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一章大行动
在孙成方心里，龙野、荨姑这一伙人如同跗骨之蛆，必须先行拔除，否则这一伙人能对会战结果施以意料不到的变数。
明明知道如此，他却找不到这伙人，没办法拔除，也不敢因此终止会战，非得硬着头皮征召人马准备攻进仙神阳界不可——老圣们确立的一些规则和默契不是谁敢随意改变的。
不得已之下，孙成方一边传令各星区扩大征召范围，将留守修士尽皆集中到魔神将府等要害之地防御自保，一边请求今圣段灵霄帮助看护乾坤阴阳大周天阵，乾坤阴阳大周天阵是出征大军进出的门户，十分紧要，不容有失，孙成方不怕对面仙神阳界修士冲击，却怕龙野在从背后突然袭击，断了出征大军的后路。由于损失了将近五千名精锐修士，出征大军实力有所削弱，不能再抽调人手看护大周天阵，所以，只能由今圣段灵霄亲自出手襄助。
秋风初起之时，会战的时候到了；魔神阴界十万出征大军齐集玄武坛，一千二百八十名擅长阵法的修士十个一组，按照正反周天之数在玄武坛正中布下一百二十八个乾坤阴阳阵，一百二十八个小阵首尾相连合成一个乾坤阴阳大周天阵，大阵四周八卦方位上各有一百名修士，八百名修士将整个大周天阵护得严严实实。若是不知道龙野一伙人的底细，孙成方会非常看好这八百位护阵修士，但在知道对手有四五名仙神将级的修士后，他一点也不看好护阵修士，在高处一等的修士灵活机动的攻击下，护阵修士很可能顾此失彼，被对手牵制得混乱不堪，很难起到护阵的作用。
十万出征大军整整齐齐地排列成一百二十八个方队，恰好与组成大周天阵的小阵一一对应。杀神队也将出征，曹筠、关小山八人扮作随从混在孙成方的扈从队伍之中。杀神队是一支在会战时很有用处的精锐力量，孙成方舍不得闲置，所以，没有把杀神队留下来对付动向难以预测的龙野。
今圣段灵霄亲临玄武坛为出征大军送行，当玄武坛正中璀璨一片，一百二十八个小阵开始运转的时候，他扬声呼道：“诸位将士！吾命令你们即刻出发，向仙神阳界攻击前进——”
“遵命！”
十万人齐声大呼，一百二十八个方阵随之动起来，神龙骑、前哨斥候、先锋将士等各种职司的修士一行行、一队队鱼贯走进相应小阵，义无反顾地开赴仙神阳界。
十万大军开拔不久，玄武坛南八百里外中宫星区与乾位星区交界处，两道急匆匆的身影扒开密林间的丛生灌木，溜进一条陡直狭窄的地洞；沿洞壁滑行百十丈，到地心深处之时，地洞一折，由陡直转为平缓，两人少了一些顾忌，顾不得抖落衣服上的泥土，在洞壁上一弹抢出去，低声呼道：“教主——出征大军已经开拔！估计一个时辰后就可完全进入仙神阳界……”
就在低呼的当口，两人冲出十几丈，狭窄的地洞由此一变，忽然无比开阔起来，一座深达里许，径宽五六十丈的洞穴出现在前方。洞穴内黑压压的尽是人头，粗略一估至少有两千人以上。
两人对周围的人没有在意，目不斜视地冲到洞穴尽头一座石台前。石台只比周围高出三四尺，上面倒很宽阔，零零散散立了七八个面目尊贵的男女。两人进来时，七八个男女的目光都转了过来，两人赶上来只对中间一个面目淡然平静的女子揖手行礼道：“教主——一个时辰前，小圣孙成方率领的十万大军开始进入仙神阳界，得报之后我等立即过来禀报，估计再过一个时辰，跨界行动就会结束。不过——不知是什么原因，今圣段灵霄不仅去了玄武坛为大军送行，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仪仗扈从都转到了玄武坛，似乎有暂时驻跸一段时间的意思。”
这两人是大道教的探子，回报的对象是大道教教主龙荨，也就是龙野的夫人荨姑。
大道教成立之后，荨姑接受了云出岫的建议，不再将刺杀对手当作唯一的攻击手段，而是刺杀与拉拢分化双管齐下，最后甚至于更注重拉拢分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坎位星区魔神将府联同杀神队对关小山过往的细密调查通过教众“美鱼儿”传到了荨姑等人耳中，引起了大道教的警觉，为了隐秘，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大道教不会出手刺杀魔神阴界的修士。六十年来，魔神阴界有近五千修士失踪，其中有一半是不愿归顺等原因被刺杀灭口，另外一半并没有殒命，而是成了死心塌地的大道教教众，之所以没有响应圣人殿的征召令，是因为他（她）们更愿意响应大道教的征召。
会战来临之际，大道教也在征召各星区教众，准备进行一个大行动。
大道教教主龙荨传谕教众：大道教的宗旨是阴阳两界和平并存，修士不用上沙场，只需用心修炼即刻，修炼之余可以在两界间随意穿行游历。为了达到这个宗旨，大道教必须用行动反战，必须破坏两界之间的会战。因此，需要一个大行动震撼两界，让两界修士知道大道教的存在，并且响应之……
大道教的大行动就是攻击供魔神阴界出征大军进出的乾坤阴阳大周天阵，以此彻底搅乱整个战事，达到震撼天下的目的。
两个探子回禀罢军情，荨姑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按照以往惯例，布设乾坤阴阳大周天阵以及护阵之士只有两三千，大道教如今有两千余教众，在四位魔神将级的高手统带下突然袭击，足以将乾坤阴阳大周天阵捣毁。没想到事到临头一切都变了，段灵霄竟然会亲自驻跸玄武坛！段凌霄不仅是圣人级高手，身边至少有两位魔神将级的扈从，还有许多神龙骑和士级精锐，这股力量不是大道教能够正面硬抗的。但是，大道教真正的宗旨是配合仙神阳界削弱、挫败魔神阴界的攻击，即使实力不够，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出击……
“教主——是否等一等，摸清情况再说？”
荨姑蹙眉思索之时，升任为副教主的水花子有些动摇，开口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
“不能等！”
荨姑一口否定了水花子的建议，断然说道：“我们的攻击在出征大军刚刚进入仙神阳界时最为有效！那时，出征大军尚在乾坤阴阳大周天阵四周没有离开，可以亲眼目睹后路被断，如此就没有心思发起攻击。若拖延下去，等出征大军离开后再行攻击，即使行动成功，也不过是给瞎子点灯，起不了震撼人心、改变局势的作用。所以——无论如何，大道较都必须按计划展开行动！”
“那……好！准备行动吧！”
水花子稍一踟蹰，随即果断地答应下来。她对大道教众已经有了不少感情，不愿意看见部属前去送死，同时她也清楚大道教真正的目的，为了关小山及其所属的仙神阳界，即使心中不愿，她还是忍痛答应下来了。
“等等——”
接替水花子观风组组长职务的云出岫从旁插话进来，以商量的口吻说道：“两位教主，段灵霄临时驻跸玄武坛，说明对方听说了一些风声，有了戒备，这时候强行攻击十分不妥，为难的是，为这次攻击我教已准备多时，不能随意放弃。所以，为两全计，我认为我教应该在攻击主要目标不变的同时，可以分遣两路人马佯攻中宫星区魔神将府以及神龙顶圣人殿，以吸引段灵霄的注意，混淆行事，乱中取胜。”
“咦——不错！”
“好！好计！”
云出岫话音刚落，荨姑、水花子连带一边的龙冉无不开口赞叹。
龙冉更进一步建议道：“母亲，这两路是佯攻，不用分兵太多，每路有两三百实力一般的修士大声呐喊弄大声势即可让段灵霄不得不分心他顾，相反，我军主力则需潜行匿踪，关键时刻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水花子则补充道：“段灵霄、孙成方之所以如临大敌，也许是因为这些年一直没有抓捕到我们、心中忌惮的缘故；如此，我们不妨将计就计，两路佯攻人马一路伪装成荨姑、小冉的模样，一路伪装成赤灵心和我的模样。见‘我们’在神龙顶和中宫星区魔神将府出现，段灵霄一定不会再担心乾坤阴阳大周天阵的安危，而是倾力围剿这两路佯攻人马。如此——大事可成！”
经过龙冉、水花子这般一说，云出岫的建议立即丰满起来，也有了非常大的可能性。当下众人重新分工，决定由云出岫、龙勇扮作荨姑、龙冉的模样率两百五十名实力偏低的教众佯攻中宫星区魔神将府，龙兰扮作赤灵心，和水花子率两百五十名实力偏低的教众佯攻神龙顶，荨姑、龙冉、龙空、赤灵心四位魔神将级高手率领一千七百多名精锐暗中潜伏，等段灵霄分兵救援两地后突袭玄武坛，摧毁乾坤阴阳大周天阵，断掉孙成方的后路，动摇十万出征大军之军心。当然，两路由低级修士组成的佯攻人马不用真正展开攻击，只需大张声势目的达到后立即作鸟兽散，逃往大道教在各星区秘密兴建的据点脱身集结。
神龙顶距离最远，佯攻这一路的人马最先选派出来并且即刻开拔，中宫星区魔神将府最近，考虑到要先一步吸引段灵霄的注意，这一路人马作为第二波离开。前两路人马为的就是吸引注意，自然不需要顾忌行踪，一旦开拔即杀气腾腾地扑向目标。
前两路人马离开之后，由四位魔神将级高手统带的一千七百余精锐随即北上。玄武坛远在八百里外，如果路上潜行匿踪，需要一两日才到；这样会耽搁战机，因此，这支主力人马也没有遮掩行迹，而是大摇大摆地腾空飞行，只不过在队伍前端竖了七八杆大旗，旗上绣着“魔神”“圣人殿”“肃静”“回避”等字样，至于其中到底蕴含了什么意思，由旁观者自行猜想了，只是无论如何，有这些大旗在前开道，遇见的修士没谁升起什么怀疑的念头。
大道教三路人马行至半途之时，十万出征大军尽皆跨进了仙神阳界，玄武坛先一步清静下来，除了中心处有两千余肃穆不动的布阵护阵修士，就只北端还有一千五百名环拱圣帐的修士，环拱圣帐的修士人数不多，实力却非同小可，两位魔神将级的统领不说，所有卫士尽皆是百中选一、选了又选的士级精锐，而且出身清白，对圣人殿忠心耿耿，为了职责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
玄武坛校场非常安静，近四千修士分布两处无声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没谁发出声响；可惜，这种静谧很快就被打破，出征大军离去一刻钟后，两位神龙骑士从南边飞奔过来，许是情况紧急的缘故，两位骑士没等落地就在空中大声喊起来：“今圣！大事不好，好几百修士打着荨姑、龙冉的旗号正在攻打中宫星区魔神将府——”
“好几百叛逆？！”
惊愕声中，圣帐帘幕一闪，段灵霄不敢置信地出了圣帐，他不在乎荨姑、龙冉的名号，却奇怪两人麾下哪来的几百名叛逆。要知道，在双方严密的监管下，阴阳两界间的渗透并非易事，每百年能有几十位斥候成功渗透已然不易，这两人怎可能有几百名部属？
两名骑士似乎猜到段灵霄的疑惑，落地之后连忙肯定地回道：“今圣——此事千真万确，这两人确有几百名部属，等级还都是士级修士，看起来凶猛的很。”
“不要急——小圣临行前有过安排，各星区魔神将府不算空虚，都聚集有不少修士，只是没有魔神将级的高手统带……”
段灵霄沉吟片刻，又问道：“只看见荨姑和龙冉的旗号么？可曾见到龙野或赤灵心的旗号？”
两个骑士摇头回道：“没！只看见荨姑和龙冉的旗号，没见到其他？”
段灵霄点点头，转对身侧的扈从统领南宫豹下令道：“南宫！你率五百卫士前去救援吧。对方有五个魔神将级的高手，此时只有两个露面，另外三个可能潜伏在暗中另有所图，所以，你务必小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千万不可中了对方诱敌之计；另外，若见到龙野等其他魔神将级的高手，你立刻传讯过来，到时我会遣人前去襄助。”
“属下遵命！”
南宫豹大声答应，随即点了五百卫士急急赶去救援中宫星区魔神将府。
中宫星区魔神将府距离玄武坛只有五百余里，对于高等级修士来说，一来一回不消一个时辰。是以，救援人马离开之后，段灵霄也懒得再回帐静修，干脆站在帐外等候南宫豹的回音。
在帐外站了半个时辰，南方的天空还没见到动静，东边神龙顶方向却匆匆赶来两位神龙骑士。这两位神龙骑士神色严峻，似乎有急事禀报，做派却非常镇静有序，先驱使神龙落下，接着向段灵霄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才快促地禀报道：“今圣——神龙顶急报！有一伙等级不低的修士正在急攻圣人殿，这伙修士数量约莫有两三百，打的是赤灵心、水花子的旗号，攻势看起来十分凶猛。”
“嗯？！”
段灵霄闻言眉头一下皱了起来。神龙顶实力其实非常雄厚，值守使员都是精锐，而且数量有一两千，按说不惧两三百敌军。问题是神龙顶要紧之处实在不少，每个地方都要有人严加保护，这样以来，能抽调出来专门迎敌的使员就少了。更可虑的是，对方有魔神将级的高手助阵，神龙顶留守使员尽管是千中选一的精锐，却没有魔神将级的统领。
圣人殿要紧之处不是中宫星区魔神将府能够比拟的，这次闻报后，段灵霄几乎没有犹豫，立即吩咐扈从副统领——魔神将级的高手——西门虎道：“西门！你即刻率五百卫士驰援神龙顶，务必缠死对手，不得让对手破坏神龙顶和圣人垫！”
“遵命！”
西门虎亢声大喝，随即点起五百卫士匆匆赶去救援神龙顶。
待西门虎也走了，回过神的段灵霄低头沉思片刻忽然一笑，自言自语道：“龙野，你倒真有些胆识，你不在中宫星区魔神将府露面，也不再神龙顶现形，看来铁了心要来闯一闯玄武坛。可惜，有我在此，你算计的再好也没用！”
段灵霄颇为遗憾地摇摇头，随后开始思索“龙野”从哪儿弄来如此多部属的问题。沉思没多久，在上空瞭望的卫士忽然开口大声禀道：“报——今圣！南边有一大队修士正开赴过来，数量约莫有近两千，距离玄武坛还有五十里，打得旗号——哦，比较庞杂，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嗯？这是怎么回事？”
段灵霄一愣，听说有近两千之众，他就没有往“龙野”这个思路上想，先前出现的两股敌军数量多得已经让人不敢置信，“龙野”怎么可能还会有如此多的部属？不过，出于惯常的谨慎，他还是下令道：“来啊——去几个卫士传我圣谕，勒令这队修士的统领过来说明是怎么回事，其他人等暂且原地驻留，不得向玄武坛靠近。”
“遵命！”
四个近身卫士呼喝一声，骑上神龙呼喇喇向南方的天空冲去。
段灵霄跟着抬起头，凝神向南边眺望。他是圣人级修士，凝神之下别说五十里，百十里内的一切也尽在眼底。
当目光穿透云雾在一大队修士中扫了一圈，段灵霄顿时放松下来；这一队修士来得古怪，却肯定是自己人，不仅衣饰打扮属于魔神阴界，其中还有一些让人感觉熟悉的面孔，一时间他想不起熟悉的面孔姓甚名谁，却能确定这些人以前拜见过自己。
这队修士来得甚快，当四位卫士驾驭神龙拦上去的时候，队伍前首的修士距离玄武坛上空只三十里不到。四位神龙卫士挥舞着长枪大声呐喊，似在传达圣谕命令对方停下，可惜结果很不理想，对方大队依旧向前飞行，只有七八人迎上神龙卫士似乎想解释什么。
看到这番情景，段灵霄颇为不悦，他正准备扬声说话，呵斥远方的修士；就在这时，远处亮光闪烁，围拢在神龙骑士身边的七八位修士忽然一起动手，御使着各种神通围攻传达圣谕的修士。
段灵霄瞳孔一缩，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一幕在自己眼前上演。然而不管他信或是不信，对方的行动都不会终止，在对神龙卫士动手的同时，一两千修士齐声大吼，随即像马蜂窝炸开了一般，呼喇喇分成四股，呼啸着向玄武坛冲过来。
一百一十二章大道行天
大道行于天，两界同一世！”
“要和平，不要会战！”
“道友们！回头吧——潜心修炼追寻大道吧，不要误入旁门左道，不要把心思放在杀戮征战上……”
四队修士一边冲向乾坤阴阳大周天阵，一边呼喊各种口号。
口号声入耳，正准备腾身飞起的段灵霄不由自主停了下来；“龙野”耍得这一招太诡异了，两军相遇没有激励部属斗志对阵厮杀，反而喊什么“要和平，不要会战”？稍稍一愣，他忽然悟到龙野的用意，这些年来魔神阴界大占上风，要和平不要会战根本就是为仙神阳界赢得喘息之机，那些看着面熟的修士之所以被龙野驱使，很可能就是被这些口号蛊惑了。
想明白这些，段灵霄勃然大怒，闪身飞到空中，厉声喝道：“魔神阴界众修士——不要受敌蛊惑！听我指挥，准备迎敌，绝不容敌军破坏两界会战大事！”
段灵霄已经看清四路来犯对手每路约莫有四百余人，当下把五百卫士分作两队迎战左边两路，把八百护阵修士分作两队迎战右边两路。自己则凌空而立，四处搜寻龙野的身影。
“杀——”
五百卫士和八百护阵修士齐声嘶喊，或骑乘神龙，或御使神兵，按照段灵霄的指挥分作四队迎战四路来敌。
“大道行于天，两界同一世！”
“要和平，不要会战！”
来犯之敌口中呼喊着要和平的口号，手底下却毫不示弱，御使着诸般神兵汹涌扑来。双方前锋很快碰到一处。相遇的一霎那，喊杀声和口号声忽然同时止住，双方修士不约而同地呼出同一个字：“疾！疾！疾！疾……”
整齐划一的疾呼声中，天空忽然一亮，诸般神通激发的光芒如白炽一般闪耀得人双目难睁。
以段灵霄的想法，圣人殿卫士和护阵修士人数虽然比来犯之敌少一些，但这些人都是精锐，足以弥补数量上的差距，荨姑、龙冉、赤灵心等魔神将级的强敌又去了神龙顶和中宫星区魔神将府，就剩下一个藏身不出的龙野颇具威胁，只要他盯紧了，不让对方趁乱取事就万事大吉。
谁知道双方一交手，结果大谬不然。
“疾！疾！疾！疾……”
四路来犯之敌遇到阻挡时厉声疾呼，御使各种神通往前冲，让人诧异的是，他们的速度没有慢许多，脚下一直不停，不管是护阵修士还是圣人殿卫士都没有完全拒止的作用。
段灵霄一惊，凝神看去，这才发觉来犯之敌不是乌合之众，个人修为尽皆不错，平均至少比护阵修士要高出一筹，虽然比圣人殿卫士低了一线，却有人多势众的优势；是以无论是圣人殿卫士还是护阵修士都没法阻止对方往乾坤阴阳大周天阵靠拢。
“这！难道……”
段灵霄脑中一闪，忽然想起这些年魔神阴界失踪四五千精锐修士这件事，想到这一点，他的心弦立时紧绷起来，如果失踪的四五千修士尽皆被龙野蛊惑招募了，今日只现身了一半，另一半在哪？是否有什么图谋？
段灵霄心里如同被火烧火燎，一下子急了；当下再顾不得寻找龙野的踪迹，清啸一声杀向一队和圣人殿卫士对战的来犯之敌。
乾坤阴阳阵运转之时会形成一个行同保护罩的气场，由一百二十八个小阵组成的乾坤阴阳大周天阵更会形成一个坚韧无比的大保护罩气场，这个保护罩气场不是寻常修士轻易可以攻破的，所以，段灵霄打算亲自冲阵，尽快冲散四股来犯之敌，以腾出精力准备应付尚未现身的另一半失踪修士。
圣人级修士一出手便非同小可。
“给我破——”
段灵霄轻轻一喝，几十道攻向圣人殿卫士的法术白芒忽地一闪，真像水泡一样炸裂开，随后无声无息地湮灭无踪。
“疾！疾！疾！疾——”
圣人殿卫士得到强助后精神大振，御使出一道道法术白芒向对手过去。来犯之敌却不畏惧，其中有一个女人大声呼道：“段灵霄是最大的罪魁祸首，杀了他！”
呼喊声中，四百余人分作两部，一部缠住原有的对手圣人殿卫士，另有一百七八十人呼啸着向段灵霄包围过来，人还没到，诸般法术攻击先一步到了。
“找死！”
段灵霄忿怒不已，没想到对手如此张狂，竟不把自己这个圣人级修士以及魔神阴界现在的当家人放在眼里，愤怒之下，他双手在空中团团一圈，大声喝道：“颠倒阴阳——”
他双手刚刚转了一圈，一点黑线就从双手手心处凭空生出，这点黑线随风而长，甫一生出就长大成一个圆球，继而再长，没一刻便成了一个径长三丈大小的混浊气团，混浊气团在空中飞速转动，就像一抬威力巨大的压路机，所过之处法术白芒灰飞烟灭，灵动的神兵顿然失去灵性，扭曲成一团死蛇。
围攻修士见状大骇，一个个面色惨然，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攻击眼前不可能战胜的目标，就在这时，先前呼喊的女人再度响起来：“为光复大道，诸教众！请同心戮力——”
这句口号极其有用，女人的声音还未落下，刚刚露出犹豫神色的修士神色一变，忽地坚定起来，一个个高呼着“为光复大道”的口号，御使诸般神通技能上前围攻。
瞧见四周修士狂热的面孔，段灵霄心头一凛，不敢再有丝毫小觑之心，打起全副精神准备应战。可就在这个时候，四道轻飘飘地喊“摄”的声音传到他耳中。
“摄、摄、摄、摄。”
四道“摄”声先后响起，参差不齐，声音不大，分布的位置也不一样，在几千人厮杀的宽达数十里的战场一点也不显眼，却没法躲过段灵霄这个有心的圣级高手；他一直在留心龙野的踪迹。可在四道魔神将级高手御使法术的声音入耳之际，段灵霄心头涌出来的不是发现目标的惊喜，而是不由自主的张皇——怎么回事？怎么有四个魔神将级的修士！
如果是比试斗法，别说四个魔神将级，就算是四十个，段灵霄也有信心缠斗下去并战而胜之。可惜现在没人和他比试斗法，对方的目的非常明确，是来破坏终止乾坤阴阳大周天阵的；他这个圣级修士不可能将玄武坛上空完全遮蔽，不可能弄出四个分身挡住四个不同方位的对手。
惊惶的同时，段灵霄一闪身摆脱四周围攻修士，瞬移到了玄武坛东南方十里外的上空，凭借气机感应，他知道这里出现了一位魔神将级的修士，而且这人距离乾坤阴阳大周天阵最近，最有威胁。
段灵霄感应得非常准确，玄武坛东南方上空被拦住的是从隐匿状态中率先恢复并全力冲击的荨姑。
“摄——”
段灵霄的身形刚刚在前方现出，荨姑就轻斥一声，甩手丢出一记摄术。她认得段灵霄，知道这一记攻击只能起到骚扰作用，没有实际效果，摄术脱手飞出后，立即闪身向东边逃去。魔神将级与圣级相差甚远，来之前荨姑就和赤灵心等人商量好了对策，众人各自为战，寻隙突破乾坤阴阳大周天阵，遇到段灵霄不可力敌，只能纠缠骚扰，为同伴争取突破的时间和机会。所以，她虽然在逃，逃跑的方向却是在向玄武坛迂回。
段灵霄对袭身的摄术当真不在意，双目一睁，喝了一声破，正自暴涨的流光像破破烂烂的渔网一般开始零散。与此同时，他又一闪失去了踪迹，再出现时，身形恰好拦在奔逃的荨姑前方三丈处。
“摄——”
荨姑再喝，折身向后退却，只是这一次却来不及了。
“破！”
段灵霄一口破了袭来的摄术，继而一扬手，一大团实体化的阴阳气闪烁着耀眼的流光恍若云霞一般铺天盖地向荨姑卷过去。
荨姑知道逃不过去，干脆凝住身子，脸色肃穆地盯着裹来的云霞，深吸一口气后扬声喝道：“破！”甩手丢出一小团流光。
这团流光比袭来的云霞体积小得多，声势也非常微弱，与云霞一触，立即飞速消融，顷刻间便没了踪影，不过，云霞与之相接触的地方也被侵蚀出薄薄一片。荨姑要得似乎就是这个效果，当下闪身一晃，身子撞破那片薄薄的云霞脱出困境。
“哼——”
段灵霄阴郁地冷哼，似乎没想到对手修为如此之高，竟能挡住自己这一击。不过他并没有特别在意，对手就算是魔神将级巅峰的修为，也没办法和圣级修士争长短。然而，当他右手一动，准备趁势给对手致命一击之时，脸色又忽地一变，紧跟着身子一闪瞬移到四五里之外——原来，另有一位魔神将级的男子已经到了玄武坛上空，正准备出手攻击乾坤阴阳大周天阵。
“滚开——”
瞬移的身子还未完全现出，段灵霄先行出口呵斥，跟着挥手招来一团云霞向男子卷去。
男子是龙冉，他急着蓄势攻击乾坤阴阳大周天阵的用意就是为了吸引段灵霄，以帮助母亲脱困。所以，目的达到后他非常听话，不等段灵霄“滚开”的话音落下，就抢先往斜下方“滚”去。
段灵霄正欲追击，忽见一位红发少女呲牙咧嘴，恶狠狠地往乾坤阴阳大周天阵南部边缘的小阵掷去一道流光，他不知道少女就是赤灵心，却知道这道流光是魔神将级高手才能御使的，受此一击，大周天阵的运转很可能会受到干扰。当下顾不得追击龙冉，急速一闪，瞬移到流光之前，凭借身子硬挡下这一击。
士级修士若是挨了魔神将级一击，即便不死也会耗费大半修为，圣级却不用在意，像是被小孩拿木条抽了一击的大人，最多有点痛疼，损伤可以忽略不计，尽管如此，段灵霄的脸却腾地一下涨红得似要滴出血来，他感到难受的是羞恼。
“死去！”
段灵霄怒声嘶喊，先是右手一扬，带出一片云霞罩向赤灵心，紧跟着左手一挥，一道流光箭矢一般飙射而出，大有先用云霞罩定对手，再一击去了对手性命的意思。
“哇！好厉害——姑奶奶大事不好——”
赤灵心感觉到厉害，一边惊慌的大叫大嚷，一边御使出一道流光，挡住迎面而来的云霞，同时小嘴一张，吐出一颗滴溜溜乱转的神丹，堪堪挡住要命的流光箭矢。
瞥见滴溜溜乱转的神丹，段灵霄眉头一蹙，有些为难；面前之人远不是他的对手，但毕竟是魔神将级，修为很客观，拼起性命的话至少需要耗费他一炷香功夫才能解决。他现在没一炷香功夫可以耗费，另外三个对手已经就位，分别飞到乾坤阴阳大周天阵另外三个角落，正准备攻击呢。
事实上，乾坤阴阳大周天阵运转之后，流动的气机就像湍急的水面，并不容易攻破，一般的攻击很容易被消解或者弹飞出去，即便是魔神将级的修士，也需要连番攻击才能奏效。另外，大周天阵内的小阵彼此相互连通、相互支撑，单单攻破一两处、三四处不足以使大阵瘫痪，只有攻破十余个小阵破坏了大周天阵的整体结构，才算真正有用。当然，到这个程度，后果将极其严重。
阴阳两界中间的隔膜一直在无序流动，乾坤阴阳大周天阵一旦被攻破，原本可以再行布设，但布设的新阵出口不会停在原地，谁也不知道通往哪里，这样就不能作为出征的十万大军的有效退路。
段灵霄怕的就是这个结果。为了保住十万大军的后路，这时的他不能因为一时之气和赤灵心纠缠不休，而要竭尽全力阻击另外三人施术攻击。
“破！”
“滚开！”
“颠倒阴阳——”
声声爆喝之中，段灵霄全力施展瞬移之术，忽儿在东，忽儿在西，忽儿在南，忽儿在北，一会阻止荨姑、龙冉攻击，一会驱赶赤灵心和龙空，在玄武坛上空十余丈处忙得不可开交。
荨姑、龙冉、龙空、赤灵心彼此相隔三四里，分别站在玄武坛四方，四人配合得非常默契，寻隙而进，抓住每一个时机向下攻击。
段灵霄瞬移速度非常快，却还是比不上四人施术的速度；以至于虽然他东奔西走忙得不可开交，还是有一道接一道的流光砸进了大周天阵。
随着流光击中目标的次数增多，相继有四五个小阵陷入瘫痪。在五人上方，圣人殿卫士和护阵修士完全被对手压制住了，没法下来相帮，段灵霄却毫不气馁，依旧全力一赴四方奔走救护，他没指望上方的属下，只在心里期盼南宫豹和西门虎尽快赶到。这两人率兵救援中宫星区和神龙顶去了，对手魔神将级的高手都集中在玄武坛，那边两处就可能是诈，不会有真正的魔神将级高手，所以，南宫、西门应该很容易就能击退来犯之敌，有这两位魔神将级的统领相帮，擒拿诛杀面前四个对手自然不在话下。
段灵霄猜的不错，大道教原本就是佯攻中宫星区和神龙顶两地，南宫豹和西门虎率领的援兵一到，佯攻立即变成了纠缠，水花子、云出岫不顾麾下部众死伤，不顾敌军中有魔神将级的高手，直顾驱使部属上前缠战。只是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交战不到一刻钟，大道教就有教众因为修为损耗一空而战死。迫不得已之下，两人只好引兵逃走。
