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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六章各奔天涯

    水花子没有多的家当，待水长青离开后，她拿了神兵长枪与神龙坐骑子爱一起迅速离开封地，在梦境湖畔找到赤灵心和李青，对这两位没有谋略主见的同伴直接吩咐道：“快！让智多星和卷毛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你们两个带上神兵和贵重之物立即跟我走！小山出事了，魔神将府派来抓捕我们的人很可能马上就到，我们没时间耽搁，具体情况路上再说。”

    危急关头，有统帅之风的水花子还是很有一些威信的。赤灵心、李青两人虽然一个懵然惊愕，一个惊惶失措，却都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按照吩咐一边招呼卷毛狗、智多星找地方藏身，一边草草收拾行装准备离开。

    “等等——出了什么事？我要跟你们一起走……”

    三女刚刚腾身飞起，一个全副盔甲披挂的壮实黑大汉嘟嘟嚷嚷着撵上来。

    黑大汉是智多星，龙野复活之后，帮智多星重塑了经络穴道，并传它阴阳气修习之道；两百多年下来，智多星的等级顺利地从至尊境界跃升为兵级，也能幻化出人形了，只是它的先天甲差了一等，虽然可以随身体大小变化，却不能完全收进体内。

    水花子没心思在危急关头厮缠嘴皮官司，身子依旧前飞，只回头瞟了智多星一眼冷冷说道：“魔神将府不会在意一个宠物，你留在梦幻草原应该很安全，和我们一道却非常危险，如何选择你可要想清楚！”

    “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智多星想都没想就做出了选择，然后一边努力向前追撵，一边追问道：“到底怎么啦？我老大出了什么事？”

    水花子先看了一眼李青，继而转对赤灵心说道：“赤灵心，如果我说小山是仙神阳界的奸细，你不会感觉突兀吧。当初会战之时，小山冒险相救仙神阳界神龙女骑士这件事你亲身经历过，就算你再没有心思，多少也会有些想法吧。”

    赤灵心一蹙眉，逼视着水花子道：“姑奶奶懒得想这么多！笨蛋怎么说姑奶奶就怎么做。你别东绕西弯的，快说笨蛋犯了什么事！性命有没有危险！”

    赤灵心口气十分不耐烦，水花子听了却心生钦佩，暗自承认若论起对关小山的情意，自己不如赤灵心这般纯粹简单。随即忍不住依从了对方的意思，直接说道：“小山是仙神阳界的修士已经确凿无疑，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魔神将府知晓了这件事，严同亲自出手想擒拿小山，没想到小山修为非常了不得，竟然是魔神将级中顶尖的高手，严同不仅没能得手，反而吃了不小的亏，最后联手钱万斤、黄烈两位魔神将级高手，才逼得小山不得不逃走。你们放心——小山不仅修为精深，而且脑袋灵光，颇有计谋，保住自己的性命应该没问题。我们现在只需照顾好自己，不要成为他的累赘就好。魔神将府拿不住小山，回头肯定会来找我们晦气，所以，我们需要离开梦幻草原，寻觅隐秘之地躲藏以等待转机。”

    赤灵心、李青闻言面面相觑，恍然如在梦里，没一点真实的感觉。

    太不可思议了！作为妻子，两人才刚有些蹊跷，还没敢断言关小山是仙神阳界的人，魔神将府怎么就查出奸细之事？更不可思议的是，关小山什么时候成了魔神将级中的顶尖高手，她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尽管有如此多不可思议，赤灵心和李青还是不得不相信水花子所言，作为多年的家人和同伴，即便平时彼此间有些罅隙，关键时候还是会毫无保留地予以信任。

    就在两人呆呆愣愣失去反应之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大嚎，智多星扯开嗓门哀叫道：“啊呀！我的天啊——老大的身份咋就暴露了？不一直都顺风顺水吗，哪里出了纰漏？”

