活在我们的心里,是亲人,永远都不会死亡。”
王后顿了顿又道:“南王……这薛丞相退兵后还会不会再次攻来,到时候若是再来,我们该如何是好,远处的兵力调运不过来,近处的又不知可不可靠,南王还会出兵相助吗?”
“哼!”国王冷哼一声道:“你这问的是什么话,下次若是薛丞相再来,恐怕就不是囚禁这么简单了,南王的兵力能赶得过来吗?再者说薛丞相的势力在朝中是盘根错节,我们还是早作打算的好,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南王用手帕轻掩嘴角,蓦地叹了一口气道:“到时本王定会鼎力相助。”
暮春,十里花香,万里酒香,这小小的东夏城看似渐渐的宁静了下来。
薛丞相已经退兵百里,南王也兑现承诺,将薛府的一家老小安全派送到薛丞相所在的小镇。国王与王后站在城墙之上,目送南王率兵远去。
王后扶上国王的手臂担忧道:“王上就这样让南王走了,若是薛丞相真的再次攻来,我们作何是好?”
国王反手拥住王后,气若游丝道:“咳咳……咳,唉,亡国已是时间问题,咳咳咳……”
“王上!”王后惊心,她凝眉看着国王,递过去的手帕翻开一看尽数是黑色的血渍,她的情绪接近于奔溃的边缘,“王上您明知薛氏有鬼,为何还日日服用薛药师送来的丹药?为什么啊!”
“呵呵……”国王凄惨一笑,道:“孤王只是想赌一把,只是想活的长久一些,看着我东夏的子民河清海晏,处处歌舞升平,孤王不求世人能赞誉孤王,只求他们臣服于孤王,千年万年东夏国都是孤王的天下,薛丞相他何德何能!咳咳……孤王就算是死也绝不会把王位拱手让做他人!”
“王上!您不是说亡国已是时间问题了吗,可这要怎么才能守得住我东夏不落入外人的手中?”两行清泪从王后的脸庞划过,安稳的日子终归是要走到尽头了……
国王阴沉的眸子上划过了一抹亮色,“孤王已将守在边关的花甲卫士尽数调回,就算是薛丞兵临城下,孤王也要与他殊死一搏!咳咳……”他搂紧了王后的肩膀,嘴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暗笑,他道:“不过,孤王早已做好了两手打算。”
王后回眸安静的看着他阴郁的侧脸,道:“无论怎样臣妾都陪着你,生也好死也罢,都随你去。”
“好!”
听着故事的日子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多半年已久,我仰头看着树上快要掉落完的叶子,心中不免惆怅万千。
花奶奶在屋子里沉睡,我偷偷爬上了屋顶,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147:锦衣搜查
147:锦衣搜查
这天上的星星和人间的现状多么的相似啊,星星不是扎堆的闪,就是乌云遮盖住一个也没有,只剩下几个看也看不清的小亮点。
我与花奶奶这一个月几乎就没饱餐过一顿,粮食如此时的凉夜一般,星稀粮稀,我是饿的辗转反侧,这才上了屋顶悄悄的叹息一下这世道,这人生,这年月,为何如此的艰难。
我的手搭在腰间,触及那温润的玉佩,心中的惆怅又繁多了起来,说好的保持通信,说好的改日再见,邮差自那次以后再也没来过,陈文陈武亦是再未涉足过这个山间,仿佛昔日的笑靥如花只是梦里寻雾,都是自己的遐想,并未真实的发生过。
可记忆怎么会出现差错,就算是记忆错了,感觉也不会错,他们为何不来看我……
远处突然出现了点点星火,由远到近,目标明确的向山间我们这件小屋走来,这么晚怎么会有星火亮着,这里也不该是过路的地方,小屋一旁四面环山,来者除非上山,否则别无他路。
在屋顶上我缩紧了身子,看着这夜半闯入的生人,不由得心里发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的沁满了整个心头。然而,当我想要翻身下去时,已经晚了一步。
“来,搜,一个也不许放过!”点点星火是七八十个举着火把的人,一个个穿着朝廷中的官服,将我和阿德叔原来的那间房子团团围住。
我不识得朝廷中的什么服饰,却能辨别得出这些人就是官府派来的,着装统一,年龄均等,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锦衣,专属于陈皇帝的军事机构。
关于锦衣,在儿时依稀听阿德叔讲过那么几句,只知道他们是最训练有素的队伍,天下没有他们锦衣办不到的事情。
可这些人若真是锦衣,他们为何要到这山间来,我们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骑着高马的人从长长的队伍中行了过来,到了阿德叔的院子里,他坐在高马上,一旁的锦衣上前去,双手抱拳跪拜在地上道:“启禀落将军,屋子里没有人!”