南宫豹、西门虎击败对手后，没遇到传说中的魔神将级高手，两人便猜到有诈，当下没顾得追击两路败兵，急忙率领圣人殿卫士匆匆往玄武坛赶，就在段灵霄翘首期盼之时，两支回救队伍一南一东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双方视野之中。
“南宫！西门！速速前来——”
段灵霄大喜，情不自禁开口召唤，身子瞬移的更加快了，死死盯住四位对手。截至目前，乾坤阴阳大周天阵只瘫痪了九个小阵，至少还需要再瘫痪四个才能完全摧毁整个大周天阵。他有信心在南宫豹、西门虎到来前让对手的攻击最多瘫痪两个小阵。
就在这时，空中像是有春雷滚过，轰隆隆一响，传出无数狂热而又激昂的呐喊。“大道！大道！大道行于天，两界共一世——”
呐喊声中，正在与圣人殿缠战的大道教众忽然一分，三百多位修士在为首女修的率领下一头扎向乾坤阴阳大周天阵……
“特么的！”
目睹到这一幕，段灵霄惊得灰飞魄散，极度惊骇下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确实，普通修士的攻击对乾坤阴阳大周天阵不惧威胁，但若是三百多位士级修士联手一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三百多人的联手一击顶得上一位魔神将级修士的十次攻击，至少可以瘫痪两三个小阵。
段灵霄颇为无奈：自己一方有南宫豹、西门虎为后援，对方也有后招，这支队伍才是用来摧毁乾坤阴阳大周天阵的真正力量，四位魔神将级的修士不过是用来迷惑纠缠己方高手的幌子。
“疾——”
距离玄武坛十余丈时，在女修的统带下，三百多人同时大呼，御使出三百多道白芒和三百多杆神兵齐齐砸向大周天阵中心地带。
段灵霄呆住了，这原是出手攻击的好机会，一出手就可以杀伤上十位对手，他却懒得出手——乾坤阴阳大周天阵保不住了，出征的十万大军该怎么办呢？
段灵霄在想这个问题。
“轰——”
玄武坛正中一声巨响，巨响声中气浪翻卷，流光飞溅，伴随着为躲避攻击冲天而起的布阵修士。
一百一十三章良机与否
仙神阳界九曲岭。
一道道烽火警讯从山野间次第蹿起，嗵嗵嗵地在空中炸响；更高一些的空中，五彩光芒璀璨耀眼，乾坤阴阳大周天阵激发的一百多道的光晕首尾相连，在云间勾连出一副白日星空；无数修士蚂蚁一般从星辰中涌出来，渐渐铺满了一方天空。
九曲岭位于乾位、中宫、震位三星区交界地带，因山势走向曲折回转而得名。这一次会战，主攻方的魔神阴界出征大军越界的出口就在九曲岭上空。
做为攻击发起端，九曲岭不是一个好地方。这里地处荒僻，人烟稀少，距离可以成为攻击目标的坤位、中宫、兑位三星区仙神将府都有不近的路程，出征大军初始不能立即展开攻击，需要赶上一程才行，这样会给予对手不少反应的时间，可以从三方面合围过来。
望着下方曲折回环的山势，从乾坤阴阳大周天阵踏出来的孙成方忽然想起后方神秘莫测的龙野和失踪的四五千精锐修士，心头蓦地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烦躁，隐然感觉此行吉凶难测。
过了片刻，他强行压下杂乱的思绪，振声下令道：“来人——传令中军神龙骑，向四方搜索攻击，尽早与我军渗透斥候建立联系，弄清敌军部署！传令各大星区，尽快整顿麾下修士，特别是各星区神龙骑士营，两个时辰内必须做好攻击准备！”
数名卫士大声应是，在乱哄哄的人流中穿梭传令；天空中黑压压的蚁群闻令而动，一队队神龙骑呼喇喇冲出来，向四方急掠而去，乱哄哄的人群蠕动着一会聚合一会分散，慢慢现出十个相对独立的区块。
过了一个时辰，前往西南方向搜索的神龙骑返身回来了。一直默默等待消息的孙成方眼睛一亮，以为这队神龙骑返回的如此之早应该是和渗透斥候取得了联系，只是一瞬，闪亮的目光又黯淡下去，渗透斥候不能携带坐骑，只能孤身进入，回来的这队神龙骑坐骑和骑士的数目正好相等，没有多余乘客。
“报——小圣！西南五百里外乾位、震位交界处发现敌军，人数约莫有四万余，打得是震位星区仙神将府和乾位星区魔神将府的旗号。对方已知我军到来，却不见展开攻击的动静，只是原地结阵似乎准备坚守。”
“嗯？！”
听了神龙骑的探报，孙成方阴郁的心情更加不愉了。
对方的意图很明显，经过这些年的会战，仙神阳界损耗严重，很难像以往那般和魔神阴界针锋相对，所以放弃了会战初始阶段各星区独立自保等待援兵的策略，相邻的星区开始联手自保并等待援兵到来，以尽量保存实力。
这种现象预示出仙神阳界衰落到了很严重的程度，原本是个好兆头；换作往日，孙成方一定会因此得意并会想办法给予对手更大的杀伤挫磨。今次却让他感觉到棘手，今次出征从一开始就有不少意外，让人心神难定，这种情况下他一心只想如何安稳地渡过这一关，不希望有新的意外挑战出现。
祸不单行似乎成了惯例，又过了一个时辰，在北边搜索的一队神龙骑回报道：“报——回禀小圣，北方一千里外发现敌军，数量约莫四万余，看旗号像是敌圣人殿直属人马，此时正急速向我军靠近……”
与这队神龙骑同时来的还有四位渗透斥候，四位斥候回报道：“小圣——仙神阳界这次的应对非常保守，力求稳妥。九大星区和圣人殿直属修士分成五个集团，其中四个集团专事防御，只圣人殿直属修士会同中宫星区修士组成机动大军，协助其他星区尽力防御，不求有功，但求保存实力。”
“哼——对方的希望完全寄托在龙野的行动上，这是想把正面交锋的会战模式改为刺杀消耗等时间悠长的侧面争斗……”
听罢一连串回报，孙成方渐渐省悟过来，开始寻思如何调整攻击策略以应对变化，就在这时，四周嗡地一声大响，紧跟着无数不可思议的喊叫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
“啊呀——大周天阵这是？”
“妈呀——这下完了！回不去啦……”
叫喊声甫一入耳，孙成方猛然意识到什么，心房如被一只大手紧紧篡住了，难受让脸庞五官扭曲到一处，同时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上空的乾坤阴阳大周天阵看去——
银河崩散，星辰殒落。
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其中搅拌，刚才还璀璨耀眼的白日星河正在震荡中湮灭，一座座小阵激发的流光或者如泡沫一样突然破灭，或者如流星飞坠向四方逃遁散落……
孙成方明白，这是大周天阵解构时的情景，整个大阵不再成为一个整体时，其中的小阵会被时空乱流冲得七零八落，解构的过程是如此之快，他才刚刚瞄一眼，乾坤阴阳大周天阵便完全涣散了，除了几点飞逝远遁的流光，云霄间空空如也，再没有半点痕迹。
“完了——后路被断，回不去啦！此番只怕要将性命留在仙神阳界……”
孙成方脸色一灰，和身周十万出征大军一般，绝望的念头不由自主从心底滋生出来……
魔神阴界玄武坛。
随着一声巨响，乾坤阴阳大周天阵轰然解构，没反应过来的布阵修士还在懵懂着维持小阵运转，被干扰到的一部分纷纷冲天而起躲避攻击。
大道教却已停止了攻击，一两千教众一边齐声欢呼，一边按原定计划向北方飞速逃遁。荨姑、龙冉、赤灵心、龙空四位魔神将级的高手留在最后阻止圣人殿卫士和护阵修士的追杀。
恰在这时，南宫豹、西门虎率队赶到了。
“杀！杀光这些叛逆奸细——”
南宫、西门骤然见到玄武坛的乱象，不由得目瞠欲裂，嘶吼一声各自带领麾下修士向北追杀。
段灵霄静静地悬停在玄武坛上空，动也没动，他不仅没参与对大道教的追杀，反而用心印术传音南宫豹、西门虎：“你们向前追杀三百里就可收兵回来，不要追得太远；龙野和另外两千余失踪修士还未现身，他肯定还有其他诡计，我们不能再大意了。”
段灵霄余悸未消，此时不仅担心暗藏的龙野会有其他后着，更在为断了后路的十万出征大军忧心着急，是以，对追击大道教众并不上心。
南宫豹和西门虎遵令而行，和荨姑、赤灵心四人纠缠了一阵，眼见已远离了神龙顶，便止住脚步，招拢麾下修士回程。待两人率兵回转玄武坛时，段灵霄已经想好了临时制措。
“西门——你即刻安排使员前往各大星区传我圣谕，勒令各星区魔神将府再次动员，无论等级高低，必须征召到两千修士并即刻启程，两日内赶赴玄武坛集结待命。”
段灵霄先给西门虎交代了一件差事，待对方应声而去后，再转对南宫豹淳淳说道：“南宫——乾坤阴阳大周天阵终止运转本身不算什么，重新运转亦非难事；但其造成的影响非同小可，很可能会让十万出征大军丧失斗志，进而全线溃败；所以，当务之急是安定军心，这需要有人通过乾坤阴阳大周天阵进入仙神阳界，将新的大阵出口方位尽快告知小圣，这件差事太过重要，交给普通斥候、卫士我不放心，是以，有意让你亲自冒险走一趟，你可敢否？”
修炼士到了魔神将级，不仅成为高高在上的巅峰人物，同时也会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弥足珍贵，会战之时跟随大军一道跨界攻击尚可，无论会战多么凶险，很难让这个等级的修士在战场上殒命；单独进入时不一样，安全没一点把握，运气稍微不好就会身死神灭，所以，平时几乎没有魔神将级的高手愿意充当斥候探子单独跨界进入敌方，这也是段灵霄没有直接命令，而是温言与南宫豹相商的原因
南宫豹却没有犹豫，慨然应道：“属下愿往！今圣放心——宁可不要性命，属下也会尽快找到出征大军，把新的出口方位告知小圣！”
“好！有你前去，我可以放心了，十万将士必定会因此重振军威。”
段灵霄脱口大赞，稍倾又道：“现在我就传谕布阵修士重新布阵——你过去之后，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出征大军，新的出口位置早一分告知，军心就会早一分振作，损失就会大大减少！见到小圣，你告诉他——请他安心带兵回撤，不要担心其他。无论先前损失多少，一旦撤到新的出口位置就算安全了，我将亲率两万援兵在新出口接应……”
南宫豹连连点头，将段灵霄的交代一一记在心头。过了两个时辰，布阵修士依照圣谕在玄武坛中心布设出一个新的乾坤阴阳大周天阵，他向段灵霄告了声别，便手持神兵独自跨了进去。
新的出口位于在坎位星区，而且很不巧，就在坎位星区仙神将府附近，乾坤阴阳大周天阵的光芒刚一在空中闪烁就被值守将府的修士发现了，等南宫豹跨出大周天阵的时候，已经有二三十道人影冲天而起迎了上来。
幸好这次会战仙神阳界改变了以各星区仙神将府为据点坚守的策略，下方留守修士并不多，而且等级都是士级，构不成致命威胁。南宫豹全力飞遁轻易就摆脱了这几十名修士，甩掉追兵后，他一边全力飞遁，一边张开目力四处搜索出征大军的踪迹……
九曲岭上空，旌旗招展，队列森严，杀气腾腾的景象和段凌霄担忧的军心丧失完全相反。
孙成方像是一头被逼到墙角没有退路的野狼，正御使修为扬声激励十万修士：“……后路果真被断了吗？不——没有！阴阳两界原本属于一体，魔神阴界是我们生存修炼的家园，仙神阳界也能供我们生存修炼，只要敢于开拓进取，这里就会是我们新的家园……诸将士——我们这十万大军是阴阳两界最精锐的力量，是让敌人颤栗惊惧的力量，兵锋指处，无坚不摧！我们无所畏惧，杀到哪里，哪里就是属于我们的领地……”
声音清越激昂，穿云破雾，在云霄间不断回荡，方圆四五百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随着金石奏鸣一般的话语传入耳中，十万大军因后路被断的慌乱情绪慢慢消褪，取而代之的是灼亮的目光、紧绷的严峻脸庞和越来越狂热的征战渴望。
孙成方完全忘记了进入初时的各种负面感觉，忘记了龙野，忘记了乾坤阴阳大周天阵，眼里心中只有这十万将士和分布在四方的敌人。尽可能地保存部属，尽量多地杀伤敌人，是胜利，是活路，是他此时唯一的也是终极的目的！
想到这里，孙成方扬声令道：“坎位星区主府钱万斤听令——吾命汝率坎位、兑位、震位、坤位四星区四万修士即刻出发南下，攻击敌乾位、兑位两星区联军。对方虽有四万余，但良莠不齐，属于乌合之众；你等四万人马是四星区抽调出来的精锐之士，而且多出好几位魔神将级的高手，这样若还不能战胜，就不用回来见我！”
“钱某遵命！”
钱万斤却不受孙成方激将，淡然一笑，从容受命。
孙成方知道钱万斤的性子，并不在意，只是闭住嘴用心印术传音道：“钱主府，我这里有八个得力卫士，由曹筠统带着，让他们跟你一起去吧，不定能帮一些忙。”
听到由曹筠统带，钱万斤忍不住露出欣然的微笑，连连点头以示喜悦；他不知道杀神队的存在，但知道曹筠是魔神将级的高手，不说这人统带的卫士是否当真管用，单单一个魔神将级的高手对这场战事就有极大助益。
孙成方转对身后的曹筠，用心印术吩咐道：“曹筠，杀神队该露一露峥嵘了，否则就会成为杀猪队。吾命令你们即刻随钱万斤主府南下，给我取几颗仙神将级的修士首级回来。”
“绝不有辱使命！”
一直憋着一口气的曹筠低吼着回答，然后冲周围的关小山等人一挥手，道：“走——”七位队员心知肚明，二话不说跟在曹筠身后悄悄向钱万斤靠拢过去。
就在十万出征大军群情激昂，杀气腾腾之时，一股让人振奋的气氛正在仙神阳界飞速传播——
“知道吗？敌军退路断了！乾坤阴阳阵不知怎么停止运转了……”
“此战我军必胜！敌军已经丧失了军心……”
“哈哈哈——这下好了，能趁机追打落水狗了……”
消息传播之处，仙神阳界的修士一扫多年会战不利来的颓废恐惧，一个个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大有放弃坚守待援的策略，换之以主动出击。
乾位、震位两星区联军也是如此表现，乾位星区主府党文剑认为对手在丧失军心的情况下不敢轻易来犯，结阵坚守已经没有意义，和同伴商量后，决定主动出击向北边的九曲岭靠拢，等待机动大军到来的同时增加敌方的压力。就在他传令麾下联军整队集结，准备出击之时，斥候突然来报，有四万敌军正从九曲岭飞速杀过来，看不出军心动摇的迹象。
“嗯？对方莫非是在虚张声势？”
党文剑一愕，却因此熄了主动出击的念头。他们这支联军有众多低级修士，确实不如精挑细选的出征大军精锐，对方军心若没动摇，还当真不敢硬碰硬地上去厮拼。为稳妥起见，当下他一边命令麾下修士结阵以待，一边遣人向北边的小圣荆长生告急。
自烽火警讯响起以来，荆长生和中宫星区主府率领的机动人马就离开神龙顶，一路向着九曲岭方向急赶，行了三个时辰，距离九曲岭还有八百多里时，荆长生收到了乾坤阴阳大周天阵停止运转的探报，得报之后，他首先的反应是传令机动大队就地歇息，暂停行军。
“令兴！是荨姑！一定是荨姑！她们成功了！！！”
荆长生脸色绯红，抓着不明底细莫名其妙的杨令兴乱叫乱嚷。
杨令兴正沉浸在乾坤阴阳大周天阵停止运转这个巨大的喜悦中，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猜度道：“荨姑？莫非她渗透到魔神阴界去了？可是——就算如此，她一个人能让戒备森严的大周天阵停止运转？”
“不！她不是一个人，还有龙家十几个精英子弟相随！”
荆长生犹自未从惊喜中回过神，一边挥舞着拳头急速地来回踱步，一边连声搓叹。“事实上，就算多十几个龙家子弟相帮也不可能成功，换作我肯定没办法！我不知道荨姑是怎么帮到的，但一定是她！不可能是别的原因！她是老圣嫡亲后裔，天资聪慧，修为深厚，即使我们帮不到的，她也能帮到……”
杨令兴多少听明白了一点，继而问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趁机压上去，给予对手致命一击呢？”
“这个机会太难得了！我们一定也必须给对手致命一击！否则就对不起荨姑和龙家的付出！”
荆长生握紧拳头用力在胸前一挥，咬牙说道：“这个机会来得太过突兀，我们以前的策略不能再用，需要有所改变，我要好好想一想，如何把握住眼前良机，如何利用此次良机彻底扭转乾坤！令兴，你也帮我斟酌斟酌……”
杨令兴恍然，随即应承道：“原来是这样，好吧，让我想想如何方为妥当……”
两人聚在一起苦思冥想，准备想出一条最佳的应对之策。只是还没等想出妙计，斥候新的探报来了。
“报——小圣！敌军主帅孙成方适才宣谕三军，言道要在仙神阳界开拓领地，不急于回转魔神阴界，对方士气大振，似乎没有因为乾坤阴阳大周天阵停止运转而惊恐；随后有四万敌军离开九曲岭，往我乾位、兑位两星区联军杀过去了……”
荆长生、杨令兴闻言一惊，当下顾不得再想什么妙计，连忙催促机动大军尽快南下，援救乾位、兑位两星区联军。
一百一十四章心有戚戚
第二天拂晓，南北两场战事先后打响。
九曲岭东三百里，准备绕道南下救援党文剑联军的仙神阳界四万余机动大军被六万魔神阴界远征军截住了。
“敌军后路已断，如今不过是垂死挣扎，仙神阳界众子弟，给我杀——”
荆长生亲自上阵指挥，杨令兴带头向前冲锋，还沉浸在大周天阵停止运转兴奋中的仙神阳界修士大声鼓噪，呼啸着向人数多出一半的对手冲杀。
“诸将士！这是敌军最精锐的一支力量，灭了他们，我们就能开拓出一片疆土，就能在此扎下根永久驻扎下来……”
孙成方这次没有亲自冲锋，只在第一线鼓动指挥麾下修士御敌冲杀。
双方都是精锐之师，军心士气都非常高昂，个人战力没有优劣之分，彼此相差不多，但魔神阴界人数多出一半，开战不久就占据了明显的上风；当然，也仅仅是占据上风而已，距离取胜还早得很；参战修士个个修为深厚，支撑一两天苦战没一点问题，仙神阳界虽然落在下风，却没有显露败相，而且这一方在本土作战，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援兵闻讯赶到，不怕战事拖延下去。所以，这场战事从一开始就预示着是一场持久的苦战。
相比九曲岭东边僵持的苦战，另外一场战事似乎更容易分出胜负。钱万斤统带的四万精锐与党文剑联军人数相差无几，战力却截然不同。
由两星区所有修士拼凑起来的四万联军大半是兵级，小半是士级，仙神将级的寥寥无几。党文剑对麾下联军的状况心知肚明，早早布下了坚守的阵势；四万乌合之众分成前、后、左、右、中五军，五军紧紧依靠糜集成一大团，攻击防守都以群战为主，居中的中军由两个仙神将府直属的神龙骑士营和卫士使员组成，专事四方救援应急。
钱万斤一来就看穿了对方的用意，但仍然嗤之以鼻，与随行众人商量道：“诸位主府，对方外部共有四阵，我有意让各星区单独攻打一阵，只是各星区神龙骑士营需抽调出来，集中一处从敌阵西北角攻入，以此作为突破口大破敌军，诸位以为如何？”
“此计甚好。”
另三位星区主府无不颌首称善。
当下魔神阴界四万精锐分散到敌军大阵四周，只两千神龙骑被集中一处，由严同统带着在天空逡巡等待。
钱万斤一声令下，四星区大军便在各自主府率领下恶狠狠地向对手扑去。可怜党文剑联军前、后、左、右四军不仅修士等级比对手低不少，每军也只有一个仙神将级的高手，如何应对的了对方主府、御敌、教化三位魔神将级高手的联手攻击？
好在党文剑布设的由中军向外辐射的阵势，左右两军背对着背，前后两军也是背对着背，抵挡不住之时，各军只能向阵心退缩，让大阵变得越来越密集，却无路可逃，不用担心全军溃败这等事情发生，大不了多消耗一些修为或者性命而已。
四星区刚刚对上四阵，严同便率领两千神龙骑从西北角杀进大阵，党文剑倒也精明，一眼看出这支神龙骑是对方破阵的主力，是己方最大的威胁，当下顾不得支援四军战阵，勒令中军精锐上前阻截神龙骑。
战局至此全面糜烂，魔神阴界四星区修士和独立的神龙骑士营与仙神阳界五军全面接触，没一个人能置身事外。
鏖战之中，钱万斤发现神龙骑士营被对方中军挡住，没能起到突破敌阵的作用，便有心让曹筠这队圣人殿得力卫士前去襄助严同，这个时候，钱万斤忽然发现，曹筠这个小队不知跑哪去了。他有心寻找，但在八万多人全面接触交战区域达致数十里方圆的混乱中寻找八个人实在太艰难，最后只得索然作罢。
事实上，杀神队离开钱万斤有一段时间了，双方开战不久，曹筠使了个颜色，七位队员就心领神会地跟着他离开钱万斤，混进正在攻击仙神阳界左军的震位星区修士队伍中。
在三位将军的统带下，震位星区的修士占据了绝对优势，将对手完全包围住后，御使诸般法术从四面八方向中心全力攻击，对手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只能糜集一处拼命地御使法术抵挡消解，等修为消耗一空就是全面惨败殒命之时。
这种战局对魔神阴界一方非常有利，对杀神队执行任务却很不利，交战双方此时泾渭分明，场面不够混乱，杀神队很难趁乱取事，最主要的是，对方只有一个仙神将级的修士，那人担心被震位星区的三位将军围殴，躲在部众中间头都不冒一下，只驱使部众合力抵抗。杀神队很难闯进密密麻麻的敌阵中完成刺杀任务。
在震位星区修士队伍中呆了一会儿，曹筠眼见一时半刻没有刺杀机会便带着杀神队转到了与仙神阳界后军对垒的兑位星区修士队伍中，仙神阳界在这里的战况稍好一点，虽然落在下风但不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一个威风凛凛的红脸大汉正在指挥后军修士见隙反击，这个红脸大汉显然就是杀神队刺杀的目标，更可喜的是，这个红脸大汉非常勇敢，时不时会亲率一队精锐卫士发起反冲锋。
“就是他！我们靠上去——一旦围住目标，两人负责堵断对方卫士，另外六人全力轰击！”曹筠低声吩咐一句，随后耷拉下眼皮遮住灼灼生光的双目，悄无声息地带着杀神队员向前方靠拢。
杀神小队虽说联手行动，彼此之间的间隔往往有七八丈甚至十余丈，任谁眼力再好，也不可能在混乱的战场上发现八个散乱错开的普通修士会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红脸大汉并非有勇无谋的莽撞之士，事实上他非常谨慎，每次反击选择的时机非常好，都是在兑位星区三位将军分心旁顾之时，他也担心被三位魔神将级的高手堵住群殴。可惜，他的注意力全在三位将军身上，浑然不知道真正的威胁已经临近，当三位将军分别指挥部众发起新一轮冲击时，他再次率领四五十精锐卫士从一个间隙发起了反击。
“摄——”
红脸大汉厉声叱喝，距离伪装成普通修士的关小山还有二三十余丈，就御使一道摄术袭过来。
“嗯~~这么倒霉？”
关小山一愣，闪眼发现曹筠等人还没就位，红脸大汉也在一众卫士护卫下没有落单，只好继续伪装下去，任对方摄术笼罩住身子。
“疾！疾！疾！”
红脸大汉的三名卫士看见便宜，御使三道白芒趁势攻上来，大有一举取了关小山性命的意思。
关小山再次暗叹，眼睁睁看着三道阴阳气扑上来钻入体内，却只能咬牙硬撑，三道阴阳气虽然有些威力，对他的圣人之体伤害却不大，让人烦恼的是，他伪装的是普通修士，所以，还必须呲牙咧嘴做出痛苦装。
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要喷口血出来的当口，红脸大汉已经率卫士冲进了魔神阴界前锋的一个冲击锋头中，在将这个冲击锋头搅得粉碎的时候，红脸大汉和卫士也散开了，同时，曹筠等七位杀神队员扮作躲避冲击的普通修士也散在了红脸大汉四周。
“轰杀——”
左侧的曹筠瞠目大喝，右手一甩，一道流光应声扑向红脸大汉。
红脸大汉感受到气机牵引，也不转头看去，脱身丢出一道流光相抗，跟着身子一动，打算向右边移形换位。但他没能真的躲闪，只是一动又停住了。因为在他准备闪躲的右方，三道流光分从上中下三个笼罩过来，继续躲闪无异于送羊入虎口。不仅如此，右方三道流光闪亮的同时，后方同时有三处气机暴涨，其中一处径直奔向后心，另两处却冲着两名卫士去了。
红脸大汉骇得双目环睁几欲不敢置信——一瞬间身周怎么会突然冒出七位魔神将级的高手呢？他反应当真快捷，一发现不对立时做出最佳应对，一纵身向前急掠，打算躲过右方袭来的三道摄术，只硬接身后的一道，将伤害降到最低。
只是他身子刚刚一动，圆睁的双目又扩大三分，眼球几乎要爆出眼眶了——再没有比眼前这一切更诡异的事了，刚才那个被摄术制住、被三道法术击中、痛苦的脸都扭曲的普通修士竟然毫发无伤地从摄术流光中跨步而出，并冲着急掠过来的自己随手施出了一道摄术。
“原来他们都是魔神将级高手，刚才不过是伪装成普通修士……”
红脸大汉心头闪过一阵明悟，身子旋即一滞被迎面而来的摄术笼罩住了，他正打算使力挣脱，身子又是一沉，后面的一道摄术袭上身来，紧跟着右方三道在空中轻盈一转也笼罩过来。五道摄术恍若沉重无比的精钢锁链，缠的红脸大汉动不得分毫。比五道摄术更加狰狞的是三杆神兵，右方三位杀神队员携带的还有神兵，三人摄术出手的同时，三杆神兵也跟着扑向红脸大汉。
“吼——”
红脸大汉自知到了关键时刻，没有丝毫犹豫地大声嘶吼，嘴巴开合之处，一颗神丹滴溜溜喷了出来。
神丹是修士最珍贵的修炼结晶，也是最犀利的武器，红脸大汉的神丹一出口，便是噗噗噗一阵响，一口气穿透了五层摄术流光。只是，神丹并非万能之物，穿透五层摄术流光后，也开始出现虚弱之相，转动速度慢了许多。
“哪里走！”
刚刚化解了红脸大汉摄术流光的曹筠大喝一声，脱手甩出一道流光，恰恰罩住略显迟滞的神丹。他知道自己一人制不住这颗神丹，罩住的同时高喊道：“阿秀助我！”
神丹离体之后，红脸大汉肉身能力大减，原也用不着五人同时施为。曹筠喊声出口，不仅关小山顺势撤出，右方也有一个队员跟着撤出对红脸大汉肉身的围攻，施出一道摄术和关小山联手上来襄助曹筠，三人合力恰好制住神丹。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只一眨眼。就在一眨眼间，杀神队突然出手，其中六人联手制住了红脸大汉的肉身和神丹，另外两人施展摄术把红脸大汉身边的七八个卫士甩了出去。
“啊——将军！”
“快救将军——”
红脸大汉的卫士很快反应过来，四五十卫士顾不得再反击魔神阴界的冲击锋头，一边惊慌地大叫，一边冲上来想解救自家将军。
“找死！”
两名负责堵断救援的杀神队员勃然大怒，摄术和神兵同时出手，四下里一搅把冲上来的卫士搅得七零八落；事实上，魔神将级的修士往往一名就能抵敌几十名士级修士。
相比红脸大汉的卫士，魔神阴界一方的修士反应迟钝了许多，等到两名杀神队员驱散了对手，他们才完全反应过来，随即轰然大喝，呐喊着向前冲击——虽然魔神阴界一方的修士不清楚八位魔神将级的高手怎么冒出来的，却知道这是自己人，知道对方的主将被困住了，这时正是发起攻击的大好时机。
“杀上去！对方没有主将啦……”
兑位星区的修士大声鼓噪，攻击得更加凶猛了。与之相比，失去了主将的对手更为不堪，因为慌乱而偎集成一团下意识地出手抵抗，若是有溃逃的路径，党文剑联军的这支后军非溃逃不可。
在密集的攻击人流中，八名杀神队员放开手攻击，六道摄术制住红脸大汉的肉身和神丹，七件神兵和三道阴阳气化作的流光一下下连绵不断向上攻击。
“嘭……”
攻击展开没多久，红脸大汉身上一炸，为了护主，先天甲先一步粉身碎骨。
“噗噗噗……”
**被穿透的声音连绵响起，没有了先天甲的卫护，红脸大汉的肉身挡不住神兵的锋芒，顷刻间就被穿透十几个窟窿，鲜血如箭向外飙射，刚一出体又被摄术压回身上，顺着破破烂烂的袍服流淌浸润，红脸大汉整个人很快变成了一块血色的破抹布。
似乎知道终究难逃此劫，红脸大汉的惊恐渐渐褪去，眼中的神色越来越平静。他像是在回忆或者追思生平过往，随着神兵一次次穿刺，他的眼色也不断变幻，一会儿是欣喜，一会儿是留恋，一会儿是沉思，一会儿是懊悔……