    赤灵心、李青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听出智多星话中蕴含之意，水花子却一激灵，倏然回首不敢置信地惊问道：“智多星！你——早知道小山的身份？！”

    智多星一滞，旋即讪讪道：“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啊？嗯~~~我确实知道一点，老大他不叫关小山，也不叫阿秀，原本叫龙野，是仙神阳界龙氏家族之主，因为一桩特殊使命，魂魄在封印保护下穿越到坎位生灵星，附体后才成为阿秀或者关小山的。”

    智多星支吾的话语不啻于惊雷，正在飞速前赶的三女闻听之后尽皆从原有的心思中回过神，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身形。过了片刻，水花子率先反应过来，苦笑道：“原来如此。小山以前的随心随行当是魂魄封印未曾解开的缘故，现在应该解开了，所以才有魔神将级顶尖高手的修为，性情大变也是因为全身心投入到龙野的使命中去的缘故。”

    李青双眼一亮，欣喜地娇呼道：“小山原来是仙神阳界龙氏家族之主！龙氏家族这个名字听起来真的很不错揶！你们说是不是？”

    赤灵心却嚷道：“姑奶奶管他龙氏家族不龙氏家族，笨蛋骗得姑奶奶好苦！下次见到，姑奶奶定饶不了他！”

    智多星知道龙野的使命，清楚事情败露的后果。听了三女的话不由得又气又急，惶惶嚷道：“三位主母，你们别计较这许多，先想想现在应该怎么办吧！”

    “怎么办？很简单——”

    心里渐渐有了分寸的水花子信手一挥，往云出岫封地的方向一指，断然道：“我们先去和云出岫会合，然后找地方藏起来，一边打探小山的下落，一边等待会战时日的到来，一俟新的会战之期来临，便会合小山转投仙神阳界去。”说到这里，她口音一顿，奇怪地转向智多星问道：“智多星，为何你会知道小山的身份底细？”

    智多星尚未回答，一个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先行嚷了出来。“主人——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仙神阳界是我们的敌人，岂是可以随便投降归顺的！”

    说话之人外貌似一个憨实的少年郎，却是头神龙——水花子的坐骑子爱！

    神龙一族和人类修士平等，神龙愿意成为修士的坐骑并非是效忠，而是为了联合对敌，仙神阳界的神龙族与魔神阴界的神龙族如同两界的人类一样，是数千年以来的夙敌。所以，听说水花子几人准备投敌时，子爱才又惊又气出言喝止。

    水花子原本不在意子爱的言语，听它说罢心里却是一凛，霍然惊觉神龙坐骑并非如智多星、卷毛狗这等宠物可靠，然后想到“关小山”事情败露的蹊跷，心里越发凛然，随即转对子爱沉声喝道：“子爱！你勿须多说，我意已决，此番定要转投仙神阳界，你若不愿追随，便是我的敌人，按说我该亲手格杀了你才是。不过，念在大家主仆一场，曾经相辅相助的恩情上，我愿意放你安全离去，请你也念在小山和我为你重塑经络穴道、传授阴阳气修炼之道的情份上，不要故意与我为敌，不要随便泄露我等的行踪。可以么！”

    “啊！？”

    子爱一滞，它追随水花子日久，主仆之间情分极浓；虽然不愿意转投仙神阳界，却也不愿意就此和水花子分开，一时间没了主意，不知该何去何从。

    “就这么说定了！保重——”

    水花子干脆俐落地一挥手，果断地撇下子爱，领着赤灵心、李青和智多星急急离去。直到飞出百十里不见子爱的身影后，她才肃然说道：“你们记住一件事，神龙坐骑不可完全相信，我有个猜测——小山的事情之所以败露，很可能与亲爱、心爱有关。”

    “什么！”