锦衣话罢,高马上的人转头向我和花奶奶的这边看来,隔着数只火光,我看到他用手指轻轻的指了指这边,余下的锦衣当即从阿德叔的房屋撤出,向我和花奶奶的这边走来。
这可怎么是好,看来者的人气势汹汹,我不敢说他们是带着善意而来,只看得出他们是为了我们而来,不行,我得让花奶奶和我一起躲起来,千万不能让这群人发现有我们的存在。
思及至此,我迅速的顺着一旁的木头梯子往下爬,眼看着锦衣一步步的就要接近花奶奶的屋子了,我心中一急,脚下一滑,还有三四步才能从上面爬下来的我,直接从梯子的半中腰摔了下来。
我的摔落并没有像故事中那个曼纱华一样有个著哥哥接着我,而我,是真真实实的摔落在了土泥地上,
忍着疼痛,咬着牙,我没有出声,只是迅速的从泥土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渍,正欲要出去寻花奶奶。
“落将军,属下听闻这间屋子里有一个老的和一个小的,前面那间屋子是没有什么人了,听说早前就去了,看来这皇长孙说的没错!”锦衣恭顺的跟在落将军的身后道。
高马上的人轻笑,眼中透漏出了丝丝鄙夷道:“想不到太子的这个庶出的儿子还是有两下子啊,比他老子强!”
锦衣紧跟在后又道:“是啊,皇上可是很喜爱这个皇长孙呢。”
高马上的人阴沉着眸子看着前方的房屋,沉声命令道:“搜!一个也不许放过!这次一定要一举铲除了胡氏余孽!”
“是!”锦衣抱拳应道。
糟了,花奶奶!心中一急,我也不管前方有多少人正放好了大网等着我,也不管此次出去有多危险,我都要去,花奶奶是我在世的唯一的亲人了,唯一!
“花……呜呜……”我刚冒出了一个头,身后不知是谁将我的口鼻捂住,硬是将我从外拖了进来。
口鼻被身后的人死死地用衣袖捂着,我说不出一句话来,亦是不能好好的呼吸,我将双脚使劲的蹬在泥土地上,可整个人却还是被身后的人拖出去了好远。我看着眼前的灯火渐渐地变小,看着锦衣粗暴的闯入花奶奶的屋子,我却在这里无能无力。
我憋着一口气,被身后的人拖出去了好远好远,看着花奶奶的房屋淹没在茫茫烟色中,我是再也见不到花奶奶了吗……
身后的人将我压在远处的一方灌木丛中,我憋着气,两脸通红,心中怒火盛起,便张大了嘴狠狠得咬在了那只捂着我的手。
身后的人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哼声,却仍旧没有松手。
让你不出声!凭着意气,我死咬着那只宽厚的手掌不松口,愈来愈用劲,我仿佛感觉到我的两颗虎牙咬破有着老茧的皮肉,然后尝到了丝丝的腥甜味儿,腥甜味儿越来越浓烈,我憋气憋得晕头转向,若是再多一会,我估计依照自己这两个多月没吃饱饭的样子一样会晕过去的。所以我仅凭着最后一口气,猛地咬下……
“啊……”身后的人猛地松了手,暗骂道:“你长钢牙啊!还真咬!”
“陈……武!”我转头去过发现方才一直捂着我口鼻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陈文的四叔陈武,“干嘛抓我过来!干嘛要用手捂着我的口鼻,我喘不上气来你不知道吗!你是想把我活活捂死吗!”