关小山距离红脸大汉很近，而且两人面对面，对方眼神的变幻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初始，红脸大汉惊恐褪去的时候，他有点诧异，后来，随着对方陷入回思，眼神越来越复杂，不知是出于好奇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他不知不觉地被感染了，随着对方眼神的变幻过往生平一点一滴地在脑海中闪过……
“……深夜的窗外大雪连天，窗内的少年揉揉冻得发青的脸庞，一边振声说道：“目标清北大学！清北大学！”然后再度伏案书写……海心山三间老屋里，瘦弱的少年不知所措地躲在阴影中，一边惊恐地看向紧闭的木门，木门外一个妖异清亮的声音连绵不休‘成灵啦……呵呵呵……姑奶奶成灵了……’……蚀骨潭，疤痕满脸的修士孤独地仰望苍天，任尘土落满肩头，任霜雪染白两鬓，只是那双眼依旧明亮，闪烁着希望的火苗……梦幻草原上，卷毛狗东冲西突，在为主人巡视领地；智多星安静地趴在湿地上成长修练；三头小龙像是三个顽皮的少年，叽叽喳喳闹得没个休止；刚刚进入阴阳界的神龙骑士左揽精灵可爱的红发火狐，右搂丰满妖娆的美丽修士，心里浮起生灵星上那个刚毅健美犹如猎豹的女真武者，嘴角挂着满足惬意的微笑……黑暗的海底世界，一条毫不出奇的海鱼躲在石峡深处无休无止地修炼，它不敢回想，回想只有痛苦，不敢奢望，害怕收获失望，如同一个机械，除了修炼还是修炼，至于修炼是否会有结果，它不知道，它只知道，若是不修炼，肯定毫无结果……”
“嘭！”
血肉横飞，残肢四溅，杀神队的攻击终于有了效果，爆响声中，红脸大汉的肉身化作了一堆碎屑。当平静的神色随着眼珠爆裂而黯淡下去时，关小山却没有从回思中完全苏醒。他看了一眼红脸大汉爆裂的眼珠，癔癔症症地冒出一个念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些年来我到底在做什么？难道已成为圣人的我依然如普通人兽一般依靠本能活着吗？为了活着而活着吗？”
“嘭——”
一声大响，红脸大汉的神丹炸开了，空中气机剧烈波动，三道束缚神丹的摄术流光被冲击得消散无踪。
曹筠欣然叫道：“诸位！从此刻起，杀神队算是名副其实了。走！我们继续——”
另外六位杀神队员齐齐低声欢呼，兴致勃勃跟了上去。关小山下意识跟了上去，只是没有欢呼，突然间，他的心情非常低落，感觉这些年过得很没意思，感觉现在的一切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他想改变现状，不愿一直这样下去。
没有听见关小山的回应，曹筠匆匆回头看了一眼，瞧见关小山怅然若失的模样他有些奇怪，只是还没顾得问，就到了严同负责攻击的西北角，闪眼看见正率部抵抗神龙骑士营冲击的党文剑，曹筠心里乍然一喜，顿时忘记了关小山，兴冲冲地对杀神队员道：“这里有一条大鱼，若是能够逮住杀掉，对我方取胜的好处可就太大了。”
“嘿嘿！确实是一条大鱼！”
另外六名杀神队员心领神会，一起向党文剑望过去。
一百一十五章与我无关
严同的两千神龙骑扩展开后比两万修士占据的面积还大，加上党文剑的八百神龙骑和两千精锐卫士，战场西北角被搅得乌烟瘴气一片大乱，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混战成一团，没有清晰的战阵区分。
这正是杀神队施展身手的绝佳之地。
曹筠和另外七名队员略微分散，先穿过彼此死命纠缠的神龙，接着躲过双方修士此起彼伏的法术攻击，悄无声息地向党文剑靠近，一盏茶后，杀神队全员甩脱诸多麻烦，终于在目标四周就位。
党文剑身边卫士云集，而且他本人也没有冲阵厮杀的意思，只在卫士群中不断下令指挥部众，偶尔御使一两道法术流光或护身或攻击，这种状况很不利于刺杀。
“伏杀——”
曹筠向四周队员暗自传音，稍一点头示意便低喝道：“阿秀！你上去——”
“哦？”
关小山听见招呼一愣，旋即没有思索就按照平时演练的模式向前一窜，口中喝道：“摄——”
一道流光应声而出，他整个人跟着扑进仙神阳界修士群中，杀神队员心领神会，没有跟进反而迟滞下脚步，身子尽量往普通修士身后躲藏。
仙神阳界的反应却不一样，党文剑瞅见一个魔神将级的修士杀过来时先是一惊，继而发觉对方人单势孤，神色立时一换，一抖手先丢出一道摄术，口中接着喝道：“大家一起上！”
“疾！疾！疾！疾……”
数十卫士大声叱喝，或御使神兵或御使白芒从四面八方攻向曹筠。
关小山啊呀大叫一声，似乎此时才发觉孤身进了重围，一边慌乱地御使摄术消解，一边转身准备后退。
“摄——”
党文剑瞅准时机，第二道摄术出手，恰恰罩住关小山，紧接着七八位卫士御使的白芒跟着扑上去。
正常情况下，摄术对魔神将级的高手虽然有一点伤害，却迟滞不了行动，关小山像是被四面八方的攻击弄得懵了，只顾御使神兵法术消解党文剑的卫士发动的一**攻击，没有顾得摄术袭体，以至于被摄术笼罩之后，他的行动明显出现了滞碍，向后退时踉踉跄跄非常艰难。
“原来是个刚进阶的……”
党文剑见状豁然一悟，原本只想重创对手的心思忽然一变，有了集合众力将之当场诛杀的打算。
“摄——”
党文剑再喝，再度使出一道摄术笼罩住苦苦挣扎的关小山，心神跟着一转，御使长枪神兵刺杀过去。
被摄术笼罩的关小山弯腰向后方奔，他的身子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缚住了腿脚，无论如何使力速度都没法快起来，只能一步步向前挪。偏偏在这个艰难的时候，还是几十道白芒和几十件神兵先后袭过来。
附近魔神阴界一方的修士看出不妙，十余位神龙骑士厉呼着冲上来救援，可惜仓促之间冲上来的人数太少，仅仅消解了一半攻击，另有一半攻击尽皆落在关小山身上。当二三十道攻击及体之时，关小山再度显示出新进阶修士的脆弱，一个踉跄差点向下栽倒。
“快！给我杀了他——”
党文剑双眼一亮，没有丝毫犹豫地蹿出本阵，摄术、神兵同时祭出，对着关小山狂轰乱砸。二十多位没被神龙骑骚扰的卫士随后跟上，一记记白芒、一件件神兵毫不留情地冲上目标。
“嘭——”
关小山身上一声爆响，在对手的打击和主人的纵容下，先天甲碎裂溅开。
“来人啊！快来帮忙——”
魔神阴界的神龙骑先急了眼，一边呼喊救兵一边奋勇上前遮护，这一轮冲击没能完全冲散对手，却成功地让党文剑身边只剩十二三个卫士。
此时党文剑眼中只有脆弱的似乎再有一击就会毙命的关小山，浑然忘了其他一切，没有什么比阵斩一名魔神将级的强敌更激动人心的事了。
“给我杀——”
党文剑亢奋地大吼，神兵、摄术再度出手。
“疾！疾！疾！疾……”
“斩！斩！斩！斩……”
十余位士齐声大呼，白芒、神兵尽皆裹向关小山。
就在这时，踉踉跄跄的关小山忽然站稳身子冲着党文剑索然一笑，无声地微笑中，他右手一抬轻易突破了摄术的笼罩，跟着在胸前团团一圈，一道流光随着他左手的动作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圆，白芒、神兵和流光圆环一触，不是消散无踪就是远远地弹飞出去，没一个能挨上目标。
党文剑瞳孔一缩，不明白刚才还略嫌稚嫩的目标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老辣了，只是不等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已感受到四周气机暴涨，无数强大到令人恐怖的气机波动从四面八方向自己袭来，仓促之下经无法分辨数量多少、具体方位为何，一时间让人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躲闪。
“摄摄摄……”
呼喝声声，流光道道，七张光网凭空生出，刚一出现就将附近的白芒、神兵扫荡的干干净净，同时将党文剑上下左右的退路完全封死。
关小山按照演练时养成的习惯，下意识地御使摄术将党文剑的几名卫士驱散开，在党文剑被两道流光迟滞了身形时，又御使一道摄术将其完全制住，然后才从恍惚状态完全清醒过来。
“杀！对方主将被制住了！杀啊——”神龙骑士面孔扭曲，一个个扬声嘶吼，驱使坐骑向前奋勇冲锋。
“快！快来人援救主府将军——”
党文剑的卫士像要哭了，无助地呼喊求救，可惜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救援，稍不注意就连他们自己都不能保全。
“摄摄慑……”
再次成功制住一个目标后，杀神队员十分亢奋，一边御使摄术连绵而上牢牢束缚住党文剑，一边御使神兵将碍事的党文剑卫士扫得东倒西歪，缺胳膊断腿地滚落出去。
党文剑似乎懵住了，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弄得这般境地，困惑之下，他忘记了抵抗，任由一道道摄术及身，一件件神兵砍刺，迷茫的双眼瞪着面前不远的关小山，像是在请求对方给予解答。
和红脸大汉不一样，关小山和党文剑很熟悉，党文剑曾经把关小山当作龙野殷勤接待过，算起来两人还有点交情，瞅见党文剑迷茫的眼光，关小山忍不住一怔，思绪再次陷入迷茫之中：“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生存吗？当初在生灵星，我杀过不少人，心中从没生出愧疚，因为我要活下去，我要修炼；如今呢？进阶成圣人的我还有生存的压力吗？杀人——杀无冤无仇的人——当真还是为了生存？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嘭！”
碎屑纷飞，党文剑的先天甲在众多攻击下化为灰烬。
听到异常，关小山从茫然中回过神，双眼向上一抬，正好和党文剑的目光碰到一处。陷身绝境的党文剑与红脸大汉的反应截然不同，眼神里没有回思之色，有的只是恐惧和一丝明显的乞求——竟然有乞求身为敌人的关小山救命的意思。
关小山没有感觉到荒唐，心里只有怜悯。这人能够修炼到仙神将级只怕并不容易，几千年来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现在一切都将成空，自然会恐惧害怕，恐惧到极处忘了敌我之分，胡乱求救也在情理之中。
嗵嗵——
两件神兵击在党文剑身上如中败革，发出沉闷之声，依靠自身修为挡住两击的党文剑并没得意，惊恐之色反而愈浓，想来是修为衰耗不小的缘故。
嗵嗵——噗——
又有三件神兵袭到，开始的两杆长枪没能奈何了党文剑，最后的一柄钢刀却顺利地突破防御，在党文剑后颈砍出一道寸许深的伤痕。
党文剑双目大睁，惊恐到了极处，看向关小山的眼光乞求之色亦愈加浓厚。
关小山心里没来由地一软，忽然忆起这人曾经放过自己和赤灵心一次，虽然当时是把自己当成了龙野，这份人情却不能轻易抹灭。
“大丈夫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是人间界凡人都知道的道理；党文剑与我只有情义，没有丝毫仇隙，如今贵为圣人的我，没有生存压力，亦不受任何胁迫，怎可糊里糊涂地就把他轻易诱杀当场呢？”
想到这里，关小山心里一热，对党文剑稍一点头示意，随即左、右两手先后一抖，两道摄术流光接踵而出；其中一道掠到党文剑头顶，与一个杀神队员笼罩过来的摄术撞个正着，然后双双寂灭；另一道掠到党文剑右侧，把曹筠的摄术消解了。
关小山突如其来的动作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不管是正在挣扎的党文剑还是另外七位杀神队员，手下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停顿了片刻。
事实上，党文剑用眼神向对手乞求是绝望之时下意识的举动，自己也不是很清楚，骤然见到对手出手襄助他也楞住了；不过，他适才见过关小山的眼神示意，当时迷迷糊糊不知何意，眼下却明白对方这是要救自己。所以，党文剑反应的最快，稍一癔症便张口一喷，吐出神丹后全力御使着向束缚身体的摄术流光发起冲击。
曹筠等人虽然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见党文剑的举动却立时做出反应，御使着摄术、神兵再度攻上去。
关小山也不罢休，双手先后一抖两道摄术流光掠出，替党文剑挡下两记攻击，他施法速度极快，两道流光刚刚寂灭，随手一抖又是两道，再次为党文剑挡住两记。
“阿秀……”
这一下杀神队员都知道事情不对头，一个个瞪眼怒目逼视过来，曹筠更是愤声怒吼，意欲喝斥关小山，只是叫声刚出口便不得不止住，原来趁这个机会，党文剑已经挣脱摄术束缚正闪身想逃，曹筠的注意不得不转移到伏杀的目标身上。
“轰杀！轰杀！不要让他跑啦——”
曹筠气急败坏，一边御使摄术、神兵拼命往党文剑身上砸，一边连声指挥杀神队员，最后才警告关小山：“阿秀！你患失心疯啦！若是让目标跑了，我拿你的人头抵数——”
关小山淡然一笑，脱手又是两道摄术，这两道摄术的目标依旧是杀神队员，依旧是在为党文剑抵挡。
党文剑神丹出体原本就威势大增，又得关小山襄助，哪里还是杀神队员困得住的。神丹凌空击穿两道摄术，右手一甩丢出一道摄术挡住一件神兵，身子一闪到了附近一位神龙骑侧边，又躲过两件神兵的追击，短短一瞬间，他就彻底脱出了杀神队的包围。
曹筠等一众杀神队员气得目瞠欲裂，却没办法找关小山发火，这时候一个个只顾移形换位飞遁过去追杀党文剑。
仙神将级的修士哪里是轻易追杀的？脱出束缚和包围的党文剑如鱼得水，在神龙骑士中东冲西闯，遇到攻击要么用神丹、摄术消解抵挡，要么闪身飞遁，不给杀神队半点锁定的机会，几个呼吸间，他就以混乱的战场为掩护，冲回到本阵之中。
“主府将军回来啦！主府将军杀回来啦——”
中军卫士大声欢呼，早早冲到阵前迎接党文剑；原本沮丧的仙神阳界修士军心为之一振，欢呼一声奋起反击，在这股气势的压迫下，魔神阴界冲击的锋芒无形中黯淡了许多。
杀神队员恼怒之极，七人不甘地站在一头神龙后盯着党文剑越去越远的背影咬牙切齿，直到对方的身影完全被卫士遮挡住，曹筠才回过头，嘿嘿狞笑道：“哼——阿秀！！！”随即身子一动，到阵中去寻找关小山，另外六位队员不用召唤便喘着粗气跟了上去。
关小山静静地悬停在原地，似乎在等待曹筠的到来，闯下祸后，他没有逃走。这么多年来，趋吉避凶成了他的本能，逃跑躲藏、隐姓埋名成了家常便饭，以至于开始让人感到厌倦，所以他想改变，他如今是圣人级，有安身立命的资本，有掌握自己命运的能力，他不打算再逃了。
“阿秀！你干的好事！”
曹筠怒极反笑，目光如剑一般刺向关小山，另外六位队员自觉地从四面围上，只等一声吩咐就要把出手拿下关小山。
关小山没有注意六位队员的动作，只是对曹筠摇摇头，怅然说道：“说不上是好事，但也不是坏事；若把刚才的一段时光抹去，等于什么都没发生。起点、终点，终点、起点，这是一个完整的轮回，刚才不过是轮回了一圈，现在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曹筠一愕，他已经做好准备要从大义、后果、忠诚等各方面驳斥关小山任何狡辩之词，不将对方驳得体无完肤无地自容誓不罢休，没料到对方竟神经兮兮地打起了禅机。呆了一呆，他决定不上对方转移话题的当，深吸一口气后逼视着关小山的双眼，沉声质问道：“为什么？”
关小山这次回答的很利索，微微一笑道：“他们和我们一样，数千年苦修才达致这个境界，其中的过程殊为不易，我不忍心——在第一个目标被杀以后，我就后悔了。”
“什么！你不忍心！！！”
曹筠一下蹦了起来，似乎满腔怒火找到了发泄口，他鼓瞪着双眼一声高过一声地咆哮道：“他们是敌人！对敌人不忍心就是对自己人狠心！你这是通敌！是背叛……”
“不——”
关小山舒缓地遥遥头，然后一句话就让暴跳如雷的曹筠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了。
“你弄错了一件事，他们和你们一样，是我的道友，不是敌人，两界会战不应该发生，至少，这不是我的战争，从现在起，我退出杀神队，退出这场与我无关的战争。”
关小山平静地说，说罢他似乎感觉很轻松，轻轻吁了一口气，惬意地说道：“从此以后，我会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修炼，再不受任何征召和差遣。”
曹筠呆住了，另外六位杀神队员也呆住了；关小山的话浅显明晰，并不难懂，让他们发呆的是关小山的胆量——这人莫非真患了失心疯，犯下通敌大罪后不仅不知畏惧，还敢蔑视圣人殿的存在，竟公然宣称不受圣人殿管束征召，这不是简单的反叛，而是十足十的忤逆！
曹筠彻底失去了耐心和怒火，过了一阵，他从呆愣中回过神向六名队员使了个准备动手的眼色，口中淡淡地说道：“阿秀，你是魔神将级的修士，身份不同凡响，而且与何公、樊公颇有渊源，我虽然是杀神队队长，却也不能随便惩治你这个队员。但你罪行昭彰，通敌忤逆之罪证据确凿，作为队长，我有拘押管教下属并送圣人殿治罪的职责。所以，我现在要拿下你，送到小圣帐前请他决断。你若敢反抗，休怪我等不顾往日交情要痛下杀手了。”
关小山唯一沉吟，便爽快地应承道：“勿须费事，我随你往小圣帐前走一趟就是。”
他之所以答应的这般爽快，一则自信单凭孙成方一位圣人级修士对他无可奈何，打不过至少走得脱；二则不愿和杀神队大打出手，这样容易和魔神阴界完全对立，日后免不了麻烦。他希望凭借实力成为无人招惹的逍遥散人，能不竖敌最好不过。
曹筠也没有强行捆缚关小山的打算，魔神将级的高手岂是轻易能捆缚的？若是用摄术禁止，却不方便飞行赶路。而且，他认定关小山患了失心疯，若想逃早就逃了，不用等到此时；所以就点头说道：“如此甚好！走吧——我们一起去见小圣。”
曹筠不知道如何处置关小山；若是分出两三个队员看管他，剩下的刺杀力量会大大削弱，很难成功；若是不分遣队员看管，又怕这个患了失心疯的人忽然心血来潮，找机会溜了，那样就没办法向小圣交差了。有这个羁绊在，杀神队看来是没法再继续履行本身使命了，考虑良久，曹筠决定先把他押到小圣帐前再说。
关小山微笑颌首，表现得非常配合，自觉地呆在七人合围的圈子中没有半点向外移形换位的意图，八人当即脱离战场向九曲岭方向联袂飞去。
一百一十六章南海巧遇
杀神队赶到的时候，天边已经现出暮色，九曲岭战事依然正酣。
经过近一个白天的交战，仙神阳界机动大队原本有些支撑不住，然而到申时初，荆长生的援兵到了，距离最近的离位、兑位两星区四万余联军奉命赶了过来。四万生力军的加入不仅让机动大队稳住了阵脚，还让荆长生得以抽调一万修士救援岌岌可危的党文剑联军。
双方战事暂时陷入僵持状态，越往下拖，仙神阳界的援兵就会越多，对魔神阴界远征军越不利。孙成方为此非常烦恼，就在这个时候，曹筠把关小山押到他面前。
“你们怎么回来了？”
孙成方不知道杀神队内部的龌蹉，看到曹筠一行忍不住有些奇怪。
“属下无能，此行仅斩杀了一个仙神将级的修士，第二个目标眼看就要授首时，内部却出了乱子，让目标趁机溜掉了。属下不知如何处置，这才回来向小圣请罪。”
曹筠先向孙成方告了一声罪，接着将关小山襄助党文剑以及他随后的疯言疯语一并详细禀报明白，最后说道：“阿秀不是寻常人，属下不敢擅专，如何处置请小圣示下。”
孙成方听罢并没有立时发作，只是蹙眉盯着恍若无事的关小山仔细审视，过了半饷，他砸吧砸吧嘴巴，有些无奈地说道：“阿秀，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我能理解；你原本是一条四处游荡没有管束的鱼，虽受何公、樊公点拨到圣人殿来了，也加入了杀神队，但是，这几十年的经历很平淡，没能影响到你的心境；至始至终，你都把自己当作东海一条逍遥自在的鱼，对魔神阴界没有归属感，是不是？依我看，你应该找个双修伴侣，最好是娶妻生子，生出一大堆子女，看着儿孙们四处玩跑笑闹，你会爱上脚下的土地，会把自己视作主人产生归属感，为了脚下的土地和上面的人活得更好活得有荣誉有尊严，你一定会戮力拼命的。”
孙成方说罢，曹筠呆住了；他不明白小圣为何对关小山犯下的重罪如此轻描淡写，竟似不准备追究了。
关小山也呆住了，他呆住的原因有些复杂，其中既有诧异孙成方宽宏过头的原因，还有被孙成方归属感这个说法镇住的原因。孙成方歪打正着，一句“没有归属感”道尽了他的心事。事实上，自穿越到生灵星以来，无论制定何种目标，无论如何向目标努力迈进，他一直都将自己视作过客，一个来自人间界体验一段奇异旅程的旅客，从来没有本地人的意识，即使误把自己当作‘龙野’的时候，潜意识里他将自己视作人间界关小山的成分还是更多，也正是这个原因，虽然有好几位双修伴侣，他却刻意控制着没有去孕育孩子。
关小山的发呆很应景，孙成方以为自己说中了，很大度地一笑道：“阿秀，我明白，你并非蓄意私放党文剑，而是一时糊涂之举；所以，我可以原谅你，这件事暂且搁下，你也不用再参与会战，先跟在我身边，待回到魔神阴界，寻一位双修伴侣娶了成家，安顿下来后再定取舍，到时你若为了家人生活的骄傲和尊严愿意重新归入圣人殿麾下，我再依据军令条例从军功中减扣你此次犯下的罪过。你以为如何？”
听到这里，曹筠忍耐不住了，他怕伤了孙成方的颜面不好公然反驳，便用心印术传音质问道：“小圣！这如何使得？有令不行，有罪不罚，圣人殿以后如何服从？其他人等知道后加以效仿又当如何？”
孙成方神色沉重地看了一眼曹筠，也用心印术回道：“曹筠，你说的有理，若换做过去，这件事我不会轻易罢手；奈何今日不同往常——眼下战局非常不利，乾坤阴阳大周天阵停止运转对士气军心打击很大，拖延下去的话，我军很可能会蒙受重创；更可虑的是，魔神阴界还有一个龙野没解决，这人处心积虑暗中潜伏多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会给我军带来惨重损失，从四五千精锐修士的失踪和大周天阵停止运转这两件事就可见一斑，实在是不容小觑。内忧外患一时齐发，我们这些年努力积攒的一点优势不仅有可能荡然无存，甚至还有落在仙神阳界下风的可能，势危时艰，魔神阴界上下应戮力同心，圣人殿不仅要善用军令条例，更要用心关爱包容麾下修士；所以，我决心原谅阿秀一次；何况，他还是一名不可多得的魔神将级修士，以后若真心为圣人殿所用，一定能建立许多功绩，一定能弥补此番罪过。”
曹筠又是一呆，终于深刻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同时明白了孙成方的苦心，对方是想为魔神阴界尽可能多的凝聚保存实力，以便迎接接下来的挑战。杀了阿秀并不能让党文剑授首，与其如此不如安抚拉拢，让他全力为己所用。
关小山听不见两位上司的对答，弄不懂孙成方为何对自己如此宽容，但他乐得如此。孙成方让自己跟在身边就跟着吧，反正自己要回魔神阴界寻找赤灵心等人；至于以后会不会安顿下来、会不会甘心为圣人殿所用，由自己取舍，另外，不用当面翻脸彼此结仇成敌也是一桩乐事。
“好吧，我听小圣的建议，回转以后会试着安顿下来。”关小山反应很平静，不卑不亢地答应了。
杀神队既然回来了，也被孙成方留了下来，战局绞着，九曲岭同样有杀神队用武之地。天黑以后，战事没有停歇，双方依旧继续对阵激烈厮杀，曹筠率六位队员辞别孙成方悄悄地混进了战场。
不知道是少了一个队员实力消减的缘故还是运气不好，杀神队在外游荡了一夜却没猎杀一个目标，曾经有两次已经困住目标，却被闻讯赶来的仙神将级同伴救走了；还有一次更惨，还没能困住目标就被对手见势不对溜走了。
孙成方倒是很理解，安慰沮丧归来的杀神队道：“我军面对的是仙神阳界圣人殿直属的机动大队，其中仙神将级的高手数目不少，彼此能够相互依靠相互救援，刺杀蔚为不易，怪不得杀神队。”
孙成方口中温言安慰杀神队，实则心中焦虑万分。
会战进行到第二天，局势对魔神阴界越来越不利，斥候回报，仙神阳界又有一支四万余众的援兵出现，距离九曲岭只有八百里，过大半日就能赶到，这支援兵一旦投入战事，魔神阴界非败不可，区别只在折损数目的多少，是小败还是惨败。然而没等孙成方焦虑太久，形势出现了新的转机，肩负指引方向重任的南宫豹到了，为出征大军指明了退路——新的出口方位。
“来人——去传令钱万斤，率部即刻脱离和敌军的接触，往西北坎位星区撤走，断后事宜我自有安排。”
孙成方大喜，第一时间下达了撤走的命令，待传令卫士走后，又立时吩咐曹筠。“杀神队需要暂时转换一下身份，充当阻击敌军追击的主力；我命汝等即刻率两千精锐卫士前去掩护钱万斤主府大军后撤，你可敢应承！”
“绝不辱命！”
曹筠亢声应答，随即和六名杀神队员率两千精锐卫士南下为钱万斤断后。
待这帮人离开后，孙成方双眉一扬，对南宫豹说道：“南宫，我打算亲率身边卫士断后截击，你可敢与我并肩作战！”
南宫豹扬声答道：“南宫豹愿往！”
孙成方赞道：“如此甚好！我们这就动手准备撤走吧。”
随着一道道命令传下，魔神阴界一方开始撤出战场，但是，对手不愿轻易罢休，九曲岭的荆长生和得到援兵的党文剑指挥仙神阳界修士趁机掩杀，一步不肯落后地追上来厮缠。
从九曲岭到坎位星区仙神将府足有四五千里，成建制的大军需要三天才能到，随着仙神阳界又一股援兵赶到，这三天就成了魔神阴界修士的殉难日，向后撤退的每一天、每一步都有人因修为衰耗一空而殒命，撤到坎位星区魔神将府附近时，十万出征大军整整折损了七千人，超过了以前两次会战的战损。
这还不算完……
当乾坤阴阳大周天阵激发的流光在眼前闪烁之际，下方坎位星区仙神将府中忽然冲出四万人马，当头拦住后撤的魔神阴界远征军——原来荆长生得知新的出口在坎位星区后，遂命令坎位、艮位两星区的修士不用远去九曲岭救援，就地埋伏等待劫杀溃散的敌军。
仙神阳界二十万大军虽然良莠不齐，却因地理便利、人数众多等因素气势大振，个个作战奋勇当先，魔神阴界远征军尽管精锐，却因士气已丧，无论如何都扳不回局面，只能姐姐败退。关键时刻，魔神阴界今圣段灵霄率两万援兵杀出乾坤阴阳大周天阵接应，两个圣级高手和四五十位魔神将级修士联手对敌，这才压制住敌军气焰，勉强把将剩余九万余远征军修士接应回魔神阴界。
关小山混杂在人群中也安全撤回到了魔神阴界，踏出乾坤阴阳大周天阵之后，他见护阵修士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同时面带欣慰之色，心里忍不住一动，当即凝神静听，随后有关龙野、荨姑、水花子、赤灵心以及大道教等等名字以及各种传闻一下充满了双耳。