    赤灵心、李青同声惊呼，似乎不敢相信水花子的猜测。

    智多星却道：“对啊！肯定是这样——当初老大在会战中冒险救人，两个小丫头亲身参与其中，自然明白不妥；后来老大没再提这件事，两个小丫头年少不经心，另外只顾着和关爱厮混，没心思琢磨其中的缘由，事情才一直拖着没发作。前段时间关爱被老大带走了，亲爱溜了，心爱失踪了，不管两个小丫头到哪去，肯定都有了闲心琢磨，加上心里怨愤，就很有可能把这事给捅出去……”

    “啊~~~~”

    李青无力惨呼，脸色刷地一下白了。事情如果真像智多星所说的那样。她可就是罪魁祸首了，因为是她偷偷怂恿亲爱逃回龙窟的。

    “不管是真是假，小心点总不会错，以后大家不能轻易相信自己的神龙坐骑。”水花子没有注意到李青的心虚，再度嘱咐一次便当先向前疾飞。

    云出岫的封地距离梦幻草原约莫有一千二百里，平时骑乘神龙需要三个时辰方能到，今日众人心里急迫，飞得比神龙还要快许多，两个时辰多一点就赶到了。

    可是在赶到之后，水花子等人没有急着落下去寻找云出岫，而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身子——封地内的情况很不妙，空中有七八位神龙骑在来回逡巡，地面荒野间也有十余位神龙骑，正在草莽沟壑间仔细搜索，看起来像是在寻找什么。

    展开搜寻的神龙骑至少在三十多里外，没注意到四个向前靠拢的黑点。水花子和赤灵心、李青却都修炼出了心识，能早一步发现到不对。

    “别停留！被注意到就麻烦了，跟我来——”

    水花子反应最快，身子刚停下来便又一动，很从容地斜斜向右飞掠，一边还用心印术传话智多星和二女道：“这些神龙骑肯定是来抓捕云出岫的，我们快走，注意别被缠住了。云出岫应该脱身了，否则，前面不会是这个模样，用不着为她担心。”

    智多星和二女听罢再无二话，跟在水花子身后从云出岫封地边缘绕过，打算悄悄溜掉。这时候，在空中逡巡的神龙骑终于注意到这四个黑点了，两位神龙骑士驭龙飞撵过来，其中一人提气扬声招呼道：“四位道友！且住——我等奉魔神将府之令来此公干，此时遇到点麻烦，需要诸位相帮！”

    原来这位神龙骑士将四人当作过路的修士，意欲请四人*帮忙在封地内搜捕。

    水花子可不敢答应这个请求，尽管三女能够变幻外貌让人无法辨认，可万一对方兴致来了想翻检三女的玉符那就糟糕透顶了。她担心三位同伴反应不妥，连忙又用心印术吩咐道：“不要张望！大家只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说话间，下方大地上现出一道横断山脉，山间峡谷内黑森森的密林苍苍莽莽覆盖了上千里方圆，倒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水花子瞥见，果断地吩咐道：“走！我们躲到下面去——”话音未落，智多星和二女便如三块陨石跟在她身后急速向下坠落。

    两位神龙骑士被这番动作弄得莫名其妙。开始当真以为是距离太远四位过路修士没听见招呼，后来见四人飞速下遁才隐隐感觉不对，待赶到横断山脉上空时，见到的是寂寂空山和莽莽密林，四位修士影子也没一个了，两人才断定事有蹊跷，猜想适才四人可能是仙神阳界渗透过来的斥候。只是这个猜想不一定全对，加上他们这一行负有抓捕云出岫的使命，无暇分身旁观，两位神龙骑士最后只好将疑惑藏在心里，郁郁而返。

    水花子一行都是隐形匿踪的好手。

    进入横断山脉后，水花子交代一声，赤灵心、李青便敛去气机，只以普通人兽的生息在密林中摸索潜行，智多星干脆化为蜥蜴状的原形，在藤蔓中钻来蹿去，率先探路。

    “云小姐不知逃到哪儿去了，也不知受伤没有，以后可改怎么会合？”