“我……对不起,方才我没有注意到你喘不上气,我只是不想你出声把他们都引过来,若是让他们看到我们,这就麻烦了!”陈武支支吾吾道,他的眼里充满了愧疚之情,方才是我好想说话说的重了,只是不知哪些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好了,没事了,你的手要不要紧,好像出血了!”血液顺着他的指尖在一滴一滴的往下落着,我暗自悔恨方才下嘴太重了,“要不,我帮你包扎一下吧。”话罢我在身上上下摸索,才想起今个身上就没有带什么手帕,怎么办不会要我撕了衣服帮你止血吧……不要,衣服破了不好补的……
“绿儿怎么了,不是说要帮我包扎吗?”陈武看着我踌躇的坐在草丛中四处观望着,不由得问了我一句。
我如实说道:“没带手帕,又不想撕衣服给你包扎……要不你先将它在风中吹着,说不定等会就凝固了,然后就不需要什么布料染着血了!怎么样,这个法子可行吗?”
陈武抬头瞪了我一眼,我立马闭上了嘴,自知方才说错了话。他将没有被我咬破的那只手伸到怀里去摸索着,终在怀里摸出了一个锦袋。
陈武将锦袋递给我道:“打开它,把里面的手帕拿出来,帮我包扎一下。”
“哦。”我低手借着月光看着手中的锦袋不由得暗自叹道:“怎么一个大男人也跟个女孩子一样,身上装个锦囊,锦囊里再装一只手帕……”说的我自己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快点,磨蹭什么呢!”陈武拧着眉叫呵一声。
我将锦袋里的手帕拿出,是一只淡绿色绣花手帕,“怎么这么眼熟……”
我拿着手帕正犹豫思考时,陈武又吼道:“再不包扎我的手掌可是要废了,往后还怎么舞枪弄剑啊!”
“好了好了,一个大男人,这么点小伤便咿咿呀呀的叫,真是没出息……”我向他吐吐舌头,自知是我的错,却还在怪他,只是不想让他觉得我自己会觉得愧疚,其实我心里已经是愧疚万分了,只是不愿表露出来。
我看着包在他手上的淡绿色绣花手绢,这不是花奶奶给我秀的吗,怎么会在他的手中,“白马,我记得这个手帕是我的吗,怎么会在你那?”
“哦,是吗?这是我心上人给我的,和绿儿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绿儿也想做我的心上人?”他轻笑两声。
我不服气的别过头去,却看到了我与花奶奶的房屋,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连带着阿德叔的房子也被火把所点燃,连绵的绯红染到天尽,灼伤了我的双目……
天呐,花奶奶还在里面!
我从灌木丛中爬起便往花奶奶的房屋中奔去,“你干什么!”陈武一把拽过了我的手臂,阻止道。
“花奶奶……花奶奶还在里面呢!”我急得快要哭了出来,我怎么可以丢下花奶奶和一个男子独自在这里躲避锦衣的搜查,我怎么可以把花奶奶给忘了……
“不准去!你没看到他们的火把还在,他们还没走,你这去了不是自寻死路吗!”陈武拽过我将我死死的禁锢在怀中,呵斥道。
“我不管,我怎么可以丢下花奶奶,花奶奶小绿对不起您……”看着远处蔓延的火势,我知道在房屋里睡得花奶奶必死无疑,若是花奶奶死了,那么小绿在这个世上真的就再没了亲人,往后的午后时分没了花奶奶的香茶,没了花奶奶的故事,我该怎么度过。
148:口舌之争
148:口舌之争
一个故事听了这么久,爱上了故事里的每一个人,当有一天它戛然而止的时候,那该是有多么的不舍,不行,它一定得有一个结局,无论是好是坏,绝不能让听过这个故事的人所留下遗憾,比如说我。
想到此处我抬起衣袖擦干了泪水,回头盯着陈武的眼睛,一抹厉色存于我的瞳孔,这绝不输于远处的烈火,我厉声道:“放开我!”