听到这些传闻，关小山哑然失笑，一笑世事荒唐，自己和龙野原本是势不两立的仇人，自己却救过龙兰、与荨姑有了合体之缘，龙野也霸占自己双修伴侣两百多年；荨姑更与水花子、赤灵心搅到一处；二笑这一众女人不凡，竟然独自弄出了一个大道教，而且声势不小，不仅有几千教徒，还成功地破坏了乾坤阴阳大周天阵的运转。
笑罢之后，他又感到欣慰，无论如何，赤灵心、水花子等人安全无虞，这比什么都重要。当下抽了个空子凑到孙成方面前，告知曰要去寻找双修伴侣，得到允准后便飘然离去，踏上了寻找赤灵心等人的路途。
阴阳界疆域至少有两千万平方公里，赤灵心等人作为潜伏者隐藏在这么广大的区域里，寻找起来犹如大海捞针；关小山曾经与杀神队一道搜寻过，明白其中的艰难，所以，他也不着急，离开玄武坛后便随意认准一个方向，专拣无主的荒僻之地行走，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寻思自己以后的打算。
他从人间界穿越过来将近有一千五百年了，这么长时间过得并不快乐，其中大半时间不是在囚牢状态中渡过，就是担惊受怕地四处躲藏，很少能放开胸怀痛痛快快地玩乐。如今好不容易修炼到圣人级，若按照阴阳界惯例进入荒凉的界间罅修炼什么寂灭之道，这样的人生不仅十分无趣，甚至说得上极其悲惨；他不愿意落得这个结果。
“孙成方看似宽宏大量，下次会战时我若坚持不受征召，只怕他不会再轻易放过，我虽然不惧，但闹起来恁麻烦，若能避免公然翻脸还是尽量避免为好。另外，赤灵心她们几个在玄武坛闹上这一回，和魔神阴界彻底结成死敌，仇怨已经没办法解开，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见光。这么看来，必须有个隐秘之地方便我们隐居遁世才行……”
有了这个想法，关小山干脆暂时丢掉原有目的，开始认认真真地探幽访古，越是苦寒凶恶之地，他越是有兴趣探访。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五年过去了，有一天，关小山听人说南海一座火山岛这段时间一直在喷火，不由动了心思，暗忖火山内部的熔浆池算得上隐秘，兼且四周有无边的海上风光可供赏玩，附近若没有修士定居，倒是一个隐居遁世的好地方。想清楚以后，他便向人打听清楚火山岛的具体位置，随后一路向南飞去。
火山岛位于南海深处，距离最近的陆地——乾位星区南部边缘——约莫有两千五百里；整座岛屿方圆约莫七八里，如传言一般，岛中心浓烟滚滚，不时有暗红的熔浆四散喷溅，覆盖了整个岛屿，铅灰色的火山灰乌云一般汹涌翻滚，遮蔽出好大一片天空。最妙的是附近千里只有一丛丛珊瑚礁和时隐时露的浅滩，没一座大点的岛屿，不像有修士定居的模样。
关小山心里一喜，身子从空中径直向火山口投去，他已经有了将火山岛当作隐居地的意思，单看火山下的熔浆驰够不够深。
岛中心的火山口非常宽阔，直径至少有三四丈，火山熔浆大半是从稍低的东、南边缘地带流淌出来的，西、北两个方向被烤得暗红暗红却没有什么流质，关小山看得很准，身子一闪就从口子西边钻了进去。他的修为已经到了人类修士的最顶点，再滚烫的火山熔浆也不会畏惧，但若有方便还是方便的好。
口子下的火山竖井并不很深，只有十余丈，不过到底部后向东一拐，一路倾斜向下却是越来越深。关小山见状颇为满意，他正打算顺着井道继续向前探访，心里忽然一动，感应到井道前方深处竟有生命活动的迹象，而且没有气机牵引，像是普通人兽。
“这是？莫非……”
他心里一转念，忽然又惊又喜。火山底部不可能会有普通生命存在，若有就一定是修士收敛气息故意伪装的。南海这个地方太过荒僻，没有查探的价值，仙神阳界的渗透斥候不可能跑到这来。那么——剩下只可能是隐形匿踪的赤灵心、水花子这些大道教教徒了。
“敢情她们躲到这儿来了。不错，这儿确实是个好地方，我能想到在此隐居，她们也有可能把这儿当作藏身之地……”
想到这里，关小山再也按耐不住，暗自念了声火遁，就逆着熔浆涌动的方向往深处飞速遁去。他修为精深，感应到有生命活动迹象的时候距离目标至少有两三里，对方却收敛了气息，没法感应到他的存在，是以，活动依旧如故。
沿着熔浆通道向前遁出两里，前方忽然一亮，现出一个湖泊般巨大的熔浆池；火池四周有沿，像湖岸一样高出熔浆两三尺；对岸处又有一条没有熔浆的通道，通道被烤得通红，却甚是干爽整洁，只是里面有些曲折，弯来绕去的挡住了视线，生命活动的迹象就是从那儿传过来的。
关小山从熔浆中遁出，一闪身钻进通道，待感觉到通道温度不很高时，便干脆也收敛住生息，轻手轻脚地向前摸去。既然对方收敛了生息，他这个不速之客应该入乡随俗。
沿着暗红的通道曲曲折折走出半里，前方豁然宽敞，现出一个花岗岩石窟，随同石窟一起出现的还有三个男子。
三个男子形状有些奇怪，好像不是一伙的，其中一个英俊年轻人单独依靠石壁盘坐在角落里，另外两人又是一伙，依靠着一根石桩站着，和年轻人远远分开，两人的目光却时不时瞟向年轻人。
看到三人关小山非常失望，那位年轻人的面目很陌生，和他想见的赤灵心、水花子相差甚远，另外两人倒是熟人，但他不想见到。
三人很有警觉，关小山刚在石窟口现身，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看到关小山时，三人都有了反应，两人一伙的一起开口疑惑地问道：“是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年轻人则带着惊喜和诧异地呼道：“江中！”
“江中？是喊我么？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关小山先冲另一伙的两人点点头，然后一边回思，一边询问似的看向年轻人。
一百一十七章勿须多礼
石窟里气机忽现，洞中三人同时恢复了修为，同一时刻，两道意识先后传到关小山心中。原来这两伙人意识到石窟不是可以随便说话的地方，改以用心印术招呼关小山。
先用心印术招呼的是那个年轻人。
“江中，我说怎么多年见不到你的人，原来你渗透到魔神阴界了。哦——你认识这两人吗？他们是不是你的队友？我看他们收敛生息跑到这儿来，猜想可能是我们那边渗透过来的斥候，但他们面目太陌生，我没敢随便打招呼。”
年轻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不仅隐然道出了自己是仙神阳界修士这个身份，还把石窟两伙人之前的情形说了个大概。
关小山听罢豁然忆起“江中”是谁——江中是自己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也是仙神阳界渗透过来的斥候，只是魂魄被自己吞噬了。正是有了这副身体，自己才得以从东海鱼儿变身成人。这件事只自己一个人清楚，所以会被江中的故友——眼前的年轻人——当作江中。
年轻人的意识刚刚传过来，不等关小山有所反应，另一伙也有人传音过来了。
“阿秀——你小心注意，不得随便开口说话，不得道破我的身份……”
传音之人语气急促果断，带着命令的口吻，关小山却没感觉到不适，因为传音之人是他的老上司杀神队队长曹筠。上司对下属的口气自然不会太客气，接下来曹筠说话的强调依然如此：“……阿秀，你在上次会战中犯下大罪，小圣宽宏大量，没有追究，希望你由此警醒，不要辜负小圣的心意。眼下有一桩需要你出力之事，你可愿尽力相帮以酬谢小圣宽宏之德？”
两道传音入耳之后，关小山稍一揣摩，便先微笑着看向年轻人招呼示意，接着转对曹筠和另一位杀神队员微微点头，以示明白。
曹筠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却依然用心印术传音过来道：“阿秀，是这样——会战之后杀神队接到找寻大众教并予以摧毁的任务；有鉴于会战前在山林间找寻无果，我决定把此番搜寻的目标集中到地下世界。这些年来，我们七人分成三组一直阴阳界地下河道坑洞中游荡，只是搜寻的结果和以前一样，也没能发现大道教的踪迹，直到今日才遇上了一个行迹可疑的修士。这人躲在火山溶洞中隐藏生息，明显见不得光，说明不是魔神阳界的渗透斥候就是大道教教众。所以，我们两个遂收敛生息扮作仙神阳界渗透斥候的模样，指望接近这人，取得信任后找到对头的老巢和同伴；没想到你会闯来。你来得正好，听说大道教有四五位魔神将级的高手，我们两个人单势孤正需要有人帮忙。另外，对方似乎把你幻化的人形模样错认成故人，你且答应着，见机行事，我们联手探查下去。”
听了曹筠的解说，关小山彻底明白石窟里的三人是怎么回事了。当下再次用目光示意曹筠，表示明白；跟着转对年轻人一笑，含含糊糊地说道：“他们和我不是一起过来的，但是自己人。”
年轻人似乎对江中非常信任，一听这话双眉扬起兴致盎然地说道：“呵——果然是自己人！我就在想，若不是自己人怎么会收敛生息到这种地方来！”顿了一顿，又道：“江中——这两位是哪个星区过来的修士？姓什名谁？”
年轻人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傲气，说话之时只看向关小山，似乎并无和曹筠两人认识结交的意思。曹筠和那位杀神队员不以为意，淡淡一笑聚到关小山身边。
关小山倒是为难了。眼前的年轻人甚是陌生，他不知道对方来自仙神阳界哪个星区，不敢随便编撰曹筠两人的来历，害怕说漏了嘴。犹豫了片刻，他只好反守为攻，暧昧地问道：“你怎么来了？到这边有多久了？”
“我过来有六十多年啦——”
年轻人对关小山没有丝毫戒备之意，兴冲冲地说道：“不过！我们过来不是为了探查军情地理，和你们渗透斥候不一样。呵呵——这些年我们当真做了不少大事哦！”
听到“六十多年”和“大事”这些字眼，曹筠眼睛一亮，他早从关小山含糊的语气里看出关小山的为难，便做出惊叹之色，顺水推舟地帮忙问道：“是吗！真做了很多大事？请问你是……”
年轻人没有回答，矜持地看向关小山，似乎有意让其代为介绍，谁知关小山装作没看见，只是呵呵傻笑。他只好拿捏着语气说道：“我姓龙，从中宫星区过来的。”
“幸会！幸会！原来是中宫星区的道友，姓龙？莫非是……”
听到“龙”字，曹筠双眼越发闪亮，当下一边揖手行礼，一边捏造了两个身份指着同伴介绍道：“我叫曹兑章，他叫杀神甲；我们两个是乾位星区党文剑主府麾下斥候，过来已经七八十年了，和江中前些年才碰上头。”
“原来是乾位星区的，党主府我认识，他去过我家多次。”
曹筠的殷勤有礼让年轻人颇有好感，神色间不知不觉亲热了一些，直接和曹筠搭话道：“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南海荒僻无人，不该是渗透斥候探查的目标才对。”
“呵呵，你说的对。”
曹筠呵呵一笑，委婉地解释道：“原本我们不会到南海来的，只是听说这里有一座火山喷发了一段时间，左右无事便转过来看看。”
“哦，是这样。”
年轻人倒是没有追根问底的习惯，嗯了一声便转移话题，问道：“你们就三个人吗？以后有什么打算？”
曹筠答道：“斥候不都一回事吗，不停地四处转悠，想办法打探对方各方面的虚实以及山川地理差异。这些年我们就是这样过来的，以后还会这样，直到出征大军跨入魔神阴界。”
说到这里，他先瞅了一眼关小山，又反问年轻人道：“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是否需要人相帮？如果需要，说一声就是。”
“这个……”
年轻人沉吟片刻，随即答道：“也好。我们这边原本没权调用渗透的斥候，不过，事急从权；大家都是为了仙神阳界，不用分得太清楚；眼下我们这边正是用人之际，你们三个就跟着一起帮忙吧。”
“太好啦！”
曹筠合掌大叹，连声道好。
关小山此时彻底明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仅是杀神队要找的目标，也是自己要找目标——大道教教徒；而且还是教中核心人士，是跟随荨姑一起进入魔神阴界的龙家子弟。
尽管弄清了对方的身份，关小山却没打算向对方暗中密告曹筠的图谋。他不愿再顶替龙野的名头，也没办法解释龙野的死因以及江中这个身份是怎么回事；所以，他希望悄悄接近大道教，找到赤灵心、水花子等人后立刻带她们离开，自己这一方人保持中立，悠闲地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参与阴阳界的会战，也不干涉龙家、大道教和魔神阴界之间的纠葛。
年轻人对三位“新伙伴”的心思一无所知，很果断地说道：“我们先下去吧——下方两里处才是我们真正的家，有什么到家后再详细说。”说罢，微一点头示意，使用遁术率先向石窟下遁去。
“呵呵……难怪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原来这些人藏得这么深。”
曹筠使用心印术给关小山传来一串愉悦的意识，跟着语气一肃，传来一串诚恳的意识：“阿秀——找到大道教并且一网成擒是杀神队肩负的使命，为了这个使命，你曾经也努力了六十年；眼见成功在即，我希望你全力襄助，不要让上次的事情在发生。好吗？”
关小山一笑，不置可否地答道：“我尽力而为。”
他说的尽力而为指得是尽量不坏杀神队的事，只要曹筠不和赤灵心这几个人为难。并没有尽力襄助的意思。
曹筠却误会了，听到这个答复满意地一点头，慨然招呼道：“走！我们下去——”
年轻人说得没错，下方才是大道教教众的家。三人穿石破土遁出两里深后，下方忽然一空，身子跟着落在一个宽阔晦暗的石洞中。
石洞没有点火，观察全凭修士非凡的目力；石洞很长，时宽时窄向左右延伸出去犹如冰糖葫芦一般长长一串，只是长得看不到尽头，洞中人影憧憧，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其中有低声交谈者，有呼朋唤友者，有平静的念诵声，还有激昂的宣讲声，人语喧哗有男有女，非常之热闹。
尽管三人早有心理准备，看到这副景象还是一愣。率先下来的年轻人见状忍不住得意一笑，道：“江中，眼前这一切只怕你做梦都不会想到吧，呵呵……”
关小山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他一下来就开始凝聚心神在黑暗中寻找赤灵心、李青云出岫、水花子等人的气息声音，哪里在乎年轻人说什么？
曹筠连忙识趣地附和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哦——天啊！别说江中，管他是谁，只要没来过，一定做梦都想不到这副情景！”
年轻人越发得意，伸手一引道：“我们先去见教化组李组长吧，一路走一路说。”说着径直领了三人向洞内深处走。
“小勇，回来啦——”黑暗中有人招呼了一声。
年轻人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刚走两步，旁边又有人招呼道：“龙勇，这次出去路上安全吗？碰到危险么？”
年轻人随口答道：“还好，没遇上大麻烦。”
就这样，四人前行之时，不断有人扬声和年轻人招呼，招呼时的称呼不是“小勇”就是“龙勇”，关小山听在耳中旋即一悟，敢情这个年轻人是见过多次的老熟人——龙野的孙子龙勇。只不过龙勇变幻成神丹的相貌，所以自己认不出来。
四人顺着石洞前行了两里多路，喧哗声渐渐远去，身边晃来晃去的人影跟着少了，又走了一程，拐过一道狭窄的石壁，前方豁然一亮，现出一座有二十多颗宝石点缀的巨大石屋。
石屋里有帐幕毛毡，有桌有椅还有两排蒲团一溜相对着按序码放，看来像是会议之处，上首没有摆放座位，却摆了一道香案，香案上供奉之物很奇怪，竟然是一条两尺多长的干鱼。
关小山随意扫了一眼，目光和干鱼相触时隐隐觉得熟悉，他再仔细一看，霍然发现这条干鱼竟像是自己抛弃的前身——占有江中这个身体后，抛弃的那条东海鱼儿之身。
“不会这么巧吧……”
他闷闷地想。就在这时，帘幕轻轻一响，紧跟着一个熟悉的女声传入耳中。“小勇，你回来了。路上可好？咦——这三位看起来好面生，是……”
声音入耳，关小山如受电击，身子一呆再也动弹不得，即便他极力想扭转头颈去看声音的主人也不可得，只能听其他几人对答。
龙勇回道：“青阿姨——这是江中、曹兑章、杀神甲；他们三位是那边渗透过来的斥候，我在路上遇到后就把他们带过来了。”
熟悉的女声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龙勇接着道：“青阿姨——你放心，江中是中宫星区勋旧子弟，对仙神阳界忠心耿耿，我很熟悉，也信得过。另外，之所以带他们回来，是因为我这次带来了教主下达的命令——经过五年蛰伏，外面的风声小了不少，因此，教主传令各组全部出洞，继续在魔神阴界布道传教——我想这时候正是用人之际，就把他们三位带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变得轻松起来，说道：“好吧，就让他们留在教化组帮忙。嗯，三位——”说到这里，话音一转，对关小山、曹筠发问道：“你们可知道大道教以及我们教化组的教义章程？”
龙勇插话进来道：“呵呵，青阿姨——没得到你的允准，我什么都没对他们说呢。”
“咔吧——”
颈骨一响，关小山终于从呆滞中恢复过来，颈项扭到了发出熟悉声音的方向，旋即李青那妩媚如妖、美丽似仙的熟悉倩影便充塞了他双眼。
“李青……”
关小山嘴唇蠕动，却没发出声音，只在心里喊了一声。眼前的人儿一切都没变，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却又让他感觉到陌生。
自龙野主体意识苏醒，他差不多有整整一千年没有再见到李青、赤灵心等人，对他这个还没活到一千五百年的生命来说，一千年时光确实不短，分别的时间比相聚的时间要长得多。李青也不再是一千年前的李青，虽然人面桃花依旧妖娆，但眉眼间却多了许多内容，既有沉静，也有孤苦……
关小山有股冲动，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抱住自己的伴侣，一边亲热爱抚，一边诉说这千年来的寂寞思念；但他终究没有动。听李青和龙勇话中的意思，大道教巢穴甚多，李青、赤灵心、水花子等都分散开了，没有一一找到前，他不想在龙勇和曹筠面前公开自己的身份，以免生出其他是非。
这时李青开口了，她对关小山三人说道：“既然过来帮忙，就该用大道教教众的身份。三位先过来行个入教礼吧，入教礼行罢，我们再说其他……”
“好啊！呵呵——只是入教礼怎么行？”曹筠代替三人出头问了一声。
李青没有回答，转身行到香案前，然后盯着香案上供奉的干鱼默默出神，似乎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拈了三根线香点燃，交给跟上来的三人，口中说道：“大道教的门户对所有修士都敞开着，进入非常容易。大道教以终止两界会战、修士和平共处、安心追求大道为宗旨。任何修士，只要认可这个宗旨，就能成为大道教众，可以和其他教众相互交流神通技能，不愿接受圣人殿征召的时候，也能受到大道教的庇护……”
李青随口说着大道教的宗旨以及加入的好处，下方三个手拿线香的人却都是一震，这才明白大道教为何发展得这么快。对方给予教众的好处实在太大了，不仅能免去凶险的会战，还能自由交换神通技能；相比阴阳两界的圣人殿，这些好处诱惑力太大了。
关小山又多了一番感慨，事实上，大道教的宗旨非常贴合他的心思，当真以此而为，阴阳界将会是修士的乐土。可惜事实不是这样，他很清楚，李青说出来的宗旨是忽悠教众用的，荨姑她们弄出这个大道教的根本目的是分化魔神阴界，从侧面襄助仙神阳界在会战中取得胜果。
“……这里供奉的，不是普通的鱼儿，这是大道教创教教主的化身，大道教的一切都因他而来，为表示感恩之情和崇敬之心，入教之时，新进教众应该拜上三拜。”
说到这里，李青嘎然闭嘴，然后看也不看下方三人，拈了一根线香先行祭拜起来。龙勇跟着肃穆上前，自取一根线香点燃，一下一下认真祭拜起来。
曹筠和另一位杀神队员行事干净利落，二话没说，举起线香就对着干鱼揖拜起来。关小山迟疑了片刻，最后不满地撇撇嘴，无奈地举起线香对着自己前一任寄主的干尸遥遥揖拜。
一百一十八章此路不通
“……依据职司不同，大道教分为若干不同的组别；其他组的职责作用暂不赘言，你们以后慢慢就知道了。我和小勇负责教化组，三位和小勇相熟，就留在教化组帮忙吧。教化组的职责是四方宣讲教义，招收新教众，可以说是大道教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组，新进教众全在我们这个组，成员特别多，共有一千八百余修士，按照所属星区不同，又分为九方，每方都有两百人左右，由一位方士统一调度。五年前，阴阳两界会战之时，大道教为了体现‘反对两界会战、争取和平共处’的宗旨，展开了一次大行动，成功袭击了魔神阴界出征大军跨界用的通道——乾坤阴阳大周天阵。事后，为防止圣人殿报复，大道教停止一切活动，各组分别觅地蛰伏。教化组人员太多，不易躲藏隐匿，只好远走南海，在这里辟出一块藏身之地。前段时间，小勇往教主那儿走了一趟，并带回‘全部出洞继续传教’的命令；那么——教化组就该离开南海，回归各星区秘密传教。三位初来，对教务尚不熟悉，不如先到方士身边帮办些杂事，以后再安排职务。如此可好？”
祭拜过干鱼，李青请关小山三人在蒲团上坐定，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始介绍教务；她说话非常有分寸，该说的一定会说明白，不该说的很自然地一掠而过，还让人生不出反感。没等香案上的五支线香完全熄灭，她已经介绍清楚教化组的职司，顺便还为三位新进教众的以后做好了安排。
“让李组长费心了，我等愿意听从安排。”曹筠代表三人应承下来。
李青淡雅一笑，吩咐龙勇道：“小勇，就这样，你领他们过去找星区方士妥善安排吧。”
“好的，青阿姨。”
龙勇恭敬地应答一声，过后招呼三人道：“走吧。我们过去找星区方士。嗯——不知你们三个对哪个星区比较熟？在熟络的地方做事要容易一些。”
曹筠和另一名杀神队员紧紧跟上，曹筠回道：“这些年我们在兑位星区呆的时间比较长，算是很熟络……”
关小山落后一步，眼见曹筠和龙勇凑到一块说得十分投契，似乎没有在意其他，便扭转头用心印术对李青说道：“青妹，你小山哥哥回来啦——”
李青安静地站在香案边正在目送四人离去，听到传音，她安静的姿势顿然失去，身子一晃，咚地一声撞在香案上，然后顺着香案往下溜。
龙勇、曹筠听见声响急忙回头来看，关小山见状，连忙传音道：“青妹！镇定！镇定——先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回来了这件事。”
李青反应很快，龙勇三人刚一回头，她就撑着香案站了起来，自嘲一笑遮掩着说道：“嗬——我没事。这几天想事情想得入神，精神有些恍惚。”顿了一顿，又道：“小勇，这段时间我精神不适，身边也需要人，不如让江中留下帮我吧，你带曹兑章、杀神甲过去，将他们安排好就行。”
“青阿姨真的没事吗？好——就让江中留下来帮你，我带他们两个先过去。江中——你且留下听组长吩咐吧。”龙勇不虞有他，交代了一声就带着曹筠两人走了。
待洞室内仅剩关小山和李青两人时，李青双脚一点，就不顾一切地向关小山扑过去。
“嘘——”
关小山慌忙竖起食指在唇边一吹，示意她勿要轻举妄动，只是嘘声刚刚出口，晦暗之中却见李青俏脸上星星点点，竟满是泪痕，他心里不由得一软，食指离开嘴唇，双臂一展，将扑来的娇躯接住搂进怀中。
“小……”
李青颤声娇呼，只是“小山哥哥”后面三个字尚未说出口，樱唇已被关小山堵住了。
关小山倒不是急着亲热，而是担心被曹筠等刚出门的人听到。探嘴堵住李青樱唇的同时，心印术跟着传音过去说道：“青妹，你别出声，先听我说——”
“嗯~~”
李青轻哼，身子瘫软在关小山怀里，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神色，似乎过往一切都不再重要，倾听与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与爱人相拥相聚的这一刻。
关小山身子一闪，进了香案后的帘幕，他早探查过了，知道帘幕后没人。果然，进去之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雅静简朴的起居小间。他并不满足，一头扎进崖壁在土石中遁行了大半里才停下来，然后在四面岩石挟持下用心印术对怀里李青说道：“青妹！这些年苦了你们——”
“小山哥哥……”
李青无语硬咽，娇呼一声便说不下去了。
关小山双臂紧了紧，柔声道：“青妹，现在好啦——不管是艰难困苦，还是寂寞凄冷，这一切都过去了。从今以后，我们再不会分开！无论是谁，都不能再让我们分开！我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为此。青妹——赤灵心、水花子和云出岫呢？她们在哪里？我们一起去找她们吧，找到之后，大家一道离开这些是非之地，寻个与世隔绝的好地方安顿定居，岂不逍遥自在？”
李青神情依旧迷迷糊糊，口中喃喃细语下意识地答道：“小山哥哥，你能找到这儿来，想必知道教主是你前生的结发之妻荨姑，水花子原是外门观风组组长，现在升任为副教主了，云出岫则接任观风组组长，赤灵心是内门戒律组组长，我知道教主、副教主驻跸之地，却不知戒律、观风二组具体藏身在哪，教中各组的具体位置只有教主和副教主知道。两位教主驻跸之地距离南海很远，是在上万里外的坤位星区，你若想过去，我就陪你一起去；反正教主已经颁下了结束蛰伏全部出洞的命令，教化组也该分散出去传教布道了。”
“我们走吧，这就去坤位星区找水花子，然后让她带我们去找赤灵心、云出岫。有话路上再说。”
关小山非常果断，一边传音一边抱着李青向地面遁去。
李青似乎这才意识到什么，倏然一惊，传音过来问道：“小山哥哥！你——我还没安排好教化组传教布道事宜呢？”
关小山并没停止遁术，不经意地传音道：“不要再管这些了。以后我们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什么大道教、阴阳界会战统统与我们无关。”
“等等——小山哥哥，你在说什么？”
李青大惊，身子一挣就想从关小山怀中挣脱出来。
关小山感觉到她的坚持，便停下遁术，打趣地问道：“怎么啦，青妹？莫非你舍不得大道教，不愿意过和我一道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
“不——不是这样。”
李青先是连声否认，过了片刻，话音一转又试探着问道：“小山哥哥，你……莫非忘了自己的使命？”
“我的使命？”