    向前行出七八里，透过密林上的间隙发现两位神龙骑士离开之后，李青松了口气，开始念叨云出岫的安危。两人毕竟是多次并肩战斗的同伴，彼此之间虽然有些心结，一到危急时刻还是忍不住挂念。

    水花子却有些不满，嗤地一声冷笑道：“别操心——云出岫能如此干净俐落地摆脱神龙骑，说明平时早就备下了应急措施，此时肯定不会有事。哼——只有我们几个被蒙在鼓里！”

    李青又问：“我们以后怎么办？一直在深山密林躲到会战开始吗？现今距离会战还有四五十年呢……”

    水花子沉吟道：“至少要躲三五年，三五年后风声若是过去，我们就潜到甲一的封地去，在她那儿找个隐秘的地方修炼……”

    甲一对关小山等一众教练最为尊敬，也最为忠诚，在水花子心中，她比自家的两个叔父还可靠。顿了一顿，水花子突然想起来似的吩咐道：“哦——对了！趁四周无人，我们快变幻相貌吧，免得万一撞见熟识的修士。”

    赤灵心、李青都没有多的主意，自然是水花子怎么说怎么依。将神丹的外形幻化到体外后，三人更加轻松了，赤灵心跟着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叫嚷道：“花子——笨蛋呢！你说他会不会有事？”

    “小山应该没事！”

    提到“关小山”，水花子的神色凝重了许多，思酌着说道：“既然我们和云出岫都能逃脱，小山有一身深藏不露的高深修为应该更容易脱身。魔神阴界这么大，只要摆脱对手往深山密林里一钻，然后转换相貌，以后谁能抓得住？智多星——”

    水花子话音一转，又对在前探路的智多星吩咐道：“你用意识流给我们说说，小山和龙野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许隐瞒！不许遗漏！”

    “哦~~~”

    智多星有些不愿，支吾了半响却不敢违背水花子的指令，只好答应道：“好吧，我说——是这样的……”

    在智多星意识流的讲述中，三个轻灵的身影很快没入到暮色深沉的密林之中。

一百九十七章与虎谋皮

    水花子的猜测判断大部分没有错。

    龙野身份的暴露归根结底是亲爱、心爱两位小龙女无心之过。亲爱溜回娘家——坎位生灵星火龙窟——之后，闲来无事就与没见过市面的族人常常说及魔神阴界的各种见闻，说到兴奋处不知不觉就把会战时救过对手神龙和神龙女骑士的事情道了出来。火龙王听说后意识到不妥，随即回禀上报给魔神将府。

    由此，魔神将府展开了针对“关小山”的调查。

    心爱的失踪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她不是失踪而是被魔神将府悄悄传唤过去，用来核实亲爱的证词。

    魔神将府对新秀“关小山”的调查非常审慎，没有完全采信亲爱、心爱的证词，而是请来会战时在场的孟广圣回忆当时的情景，直到孟广圣道出的情形和心爱、亲爱的证词相符相合后，联想到关小山、赤灵心曾经误闯过仙神阳界这件事，魔神将府才肯定这两人真的有问题。至于有什么问题，图谋为何？却暂时不清楚。

    钱万斤秘密传令严同，让其想办法生擒活拿了关小山和云出岫，然后逼问企图谋划。可惜，谁也没料到此时的“关小山”并非神龙骑士关小山，而是魔神将级的顶尖高手龙野，云出岫更是深谋远虑，早早布置了各种应急的逃命措施；严同不仅没拿住一人，反而因为轻敌吃了亏，左膀被玄月忍斩了一记，差点掉了一条胳膊。