陈武略微一滞,他没有想到我会如此的声色俱厉的命令他。
“花奶奶不在屋内……”
“谁?”我与陈武同时转过了身去,只见陈文穿着一身青袍从灌木丛间缓缓的走了出来,一手拿着一把折扇,动作十分的儒雅,像是站在月间吟唱的诗人那般触不可及。
“怎么是你!”陈武震惊道。
***淡一笑,将折扇缓缓打开,道:“怎么不能是我,只是侄子不想四叔也会心软,只不过四叔考虑的不周全,若是只救下了阿绿,却不救阿绿的花奶奶,那阿绿该有多伤心,是不是啊,阿绿?”
陈文看着我,目光温柔似月,方才因为大火奔溃的情绪,正在一点一点的拼凑回来,而心却不停指挥的胡乱跳动,我愣愣的点了点头。
“你再浑说些什么!”陈武紧张的看了我一眼,忙解释道:“我只不过是碰巧路过这,看到所发生的状况,只得在紧急情况下救出绿儿,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去救花奶奶。这和心软不心软是两码事。”
陈文赞同的点了点头,看着陈武搂着我的那只手臂,不由得眉头微蹙,他轻摇着纸扇又道:“阿绿、四叔,我这有一个新的‘农夫和蛇’的故事,讲给你们听听。”
我与陈武对视了一眼,道:“花奶奶现在可无恙?”
陈文闭目道:“放心,一切安好。”话罢,他便开始三言两语的将了一个新的《农夫与蛇》。
“村子里发出悬赏,说谁把蛇杀了,谁就是真英雄。一个小孩叔叔告诉射杀的农夫说前面有一条蛇,要农夫去杀了它,当农夫去杀这条蛇的时候,小孩叔叔又心软了,觉得这条蛇很无辜,于是他将这条偷偷蛇救下,农夫去扑了个空,农夫很愤怒,而这个小孩叔叔却告诉农夫这个有蛇的消息是他的侄子告诉他的,农夫知道了小孩侄子骗了他,于是大发雷霆,惩罚了那个毫不知情的小孩侄子。”
“小孩侄子觉得自己很无辜,便想找他的小孩叔叔前来对峙,结果小孩叔叔并不承认,反而诬陷小小孩。最后小孩叔叔成了好人,而毫不知情的小小孩成了不良之人……”
“停!”陈武叫停了陈文,他不耐烦的看了一眼陈文道:“文人只会整一些文绉绉的故事来,怎么还在这里讲起了寓言故事,想说什么直接对绿儿说就好,何必拐弯抹角,指桑骂槐!”
“侄子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四叔若是听不入耳大可不必理会侄子方才的言语,侄子这是讲给阿绿听的,以免她被人骗了还不知!”陈文将折扇一合,言行厉声道。
我看着他们叔侄二人之间擦出了几分意味不清的火药味,忙打了圆场道:“你们不要这里吵了,花奶奶呢,陈文公子把花奶奶安置在什么地方了,还有为何朝廷的锦衣会出现在我家?你们为何又双双出现在这里!”
蓦地,我补了一句道:“别以为方才的故事我听不明白,你俩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和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们救了你们,不说谢恩,还让我们解释,再说我们和官府又有什么关系,倒是绿儿没有把话说明白,你和花奶奶为何会让朝廷的锦衣盯上!这里面有什么猫腻,看来只有你自己知道吧!”
我本想着是依照这样的方式打个圆场,好让他们闭嘴,也没真的想要让他们解释些什么,再说有好多事情我还没有理清楚,却不想被陈武当了真,他们都在气头上,我竟落得如此反驳无言的地步。
但陈武的话不入耳,我越想越气,本想默不作声,可谁让我是有理必争的一个姑娘,这口气我怎么能咽得下去!
我反唇相讥道:“能有什么猫腻,我和花奶奶相依为命,一直以卖花为生,一没偷, 二没抢,谁知朝廷和我们有这么大的仇,非得把我们往绝路上逼,房子里找不到就烧了我们的房子,这……这天理何在!”
陈武依旧不依不饶道:“点燃你房子的,又不是我们叔侄二人;叛你家罪的,也不是我们叔侄二人;把你们赶尽杀绝的,亦不是我们叔侄二人。绿儿有气还是看清对象再撒的好!”
“我有气?我当然有气!你们为何在这里,你别救我啊,还有你陈文公子我与花奶奶的死活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倒不如和那两间老房子一起烧了,一了百了的好!”