关小山稍一琢磨，旋即知道问题所在了。当下呵呵一笑道：“青妹，我们只顾说以后的打算，还没说我这些年的经历呢。你知道吗？我不是龙野！我是关小山，不管是前生后世，我都是关小山，想过安稳快乐日子的关小山，不是仙神阳界身负使命的龙野！”
“啊！！！”
关小山的说法颠覆了李青千年以来的记忆，乍然听到，她除了失声惊呼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以前，我也懵然不知，所以出现了很多误会。其实事情是这样……”
关小山能够体谅这个颠覆性的消息对李青心理的巨大冲击，当下就把自己和龙野的恩怨纠缠从头到尾详细道了出来，只是将自己是从人间界穿越来的魂魄这个来历改成是海心山原居民阿秀。说到最后，他转回原来的话题，断然道：“……青妹，你明白吗——我们和仙神阳界、和龙家原本没有关系，因为之前的误会，我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已经不容于魔神阴界，如今实没必要再为他们继续拼命，大道教就由他去吧；我们一家人会合之后，找个隐秘的地方过自己的逍遥日子要紧。”
“怎么……怎么……怎么会是这样……”
李青完全呆愣住了。关小山的叙说匪夷所思，让人几乎不敢相信是真的，以至于听到对方顺利成圣她都没有很大反应。相比一个身体内容纳两人之魂乃至魂魄长出实体，依附心肌、鱼儿存活再到霸占“江中”的躯体这些事，成圣似乎并不显得特别离奇。
“青妹，不管怎样，这一切终究都成为过去，我们又相聚了，可以重新开始了……”
关小山欣慰地说，随即双臂一紧，也不管此时正陷身土石之中，探嘴过去找到柔软的樱唇深深吻下去。
“呜~~~~”
这一吻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然后李青想起什么似的嘤咛一声从缠绵中脱身而出，传音问道：“小山哥哥，你当真不打算理会大道教了？过去的一切真的能够完全放弃？”
关小山果断地回道：“那是当然。大道教是荨姑用来对付魔神阴界的工具，我又不是龙野，干嘛要牵连其中？你们几个必须脱离大道教。”
“可是……”
李青欲语还休，似乎很难接受这种结果。
关小山微微一诧，李青一向乖顺，从不拂逆自己的意思，现在怎么会是这样？只是不等他开口想问，李青像是多了些勇气，先传音过来说道：“小山哥哥，你可能不知道——大道教不是荨姑和龙家的，凭龙家十二人在魔神阴界自保都难，如何能创建大道教？事实上，大道教是我、花子、云出岫、赤灵心还有甲一、水长青、金惜缘等一干人这些年的心血，我们是为了你才不计生死全心投入的；自创建以来，大道教最重要的传教途径就是通过亲朋好友相互介绍，一个一个发展起来的，教众既有金水联盟的子弟，还有美鱼儿、明无忧等等和我们关系亲近的修士；也可以说，大道教两千余教众如同一大家人，彼此之间犹如藤蔓相连密不可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能随意放弃么？能够毫不介意地把甲一、水长青、金惜缘他（她）们丢给龙家，自己找个好地方隐居么？这样的隐居是否真的安心？”
“这个……”
关小山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和伴侣分别的这一千年，他过得寂寞清苦兼且单纯，几乎没有牵扯羁绊；对方却不一样，这四位伴侣在世间浮沉飘荡，历经无数生死磨难，可能不仅留有刻骨铭心的记忆，还会生出许多牵挂纠缠，复杂程度远远不是在黑暗中修炼的自己能够比拟的，岂有说走就走，说抛下就抛下的道理？
关小山渐渐意识到自己要求的莽撞。
“李青说得不错，自己若只带四女觅地隐居，水长青、金惜缘、甲一这些故人旧部怎么办？当真把他（她）们丢给荨姑吗？当真让他（她）们继续为仙神阳界卖命吗？这样的话，自己岂能安心隐居？若是带上金水联盟的旧部，由这些旧部发展起来的教众怎么处置？这些旧部忍心抛弃通过亲朋好友关系发展起来的教众？”
想到这里，关小山的心蓦地沉重起来。不管其中有何种误会，不可否认，大道教就是四女为了自己联手荨姑创建的，不管自己愿不愿意，这个责任或者是包袱自己必须扛起来，若轻易丢弃就意味着背叛，而且背叛的还都是真正的自己人。
思忖良久，关小山终于打定主意，传音说道：“青妹，是我错了，我开始想得太简单；既然大道教是你们的心血，教众都是亲朋故人，我绝不能轻易丢弃置之不理。”
“小山哥哥！呜~~~~”
听说不用丢弃大道教，李青娇呼一声，主动吻了上来。
关小山的心思还停留在大道教的出路上，浅浅回应了一下便商酌着传音道：“青妹，虽然我们不应该随意放弃大道教，却也不能再为仙神阳界卖命，大道教必须改弦易辙，放弃和魔神阴界对抗这条路。”
李青颇为忧虑，传音道：“小山哥哥，大道教与魔神阴界势同水火，即便我们不想对抗，圣人殿却绝不肯放过。单凭大道教没办法和圣人殿对抗，就算有你这个圣人，也没法对抗；以前我们之所以不怕，是因为有仙神阳界这个后路和依靠，若是不再为仙神阳界卖命，大道教该何去何从？天下之大，哪里又有大道教容身之处？”
关小山闻言又是安慰又是心酸；以前的李青心计看似很多，眼界却窄，只算是自私狡猾的小女人，并不能担当大事。没想到，分别这么多年后，对方焕然一变，虑事周详细致不说，眼界也变得如此宽广，对大道教的处境有这深刻而又清醒的认识。之所以她会有这么大的转变，想来是这些年历经艰险磨砺出来的。
暗自感叹一阵，关小山温言说道：“青妹放心，这么大的天下肯定有大道教安妥的容身之处。你要明白，我们不再为仙神阳界卖命，不等于与其为敌；在上次会战中，大道教功勋卓著，战果辉煌；仅凭这一点就能在仙神阳界占有一席之地；何况，还有我——龙野——以及老圣后裔荨姑的颜面在呢。”
“咦——小山哥哥，你的意思是……”
李青惊咦一声，恍然明白了一些，只是不太肯定。
关小山苦笑，传音道：“现在大道教的教主是荨姑；若想顺利取得大道教掌控之权，若想大道教能在仙神阳界安顿下来；龙野这个身份——呵呵，我只怕还要继续顶下去。”
李青嗯了一声，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小山哥哥刚才说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也不要告诉赤灵心、水花子、云出岫她们三个，免得她们在荨姑和龙家人面前因为不自在露出破绽。”
“嗯，知道。”
关小山答应下来，然后思酌着说道：“我的打算是，大道教今后不需要再扩展，可以一直觅地蛰伏，待下次会战到来时，找机会随仙神阳界出征军撤到那边安顿，然后我以龙野之名向圣人殿恳求率部归隐，理由可以是奔波太久心神俱疲，想歇一阵子；也可以说大道教众不愿在仙神阳界安顿，为了防止教众生出异心临阵背叛，我以归隐之名予以拘禁。圣人殿就算不愿意，也不好拒绝。毕竟，大道教众原本是魔神阴界修士，把这些人带过去算的上是大大削弱了魔神阴界的实力。我的这个打算需要大道教各方首脑予以配合；水花子、云出岫、赤灵心都好说，她们不会拂逆我的意思，龙家对圣人殿颇为忠心，只怕不愿就此罢手，所以，我想去见一见荨姑，先说服她，接管了大道教，再以教主和族主的身份，责成龙冉、龙空等人依令行事。至于教化组，就留在此地吧，不要出去布道传教。”
李青再无二话，温顺地应道：“嗯，小山哥哥，我听你的。”
关小山无声一笑，道：“就这样说定了。我们回去吧，回去之后，让龙勇留在此地监管教化组，你陪我去见荨姑；对了，你找个理由，把和我的同伴‘曹兑章’、‘杀神甲’一道带上。呵呵——这两人可不得了，留在这里太不放心，还是带在身边的好……”
“哦？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呵呵，你听我说……”
土石之中，遁光闪动，两人一边回转地下石窟一边用心印术窃窃私语。
一百一十九章生擒活捉
大道教教化组美女组长突然转了性，做事一向细密柔和的风格转为朝令夕改独断威严。乾纲独断之下，准备出洞传教布道的教化组再度进入蛰伏状态，刚刚成为方士助手的新进教众‘曹兑章’和‘杀神甲’还没来得及弄清职责为何就接到了新的任命，到美女组长身边做随扈。
“小勇——我有急事，需要亲自走一趟总坛面见教主；教化组维持原状，继续在火山岛蛰伏，没有我或者是教主新的命令，不得有半点异动。你记好了！”
美女组长不容置疑地说。
龙勇两眼闪亮，连声应是，对组长擅改教主命令的作为没有一丝反感。他正沉浸在巨大的欣喜中，顾不得质疑反感。美女组长传音告诉他，有可靠消息传来，他爷爷——龙家族主龙野还活着，而且正在前往总坛与教主会合的路上。
旁边另外两个接受新任命的人同样被巨大的惊喜包围了。
关小山正传音告诉曹筠以及化名‘杀神甲’实则叫郭善长的杀神队员：“青组长准备去大道教总坛，我想你们肯定愿意知道大道教总坛具体位置，就向她推荐说你二人修为深厚，随时有可能突破到仙神将级，而且对仙神阳界忠心耿耿；所以，她准备让你们一起上路，以便路上遇到意外有得力之人相帮。”
“阿秀——干得好！”
曹筠双目生辉，先赞了一声，然后又不放心地交代道：“这样就好，千万不要再有其他举动，小心打草惊蛇；大道教分散四方，潜伏极深；需要把总坛及其他各组藏身地一一摸清才好动手彻底清剿，否则，一旦有漏网之鱼就后患无穷。”
曹筠开始还有些疑虑，担心关小山是否是当真上心。不过，没过多久，他的疑虑便烟消云散，接下来的事实证明了关小山的青白。
美女组长北上之时只带了三人，也就是原杀神队三名成员，这种安排说明她非常信任三名新进教众的同时，也证明了关小山青白无辜；曹筠认为，在同行的四人中，自己和郭善长无疑占据了绝度优势，两个魔神将级的高手远远强过魔神将级的关小山和士级修士美女组长这个组合。关小山如果心怀不轨，就不会做出这种将自身置于危险境地的安排。
大道教总坛位于坤位星区，距离南海万里之遥，曹筠以为收敛生息后需要一个多月才能抵达目的地，谁知出了火山岛，美女组长腾空上了中天，然后大摇大摆地就往北边急速飞去，没有丝毫收敛生息的模样。
“大道教竟猖狂如斯？”
曹筠不信，事实上大道教若当真如此猖狂，踪迹早就显露，也就不可能有眼前这个规模。
随美女组长飞行两日，曹筠渐渐明白了其中的诀要。这两日美女组长并非直线飞行，而是不停地转折迂回，似在躲避什么；他稍一留心，便发觉美女组长飞行路径非常巧妙，几乎是只在荒僻无人处上空穿行，下方没有经过任何一个魔神将府；甚至于连魔神将府下各督促使的封地都避过去了。
“难怪以前找不到大道教的踪迹！这一干人蛰伏之际藏身于地心深处，出行之际转拣闲散修士封地上空飞行通过，一般修士只专注修炼，见到了也以为是过路闲散之人，谁有心上前查看身份铭符？可恨我把大道教当作敌方斥候看待，杀神队只在山林沟壑间搜寻，白白浪费了六十年辰光……”
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后，曹筠暗自长叹，又是悔恨又是欣慰。
四人一路之上顺畅无阻；中间遇上过路修士美女组长要么随意打声招呼，要么不理不睬若无其事地飞过；曹筠见状又是遗憾又是无奈，阴阳两界修士的相貌一致，没什么明显区别，路过修士谁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行人是“大逆不道的叛匪”；另外，魔神阴界的天空没有布置查问来由的关卡，也没布置关卡的闲散力量；只能任由自己这一行“叛匪”横行无忌了。
三天后，一行人终于进入坤位星区，美女组长在一片草原上空止住前飞之势，领着三位随扈向草原中心的一道小河飞下去。
在小河西岸暂驻片刻，美女组长瞅了一阵，眼见四周无人便带着三名随扈跃进小河，向河床下方潜去，没多久，四人进到了一个地下坑洞。
河床下的坑洞依旧隐秘深邃，不仅漫长而且深入地心。有过两次经历的曹筠见怪不怪，对此不以为意，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这道深邃迷离的坑洞非常荒凉，很难见到人迹，与火山岛下的景象相差甚远，完全没有总坛该有的繁茂气象。
与曹筠不一样，关小山一直在细细留意坑洞中的一切，并为之欢欣鼓舞。坑洞内的景象说明大道教还没有出现森严的等级，没有出现特权，上下教众只是为了理想、为了使命而奋斗，不是为了私利和享受。他喜欢这种状况。
坑洞曲折悠长，静谧得好像没有一点人迹；四人收敛生息行了两三个时辰，直到进了一座空旷的大厅才有声响传来：“青组长？！你怎么来啦？”清脆的问候声中，脚步踢踏轻响，一个娇憨可爱的女子从大厅侧边出口现出身形迎上来。
“是乙十三啊——你在看守断龙岔是么？”
美女组长停下脚步，向娇憨女子招呼道：“教主可在？我要立时见到她。”随后回首对三位随扈吩咐道：“你们在这儿等我，不要随意乱闯。”
三人齐齐应了声是。
“教主从不轻易离开总坛，一向都在。青组长请跟我来。”叫做乙十三的娇憨女子对美女组长甚是恭敬，当下恭恭敬敬引领着美女组长往坑洞深处走去。
两位女修的身影消失之后，紧紧瞅着深邃坑洞的曹筠皱起了眉头，传音给关小山道：“这种地方距离地面太深，覆盖面又太广，清剿起来当真不易，稍有不对就会有漏网之鱼。阿秀——以你之见，如何是好？”
关小山找了一块平整的山石盘坐上去，一边传音道：“确实不易。最好是组织精锐人手偷偷潜伏进来，趁其不备先发制人，擒住首脑再说。”
“嗯~~~有道理……”
曹筠一悟，随即陷入沉思，开始琢磨如何对方首脑一网成擒的主意。
美女组长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吩咐三位随扈道：“我们要在此歇一段时间，大道教即将举行重要会议，教主正分遣人手前去召集各组组长，需要一旬半月才能全部集合完毕。中间没我们什么事，大家就安心修炼吧。”
曹筠心里一喜，暗自庆幸苍天有眼，给了自己一个大好机会；这个机会不仅能接触到大道教各组首脑，还可能有机会将对方一网成擒。
“善长——你需小心谨慎，待对方首脑齐聚会议之时，不管是你是我，一旦有合适机会，便悄悄遁回神龙顶，向小圣详细回禀大道教之情形，请他立时发兵火山岛以及大道教总坛，势必将这股叛逆一网打尽。”
欣喜之下，曹筠偷偷给同伴下达了行动指示，他终归不完全相信关小山，这等大事不敢轻易托付。
美女组长和三位随护在断龙岔歇了五天，地下坑洞开始热闹起来，不断有修士或三三两两或四五成群从外归来，这些人和美女组长很熟，不管是男是女，经过断龙岔的时候总会呆一阵子叙谈一番才会离开。
第十天，一位跳脱飞扬的红发女修率五位随扈来到断龙岔，美女组长见到，先一步迎上去对红发女修说道：“赤灵心，你可来了。五年没见，想死我啦。”
红发女修正是赤灵心，她却不像李青这么动情，撇撇嘴道：“想我干嘛？我可不会想你，我只想笨蛋一个。”
李青不以为意，伸手上去拉住赤灵心引着她往洞内走，一边轻声嘀咕道：“还是你直觉厉害，之前我们都以为笨蛋出事了，只有你不信。呵呵……”
赤灵心脑袋难得灵光一次，闻言一下蹦了起来，惊叫道：“哇？什么意思！是不是有笨蛋的消息啦……”
李青这次没有留在断龙岔，和赤灵心唧唧喳喳地说着一路往深处走去。曹筠见状，目光一闪，向郭善长使了个眼色；他暗中清点过，这几天经过断龙岔的一共有四起十八人，加上自己这一路，大道教内外两门五组首脑似乎来齐了。所以，他有意让郭善长找机会溜出去向圣人殿急报，自己留下来为郭善长遮掩行踪之余继续监视。
郭善长心领神会，略略一点头，便向四周打量，寻觅动身的机会；就在这时，已经走到坑洞深处的李青忽然回过头，扬声喊道：“江中、曹兑章、杀神甲，你们三个过来。”
郭善长无奈地撇撇嘴，只得放弃遁走的念头，率先向深洞内走去，曹筠若无其事地跟上，他一点都不担心，对方首脑尽皆聚集，显然有重要会议，这等规格的会议不是随扈能参与的，只要留心，自己和郭善长就会有大把的机会遁走报讯。
关小山从山石上一跃而下，紧撵两步跟到曹筠身后。
三人鱼贯前行，深入一里多路后前方现出五人，除了李青、赤灵心之外，另有两位豪雄男子和一位雍容有仪的女子，五个人散在一截狭窄的坑洞中央你一句我一句闲聊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五人都转脸过来看向三位走进的随扈。其中一位雄壮男子高兴地招呼道：“三位都是那边渗透过来的斥候么？哈哈——他乡遇故人，真是格外亲切。来来来——过来一起说话，我们都是那边过来的。”
“原来诸位道友都是那边的故人。呵呵……”
郭善长、曹筠面现微笑，一边开口回应，一边拱手上前见礼。
雍容有仪的女子淡雅一笑，也开口招呼道：“曹筠、郭善长是吧，你们好啊……”
“呵呵，是……”
郭善长、曹筠冲女子呵呵一笑，下意识应了一声。待声音一出口，两人立时感觉到不对，心里倏然一惊，正自诧异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真实姓名；坑洞中突然一亮，四道流光分从上下左右袭向最前首的郭善长。
众人彼此靠近，距离最远的也不过一丈；流光刚一闪现，还没完全暴涨就到了目标身上，郭善长啊呀惊叫，双手一动抵御的念头刚刚升起，四道流光已经笼罩上身了。
“啊——”
郭善长怒声大吼，身上光芒四射，阴阳气从两手手心、两脚脚心、以及头顶心五处狂卷而出。笼罩上去的四道流光被五股阴阳气一撞，向外急剧扩张，直到变成一个薄薄的透明大光团时，扩张之势这才止住，随后在四位魔神将级高手全力施为下一寸一寸地收缩。郭善长涨红了脸，拼命鼓动阴阳气与合围上身的大光团相抗，奈何对方人数众多，占据了绝对优势，大光团收缩的速度虽然很慢，却一直没有停止。
惊变来得实在太过突兀，事前又没有一点征兆，只一眨眼，待曹筠意识到身份暴露以致落入对方陷阱之中时，郭善长已经被四个同等级别的高手合力困住。
曹筠并不特别惊慌，算上没有露面的龙野，对方只有五个魔神将级，其中四位合力依靠偷袭才勉强困住郭善长，剩下一个龙野无论如何都奈何不了他这个同级高手；郭善长修为深厚，至少可以支撑一柱香时辰，只要他瞅准机会助起一臂之力，很容易脱困而出。何况他这一方还有一个阿秀……
曹筠想到阿秀，“阿秀”的声音便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怎么？还不死心吗？”与此同时，一只大手铁钳一般握住了他的右臂。
“阿秀？是你！！！”
感受到耳边语气的暧昧，曹筠猛一回头，怒目瞪向笑吟吟地关小山；此时他心里透亮，明白这一切都是阿秀在捣鬼。不过，他仍然不惧，就算阿秀是对方的人，就算阿秀和没露面的龙野联手，也休想困住他。
呵斥声响，一缕流光自曹筠手心泻*出，缠向紧握右臂的铁钳大手。对修士来说，肢体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绵绵不断的阴阳气，治住肢体根本没用。
关小山却似没看到曹筠的反击，右手一圈，又紧握住曹筠左臂，微笑着说道：“记住，我不是阿秀，我叫龙野！”
“龙野！！！”
曹筠脑中轰地一响，被这个答案震懵了。阿秀背叛不会让他意外，一直没露面的龙野突然现身他也不会意外，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阿秀和龙野会是同一个人。阿秀接受过何公、樊公的点化这一点绝对做不了假，若没有到过界间罅，没有亲眼见过何公、樊公，绝不会知道何九、樊十八这两个绝密排序。
震惊之余，曹筠很快又发现不对。他一直没有停止鼓荡阴阳气攻击握在两臂的双手，对手却没什么反应，好像没收到攻击一般。疑惑之中，他不由自主地向两臂瞟了一眼，但见自己鼓荡的阴阳气蓬蓬勃勃威势不凡，只是临近双手之时突然无声无息地湮灭了，好像那双手附近各有一只看不见的口袋，专门回收阴阳气似的统统兜了进去。
“圣级！！！”
曹筠两眼大睁，瞪着两臂上的双手惊恐地大呼。他是世家子弟，家学渊源，自然知道只有更高一阶的圣级御使的混沌无极之气才能如此轻易消解阴阳气。呼出圣级的同时，曹筠心里冰凉刺骨。他不在乎魔神将级的龙野，无论对方有什么阴谋诡计都不怕，却害怕圣级的龙野，特别是一切都在对方算计之中时。
“爆！”
曹筠嘶声大吼。吼声未歇，坑洞中噗噗声响，血雾弥漫，一道黑影从血雾中冲天而起，一头扎进上方洞壁。
原来曹筠虽然害怕到了极点，却不甘心就此罢休，他拼着自爆双臂挣脱关小山的束缚，然后御使遁术钻进洞壁，指望由此脱身。修士修炼到魔神将级这个程度，躯体处处充满生机，双臂没有了不算什么，修练一段时间就能重新生长出来。
曹筠这一招十分突兀，换作旁人只怕当真被他得逞了。可惜他的对手是真武者出身的关小山，反应异乎寻常得敏锐。
“哟——”
血雾喷溅之时，关小山稍稍一愣，接着下意识地伸手往上一捞，恰恰抓住曹筠即将隐入洞壁的双脚，然后不假思索地往下一带，把大半个身子已遁入洞壁的曹筠又扯了回来。
“呵呵——再爆一次试试，看我能否抓住。”
关小山呵呵一笑，拎着曹筠身子轻松地抡了一圈。
曹筠眼前一黑，差点气晕过去，但他也是不凡之士，终究没有晕过去，而是及时地一张嘴，喷出一颗滴溜溜乱转的神丹。神丹旋风一舞，突然向赤灵心扑过去。原来曹筠知道自己很难从圣级高手下逃脱，情急之下把逃生报讯的希望放在郭善长身上，吐出神丹的目的不是攻击关小山，而是助郭善长一臂之力，帮他解围脱身。
“回来！”
关小山轻喝一声，只用右手抓住曹筠右脚踝，左手向神丹扑击方向虚空一抓，向前急掠的神丹在赤灵心三尺处停了下来，然后像被无形的绳索牵扯，一点点地回退。
赤灵心瞅见，手下不停御使阴阳气压制郭善长，口中兴奋得哇哇大叫：“哇！笨蛋——你好厉害！哇！姑奶奶也要成圣，要和你一样厉害！”
“姑奶奶，你会的，你一定能成圣。”
喊了一声姑奶奶，关小山似乎浑身毛孔都舒展开了，沉淀了千年的思念牵挂随着这一声姑奶奶发散得淋漓尽致。
一百二十章亲人齐聚
“噗”
轻响声中曹筠当真把被抓握的右小腿又爆了。
关小山这次有了防备，一伸手捞住飘飞的曹筠左小腿，笑道：“继续爆——”
“噗”
左小腿又爆，曹筠当真继续。
关小山这次更快，左手继续遥握抓取曹筠神丹，右手一闪捞在了后心上，口中也不放过，调侃道：“再来，这次是神丹还是后心？”
曹筠僵在空中，却没有再来。不管是神丹还是后心，任爆一个都会没命。若与敌对阵战到激烈处，他可能会不顾生死自爆伤敌，眼下却是另一番光景，自爆除了让自己身死殒命，不能换来半点好处，与其如此，不如暂时忍耐。
神丹一点点向后退，过了一盏茶功夫，终于临近关小山左掌，关小山五指箕张，做托举装，神丹便如被什么吸引了一般，悬在他掌心滴溜溜乱转。
曹筠心如死灰，神丹已经落入对方掌控，自己再难脱身了。
“嘭——”
一声爆响，郭善长身上碎屑四溅，先天甲因为护主而粉碎。
“哇！你这厮还不去死！姑奶奶要和笨蛋说话呢——”
眼见关小山制住曹筠，站在一边看热闹，郭善长却还在挣扎，赤灵心大怒，一边御使阴阳气罩住对方，一边祭出长枪神兵恶狠狠地刺去。不仅她这么想，雍容有仪的荨姑、豪雄的龙冉、龙空都急着和关小山说话，是以，赤灵心的神兵刚刚祭出，另外三件神兵跟着亮了出来。
不能怪这一干人着急，关小山来到大道教总坛有一段日子了，只顾着监看曹筠、郭善长两人，一直没机会和荨姑、水花子等人倾诉别来衷肠，各种安排全靠李青居中传递信息。眼见自己分别千年的爱人、父亲、族主安然回来，而且就在身边，众人岂有不着急上前说话问候之理？
关小山倒还拿捏得住，事实上没相聚之前，他最担心的是几个女人的安全，得知大家都平安无事之后，牵挂就少了许多。他如今是圣人级，生命不死不灭，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噗噗噗……
四件神兵一阵劈刺敲打，修为渐渐消耗殆尽的郭善长终于支撑不住，身上开始出现伤痕。在旁一直看热闹的关小山突然开口了：“赤灵心、荨姑，你们都收起神兵，把郭善长道友的修为消耗干净即刻，别弄出人命。”
“嗯？为什么？”
赤灵心、荨姑异口同声地问，龙冉、龙空也是一脸疑惑，不过，四人还是依照他的意思收回了神兵。
“珍爱生命，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关小山脸色肃穆，语气郑重说道：“荨姑、赤灵心——你们有所不知，当初在东海被围，眼见不幸在即，我忽然大彻大悟，暗自立下誓言，一旦逃过此劫，重获新生，我将珍爱所有的生命，不管是自己、你们的，还是其他修士的，绝不轻易再造杀孽……”
说到这里，关小山脸上现出悲悯之色，稍稍一顿，语气更加郑重，缓缓说道：“对任何一位修士来说，自己的生命都弥足珍贵；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进阶成圣，一旦失去，希望将彻底断绝。特别是魔神将级的修士，个个都经历了几千年苦修，刀枪斩下去很容易，但是这一斩，斩断的还是一个天赋异禀的修士几千年的努力，这样的事情实在太残忍，还是不要吧；留一线机会给对方，也给自己留一份福报。”
关小山说罢，赤灵心很干脆，直接应承道：“好吧，笨蛋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姑奶奶不杀他了。”
荨姑和龙冉、龙空三人却面面相觑，形容十分古怪。关小山的话语非常合乎大道教教义，这三人曾对教众说过无数遍。但是三人从没当真信过这等言语，也没在乎教义；成立大道教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分化魔神阴界，可不是当真传教布道；说这等话给别人听是为了占据大义，为了让教众心服口服并为之努力拼命。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等话，荨姑三人暗地里肯定会嗤之以鼻，也不会放在心上，但这话是爱人或族主或父亲——“龙野”说的，三人不能一笑置之，必须做出要么甘心遵或者从不服并予以劝道的选择。
“野~~~~”
三人之中只有荨姑的身份适合劝解反驳，她柔和地唤了一声，不解地反问道：“你忘了你的使命，忘了龙家的血仇么？”
“我没忘，只是想开了。唉……”
关小山搓叹一声，又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些年来我们都杀了不少修士，如果人人都铭记血仇，我们都是被人仇杀的目标，这样你杀我，我杀你，何时有个止休？我们是修士，追求大道才是我们的终极目的，若执迷于杀戮哪里还有心追求大道？这会本末倒置！大道教应该成为真正的大道教，带领教众踏上追求大道的路途，绝不能走上邪路！”
关小山声音不大，说得却极坚决，龙家三人尽皆动容，事实上，关小山这番话与大道教教义相符相合，三人平时对教众宣讲过许多，宣讲之余，三人不是没想过其中蕴含的道理，不是不知道这是行之阴阳界皆准的大义；但这又如何？他们是忠诚仙神阳界的龙家子弟，一向以圣人殿惟命是从，所谓的大义再有道理，只要不利于圣人殿就必须抛弃。然而，此时他们的族主执意想改变，有意让大义凌驾于圣人殿之上。一方面是族主至亲，一方面是忠诚惯了的圣人殿，一时间三人有些不知何去何从。