    与水花子的猜测相出入的是，在她说龙野安危无妨的时候，龙野的处境事实上到了非常糟糕的境况。

    阴阳两界斥候的渗透是一种常见状况，危害也不算大，不具有颠覆性，阴阳两界将府并没有特别在意，只颁下规矩命令修士恪守己方封地即可。龙野这种渗透到机体内的奸细大为不同，危害性怎么夸张都不为过，再加上吃了亏的严同气到极处誓不肯干休，所以，魔神将府绝不容许他如敌方渗透过来的普通斥候那般隐形匿踪。

    龙野的修为比严同高不少，比坎位星区主府钱万斤也要高出一筹半筹，单凭一己之力，可以在严同、黄烈的围攻下不落丝毫下风，也能在钱万斤加入时抽身而走，却无法摆脱三位魔神将级高手的追踪。

    三位魔神将级高手在自己的地盘上胆雄气壮，即使有所不如单独对敌时也无所畏惧，以前所未有的亡命之态穷追猛打，誓要将这个绝大隐患一举铲除。在这种情况下，龙野不敢停留，只能亡命逃窜；否则，迎接他的将是成千上万修士的围杀。

    这样下来的结果就是，暴露身份的龙野起初没有生命危险，顺利地从魔神将府逃了出来，只是无法摆脱追踪，随着时间流逝，消息传播的越来越广，到水花子三人躲进横断山之时，坤位星区和中宫星区的魔神将级高手闻风出动，也加入到追缉的行列中，龙野的处境由此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坎位、坤位、中宫三个星区交界处，两三百丈高的空中。

    龙野剽悍的身影疾速掠过，因为速度太快，在身后拖曳出一长串淡淡的虚影。在他后方二十余里处，是同样疾速同样拖曳出虚影的钱万斤，左右两侧下方十余里外，严同和黄烈贴地飞掠，以免龙野从山林里逃脱。

    钱万斤、严同、黄烈三人构成一个立体的三角钳子，试图钳住夺路狂奔的龙野；只是龙野的速度太快，钳子一直没机会合拢；好在三人速度也不慢，始终没有被龙野甩掉。

    这个一逃三追的游戏在坎位星区持续了大半天，等到了同中宫星区、坤位星区交界地带时，游戏出现了新的变化，龙野前方和左侧天空各冒出两个身影，曹筠等四位魔神将级高手作为新人参与到游戏中来，新来的四人与组成钳子的原有三位演变成一只渐渐合拢的口袋，从四面八方向龙野兜过来。

    龙野忧心如焚，钱万斤三人的纠缠已经令人很难受了，眼下对方又来了四位高手，局面更加险恶，如此该如何是好呢？情急之中，他放眼一扫，发觉前后左右和下方都有追兵，往这几个方向逃很可能被缠上，唯有高空之上无人阻截，当即便挺身向上直飞。

    “严同、黄烈！你二人继续在下戒备，小心他使诈——声东击西！”

    钱万斤扬声提气，居中指挥，三五十里外都能听到：“曹筠！诸位道友——我们分在四方，慢慢合围……”

    “好！就依主府之意……”

    应答声中，严同、黄烈止住上冲的势头，在龙野脚下的低空处徘徊逡巡；曹筠等四人和钱万斤也调转飞行方向，紧紧围着龙野一道笔直向上飞。

    阴阳界的一切都以阴阳气为基，修士的神通修为也离不开阴阳气，而阴阳气出自大地，距离地面越近，阴阳气越浓厚，反之，距离地面越高，阴阳气越淡薄，直至完全无踪，这也是修士没法脱离阴阳界的根本原因。

    六人俱是阴阳界高级修士，修为精深，神通不凡，一旦全力上飞，只两三个呼吸就钻进了云层。到这个高度，空中的阴阳气变得非常淡薄，已不足供飞行之用，即便动用神丹里的积存，飞行速度还是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呼——嗤喇——轰隆隆——”