劝和不成,反而与他们吵了起来,许是看到房屋被烧所以心里气愤吧,总得释放释放才能恢复正常。
“你把话说清楚,我们救了你和你奶奶,竟然成了罪人?救人有错吗?”陈武蓦地抓着我的手臂不放手,霎时间感觉手臂处一阵温热,我低了头去看,才看到他抓我的那只手是被我咬伤的手,手上的那只浅绿色绣花手帕越看越是眼熟的很。
歪头细想,恍然大悟,这不是那日我与他一同被困在心绿窟时他受了伤,我替他擦扶伤口的手帕吗,怎么这么些月头过去了,他竟然放在锦囊里贴身收着。
本想还与他争执两句,却无端的想起了这个手帕的渊源,想起了心绿窟那日我害得他差点丢了性命,而他又是拼了命将我从洞窟中背了出来,这是救命之恩啊,而今日又是一个救命之恩。
我呢,却还在这里计较,阿德叔教我的感恩都是忘了吗!我懊恼的转过了身去,脑子里思索着道歉的话语,却怎么都觉得拗口,难以启齿,谁让我这么的不服输,有理必争,有言必说的姑娘。
不知今日这一闹,他们是否会讨厌这样的一个我,可这才是真正的我,全然不理智, 只是一个性情中的小女子,独得一份潇洒。
“阿绿……我和四叔只是拌嘴玩,你怎么也较真起来了,阿绿。”陈文方才是一句口舌都没与我多言一句,许是觉得我是一个小姑娘没必要和我争辩较真,让着我吧,他温柔的将手搭在我的肩上,想让我转过身了。
我猛地转过身去,突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仿佛崩塌了一般,让我分不清东西南北,直直的跌倒在了陈武的怀中。
只听他惊恐的叫着我的名字。眼中全是愧意然然,只是我再没了力气与他说方才没关系了。
这是在做梦吗?
当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看到我与花奶奶的那间房屋中摆放着一张原先家里的那种长桌,从桌头到桌尾摆满了菜色,远远的我坐在床榻上就闻到了肉的香味儿,那简直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我吞了吞口水,摸了摸自己饿的干扁的肚子,下床连鞋子也顾不得穿就跑了过去。
“哇……这么多,我得吃多长时间才能吃完啊!”我眼中冒着桃心,嘴角流着口水,很认真的挑选了半天才决定先从羊腿开始下口,把青菜什么的都往后放一放。
我抱起一整块羊腿,下嘴大口的咬了下去,肉是酥的一咬就嵌入了口中,鲜嫩的肉汁慢慢的沁满了我的整个口腔,鼻子里飘着的是肉的香气,嘴边残存的是羊腿的肉末,眼睛里看着的全是面前的这只吃了一半的羊腿。
这肉煮的也太烂了吧,又鲜又嫩,吃的时候上面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最后一整块羊腿被我一个人吞下,牙缝里还残存肉丝的香气,可吃了这整整一个羊腿,为何我的肚子还是这么饿,像是吃不饱的样子。
看着房间四下无人,我用衣袖抹了抹自己的嘴角的油,便又拿了一旁的猪蹄子吃的不亦乐乎,正吃着香,突觉的这猪蹄子的味道不对,是不是放馊了,怎么吃着一阵苦味儿。
我当即放下了猪蹄子,拿起了一旁的美酒咕噜噜的灌下,“咳咳……”这美酒也是苦的,呛得的我直咳嗽。
我又放下美酒,复又拿起了烧鸡,看着黄油油的,上面冒着腾腾的热气,想来一定很可口吧。
我坏笑着将整个烧鸡拿了起来,一嘴咬下,“我的牙……”怎么是硬的,而且烧鸡也是苦的,苦不堪言……
为何要这么苦,日子要过的这么苦,想好好的饱餐一顿都不行,“爹……要是你还在世该多好啊,小绿也不必这样,在这里和花奶奶过苦日子了……”
爹……想起父亲我的泪便不争气的往下落,那么多对我很好的人都离我而去,生活从此也有了千差万别,这一切都是拜当今皇上所赐!
我一定要记得这份痛苦,必当不敢忘记!
“阿绿……阿绿……”我听着一声细微的呼唤声,渐渐地面前长桌子上的饭菜在一盆一碟的消失,慢慢的这个桌子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