与龙家三人相比，被关小山拎在手中的曹筠以及被困的郭善长闻言之后更为震撼。这两人对大道教教义比较陌生，很少听到这样的说辞，乍闻之下不及细辨更容易接受；另外，两人处境不同，生死攸关之际听到话中的一线生机当真如闻纶音，曼妙之极。
“住手！不打了——我愿投入大道教，从此和诸位道友一心修炼，追求大道终极。”
郭善长瞥见四肢皆无、血淋淋一团肉般的曹筠之后难得反应快一次，抢先开口乞降，生怕落得和曹筠一样的境地。
曹筠见状，跟着长叹一声道：“曹某无能！落到这般境地再不敢再想其他，若有机会继续追寻达到已是万幸。龙野——大道教若当真如你所说，今后一心苦修大道，不再与魔神阴界为敌，曹某愿意投身入教，终生不悔。”
龙家三人眼前两位魔神将级的对手愿意投诚，脸色再次动容。大道教以神通技能相授为诱惑，这些年发展迅猛，招揽了两千余众，但没招揽到一个魔神将级的高手，因为这个等级的修士瞧不起一般的神通技能。实没想到族主一席话就让两位穷途末路的魔神将级修士自愿投身入教。
大道教眼下的实力已经非常可观，有四名魔神将级的高手和两千余精锐教众，算上回归的圣级族主和这两位新投诚的魔神将级修士，整体实力不在阴阳界任何一个星区之下。
这样的事情如果多有两次当真了不得！
荨姑还没想太多，龙冉、龙空却是双目闪亮，似乎看到了一个崭新的契机。这个契机若能把握得当，将使龙家再次飞跃一步，成为阴阳界首屈一指不容任何人小觑第一世家。
坑洞中人各怀心思，争斗却按照关小山的意思平息了。只是龙冉、龙空、赤灵心依旧御使阴阳气罩定郭善长，等待关小山定夺处置。
“二位对大道教内情知道的太多了。原本我打算囚禁百年，待新的会战来临，大道教安全退回仙神阳界以后再释放二位，没想到二位竟然有心加入大道教。呵呵，这个……”
关小山的心思与龙冉、龙空不同，他想得是和旧部相聚，大家一道逍遥自在地修炼，不愿意让无关人等进入自己的圈子，即便是魔神将级的高手也不稀罕。所以，得知两人有投诚之念时反倒有些为难，思酌了片刻，才很勉强地答应下来：“罢了——我与二位道友同行共事六十余年，说来也颇有缘分，二位道友既然有心追索大道，大家便一起苦修吧。”
曹筠、郭善长不知关小山说得是真是假，这时却不好反悔，当下一起应道：“多谢道友应允，以后在修炼之道上还请道友多多指点提携。”
“好说。”
关小山点点头，口音一转又道：“入我大道门，即为大道人。任何修士加入大道教都必须先接受教化，你们也不能例外。两位道友是否明白这一点。”
郭善长闻言有些疑惑，问道：“教化？就是重新行入教礼吗？”
“不是。”
关小山摇摇头，坦然说道：“只有完全被信任的新进教众可以只行入教礼，没有被完全信任的新进教众需要接受专门的教化。这是大道教教规，不是针对二位而设的；我也不是信不过二位，主要是为几千大道教众的安全考虑，所以……”
“好！我愿意接受教化——你说该怎么做？”
曹筠开口打断关小山的解释，果断地应承下来。
关小山一笑，左手虚托悬在上面滴溜溜乱转的神丹，说道：“教化是青组长的事，二位道友待会儿听她安排吧。只是这颗神丹需要暂时由我保存，教化结束再行奉还。另外——郭善长道友，你的神丹一并交给我保存可好？”
曹筠、郭善长尽皆达致魔神将级，这个等级的修士控制起来非常艰难，束缚捆绑禁制几乎没有丝毫作用，在套出两人的秘密**以为威胁前，教化组长李青没办法管束这两个教化对象。关小山只好相帮一把，先把两人的神丹索要过来以圣人级的修为予以拘禁。
神丹是修士无数年苦修的结晶，等同是第二性命，不管是魔神将级还是士级、兵级，一旦失去就会沦为普通凡人，多年苦修尽皆成空；所以，不到生死攸关之时，没有修士会放弃自己的神丹。生命得到保障、苦修数千年的曹筠、郭善长更加不会。
“拿去吧……”
郭善长倒是明白人，很干脆地吐出了神丹，没有流露半点不满。
关小山放下光秃秃的曹筠，右手凌空虚抓，把郭善长的神丹虚托在右手手心上方。荨姑、赤灵心等人见状，这才住手，不再御使阴阳气压制郭善长。
四人刚一收手，坑洞深处突然闹腾起来，咚咚咚脚步声急骤响起，一大群男女狂风一般卷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兴奋地嚷：
“总教练！你可回来啦……”
“小山——你还好吧……”
“爷爷！爷爷——我是阿兰，我好想你啊……”
“族主！你终于回来啦……”
奔过来的这群人和关小山的关系十分驳杂，既有将其视作‘龙野’的如龙兰这等龙家子弟，有水花子、云出岫这两位伴侣，有甲一等梦幻谷基地出来的学员，还有值守总坛的大道教教众。
关小山通过李青传讯，制定出一个活擒曹筠、郭善长的行动，这个行动需要修为达致魔神将级才有资格参与，这一干人等级不够，只好守在一旁观战，感应到这边阴阳气完全消褪，知道行动已然结束，便呼喊着冲了过来。
关小山来到总坛有一段日子了，但是为了监看曹筠、郭善长，一直没时间和故人旧部见面。双方分别千年之久，如今好不容易再次聚首，却不方便见面叙旧，这可把一干人急坏了，所以，一俟这边事情结束，便疯狂地涌过来。
望着一张张熟悉的笑脸越来越近，关小山无声地笑了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油然而生，瞬间充斥了他的心田。只是当龙兰纵身扑过来的时候，他脸色一变，连声惊呼道：“别别别——都别碰我！我正全力拘禁两颗神丹，分不得心……”
龙兰倒也机灵，咯咯一笑，本来扑向关小山怀里的身子斜掠出去，钻进了荨姑怀里，口中嚷道：“这是爷爷吗？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了？阿兰不敢认了。”
在仙神阳界的时候，关小山对龙兰这个“孙女”甚是疼爱，以至于会战之时不顾暴露的危险也要出手相救；此时再次相见，他似乎忘了自己并不是龙野，很自然地进入到慈祥的爷爷这个角色中，当下身子一晃，变成疤脸阿秀的模样，咧嘴笑道：“诺！爷爷真身在这……”
荨姑和龙家子弟尽皆笑了，当年关小山以龙野之名闯进仙神阳界时用得就是这副相貌，和荨姑双修之时用的也是这副相貌。
关小山正自和龙兰亲热，忽然感觉几道**辣的目光射过来，灼得身子似乎要燃烧起来，他循着感应看过去，清瘦而显得身子修长的云出岫、沉默坚毅的水花子、眼中似有两团火焰在燃烧的甲一这三人的身影便映入眼帘。他身子一震，积压了千年的思念瞬间涌上心头，冲得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默默回望过去，无声地向对方倾诉。
过了片刻，思念的潮水渐渐消褪，关小山嘴唇蠕动，正想说些什么，忽然感觉有点不自在，像是完全袒露之时被人偷窥了一般。诧异之下，他心里一转念，立时知道是什么原因了——这本是亲人团聚的一刻，身边却有曹筠、郭善长这两个外人，显得特别刺眼和碍事。
心念转动之间，他开口吩咐道：“甲一，你现在带几个值守总坛的教众，协助青组长对两位新进教众进行教化。”
“是，总教练！”甲一目中光彩再次一爆，亢声应答。不知道是为关小山记得自己的名字而欣喜，还是为关小山第一次交代事情就想到自己而高兴。
李青、甲一和四位教众带着曹筠、郭善长离开之后，关小山心头不适的感觉立时消除了。他冲四周呵呵一笑，道：“一别这么多年，看到你们都在都很平安我非常高兴。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今后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和我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除了这个，其他的都是浮云，不足挂怀。”
听到这话，云出岫、水花子灼热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换之以温情和依恋。赤灵心更是高兴，哇哇叫道：“哇！笨蛋——太好了！姑奶奶最喜欢这样，不去跟人打，也不去跟人杀，只和笨蛋你说话玩耍……”
“对！我们就是要过这样的生活！”
关小山冲赤灵心重重点头，然后转向荨姑断然说道：“荨姑！趁今天大家都在，我要重新界定大道教的教义以及未来的打算。你找个地方，我们坐下来一边慢慢商议，一边叙叙这些年各自经历的事。”
关小山特意用上家主不容质疑的的口吻，听在耳中，荨姑不知不觉褪去了教主的身份，娴静一笑道：“嗯，好——我听你的。”
水花子、云出岫相视一笑，虽然早自认为龙家人，但关小山不在之时，她们这些人对龙家子弟和荨姑总有一些发怵，眼下再不用担心什么了。
李青前几天已经透露了不少关小山这些年的事，但是，众人都想知道的更具体，都急迫地想亲耳听关小山讲诉这些年是如何逃过东海上空的尸解劫难，如何修炼魂魄，又是如何成圣的，一听说找地方坐下来慢慢叙话，不等荨姑指定地点，一二十人轰叫一声，拥簇着虚托了两颗神丹的关小山来到大道教总坛大厅。水花子、云出岫是有心人，直接将关小山引领到正中上首的教主位置上。
关小山老实不客气，顺势一屁股坐在教主之位上。龙家人包括荨姑在内个个嬉笑嫣然，对此没有一个人在意，龙兰更如同侍者一般护在座椅一侧；金水联盟出身的修士见状只有满意兴奋，笑得嘴都合不拢。
关小山心里一松，只要自己的威信还在，剩下的事情就好说了，大不了端起家主的架子强行施为，龙家子弟就算不愿意，想来没人敢公然反对。
一百二十一章出师不利
“龙家为仙神阳界付出的已足够多，大道教为仙神阳界付出的也足够多；可以了，我们应该歇一歇，也有资格远离会战找个安静的地方好生歇一歇，这个要求非常合理，圣人殿应该也必须同意！”
“回去之后，我想办一个学校。找个风景优美远离烦扰的地方办一个修炼学校；大道教教所有众、龙家所有子弟都将进入这个学校，或者当学员，或者做老师，或者任使员，士级修士指导兵级的修炼，仙神将级修士指导士级的修炼，我也会把自己的体验说给与仙神将级的修士，所有人一起探讨追寻大道的极致。我要让学校成为我们每一个人的家，每一个人的依靠，我要让这一大家人都享受到平安温暖，都能感受到未来和希望……”
在大道教总坛大厅，关小山发表了一次极有煽动性的演说。
演说的效果非常好，大道教各组首脑包括因接受教化而姗姗来迟的曹筠、郭善长都不知不觉被吸引住了——作为投诚之士，若能落得这个结果当真不错了。
只荨姑有点不乐意，圣人殿是她先祖所创建，她先祖虽然不在仙神阳界走动，隐然还是如今圣人殿的靠山和真正的主人。作为后裔，她应该向圣人殿效忠，应该卫护圣人殿的威严。让人苦恼的是，她还有龙家人这个身份；龙家人的身份让她很难抗拒家主和丈夫的意志。
“为了对抗魔神阴界，龙野失去了父亲，自己也吃了一千多年的苦头，心里难免有些怨气，歇一歇也应该。不如随他的心意，好生享受几百年平静，待他对会战的厌倦淡泊了，再想法劝解……”
荨姑聪明贤惠，很能理解丈夫心头的苦闷，虽有些不乐意却没公然反对，最终微笑着接受了关小山的意见。
至此，大道教开始按照关小山的意志转变。
曹筠、郭善长很快取回了自己的神丹。在李青、甲一坦率的教化下，曹筠、郭善长各自供认了几桩不能见人的丑事，更重要的是，两人还分别写了亲笔家书交给大道教，两封家书都是让嫡亲孙子跟随送信人一道悄悄过来相会，有要事相商。拿到家书，两位大道教教众便急匆匆赶往中宫星区曹家和郭家的封地去了。
荨姑、龙冉、水花子等人有意请关小山即刻就任大道教教主之位。
关小山却将这事拖了一拖，转而命令各组组长即刻回返潜伏地，集合本组教众到南海火山岛下的坑洞蛰伏。在那里，他将重新编订两千多教众的职司身份，组建《大道教学校》，并接任教主和校长之位。
四位组长随即离开总坛，回转潜伏之地召集本组教众；关小山则在李青、曹筠、郭善长以及荨姑、水花子等一干大道教总坛值守教众陪同下离开坤位星区，悄悄潜回南海火山岛。
八天后，一行五十余人分批抵达南海火山岛；关小山请荨姑、水花子两人率四名教众在南海一带匿踪值守，接应四方过来的大道教众，自己和李青等人下到两三里深的海底，一边斟酌‘大道教学校’的编制，一边陪曹筠、郭善长疗伤恢复。
这一天，关小山刚从曹筠修炼疗伤的洞室出来，忽然，一个魁伟的黑大汉一头撞了过来，一边撞还一边喊：“老大！我可想死你啦……”
黑大汉面目甚是陌生，以前从未见过，关小山错愕之间，一手扶住对方，一边急思来人是谁，就在这时，一头浑身雪白，毛发如披金挂银的白虎踏着老迈的步子一颠一颠地扑上来，竟是也有想亲热的模样。
“卷毛狗！智多星！你们两个也来啦——”
关小山恍然大悟，扶起赖在身前的黑大汉，欣然说道：“智多星，老大我也一直很挂念你呢……”
说这话的时候，关小山完全忘了智多星是龙野的灵宠，也完全忘了自己不是龙野魂魄转世这件事。
智多星、卷毛狗是随大道教内门心组教众一起来的，两头宠物这些年一直待在赤灵心身边。随着心组教众的到来，散布四方的大道教中纷至沓来。没过半月，另外三组在荨姑、水花子的引领下也先后进入火山岛下方的海底坑道，接跟着曹筠、郭善长的长孙曹桂与郭温也被接了过来。
待两千二百一十三位教众无一遗漏地抵达后，关小山勒令全体教众收敛生息，不得再施展法术神通，并引了一小股熔浆进入坑洞兼顾照明之用，免得修士随意动用修为扩展视野。
“磨刀不误割麦功！距离下次会战还有九十五年，趁这段时间，大家可以多多探讨理论知识，用不着急于修炼；心里透彻明悟之后，修炼会事半功倍！”
关小山先下达了禁修令，以保证海底坑洞不会因修炼气机外泄而暴露，接着开始着手组建“大道教学校”。
大道教各组首脑在一起会商三日，大道教学校的雏形随之浮出水面。其中具体内容为：
一，大道教回归仙神阳界后以学校的形式存在，不再对外扩展势力，不在校外传教布道。除非是教众在外新结识的双修伴侣才有可能被吸纳为大道教内。
二，龙家之主龙野接任大道教教主之职，兼任大道教学校校长。校长之下又有两个副校长，分别为金惜缘和美鱼儿。金惜缘是金水联盟的老人，美鱼儿出自坎位生灵星蓬莱神界，大道教主要依赖亲朋故友这条脉络发展的，至少有六成大道教众与这两个地方有些渊源，所以，两人的任命得到了不少欢迎和支持。
三，按照实力不同，大道教学校分为基础院和研究院，兵级和一般士级在基础院学习修炼；特别优秀达致巅峰、可以担任老师的士级修士和仙神将级修士归属研究院。荨姑、关小山、曹筠、郭善长等一干人既是研究院成员，也是研究院之课题组老师。
四，基础院分为四个系，分别是炼气系、炼丹系、炼阵系、炼器系；四个系分为十五个班；每个系学员、老师人员不等，其中炼气系容纳的修士最多，共有一千二百多人，分做八个班。炼丹系人数最少，仅有九十六人，一个班的编制都占不满。龙冉任炼气系总督使，荨姑任炼丹系总督使，云出岫任炼阵系总督使，水花子任炼器系总督使；十五个班的督促使则由龙勇、龙兰、甲一、水长青等人担任，曹筠的长孙曹桂成了炼丹系的学员，郭善长的长孙郭温则成了炼阵系二班的学员。
学校的框架支起来以后，两千多人便在火山岛四里多深的地底开始讲道讨论。对经常寂寞苦修的学员来说，这样的日子不仅不难熬，大家凑在一起交流说话反而很热闹很愉快。只关小山有点难熬，他和四女分别千年，相思深入骨髓，如今好不容易重逢，恨不得日日夜夜和几位伴侣在一起厮守亲热。可是厮守很容易，亲热却难——新的规矩定下来了，为了遮掩行踪，火山岛下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御使法术神通，也就是说，他不能用双修功法和伴侣亲热。
这条规矩可真的很不合时宜，情急之时当真能要人命。无奈之下，关小山只好隔三岔五约上赤灵心、李青、水花子、云出岫四女，悄悄溜出火山岛，跑到几百里外的一处珊瑚礁里风流快活，以解相思之渴。
起初，赤灵心、云出岫、李青、水花子四女只顾和关小山亲热，没有多想许多；过了一段时间，待相思之念稍解，云出岫、水花子便意识到不对，爱侣只顾和自己这一干人玩乐，似乎把前生第一任主妇荨姑给忘了。
“小山，下次出来一定要记得约上荨姑。”
又一次风流快活后，回程之时水花子甜甜地提醒。她非常欣慰，小山恢复成生灵星时的模样了，那些年——得知身世初时——的古怪冷淡全然不见，她能真切感受到对方对自己这四人浓浓的爱意以及对荨姑的生疏。小山更像是小山，不像那个让人无法琢磨的龙野。
“哦~~~好吧。”
关小山支吾一阵，最终还是答应了。事实上在仙神阳界，他和荨姑曾经有过多次鱼水之欢，对于和荨姑双修一事并没有心理障碍；这些天之所以没邀请确实缘于疏忽，毕竟，他不是龙野，脑海里没能留下有关荨姑的深刻记忆，稍稍懈怠就会把这个人完全忘记。
经水花子一提醒，关小山也意识到不妥，过了两天便趁没人时凑到荨姑，嬉笑着说请她出去和大家一道游玩。
荨姑显然知道这些天关小山游玩的具体内容，听到邀请便啐了一口，羞红着脸拒绝道：“你是圣人，还是教主、校长、族主，如此身份做事怎能如此胡闹，没一点体统？我不去，你想疯自己去疯吧。”
荨姑出身大家，性子和云出岫相仿，特别注重脸面尊严；若是与云出岫这等内敛温柔的女子同侍一人，她尚能袒露相对勉强支撑下来，无论如何都不能与率真热闹的赤灵心、剽悍凶猛的水花子、妖娆娇媚的李青这三个格格不入的女子赤*条条搅到一张床上去。
关小山多少明白一些，随后咬牙放弃了五女同欢的美梦，只邀约荨姑一人和自己出去游玩。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荨姑温柔一笑，欣然接受了邀请。
与荨姑双修之时，关小山自然而又投入，享足了夫妻之间鱼水之欢的乐趣，荨姑同样如此，没有一点异样的感受。双修过后，关小山搂着安静愉悦的荨姑，一边伸手在她赤*裸的背部温存抚摸，一边暗自诧异，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轻易就再度接受了对方。沉思片刻，联想到自己见到龙兰、龙勇时的亲热，他隐隐猜到龙野虽然灰飞魄散，却可能有一些残留意识通过两颗神丹和自己融为一体了。
对这个可能关小山并不忧心，经过千余年的苦修，他的魂魄如今足够强大，他相信，即使龙野的主体意识复活也不可能再对他造成威胁。
地上日出日落，岁月不断变幻，火山岛下却是一年四季晦暗阴沉，熔浆映衬的红光一成不变，没有丝毫岁月流逝的迹象，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久了，大道教众似乎忘记了外面的世界，安心地待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交游过活。
这一天，关小山在炼阵系旁听了一个时辰的课，直到领会了乾坤阴阳阵的奥义之后才转往研究院，准备与荨姑、赤灵心、曹筠等人探讨‘成圣的机缘’这个话题。
研究院有个专门用于小范围聚会的小洞室，关小山刚走进小洞室，还没坐定下来，盘膝坐在洞室里角的曹筠先开口了，突兀地说道：“如果我的感觉没错，这个时候圣人殿应该开始下达圣谕，征召各星区修士准备会战了。”
“会战？”
关小山口中咀嚼了一遍这个已经被遗忘了很久的词语，随后猛地醒悟过来，蹦起来叫道：“会战要开始了？这么快！”
曹筠淡淡一笑，道：“会战如同我修炼路上的影子，三千二百年前，我还是个兵级修士之时，修炼之余在兹念兹的就是会战；时间久了成了习惯，一俟会战到来，不用看日子我也能感觉到。”
“龙冉呢？”
关小山腾地一下站起来冲着荨姑发问，然后不等回答便连声吩咐道：“让龙冉亲自出去打探情况，荨姑、赤灵心、龙空做好出发的准备，会战时间若当真到了，你们三个立即前往陆上，想法打探到乾坤阴阳大周天阵的位置并以最快的速度传回来，一定要为全体教众的撤离争取到宽裕的时间，这次的机会定然不能错过，暗无天日的日子过得足够长了，我不想再等两百年。”
其实不用关小山说，荨姑等人都明白这次机会的难得。大道教只有借助仙神阳界的乾坤阴阳大周天阵才能离开，阴阳两界一百年会战一次，双方轮替攻守，这次若是错过，需要等两百年才能轮到仙神阳界进攻，大道教才会有新的撤离机会。
龙冉很快来了，紧接着匆匆出了地下世界；金惜缘、美鱼儿两个副校长没过多久也接到传讯，开始着手召集两院四系使员安排撤离事宜。平静舒缓的地下坑洞随之躁动起来，期待振奋的思绪一丝丝一缕缕渐渐酝酿，越来越多，越来越浓。
曹筠的感觉很快得到了证实。
五天后，龙冉回来了，并带回圣人殿征召令已经下达到各星区魔神将府这个消息。随后，赤灵心、荨姑、龙冉、龙空相继离开地下世界，分别前往魔神阴界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潜伏，等待仙神阳界出征大军的到来，关小山留在火山岛，和两位副校长以及学校使员建立编制，准备应对可能的意外冲突。
圣人殿的征召令一般提前三个月下达，征召修士的时间大概有一个半月，剩下一个半月则是各星区以及圣人殿直属人马定编演练的时间；征召修士的一个半月，各星区的气氛特别紧张，各地督促使四方走动，到处查看修士名符，防止有人躲避征召。这段时间，大道教众没敢往地面上冒一下头，生怕被抓丁寻人的督促使撞上。
荨姑等四位探子离开后有过了两个月，关小山估摸魔神阴界征召事宜已经结束，会战为期不远，便带着两千二百多人离开坑洞，然后分作左、中、右三个战斗队形从水路悄悄向北方遁走，距离乾位星区南方海岸一百里时北上大队停顿下来，大半教众潜入海底等候消息，只有十几个充当斥候角色的修士分散在几百里的海面上，准备拦截回报讯息的荨姑、龙冉等人。火山岛距离乾位星区两千多里，一来一往很是耽搁，关小山这等布置至少可以节省出一天时间。
大道教众在海水中潜伏的第十二天中午，高空中一道急速飙飞的身影进入到在海面上观察动静的关小山眼中。他凝聚心神仔细一看，却是奉命打探消息的龙空。
龙空毫不掩饰行迹，修为尽展在空中全速飞掠，似乎不在意被人发现；注意到这一点，关小山心里透亮——会战已经开始，仙神阳界的大军已然跨境而来，有此靠山和退路，龙空自然不再担心被魔神阴界发现踪迹！
“龙空！乾坤阴阳大周天阵在哪里？”
关小山扬声高呼，不加证实就直接开口索要答案。
龙空闻声下望，看到是关小山，一边转身向下飞掠，一边大声禀报：“族主！在艮位星区的云雾崖上空！昨天黄昏，乾坤阴阳大周天阵开始显现，我方出征大军随后跨入魔神阴界。”
“艮位星区云雾崖！”
关小山心念一闪，不仅记起云雾崖距此有六千多里，还算好了需要大队教众十五个时辰的脚程，以及大队抵达后会战刚进入第三天、距离仙神阳界出征军回撤还早、时间绰绰有余这些问题。尽管如此，他还是急忙下令道：“金惜缘、美鱼儿！传令全体教众，不再隐匿身形，保持战斗队形全速向西，赶赴艮位星区云雾崖——”
哗——
令声刚落，浪花飞溅，两千二百多教众飞身而出，稍稍整顿了一下队形，便滚滚向西方飞掠过去。
为了便于隐匿，大道教众平日都身着黑衣，与魔神阴界修士的服饰一般无二，这等打扮为撤离提供了很多方便，一路之上有不少魔神阴界的修士看见这支撤离队伍，却以为是己方奉命调动的人马，没有一个人飞上来盘查打扰。
两千多人畅通无阻疾飞半日一夜，第二天上午辰时末进入艮位星区地界，此时距离云雾崖还有不到两千里。就在这时，前方旌旗飘飞，人影憧憧，一队人马如灰云一般狂卷过来。
“是我们的人！”
双方相距还远，至少在三百里开外；龙空却从灰云的颜色上一眼认出迎面而来的人马是仙神阳界一方的。
“我们知道他们是自己人，他们却不知道我们是自己人。”
关小山一笑，吩咐道：“龙空，你先迎上去看看统带是谁，并告知详情，免得误会了。”
“是。”
龙空答应一声，正准备加速飞掠先迎过去，迎面的队伍似乎也发现了大道教众，然后齐齐一折，匆匆向北边拐去。
龙空一愕，对方这样一拐就不会和大道教相遇了，自己是否还需要追上去告知详情呢？就在这时，关小山狠狠呸了一口，烦恼地说道：“特么的！今番出师不利，这支人马见到我们的服饰如惊弓之鸟一般飞逃，不用说就知道是刚吃了败仗的溃兵，后面肯定有魔神阴界的追兵。传令全军，准备战斗，杀到乾坤阴阳大周天阵！”
一百二十二章觐见之礼
关小山的判断大部分都很准确，灰云一样的仙神阳界大军向北折行之后，一团被遮掩的乌云随即显露出全貌，这团乌云气势汹汹，紧紧跟在灰云之后向北追击，正是由两万身着黑衣的魔神阴界修士组成的。
唯一判断错误的是，魔神阴界大军忙着追击溃兵，把通往云雾崖的道路给让了出来。
“是艮位星区的本土修士。”
曹筠目力极佳，瞟了一眼便从旗号认出‘黑云’的来历，当然，他开口说话并非为关小山指认目标，踟蹰了片刻，他才道出真正的目的：“校长——交战双方都往北边去了，通往乾坤阴阳大周天阵的道路已经通畅，我们人少顶不了大用，没必要再介入战事吧。”
关小山暗自可惜，事实上他希望顺便参与一两场战事，让大道教多挣一点功勋，以便隐退之时的理由更充分；可惜，仙神阳界的溃兵将大道教误认做对手，早早溜到一边，不给他们参战的机会。
听了曹筠的建议，关小山正准备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向北拐行的黑云突然分出两个黑点，向大道教所在的位置飞速掠过来。
“咦？”
关小山微微一诧，旋即猜到一个可能——仙神阳界能将大道教误作对手，魔神阴界就有可能将大道教误作自己人，两个黑点弄不好就是艮位星区魔神将府遣来联系并请求支持的使者。
“这倒很有趣……”
想到这个可能，关小山先用心印术传音龙空：“龙空——你即刻向北迂回，悄悄追上溃逃的仙神阳界大军，找到大军主将告知实情，并让他不要再逃，准备与大道教夹击在后追赶的魔神阴界大军。”
龙空眼睛一亮，颇为振奋；他知道关小山用心印术传音是为了防止泄密，便没动声色，悄然退了下去。
待龙空离开后，关小山转对曹筠道：“曹筠——我对会战厮杀真的很厌倦，但是，仙神阳界是大道教未来的寄生之地，眼下我们若见死不救，日后怎可能在仙神阳界待得安稳？何况……”
说到这里，他下颌冲两个越来越近的黑点扬了扬，示意曹筠道：“你看——麻烦来了，就算我们想清静，对方也不会轻易允可。与其如此，不如顺便挣些军功，以为大道教对仙神阳界圣人殿的觐见之礼。”
曹筠闻言神色黯然，关小山说得有道理，但他还是不愿与魔神阴界的修士对敌。加入大道教开始为了保命，后来是被秘密**挟持，所有一切都出于无奈，他和郭善长并非真心背叛魔神阴界。
关小山眼光一扫，已经看穿曹筠的心事，便道：“你和郭善长道友可以不出手，混在大队中旁观即可。”
曹筠一怔，稍倾儿，神色复杂地对关小山说道：“多谢校长！”
二人说话的当口，飞掠的黑点越来越大，很快到了十余里外，相貌也依稀可辨，却是一男一女两位丰神儒雅的修士。隔得老远，其中的男子便扬声招呼道：“诸位道友，你等是哪个星区的？此番前来可是襄助云雾崖会战？”
“出岫——你上前应答。”