    罡风呼啸，电闪雷鸣；轰隆轰隆的巨响震耳欲聋。因为没有大量的阴阳气调合，云层中的气候十分恶劣，一道道闪电突兀而出，灵蛇一样在云雾中忽隐忽现。

    阴阳气淡薄的高空虽然会消耗修为，对龙野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五个对手都无法避免，会消耗同样多的修为，无异于他以一对五*不落下风，而且，他有两颗神丹，对手根本没法和他对拼消耗。意识到这一点，龙野再不理会其他，只尽力向上，没多久就把五位对手带到修士很少涉足距离地面三四千丈高的云霄之上，并依旧继续上飞。

    随着神丹内的阴阳气消耗越来越多，钱万斤很快意识到不妥，这样下去的话，己方五人可就没有半点数量优势了。只是不等他想到对策，曹筠先提气扬声开口嚷了出来：“诸位道友——勿须紧追！关小山终究不能飞到天外，我等只需在下方堵住四面，监视其行踪即可。”

    “好主意！我等就以曹筠道友所言，分散在四方守候，密切监视住关小山，有事相互呼应。”

    钱万斤轰然叫好，立即响应，和另外三位修士分别散在四方，遥遥监视径直向高空飞去的“关小山”。

    众人个个视力奇佳，即使有淡薄的云层阻扰，也能看到十几里外，再上十几里就是没有丝毫阴阳气的天外，“关小山”不可能飞到天外去，也就是说，他不可能逃出众人视野的追踪。如此以来，众人可以在低许多的地方继续追踪，飞行消耗的阴阳气比高空中的关小山要少得多。

    曹筠和钱万斤为了方便他人听见，对答之时提气说话，声音恍若雷鸣；龙野也听得清清楚楚，知道追兵的意图后，他不由一怔，身不由己地止住了飞行之势，转头向下方看去。却见钱万斤、曹筠一干人没有再向上追撵，正彼此相距十余里散开，五人围成一个大大的圆，圆心与他身子垂直，距离约莫四五里。

    龙野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双方高度虽然只相差四五里，阴阳气的稀薄程度却大不一样，他在这个高度飞行或者悬停，至少要比钱万斤等人多耗费一两倍阴阳气，多出一颗神丹的优势完全耗费掉也填不平这点差距。

    龙野熄了带领追兵继续向上飞行的心思，开始尝试着向东飞去；钱万斤等人盯得很紧，一见之下不约而同地跟着向东飞，龙野猛然一拐，向西疾飞，钱万斤等人跟着回身向西，飞出七八里后，龙野再度一折，转而向南，钱万斤等跟着向南。最令龙野头疼的是，五人围成的大圆始终没有散掉，圆心依旧遥遥对准了他，笼罩住他往四方去的逃路。

    试着飞了小半个时辰，眼见无法摆脱下方的追踪，龙野无奈停了下来。高空之上阴阳气稀薄，飞行困难许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摆脱下方同等级修士的追踪，眼前只有重创两三位对手然后寻隙全力突围一策。

    “关小山！关小山！关小山……”

    龙野凝神沉想，开始用意识一次次呼唤关小山。

    龙野本身的修为在钱万斤、曹筠、严同之上，加上关小山自创的穿花绕树身法对敌两位魔神将级的修士没问题，若长久鏖战，两颗神丹的作用完全发挥，完全可以对敌三位魔神将级的修士。可惜，他在魔神阴界势单力孤，不敢长久鏖战，而且此时的对手不是两三个，而是七个。这种情况下，只能借助心识提升战斗力，给予对手重创后再行脱身。心识不受他控制，是在关小山的魂魄掌控之下；所以，他不得不低下头向寄居体内的关小山求救。

    通过心识，此时的关小山感应到两颗神丹积存的阴阳气被快速消耗的状况，但没有当回事，这些年来，龙野参与过两次会战，还和其他修士以武会友切磋过，阴阳气大量消耗的情形并不稀奇，所以，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中。