云出岫是女修，气质沉静内敛，最不容易让人生出疑心，比阿秀那张凶狠的疤脸强得多；所以，关小山让她扮作领队使员上前答话，待云出岫闻声而出时，他在后面小声指使道：“你就说——我们是乾位星区巡界机动营，听说敌军从云雾崖进入，便赶过来看看，看看是否有用得着之处？”
云出岫依言答了；她声音柔美，这番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更为可信。
俊美男子果真完全信了，爽快地呼道：“如此正好！我乃艮位星区支应使万侩，奉主府刑阔山将军之命前来请求诸位支援……”
说到这里，万侩回首指向溃逃的灰云和追击的乌云道：“诸位请看——那里有两支人马，其中在前溃逃的是一万余敌军，在后追击的是我艮位星区两万余修士；从前夜开始，我星区修士在刑阔山主府统带下奋勇激战两夜一日，于今晨终于击溃敌军，敌军溃逃之初打算退往云雾崖，刑阔山主府却希望聚歼这股敌军，想法将其隔断在云雾崖之外，并一路向东驱赶。没曾想你们突然出现，将这股逃兵吓到北边去了。为了防止敌军折向西逃回云雾崖，艮位星区大军只能从敌右翼追击，以遮蔽敌军往西去的退路。但这样以来，敌军的压力将会大大减轻，很有可能在溃逃中完成新的建制，为聚歼增添麻烦；所以，刑阔山主府命我前来相商，希望诸位能够从东边追击，压迫敌军左翼，和我军形成夹击之势。不知诸位可愿相助？”
万侩口齿便捷，一会就说清了眼前的情由。原来这支溃兵不是自己想往东逃，而是被艮位星区的大军逼着往东逃；只是溃逃的过程中遇上了大道教，吓的转而向北逃。溃逃方向的突然转换像是赛跑中弯道上的情景，追兵不是尾随而上，是从内圈逼上去；这样一来可以节省距离，二来可以防止逃兵转折往西；与此同时，追兵主帅希望置身场外的大道教从外圈逼上来，与内圈的艮位星区大军夹击逃兵。
这样的安排非常合理，关小山却很不乐意。他原本打算混进艮位星区大军之中，待溃逃之兵接到龙冉的通知回头反击时，大道教突然发作，与之里外配合夹击艮位星区大军。若是按照刑阔山的安排，双方一在溃兵左翼，一在溃兵右翼，中间的联系完全被溃兵隔开了，怎能达到突然袭击的奇效？没有突然袭击的奇效，区区两千余大道教众就不可能对战局产生根本性的影响。
尽管心里很不情愿，关小山却没法拒绝对方合理的要求，稍稍思酌了一下，他便传音云出岫：“先答应下来，等我们靠过去后再见机行事。”
云出岫便颌首说道：“好吧。既然刑阔山主府吩咐了，我等不敢不从。万道友——请你回去禀报刑阔山主府，我等这就依令行事。”
“多谢诸位道友！”
万侩揖手一礼，随即和同伴一道飞遁离去。
大道教众向西而去的势头跟着向西北偏转，向急掠的灰云靠过去。
溃兵和追兵距离很近，中间只有一道二三十里的缝隙，大道教距离两团云彩相对较远，差不多有两百五十里。正常情况下拉短两百多里的距离非常不易；好在不管是追兵还是溃兵，可能激战太久，修为消耗太多，奔行的速度比平时慢得多，以至于大道教中追出八百多里后，距离溃兵就只有三四十里，算上艮位星区的追兵，三者之间就像一个三角形，溃兵是顶角，大道教和艮位星区大军是一左一右的两个底角。
“如何趁其不备奇袭艮位星区大军……”
一路之上关小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对阵硬拼太不划算，他宁可冒见死不救的指责也不愿如此去做；可眼前三方的布局根本没有奇袭的可能。该怎么办？八百多里的路程至少需要花费一个半时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等快挨近了溃兵关小山却还没想到好主意。
正在这时——
向北溃逃的败兵忽然一折，不顾一切地往西转向——这种转向非常危险，从内圈逼上来的艮位星区修士大军会依照惯性，轻易穿进横拐的溃兵腹部位置。这支溃兵却不知是被两侧的追兵吓懵了，还是豁出一切也要逃回云雾崖，飞驰之中说转向就转向，毫不顾忌从内圈直*插过来的艮位星区修士。
“全军突击！杀敌——”
艮位星区主府刑阔山瞅见良机，喜得双目放光，疾声厉喝，驱使麾下修士向前猛冲。这支溃兵原是仙神阳界挑选出来的精锐，并非一般的乌合之众，所以，他没指望一个不剩地予以全歼，只要能截下一半就是了不起的大捷。
“摄！摄！摄！”
“疾！疾！疾！疾……”
“吸星大*法！乾坤大挪移！六脉神剑！一指禅！破枪式！霹雳流星拳……”
纷纷攘攘的大喝声中，两万余艮位星区修士不管是魔神将级还是士级、兵级一起出手，天空中流光耀眼，神兵纵横，齐齐向横折的溃兵杀去。
就在这时，溃兵之中有人厉喝：“神龙骑！冲锋——”
喝声之中，两百余头神龙呼啸冲出，迎着万千修士杀上来。原来这支溃兵不是没有防备，暗中集结了一支掩护撤退的神龙骑。
两百多头神龙骑数量不值一提，但是神龙偌大的体型一旦铺展开就能形成一道巨大的隔离带，将艮位星区的修士和溃兵完全隔开；而且神龙皮糙肉厚鳞甲坚实，承受打击的能力特别强，形成隔离带后一时半会不会被冲开。
“不要和神龙骑纠缠！绕过去——从上下左右绕过去——”
刑阔山见状大急，他可不愿如此良机被两百多头神龙破坏，当下命令聚成一团的部众四下散开，从神龙骑上下前后迂回追杀。
溃兵似乎被逼得急了，有人扬声大喝道：“仙神阳界远征军！誓死一战——”
“杀！杀！杀啊——”
听见呼声，仙神阳界正在溃逃的修士齐声大喝，竟然不再逃了，折身向赶近前的追兵杀过去。
艮位星区修士不甘示弱，齐声呐喊着继续上冲，双方很快就混战到一处。
从溃兵折向西逃、到神龙骑冲出形成遮蔽、再到双方混战，总共不到一盏茶功夫；在这段时间里，大道教众刚好从三四十里外赶到。
等这支人马赶到的时候，三方之间的位置完全变了。原本是一个顶角被两个底角左右夹持的三角形，在溃兵往西折向后成了从西北向东南延伸的一条三点相连的直线。
其中西北的点是原仙神阳界溃兵，这支溃兵在神龙骑的掩护下向西北挪了十余里，从中间位置挪到了里圈，顺势中心位置让给了艮位星区的大军；中心位置上以艮位星区修士构成的点最大，不仅因为这个点有两万余修士，还有位神龙骑的隔离逼得这支大军分散开了，向四周足足铺出二十多里方圆。东南的点则是大道教众，他们一直沿着既定的方向从东南往西北逼近，其间没有任何变动。
原本，大道教众这个点不能和中心位置上的点直接粘连，两者之间会有一道窄窄的缝隙；但在对方扩散开以后，两者间的缝隙被艮位星区的修士填充了，大道教众直接到了艮位星区大军的侧后方。
看到这种变化，关小山心里透亮，猜到这肯定是龙空和溃兵主将被逼无奈想出来的法子，这支溃兵应该也想寻找机会打个胜仗，洗刷先前的败绩。
想到这里，关小山一笑，用心印术对云出岫吩咐道：“眼下敌军分布散乱，最容易击溃！出岫——传令左、右、中三军，保持队形向敌军靠近，听我号令声响，便以密集阵队列从敌军背后发起突袭。”
云出岫略一点头，便去向三军统帅水花子、金惜缘、美鱼儿传令去了。
关小山暗自叹了一声，率先向乱成一锅粥的战场靠近。他早就厌倦了厮杀争斗，但是，为了大道教众有个安身之地，此时不得不出手。
“摄！摄！摄！”
“疾！疾！疾！疾……”
“吸星大*法！乾坤大挪移！六脉神剑！一指禅！破枪式！霹雳流星拳……”
随着大道教众靠近，艮位星区的修士只以为来了援兵，一个个精神大振，嘶喊着将一道道法术神通砸向对手。
“杀！杀！杀啊——”
仙神阳界的修士毫不示弱，可能是听说了一些什么，瞅见大道教众靠近战场到了对手背后，他们不仅不惧，嘶喊的反而更大声。
就在双方竭尽全力厮拼之时，一道比龙吟还要嘹亮百倍的声音在长空划过：“吞噬天地——”
这道声音听起来不大，也不刺耳，清清亮亮的很好听；只是当它响起的时候，战场上其他所有的声音似乎都没了，或者合成为一道杂音；杂音自然容易忽略，以至于这道声音一出战场上三万余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战场出现了片刻的停顿，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不敢置信地循声看过去。天地是为最大的阴阳，阴阳气绝对吞噬不了天地；能将自己的神通称呼为“吞噬天地”，神通的主人不是无知，就是圣人！
这人是无知还是圣人！
三万多双目光一起循声看过去……
关小山凌空而立，双眼微微眯缝，他没做什么势，只是轻轻拂了拂袍袖；一缕微风便在袍袖间荡漾开，无形的气浪一般向前扩散；很快，气浪遇到了阻碍，两名修士的身躯横在前方，气浪稍稍一滞随后猛地一弹，两名修士脸现惊骇之色如轱辘一样旋转着飞出去，气浪继续向前，没多久再度遇上阻挡，接着和适才如出一辙，三名修士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
“圣人！真正的圣人！！！”
三万多修士双目齐齐一鼓，不约而同从心底冒出这个念头。修士失控飞出只能是在修为衰耗一空的情况下发生，气浪与五名修士稍稍一碰瞬间便把对方修为衰耗一空，只有圣人的混沌无极之气才能做到，除此之外，就算魔神将级全力一赴也没法在瞬间把最低级修士的修为消耗一空。
“圣人！圣人怎么会在这个小战场上出现！！！”
三万多人目瞪口呆，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以至于斗法的速度都满了许多。就在这时，雷鸣般的呼声忽然大作，三支结成密集阵形的队伍呼啸着冲进艮位星区大军之中。
“大道行于天，两界同一世！”
“要和平，不要会战！”
“道友们！回头是岸——”
三支修士队伍齐声呼喝，叫出来的不是厮杀呐喊，却是意思深奥的口号。这口号丝毫不影响冲阵厮杀，两千余人如同三把烧红的烙铁刺进了牛油之中，趁对手目瞪口呆之际在对方阵中纵横穿插，来回切割，一瞬间就将艮位星区松散的阵形捣得七零八落，没了模样。
“杀！杀！杀啊——”
“神龙骑反击杀敌——”
多少有些心理准备的仙神阳界修士率先反应过来，奋不顾身地向对手冲击攻杀，援军之中竟然有圣人级别的存在，这个惊喜实在太过巨大，以至于没人再担心失败殒命这些事。
艮位星区修士大军的反应截然相反，谁也没料到友军突然成了敌人，而且是从背后杀过来的，更致命的是，敌人之中竟然有个圣人，更更致命的是，两万余人分布的十分零散，被神龙骑和大道教居中一捣，相互之间没办法支援，这种情况下，仗——已经没法打了。
机灵的修士一边闪避对方的冲击锋头，一边开始寻找退路，只等主将一声令下便撒腿开跑，只是，让人奇怪的是，众人等了很久，主将却迟迟没有下达回撤的命令。
急不可耐的修士不知道，艮位星区主将刑阔山还没从惊愕中醒过来，这时候正在喃喃自语：“大道教！原来他们是大道教！！！完了——当年今圣都未能奈何他们，我怎能……”知道当年大道教大闹玄武坛之事始末的刑阔山心灰如死，正沉浸在即将战败的忧郁之中，以至于忘了招呼部众撤走。
“撤啊——”
艮位星区一方之中终于有人忍耐不住了，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其他人如闻纶音，一边呼朋唤友，一边拔腿飞奔
一百二十三章再助一臂
“龙野！你是龙野？好！好！！！好——”
虬髯美男目光如剑，凌厉地盯着关小山连道了三声好，旋即，凌厉的剑光微微一黯，虬髯美男不无唏嘘道：“我一直以为，自己即使比不上荆长生，至少不在你龙野之下，呵呵——哪知道你龙野更非等闲，成圣比荆长生还早一步。”
虬髯美男是先前仙神阳界溃逃之兵的主将，艮位星区修士大败撤走之后，仙神阳界修士追击一番，龙空便引着这人来见关小山。这人似乎地位很高，和龙野也很熟络，见面之时没有见礼，只顾着感慨去了。
关小山仔细翻检当年见过的龙野记忆片段画面，没多久就有了答案——龙野原来记忆里有关虬髯美男的内容很多。
虬髯美男名叫尉迟刚，现任仙神阳界巽位星区主府；尉迟家和龙家一样，都是仙神阳界顶尖的世家，尉迟刚的本事神通不比龙野弱半分。一千八百年前，仙神阳界进行新一轮小圣大选，尉迟刚、龙野是二十多位候选者中声望最高的两位；这两人都非常自负，大有小圣之位舍我其谁的意思；没曾想最后的结果却是身世、表现一般的荆长生胜出。两位世家子弟虽然不忿，却又暗自庆幸小圣之位不是被对方夺走。事后，尉迟刚经常对人坦言——我可能不如荆长生，但绝不在龙野之下。龙野则赶上丧父之痛，最后一怒远走敌界坎位星区潜伏，打算报仇雪恨之余顺带洗刷小圣争夺战失利的耻辱。
尉迟刚和龙野过往纠葛甚多，他的感概便是由此而来。
关小山通过搜寻记忆很快弄明白状况，便对尉迟刚淡然一笑道：“尉迟道友，一千八百年过去了，你怎地还没变呢？”
尉迟刚一怔，似乎听明白关小山话中含义，稍稍一顿，肃穆答道：“多谢龙野道友指点，你说的是，我该变了，要不然不可能有丝毫寸进。”
关小山一笑，没有多加解释；他没想到随口一句言语竟会被对方理解做禅机。对方既然乐意如此理解，他也没必要辩说什么。
尉迟刚不知原委如何，只是一改前貌对关小山的态度焕然一边，很谦逊地上前说道：“龙野道友，这次会战详略你可能还不清楚，是这样的……”
随着尉迟刚不厌其烦的解说，此番会战大略形势随之呈现在关小山面前……
三天前，仙神阳界出征军跨进魔神阴界。
仙神阴界这一次的运气非常好，艮位星区是魔神阴界实力最弱的一个星区，跨界出口云雾崖还在魔神将府之西，可谓是西陲边荒，距离中宫星区神龙顶很远，魔神阴界机动大队和其他星区的修士一时半会很难赶到，出征军因此有足够的时间荡平一两个星区以争取尽量多的胜果。
出征军第一个攻击目标显然是云雾崖所在的实力虚弱的艮位星区魔神将府。
艮位星区魔神将府位于云雾崖东麓，聚众在此坚守的刑阔山早在乾坤阴阳大周天阵激发的光芒初现之时就知道不妙，他这人很干脆，一旦意识到不对立即弃守魔神将府，率部躲进山壑间藏影匿形，以保存实力为要。
这样一来，出征军先荡平艮位星区的目的就落空了；气恼之下，主帅荆长生命令大军每万人为一队，队与对间隔两百五十里，相互支持相互协调，沿东、南、北三个方向扇形展开，一路劫掠烧杀，尽量扩大战果。
第一天，浩浩荡荡的出征军没有遇到任何有效的抵抗，不仅捣毁了艮位星区魔神将府，还斩杀了百十个运气不好的敌方修士，第二天，出征军在相邻的坎位、巽位都遇到了有力的抵抗，十路大军随后分作三路，南边的四路会合攻击巽位星区的修士，北边四路会合后攻击坎位星区的修士，中间两路一前一后继续向东搜索前进，为南、北两地战事遮蔽，防止对方奇兵突袭。
这时候出征军上下眼里盯得是坎位、巽位两个星区被围之敌，心里想得是重创两星区被围之敌，全然忘了艮位星区的修士全员失踪这回事。偏偏刑阔山也不是安分的主，不肯一直躲在山壑间藏影匿形，就在仙神阳界的注意都放在南、北两场战事以及守军机动大队驰援的方向——东边——之时，艮位星区两万多修士从山里溜了出来，没多久和中路后队也就是尉迟刚麾下的一万修士撞到一处。双方激战两夜一天，刑阔山凭借数量优势最终击溃了对手。
战败之后，尉迟刚害怕这股敌军影响南、北两处战局，就不敢往南、北两个方向溃逃，只得率部一路向东逃蹿，没多久就遇到西来的大道教众，他误以为大道教众是敌方援兵，紧急之下再顾不得影响北边的战局，率部仓惶向坎位星区逃蹿，直到龙空追上来通报消息。
尉迟刚认识龙家魔神将级的子弟龙空，而且非常信任，听说来者不是敌方援军而是己方潜伏的精锐，立时来了兴趣，甘愿冒着被敌方拦腰截断的风险也要配合大道教众完成突袭计划；他这种举动也是无奈，若不能依靠大道教众反败为胜，回去之后，巽位星区的战绩将会很难看。
好在结果一切遂心，圣人级高手的现身和大道教众的突然袭击彻底震摄了对手，仙神阳界反败为胜，尉迟刚率部趁势斩杀七八百位敌军修士，战果当真不小。
“龙野道友——大道教不如暂时和我军一道行动，战局变幻莫测，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如何，大家在一起相互有个依靠最好，你看怎么样？”
介绍完会战局势，尉迟刚以一句邀请结束了话语。
“这个主意甚好，只是——哎……”
关小山长叹一声，心情沉重地答道：“大道教独自与魔神阴界周旋了近两百年，其间孤立无援、死伤惨重，累计有三千二百多教徒身死殒命，侥幸熬下来的只有眼下这两千余众，却个个心身俱疲，唯愿找个安全的地方栖身休养，实在没办法对阵厮杀了。所以，我没打算让大道教参与此番会战，准备回转仙神阳界，让教众尽快安顿下来。”
大道教这些年确实有些损失，包括当年大闹玄武坛在内，一共战损一百五十七人；这个数字快接近大道教一成教众了，但远称不上死伤惨重；关小山不管这些，欺仙神阳界那边不清楚实情，只管尽力夸大这些年的艰辛和功劳，为大道教退隐制造借口。
“啊？损失这么多！”
尉迟刚不明情由，听说后大吃一惊，果然流露出深深的同情。阴阳界的修士修为深厚，性命坚韧的很，只要有一线生机就能活下来。所以，即使再惨烈的会战，战损也很难达到一成，而大道教的战损竟然达到大半；这个比例代表的惨烈程度让人不敢想象。
若是正常状态下，尉迟刚绝不敢相信，不过，身处敌境一两百年的大道教不属于正常情况，尉迟刚不得不信，并颇为同情道：“我能够想象大道教这些年的艰辛，既然如此，龙野道友——你们就先回转仙神阳界去吧。”
“保重！”
关小山没有再客套，揖手为礼向尉迟刚道了一声临别祝福。
这次遭遇战很有意义，大道教不仅借机建立功勋，有了进入仙神阳界的资本；还可能通过尉迟刚的口将大道教这些年的艰辛传扬出去，为退隐赢得道义支持；最主要的是，关小山趁机崭露了圣人级的实力，圣人级修士的身份非同小可，公开身份后的关小山无论提出什么要求都将得到圣人殿最大程度的尊重，哪怕不那么合理。
所有的目的都已经达到，关小山满意地辞别尉迟刚，率领大道教众一路向西赶。行了两三百里，荨姑、龙冉、赤灵心三人先后追上来与大队会合。
当时探访乾坤阴阳大周天阵时关小山曾有约定，四位仙神将级的修士探查到出口位置后，负责探查出口位置所在区域的修士以最快速度回转火山岛传讯，在其他区域探查的三人不用回转火山岛，可直接赶赴出口位置与主力会合，免得来来去去耽搁了回程时机。
荨姑、赤灵心三人的回归让关小山了结了最后一件心事，至此对魔神阴界再无半点挂念，只急匆匆催促教众赶路。就在这时，后方忽有一人飞赶来，还在四五十里外就御使阴阳气高呼道：“龙野——请稍等——”
关小山凝神看去，发现来人竟是尉迟刚。
“这人身为一方大军主将，竟然只身亲自追来。莫非战事发生紧急变化了？”
关小山心中一闪念，随即吩咐大道教众不要理会继续西行，自己则和荨姑一道留下来等候。
尉迟刚速度飞快，转眼间就赶了上来。他似乎真的很急，见到荨姑只用目光略一示意便匆匆对关小山说道：“龙野！对不住——此番只怕非要麻烦你出手不可。”
“嗯？”关小山皱眉看过去。
“是这样……”
尉迟刚肃然解释道：“龙野！战事有变，魔神阴界有大批援兵赶到。其中有四万救援坎位星区，将小圣麾下人马缠住了。对方主帅孙成方则率四万精锐赶往巽位星区，与被困的本地修士前后呼应，遮断了我军南方战场上四万修士的退路。小圣听说之后，急令中路两军驰援南方战场。现在，前后两军的两万修士正向南开赴准备进入巽位星区。中路两万人马驰援以后，南方战场上敌我双方都是精锐，数量也相差不多，原本不用担心什么。但是，对方有一个圣人级主帅孙成方，他身边还有数量客观的魔神将级高手，这一点对我军非常不利。为了避免大败，为了减少仙神阳界的损失。龙野——我恳请你带几名仙神将级的高手去南方战场走一趟，抵住孙成方和他身边的高手。至于大道教普通修士，可以先行回转仙神阳界。不知你意下如何？”
尉迟刚说罢，一脸恳切地盯着关小山。
“龙野！战事如此危急，我们绝不能袖手旁观。”关小山还未回答，一旁的荨姑又抢先开口相劝。
事实上，听说不用大道教普通教众参与，关小山已经有些意动，听荨姑这么一说，当即点头答应道：“好！我这就去会一会孙成方。荨姑——你带着教众先行回转仙神阳界，让龙冉、龙空、赤灵心三个留下来陪我去南方战场走一趟。”
荨姑灿然一笑，冲尉迟刚一点头就匆匆追赶大队去了。
过了片刻，接到通知的赤灵心、龙冉、龙空返身过来，关小山领着三人便随尉迟刚一道向西南方飞去。
五人都是仙神将级或以上的高手，修为深厚，飞行速度不是一般修士能够比拟的；只全速飞行四五个时辰，就在巽位星区西部边缘赶上了仙神阳界的两万中路军，双方会合之后已是黎明，大军向南又行了三个时辰，便到了南方战场巽位星区魔神将府所在地——葫芦岛——边缘。
葫芦岛由一大一小断续相连的两座岛屿组成，岛屿位于烟波浩淼的云梦湖中；交战双方开始在葫芦岛上空对阵厮杀，随着孙成方统帅四万援兵到来，交战区域随之扩大到整个云梦湖上空，对阵厮杀的格局演变成四方混战，仙神阳界位居中央的四万修士分成两支，背靠背抵挡魔神阴界两支人马的夹击。
尉迟刚这支人马距离云梦湖五百里外就被发现，位于云梦湖东北角上空的魔神阴界大军旋即分出一万人马前来拦截阻挡。
关小山一眼看出来，孙成方这番应对和当年他初任小圣第一仗几乎一样，打得是以小股人马滋扰敌方援兵，集中优势人马聚歼敌军主力的主意。想了片刻，便开口对尉迟刚说道：“尉迟道友！我们不妨将计就计，集中精力重创这支敌军。一旦这支敌军溃败而逃，将会对云梦湖上空的战事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不用着急和孙成方兵对兵、将对将厮杀烂战；你看如何？”
“好！我听你的——”
身边有一位圣人级高手压阵，尉迟刚的底气特别足，当即断然下令道：“所有人等——全力向前攻击！三个时辰内，给我击溃拦截的敌军！”
“杀！杀！杀啊——”
两万修士齐声大喝，这些人知道己方有一位圣人级修士压阵，便也勇猛了许多；四五百神龙骑在前，其余修士一股股一团团紧随在后，迎着一万敌军狂卷上去。
“杀！杀！杀啊——”
魔神阴界一方数量虽然少了一半，气势丝毫不弱，一个个拼命嘶喊，御使着诸般神通技能迎头痛击。
“杀！杀！杀啊——”
云梦湖上空嘶喊声同时大作，似乎感受到这边的热烈，魔神阴界一方冲击的更加凶猛，仙神阳界一方瞅见援兵到来，也打起精神奋勇反击。
“既然来了，总要有点作用。”
关小山冲赤灵心、龙冉、龙空一笑，吩咐道：“走！我们四人上去狠狠冲他一阵！”
轰——
闷雷般一声巨响，三万急速冲锋的修士好像两道相向奔腾的巨浪猛然撞到一块，双方接触处，无数流光烟花般闪烁湮灭，再闪烁在湮灭；纵横飞掠的神兵在空中相互纠缠，因为太过密集，看起来像在接触的中线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刀枪锁链。
这道锁链像一道分界线，双方修士隔着锁链施展出各种法术神通冲着对方狂轰滥炸。仙神阳界占据了明显的数量优势，飞腾而起的流光白芒又多又密，相对来说，人数少了一半的魔神阴界发动的攻击显得稀薄许多，更多的是防御和消解；只是这一方气势丝毫不弱，对手的攻击虽然稠密，却不能让他们的修为在短时间内消耗殆尽，只要撑下去，身后的大军要不了多久就会前来救援。
就在这时，仙神阳界一方突然飞出三男一女四位修士，这四人对纠缠的神兵锁链这条界限毫不理会，向前轻轻一冲，二三十杆神兵倏地崩散露出一个大大的缺口。四人身子一闪，穿过缺口到了魔神阴界一方最前沿。
“摄！”
“疾！疾！疾！疾……”
“吸星大*法！乾坤大挪移！六脉神剑！一指禅！破枪式！霹雳流星拳……”
眼见对手进了己方阵中，不待使员将领指示，附近的百余修士齐声大喝，近百道神通法术呈扇面向四人裹挟过去。
“吞噬天地——”
四人中一个疤面男子轻声一喝，衣袖随手向面前一拂。一道无形的气浪无声无息地升腾扩散，向近身的上百道流光白芒反卷过去。
“摄！摄！摄！”
另外三人跟着出手，三道流光和三件长枪神兵跟在气浪之后攻向周围的魔神阴界修士。
“圣人？！”
魔神阴界修士大惊失色，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有圣人出战，他们只顾惊讶圣人的存在，完全忽视了三位魔神将级的高手。
“圣人！圣人！圣人！！！”
与魔神阴界的惊骇恐慌相比，仙神阳界一方却士气大振，两万修士高呼圣人，手下的攻击越发地猛烈密集。
“噗噗噗……”
一连串轻微的爆响，上百道白芒流光气泡一般相继湮灭。唯有三道流光、三件神兵迅疾地穿过湮灭地带，击中了六个正自发呆的修士。
崩！崩！崩！崩！崩！崩！
在被击中的那一刻，六件同心铠轰然炸裂，没有半分延迟，即便如此还不足以完全抵挡伤害，同心铠的主人齐齐闷哼，脸色惨白，似乎受了不小的受害。
“吞噬天地——”
疤脸修士正是关小山，一举扫荡了上百道攻击后，几乎没有停顿，他轻喝一声再次拂手。六名失去了同心铠的修士惨呼一声远远飞出去，不仅是这六人，附近还有七八人跟着飞跌出去。少了十几个人的前沿战阵，顿时空出了一个缺口。
“摄！摄！摄！”
三位魔神将级的高手不甘落后，流光、神兵沿着缺口向前劲推。所过之处，只闻同心铠一道接一道炸裂，没一人能凭借修为捱上任何一击。
“诸位道友！随某冲锋——”
尉迟刚看到破敌良机，带领十余护卫飞身赶到，向后一招手，率领百十修士沿着缺口向魔神阴界阵心插*去。
“摄！摄！摄！”
“疾！疾！疾！疾……”
“吸星大*法！乾坤大挪移！六脉神剑！一指禅！破枪式！霹雳流星拳……”
仙神阳界修士大声嘶喊，一蜂窝地涌进敌阵。
魔神阴界阵势大乱，缺口越撕越大，眼看着就要崩散；就在这时，正踏着方步在前开路的关小山突然心生感应，他一抬头，循着感应看去，但见东南方有一道人影忽闪忽灭，正以瞬移之速向这边赶过来。
看见这个情形，他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嘀咕道：“孙成方？呵呵，圣人间的战斗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一百二十四章再来一遍
孙成方如飞而来，四五百里的距离几个起落便已跨过，当又一次现出身形时已到魔神阴界军阵后方。
“恭喜！恭喜——没想到阴阳界又多了一位圣人。道友看起来甚是陌生，不知是何方神圣？某乃魔神阴界孙成方，道友可愿与某单独切磋一番。”
孙成方一路飞的甚急，接近战阵时反倒从容起来，温和有礼地开口招呼，意欲请关小山脱离战阵和他单独厮杀。
关小山却看出孙成方温和有礼背后蕴含的意思——魔神阴界的战阵岌岌可危，如果两位圣人在其中大打出手，战阵非崩散不可；正是顾忌到这些，孙成方才邀请自己出阵单打独斗。
敌所不欲，我必施之！
关小山一笑，一边继续催运混沌无极之气开路冲锋，一边嘿然道：“某乃龙野，小圣想必不会太陌生吧。”
“龙野！”
孙成方恍然，低喝声中身子一闪到了双方战阵接触处。对手是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龙野，不可能被礼仪风范诱使脱离战阵，既然如此，他只能亲自上阵堵截，再顾不得是否会对本阵防御造成影响。
“吞噬天地——”
孙成方凌空而立，身子向后略略倾斜，厉喝声中，身子猛然向前一冲，双手顺势向前拂出，好像推着一个无形的轱辘全力向前冲一般。
与此同时，他身前的空间霍然一变，这种变化很玄妙，也很模糊，不注意的话看不出异常，仔细打量才能看出在他推动的双手前方似乎多了一个独立的小空间，不是无形的气浪，而是一个迅速生长的透明小空间。四周的一切——包括空气——被这个小空间一旦沾上，似乎立时化作补充的养分，无声无息地融化进去。
小空间如滚动的雪球越来越大，以一种让人无法察觉的推进方式向关小山碾压过来。
普通修士对此感受不大，关小山的感应却清晰无比，因为这个雪球般涨大的小空间正是阴阳界最本源的力量——混沌无极之气；他已经修炼出来混沌无极之气，自然能感知到这个力量的存在。
“吞噬天地……”
关小山曼唱低吟，在孙成方出手的同时拂了拂衣袖。这一次随手拂出的不是一道气浪，而是两支气箭——两支声势不大却锐利无比的气箭。
急滚过来的雪团像是一头急剧膨胀的怪兽，外圈的每一点、每一片都是能一张能吞噬一切的大嘴。但在心识的作用下，关小山眼中的雪球却是一块崩塌的空间，是一口沸沸扬扬的熔炉。任何东西与之相触便会被肢解成最微小的碎屑，化作浮沉一样的微粒。
“哼——你能吞噬天地，我也能吞噬天地，但我们到底谁更厉害一些，谁能够吞噬对方呢……”
关小山冷冷一笑，心念动处，两支气箭倏然一缩，没有涨大反而纤细了许多，只是更加凝实尖锐了，像是两根绣花针，在空中轻盈飞舞，如同挑刺水泡一般分从左右刺向涨大的雪球。
“嗤、嗤。”
两声轻响，两支气箭轻易刺进雪球一般涨大的空间。
听到声音，关小山以为下一刻气箭和雪球空间将会如阴阳气相遇或者灵气相遇时互相消解一般融为无形，便再度凝神，准备继续出手攻击。对面的孙成方反应却截然不同，身形迅疾一飘，似躲避什么可怕之事一般，惶惶如丧家之犬向着远方急速飞遁。
“咦！这是……”
关小山正自诧异，忽然心生警兆，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接跟着耳边噼里啪啦连声爆响，如同煮沸的滚水；气箭和雪球空间原本是透明的，随着滚水的声音响起，两者接触之处凭空生出无数黑点。
黑点其实不是纯黑色，而是灰黄相杂的斑驳之色，而且不知是粒子还是气状，一经生出便以不可思议地快速生长繁殖，关小山刚看见有几个黑点生出，一晃眼黑点已经密密麻麻如一个大马蜂窝了，再一闪眼竟是有成了黑色沙漠的景象，与此同时，一股令人心寒胆颤的恐怖力量蓬蓬勃勃从中生出，连关小山这样的圣人都感觉到了惊惧。
从气箭刺破雪球状空间到孙成方远遁，再到黑色状沙漠和令人惊惧的力量生出，其实间隔的时间很短，只一眨眼就完成了整个过程，关小山的反应也足够快，稍一见到不对立时高呼：“快退——”
呼声出口的同时，他一如先前的孙成方，以最快的速度向后飙飞，路过赤灵心、龙空龙冉三人身旁时，顺势狠狠推了一把，这三人对他没有提防，被这一推犹如出膛炮弹一样飞出去。
“呼——”
轻微的风声在后响起，隐隐约约的似乎在九天之上，入耳之时却十分可怖，像寒冬腊月的西北风，凌厉地啸叫着，刺得人心惊肉跳，与啸叫同时来的，还有让人一阵阵发悸的凛冽。
关小山心里一寒，达致顶点的飞遁速度无形中又快了三分，同时扭头回顾……
呼……
啸叫声中，先前透明的两支气箭和雪球状的空间已经被石磙大小的黑色粒子团代替，黑色粒子团先是一缩向内部塌陷，紧接着向外一扩，大爆炸一般向外四溅，飞溅速度如光似电，快得不容许任何人躲闪，不给任何人时间反应。
嗤嗤嗤……
细雨敲打芭蕉的声音连绵响起，飞溅的黑点轻轻打在飞舞的神兵上，打在鏖战不休的修士身上，关小山的眼睛忽然瞪直了——被黑点敲打上来，无坚不摧的神兵似乎比柔嫩的芭蕉叶更为脆弱，轻易就被洞穿，当一团黑点过后，神兵便如筛子一样千疮百孔，再有一团黑点卷过，神兵似乎被洞穿成无数肉眼看不见的微粒，影子都没留下一点，完全凭空消失了。不仅神兵如此，黑点打在修士身上时亦是这般；没有同心铠炸裂的声响，似乎同心铠来不及粉碎护主就被毁坏，没有修士惨呼哀嚎，似乎不知道痛疼或者来不及感受痛疼；就这样，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一个个修士先是成为筛子，接着在黑点的冲击下灰飞湮灭，不留一丝痕迹。
眼前的一切太诡异了，与关小山以前所见过的斗法完全不一样，两股不同的相遇时不是融合消解而是激化爆炸，威力成十倍百倍地放大。爆炸的威力不仅大，更让人惊恐的是，速度特别快，关小山刚一回头看见爆炸发生，黑色粒子就追上来到了背后，他可是一直没停地在瞬移飞遁啊。
“这……”
关小山大惊失色，正不知道黑点及身时自己会不会和其他修士一样变成筛子然后灰飞湮灭，一阵带着寒意的微风已经沁入骨髓。
咝~~~
微风波澜不惊地袭入体内，只是没有穿透，也就是说，关小山的身子没有成为筛子；但他没有丝毫庆幸，反而睁大了眼死死盯着自己的身子，吓得魂飞魄散。原来在微风入体的同时，他的身体忽然沸腾起来，好像油锅里溅进了冷水，体内一直平静的混沌无极之气劈哩帕拉翻翻滚滚，和气箭与雪球状空间相遇时的情景一样，竟是有了激化爆炸的模样。
这个身子若将刚才的爆炸重演一遍，关小山相信，就算他的魂魄凝练出了实体，一样会灰飞烟灭，不会留下丝毫痕迹，这可如何得了！
“特么的！老子真是愚蠢——混沌无极之气是天地的本源力量，也就是无，无生阴阳，阴阳生五行，阴阳气、灵气相遇时融合消解就是回归本源，可以成为无；混沌无极之气相遇却不行，两个无在一起却不能融合，更可能激化出‘有’，从无到有就是宇宙大爆炸，就是新的空间新的天地诞生的过程。完啦完啦——老子这次运气用光了，身体不定会爆炸成一个小宇宙出来……”
眼见体内如滚如沸随时都会爆炸的模样，心惊胆战的关小山却束手无策，只能暗自懊悔烦恼；他虽然成圣多年，对混沌无极之气知道的并不多，匆忙之际根本没有半点辙。就在这时，他腹下一热，一直和心识相依为命躲在气海穴中的那颗快要被遗忘的神丹突然急速旋转起来。和以前急速旋转是为了抗拒混沌无极之气侵入不同，这次的旋转带有一股很强的吸引力，如同吸收阴阳气修炼一般，拼命拉扯气海穴外的混沌无极之气。
“咦？这是怎么回事？”
关小山一愕，不明白气海穴神丹为何在如此紧张的时刻跑出来凑热闹。不过，愣怔之后，他立即将心神潜进神丹，依照修炼之法御使神丹旋转吸收。确实，他不明白神丹为何跑出来凑热闹，但在身体即将爆炸之时，他必须有所动作，哪怕动作毫无意义，也比无奈地等待好得多。
轰——
关小山刚刚潜入神丹，脑中轰地一响，似乎坠入到炼狱般的熔炉之中。熔炉之中一会儿是比火山熔浆的温度还要高出百倍的青色火焰，一会儿是比玄冰幽冥还要冷上百倍的刮骨寒风。一冷一热轮替交换，冷的把他冻成冰雕，热的再把他融化。即便是他经受过各种痛苦，此时也感觉到了煎熬。
“特么的！这是怎么回事？老子又没有做多少恶事，死前怎会受如此折磨，修炼都会变得这么痛苦……”
关小山忿忿不平，只是想到修炼之时，他突然发觉神丹的感受和他的心神完全不一样；不知道是很久没有吸收阴阳气了还是其他原因，气海穴的神丹如饥似渴、如沐春风、如天降甘霖，卯足了劲地旋转，拼命吸收外面的混沌无极之气。
关小山见状不由诧异起来，当下暂时抛弃痛苦，凝神琢磨道：“不对！神丹怎么可能吸收混沌无极之气？该是被混沌无极之气浸润融化才对。”
诧异之下，他再一仔细品味，却发觉神丹吸收的并非是混沌无极之气，而是黑色粒子袭入体内与混沌无极之气相遇时激发出来的气息。
“这是什么？无生有，生阴阳；混沌无极之气是无，激发出来的应该是有，是阴阳气，神丹只能吸收阴阳气，按说这气息应该就是阴阳气；但为什么和我印象中的不一样？阴阳气再怎么爆炸都不会有如此大的威力吧？莫非这是原始初生状态的阴阳气？因为比阴阳界沉淀了几万年的阴阳气纯粹许多，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才会在吸收时让我感受到痛苦……”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关小山说不清是对是错，不知道是否合理，但是，让人感觉到欣慰的是，自从神丹开始旋转吸收，他体内沸腾的状态虽然没有解除，也没有继续恶化。
“难道神丹能够吸收‘无’生出来的‘有’？很有可能，爆炸需要能量积累到一定程度时才会发生，神丹的吸收很有可能让能量没法累积到爆炸的程度，所以……”
想到这里，关小山精神一振，痛彻心肺的痛苦似乎也减弱了不少，当下凝聚心神，按照修炼之法，御使神丹拼命吸收。神丹因此旋转得越来越快，好像龙卷风的风眼一般，吸力越来越大，体内混沌无极之气和黑色粒子相遇时激化出来的气息受此吸引，从上下左右汇聚过来，一一被裹卷进去。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关小山忽然发觉身体的沸腾有减弱的迹象，仔细一看，原来黑色粒子已经停止袭入体内，没有源源不断的补充，在神丹的吸收下，混沌无极之气的激化便趋于减弱，有了恢复平静的势头。
“特么的！老子的运气还好没到头……”
关小山心里一松，暗自庆幸；就在这时，气海穴忽地一热，神丹好像打破了的鸡蛋，丝丝缕缕的灼热之气狂喷而出，向上下左右弥漫浸润。灼热之气所过之处，让人感觉进入到温暖的汤池，汤池不仅温暖，而且有着奇妙的力量，与之轻轻一触，无论是肌肤毛发还是血液骨髓，无不欢呼雀跃，似乎得到了新生般生机勃发，瞬间增长了十倍百倍。
“这是？！”
关小山一惊，他有过一次经验，这种现象正是天人合一，进阶成圣的情景。只是，他已经成圣了，难道还要再来一遍？另外，他刚刚看到两种混沌无极之气相遇时生出“有”，并引发大爆炸的可怖景象，此时气海穴神丹进阶成圣，必定会生出一种混沌无极之气，新生的混沌无极之气和原有的相遇岂不是也会激化，生出“有”并且产生大爆炸？这时候若再发生大爆炸，自己体内可没有第三颗神丹来救命了。
关小山心急火燎，却没有办法阻止，只能忐忑不安地盯着体内的变化。
灼热之气源源不断地从神丹中冲出来，眨眼间就和气海穴外的混沌无极之气发生了全方位接触。关小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混沌无极之气如水一般缓缓流淌，水银泄地无孔不入，又如太阳一般暖融融的向四周辐射绵密无间，只是在和原有的先天无极之气相遇时十分平静，没有激起一点波澜，更不用说激化反应乃至爆炸了。
关小山大奇，凝神仔细察看，看了好一阵他终于发现了异常。原来前后两种混沌无极之气并没有真正接触，两者之间隔着一层透明的光膜——虽然两者都是无孔不入，浸润了全部身体，但那层透明的光膜同样是无处不在，无一遗漏地将两者分隔开了。
“这是心识！”
关小山恍然大悟。第一次成圣的时候，心识就不受混沌无极之气的洗礼，最后躲到气海穴将神丹包裹起来了。没想到气海穴神丹进阶成圣，心识依旧不受洗礼，不过这次它无处可躲，只好化做一层薄薄的光膜横在两者之间，让神窍神丹进阶的混沌无极之气没机会和气海穴神丹进阶的相遇。
“真特么的古怪！”
关小山弄不清这种现象是好是坏，直觉得匪夷所思，无奈地嘀咕一声后，便任由气海穴神丹生成的混沌无极之气浸润身体。
不移时，气海穴内空空荡荡，神丹完全化作混沌无极之气分散在全身。再次成圣的关小山跟着睁开了一直闭着凝神内视的双眼。
双眼睁开的一刹那，关小山立即感觉到了怪异。似乎处身所在不是战场，而是一荒凉无人之地。身边不仅没有修士鏖战的身影，还静悄悄的没有嘶喊呼喝之声。他转头四顾，随即发觉自身所在还是战场，只是双方已经停止对战，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知再想什么。他再次凝神细瞧，这才看出一点原委。
战场因为双方对阵厮杀原本是长条带状，此时却变了，长条带状的中心出现了一个大窟窿，这个窟窿直径约莫有一里半，由于这个缘故，双方一字摆开的战阵因此成了两个玄月状的半圆，另外，双方修士的人数少了许多，魔神阴界一方看起来只有六千余，仙神阳界一方似乎不足一万五了。
发觉自己站在大窟窿的中间，不用多想关小山就明白，这个大窟窿是刚才的爆炸造成的，双方之所以出现这么大的减员，毫无疑问也是大爆炸造成的；大爆炸发生时，仙神阳界一方人数比较稠密，所以减员比对手多不少。
“难怪孙成方邀我单独切磋，原来他清楚圣人对战的后果。只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愿应邀，他又看出我方修士比较稠密，玉石俱焚之下伤亡会更大，便乐得如此……”
信念一闪，关小山向左侧看去，但见五里之外，孙成方双眉紧拧，正迷惑不解地望着自己。心里顿时生出明悟：“呵呵——他可能没想到我能撑过大爆炸的冲击……”
一百二十五章非常玄妙
关小山再一回眸，发现赤灵心、龙冉、龙空站在大窟窿边缘，却都安全躲过了大爆炸，当下心里一松，转对孙成方一笑，道：“道友，你怎么走啦？呵呵——我们的切磋还没分出胜负呢。”
轻笑声中，身子连着两闪，来到孙成方对面一里处。关小山很想弄清楚再次成圣的自己实力究竟如何，成圣只有一千多年的孙成方无疑是个很好的参照。
孙成方站在魔神阴界阵中，身周零零散散站有不少修士，可是，当关小山孤身飞来之后，这些修士不是上前围攻，而是轰地一下躲避瘟疫一般四处飞逃，只怕距离两位圣人太近。
孙成方也怕圣人间的斗法误伤己方修士，身子一动向高空急速遁去，口中招呼道：“龙野——你随我来！”
关小山不惧对方耍诈，一边紧跟着向上飘飞，一边呵呵笑道：“好！道友盛情相邀，龙野不敢拒绝。”
倏忽之间，两人向上飞出六七十里，一直飞到云层之外远离战场才停下来。
“不用多说！开始吧……”
在前领头的孙成方身子一顿，回身招呼的同时，双手一挥，一道无形的气浪凭空生出，翻滚暴涨着扑向两三里外的关小山。
“我喜欢干脆。”
关小山呵呵一笑，拂袖丢出一道气浪迎上。出手反击的同时，他身子一闪，在左边画了个圆弧，迂回向孙成方靠近。他已经见识过大爆炸的厉害，自然不会再大意；若是径直前冲的话，很可能会沾上两道气浪激发的大爆炸。
“呼——”
厉风尖啸，两道气浪相遇时先是一缩，随后裹挟着无数黑色粒子向外扩散，扩散到一两里之外便沉寂下来，黑色粒子不知是被稀释还是被融化了，也失去了踪影。整个过程看起来毫不绚丽，若不是身处其中尝过厉害的人，只当这是一阵怪风，不会以为是能吞噬溶化一切的大爆炸。
向左迂回的关小山飘飞途中斜睨一眼，顺便估摸出大爆炸需要的时间和覆盖区域后便将其抛在脑后，然后抢先出手。
“吞噬天地——”
轻喝声中，关小山双手劲拂，一道混沌无极之气随之向锁定的孙成方扑过去。出手之即，他已经在第一时间估摸出对方反击的时机和大爆炸可能的激发位置；然后身子斜斜一圈，弧形飞掠出去，不等第二次大爆炸激发，双手又是一拂，又一道无形气浪卷向孙成方，紧接着身子再闪，绕过可能的大爆炸，双手又是一拂。
“吞噬天地、吞噬天地……”
孙成方连声呼喝，先后御使两道混沌无极之气抵御，只是第二次反击刚刚出手，他脸色一变，霍然发觉自己出手稍晚，对方的攻击已经到了身前半里处，大爆炸一旦激发，就会波及到自己，当即急急向上飞遁。
孙成方刚刚一动，随即感觉到脚下气机涌动，一道锁定了目标的混沌无极之气正从下急迫过来。
“这么快！？”
孙成方一惊，没想到对手如此刁钻，不仅施术速度足够快，迂回腾挪的时机也足够巧妙，双方对攻激发的大爆炸似乎不能给他造成一点阻碍。震惊之余，孙成方打起精神，一边御使一道混沌无极之气循着感应迎击，一边再度飞遁躲闪。
“呼——呼——呼——”
大爆炸如同巨大的黑色的礼花，一个接一个在高空次第绽放，礼花之间的空隙里，两道人影时隐时现，一个急速追击，一边丢出一道道无形气浪；一个飞快后遁，一边还击并引发出新的爆炸礼花。追击的身影灵活多变，如同一把织梭在空中编织出一道道让人眼花缭乱的轨迹。后遁的身影迅疾果断，或一折或一横，或上冲或下坠，就是这么几个简单的动作却总能有效冲破对手编织的网路，总能及时避开礼花在身边的绽放。
这种棋逢对手的斗法关小山以前经历的很少，单打独斗时他更擅长出奇制胜，三下两下制住对手；阵战之时他更多的是疲于应付，想法保全自己；很少像这般不用多想，双眼盯紧目标，脑袋里除了攻击、攻击、剩下的还是攻击！
酣畅淋漓地攻击了一个多时辰，关小山感觉体内的混沌无极之气没有半点衰弱的迹象，蓬蓬勃勃得好像永远不会枯竭。
“我是如此，孙成方肯定也如此。如果一定要等修为衰耗一空才能决出胜负，没有连续十天半月的苦战只怕不可能。罢了——我别指望一战击败孙成方，不如暂且拖住他，顺便摸索一下混沌无极之气的奥妙……”
眼见攻击一时半刻不可能奏效，关小山随之改变策略，干脆把这次斗法当作实战演练，从中体会混沌无极之气的妙用。
再次成圣后，关小山的身体成了两个相互独立的存在，一个是神窍神丹进阶的混沌无极之气浸润出来的，一个是气海穴神丹进阶的混沌无极之气浸润的。诡异的是，体内的细胞、穴道、经络、毛孔明明是同一个，被浸润后却像有了两个彼此独立的面，中间被心识完全隔开了，如同阴、阳两界原本是同一地方的同样存在，却被时空完全隔离一样。
如果加上心识，关小山体内算是有三个独立的体系，这三个体系彼此独立，却都接受心神支配，在他的控制下合成为一个统一的整体。这种结构体系本身就非常有趣非常玄妙非常值得探究。
攻击的间隙，关小山先将心神转入到气海穴神丹进阶的体系中，先前他担心耽搁斗法，一直在御使比较熟稔的神窍神丹进阶的体系，没敢轻易御使刚刚进阶的气海穴神丹体系，眼下斗法相持不下，倒是气海穴神丹进阶出来的体系练手的好机会。
“吞噬天地——”
轻喝声中，双手一拂，一道无形的气浪随声而出，向孙成方扑过去，关小山见状心里一松，一切正常，气海穴神丹进阶的体系似乎和神窍神丹的一模一样。
“吞噬天地……”
孙成方急喝，脱手也是一道无形气浪迎上来，与此同时，身子急速下坠，躲避可能的大爆炸。
关小山身子一沉，向下追撵，同时心神锁定目标，准备再度出手攻击；只是还没等出手，关小山下坠的身子突然停住了，然后似乎忘记了攻击，只顾抬头向上看，双手僵直地伸向前，却没无形的气浪发出。不仅他如此，孙成方差不多也是这个模样，急速下坠的身子倏然止住，呆呆地抬头上望，似乎期待着什么发生……
可惜，上面静悄悄的，什么都没发生，连大爆炸时厉风的啸叫都不闻一声。正在斗法的两人似乎彻底呆住了，不可思议地紧盯着上方，完全忘记了攻击和防御。
在两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关小山气海穴神丹进阶出来的混沌无极之气正在和孙成方反击的无形气浪融合，然后……消解——如同阴阳气相遇之时、如同灵气相遇之时，融合然后消解于真正的无形，不留一丝痕迹——原本应该激化出来的大爆炸没有发生。
怎么回事！！！
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的诡异，完全颠覆了争斗双方的认知，两人脑袋中同时冒出怎么回事的疑问。这个疑问的答案是如此重要，以至于两人不由自主地忘记了斗法，只顾追寻答案。
“莫非混沌无极之气并非完全纯粹的无，而是炁，是属性深藏、微弱到近乎于无的‘炁’？而且神窍神丹进阶的‘炁’和气海穴神丹进阶的‘炁’属性有所不同，所以才会融合消解？如果真是这样，第一次大爆炸时，大爆炸的能量侵入我体内，没有进阶的气海穴神丹突然开始运转，应该是出于被大爆炸能量属性吸引的缘故，如果当时是神窍神丹、不是气海穴神丹，也许就吸收不了大爆炸的能量……”
关小山清楚这一次斗法和前番不同，思路很快有了脉络。
孙成方却不清楚其中的不同，皱眉苦思半响无解后，突然茫然地看向关小山，好像忘了眼前之人是生死搏杀的对手，下意识地问道：“龙野！这是怎么回事？”
关小山一个愣怔，旋即嘿然冷笑道：“我管它是怎么回事？今天先杀你要紧，杀了你之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去想……”
说罢，厉喝一声，纵身扑向孙成方。修炼到圣人境界，对大道任何一点理解都是珍贵之极的秘奥，不管自己猜测的对错，他都不会与孙成方分享。
“吞噬天地！”关小山大喝出手。
“吞噬天地……”孙成方顾不得多想，急忙出手招架。
两道无形气浪相遇，无声无息间湮灭消解。
“吞噬天地、吞噬天地、吞噬天地……”关小山越战越猛，一边御使一道道无形气浪攻击，一边跨步直进向孙成方靠近。
“吞噬天地、吞噬天地、吞噬天地……”
孙成方毫不示弱，御使混沌无极之气招架抵挡，防御的滴水不露；起初他担心会被激发出的大爆炸波及，防御之余还腾挪身子，尽量远离关小山，后来关小山的攻击越来越急，大有稍慢半分就会招架不及的感觉；兼且大爆炸一直没有被激发，他便有些懈怠，只专心施术防御，没有再分心腾挪闪避。
两人你来我往一攻一守，转眼间各自施出几百记无形气浪，与之同时，距离不知不觉缩短到两里以内。
关小山瞥见，嘴角无声一笑，先大喝一声丢出一道无形气浪，随即趁孙成方招架的当口，心神从气海穴神丹体系飞速转换到神窍神丹体系，紧跟着再次大喝：“吞噬天地！”丢出一道看似一模一样，实则出自另一个体系的无形气浪。
“吞噬天地……”
孙成方轻喝，跟着丢出一道无形气浪，出手之后，他凝聚心神准备应付对方紧随而来的下一道攻击，奇怪的是，对方连绵不断的攻击这时候突然中断了，对面不仅没有新的气机波动，也不闻对手的呼喝。
孙成方略感诧异，百忙中抬眼看去，但见关小山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嘴巴轻微蠕动似在说些什么，他再一凝神，便听见对方是在数数字，从大到小地数“三、二、一……”
“这人在搞什么？”
大惑不解之下，孙成方凝神仔细端详，意欲从对方神色间找到端倪，这时候，他看见对方唇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跟着身子一闪，瞬移了出去；与此同时，一股强烈而又熟悉的巨大气机波动在身前大半里外蓦然生出……
“这是！！！”
孙成方吓得魂飞魄散，这股气机正是大爆炸酝酿时的波动，对此他非常熟悉，最初还一直提防着，因为有一会没出现了，所以他才有些懈怠。
黑色粒子急剧暴涨，大爆炸随时都可能发生，但孙成方不是等闲之人，也不会像不明底细的关小山那般傻看，一见大事不妙，他顾不得考虑是怎么回事，身子一闪先瞬移了出去。
呼……
风声厉啸而过，黑色粒子一闪即消，及时瞬移而出的孙成方跟着在大爆炸外圈边缘现出身形。
“龙野有预谋，他知道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孙成方侥幸脱身之后，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关小山已经洞察出其中的秘奥；只是不等他继续深思，左边气机波动，一股凌厉的混沌无极之气迅猛扑来。他不清楚袭来的这道攻击是否会激化出大爆炸，当下不敢停留一边飞遁远离，一边脱手丢出一记混沌无极之气抵御。
这一次却没有大爆炸发生。
“哪里走！吞噬天地——”
关小山如影随形紧紧迫上，一道道混沌无极之气连番砸向孙成方。
此时关小山对攻击是否激化大爆炸掌控由心，不需要再迂回堵截，可以毫无顾忌地扑进攻击。这样一来，孙成方再想摆脱纠缠就变得千难万难，更让人难受的是，孙成方不知道出手后是否会激化大爆炸，再也不敢让对手欺近，只能远远地躲避招架，对关小山几乎没有很大威胁。斗法到了这个地步，结果虽然还没出现，胜负却已十分明显。
在高空斗法的两人距离大军交战之处很远，足足有五六十里，中间还有厚厚的云层遮挡，别说是一般人就算一般修士的目力都难以看清战况；只是，交战双方更多的是精锐修士，其中不乏魔神将级，这个等级的修士目力足以穿透云层看到两人交手的概貌。
“龙野占尽上风，孙成方要败了——”
尽管结果尚未揭晓，挂念两个圣人战况的修士无论是魔神阴界的还是仙神阳界的，看到四处躲闪勉强招架的孙成方和狂追猛打的关小山不约而同地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仙神阳界诸君——我等当如龙野道友，奋勇争先，大败敌军！”
尉迟刚提气发声，大喝道：“不胜无归！杀——”
“杀！杀！杀啊——”
仙神阳界一方修士大声鼓噪，排山倒海一般冲向对手。
对战之初，双方伤损大致相差无几，到第一次大爆炸发生时，仙神阳界吃了修士稠密的亏，四千多名修士受波及而殒命，魔神阴界只有不到三千人殒命；尽管如此，双方力量对比却变得更加悬殊，由两万修士对阵一万变成一万五千余对阵六千余；因为大爆炸造成的伤损不是二比一。
双方力量越来越悬殊，孙成方的表现又不能提振士气，在对手凶猛的攻击下，魔神阴界一方渐渐抵挡不住；战至天黑，六千余修士又折去三四百之后，这支身负阻击重任的精锐人马终于熬不住了，开始向云梦湖方向溃逃。
“杀！杀啊！敌军败下去啦——”
仙神阳界一方修士振声高呼，在尉迟刚统带下奋勇追杀，顺势将外围阻截的魔神阴界大军冲散，插*进云梦湖上空纠缠鏖战的大战团，与被围困的友军会合一处。
仙神阳界两支人马会合之后，人数与对手相当，个人实力更比对手稍胜半筹，兼且士气旺盛，双方缠战一夜，没有主帅指挥的魔神阴界终于现出疲态，据守魔神将府的修士开始与机动大队主力会合向东撤走。
高空之上的战事却一直没变，关小山、孙成方一个追击得酣畅淋漓，一个躲闪的干脆利落，谁占上风谁处下风一清二楚，结果却不容易水落石出。
百忙之中孙成方觑见下方战事不利，扬声对关小山喝道：“龙野！今日暂且作罢，我等下次见面再见分晓。”
说罢不等关小山回答，投身向下飞遁，直接撤出战事。
关小山同样厌烦了这种无休止的争斗，他的修为并不比孙成方高，因为拥有大爆炸激发的掌控权，若当真生死相拼，别说一个孙成方，就算再来两个他一样能轻易应付。但若对方不上前纠缠，一味闪避躲让的话，他只能望洋兴叹，空有大爆炸激发掌控权却没有用武之地。所以，孙成方以体面的形式认输退走，无奈的他只能欣然接受，跟着飞遁回仙神阳界一方。
“龙野！此番会战进行了将近十日，敌军从四面源源不断赶到，我军已经失去了初战的优势，该当准备着手撤走。所以，我打算率军北上，掩护荆长生主力摆脱坎位星区战场，撤往云雾崖乾坤阴阳大周天阵，你以为如何？”
归队之后，关小山受到普通修士的欢呼和注目礼自不用说，便是坤位星区主府习盖魔和震位星区主府章一劫也拥簇着尉迟刚上来以请示的口吻说话。
关小山却怕沾染上是非，一听之下连忙摇手惶恐道：“尉迟道友，诸位主府；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用得上时开口吩咐一声就是，千万不要问我什么，我离开仙神阳界已久，既不了解实情，也不该过问这些。诸位看着办吧，我听命就是。”
这番话说完，尉迟刚、习盖魔、章一劫同声大笑，看向关小山的眼色却是又敬又佩，当真如看世外高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