    “……道是所在世界诞生、成长、运行直至消亡的运作规律。所谓虚无，应该是世界没有形成前的状况，那时的道处于死寂、没有变化的状态；虚无生有生一，这个‘有’这个‘一’指得该是混沌状态，虽然混沌，但‘有’了，比虚无好得多，道也就从死寂转化为活跃，于是‘一’生‘二’，混沌轻气上扬，浊气下沉，天地、阴阳初现。天地滋养生灵，‘二’这生出了‘三’，在阴阳界，这个‘三’显然不是‘天地人’三才中的人类，而是神龙一族，是吸收阴阳二气和日月精华的神龙一族最先诞生，并用代谢物和死去的身躯滋养出万物。‘三’生万物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龙野开始求救，感应到通过心识传来的意识，潜心钻研的关小山原本不想理会，随后感应到龙野意识的异常急迫，便收回思绪带着些不耐烦问道：“鬼叫什么！你我同寄一躯，不共戴天，没事还是少联系的好。”

    “你知道我俩儿同寄一躯就好！”

    龙野没心情也没时间和关小山斗气，一得到回应，连忙辩说道：“关小山，你知道吗？我俩共同寄存的这具身躯危在旦夕，弄不好马上就会灰飞烟灭。我们一个都逃不了，都要跟着魂飞魄散！”

    “嗤！唬谁呢——”

    关小山装作不屑的模样嗤地一笑，暗地里却打起了精神，龙野此言如果是真，他必须尽快想办法考虑保全之路，此言如果是假，说明龙野可能有了对付他的手段，表面虚言欺诈实质另有所谋，也需要打起精神应付才是。

    “关小山！龙某并非唬你！”

    龙野语气凛然，一字一顿地说道：“关小山！你有所不知——龙某身份已然泄漏，眼下被钱万斤等七位魔神将级修士困在云霄之上无路可走，殒命身死只在早晚之间！”

    “哦？是么？”

    关小山略微有些诧异，却依然用不以为意地口吻幸灾乐祸道：“呵呵——怎么会这样呢？你龙野能把我关小山置入这般境地，想来也算是深谋远虑之士，怎么会暴露身份呢？”

    “哼！”

    龙野不满地哼了一声，却克制着没发作，强忍下这口气后，再度肃然说道：“关小山，事情已经出了，你想笑话尽管笑话！只是——我若死了你也不会好过！钱万斤等人知道，经过六百多年淬炼，我这具身躯已是金刚不坏之体，轻易伤害不了；两颗神丹又如两条性命，不能轻易灭杀；他们为了彻底杀死我，最后一定会各使神通，将这具躯体挫骨扬灰，并想尽一切办法毁掉两颗神丹。而你——也将失去寄存之地，成为真正的无主游魂直至灰飞烟灭。你愿意这样么！愿意自己辛辛苦苦修炼出来的两颗神丹被毁么！你若真的愿意，适才的话就当没说，我俩儿一起灰飞烟灭吧。若是不愿——你就需与我合作，把心识的控制权暂时交出来，以便我重创对手，突围逃命，保住这具躯体！”

    “交出心识的控制权？你特么的神经有毛病！想得美——当爷爷傻瓜吗！”

    不等龙野说完，关小山便忍不住连连嗤笑；心识是他最后的保命所在，一旦交出去，不管龙野所言是真是假，不管龙野结局如何，可以肯定的是，他的下场必定极为凄惨，同这个躯体被毁后成为游魂的下场差不到哪儿去。所以，关小山宁肯与龙野同归于尽，也绝不会冒险成全。

    龙野似先一步预料到了关小山的反应，并没因为被臭骂而发作，沉默半响后反而换作诚挚的口吻说道：“关小山，我诚心与你联手对敌，并无其他企图；当然，你为自己安全着想，有如此想也是正常，我能够理解。这样吧——既然你不放心交出心识控制权，我就把这具躯体的控制权交出来，由你负责对敌逃亡。你看如何？”

    “啊~~~~~这个……”

    听到龙野的建议，关小山心头狂喜，没加思索就准备答应下来。

    这几百年来，待在心识内的关小山如同被关了禁闭的囚徒，既不闻外界声响，也不见外界色彩，更不能和人叙谈交心，寂寞到了极处；如果不是强迫自己不间断的进行修炼，他可能已经发疯。所以，听说能重新接管身体，能重新感知外面的世界，他如虫一般的游魂身子激动得几乎要爆炸，心情迫切得不愿思考就想答应下来。不过，他终究是心思斗久了的人，答应的意思刚刚冒出就习惯性地开始支吾，借机思索其中的利弊，探究重掌身体控制之权的意义和机会。

    龙野果然没分辨出关小山的欣喜之意，只以为他不愿意帮自己，便淳淳劝说道：“怎么！这样也不行？关小山——你要知道，这样做不仅是为我，也是为你自己；只要这具身躯留着，你就能存在，还有一线希望；一旦被毁，就什么都没了，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哦——是吗？只是你怎样交出身子控制权呢……”

    关小山一边应付，一边急思，并很快确定下来三点。

    一是龙野所言不像有诈，应该是真的，这具身躯真的有危险，必须想法保全。

    二是此事即使有诈，他也没必要太担心；经过这些年的修炼，他的魂魄强健到长出虫状的实体，再加上有心识遮蔽，当年不惧龙野的手段，现在更不用担心。

    三是重新掌控身体应该是个机会，自己若能从中寻找到击败龙野主体意识的方法，就能永远掌控住这具身躯，由此获得自由重建天日。但怎么才能击败龙野的主体意识呢？

    关小山正自苦思冥想之际，龙野的意识再度传了过来：“你放心，如此紧急时刻，我绝不会借机暗算，也没机会暗算你；我会先把主体意识封印起来，等心神中枢腾出来以后你就可以放心接管了。”

    关小山心里一动，没想到龙野如此大胆，竟敢再度把主体意识封印出来，这一方面说明外面的境况非常糟糕，逼得龙野不得不冒险而为。另一方面说明龙野不清楚心识内自己的现状，若是知道自己魂魄已经修炼成实体化，他说什么也不敢如此大意吧……

    沉吟之间，关小山拿捏着语气回道：“这样啊——如果你说到做到，保证不借机暗算，我——就帮你一次吧。”

    “你尽管放心——我龙野何许人也，绝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

    听到关小山答应，龙野明显松了一口气，又信誓旦旦保证了一番，便即说道：“我先交出两颗神丹的掌控权，你接管后施术飞行，然后我再开始封印主体意识，大约半盏茶功夫，心神中枢就可以腾出来交给你接管。现在就开始吧……”

    关小山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平淡地回道：“哦——好，你请吧。”

    心识依附在心房和两颗神丹之上，起初原本和这三者连通为一体，因为龙野主体意识的出现，和心识内的关小山意识不能相融这才分隔开，一旦龙野主动撤走主体意识，两颗神丹对关小山来说就是不设防之地，可以任意出入。

    关小山答应接管之后，气海穴处的神丹首先一亮，开始和心识流光相融合，原来龙野先撤走了这颗神丹的主体意识让关小山掌握，他则利用神窍内的神丹控制飞行；等关小山透过心识掌控了气海穴神丹，并御使阴阳气飞行之时，龙野说了声“我现在就退出神窍，开始自我封印，你来接管神窍吧”，随即便没了声息。

    关小山小心翼翼地接管了神窍，一边仔细检查两颗神丹的状况，一边安静地等待。过了半盏茶功夫，心识周围突然一空，丝丝凉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从未有的舒适惬意之感随即涌上心头，原本被一层无形隔膜阻挡的血脉骨肉一下子和自己连接到一处了。

    “好啦！”

    他欢喜地大叫一声，虫子一般的魂魄倏地一下从心识流光中溜出，一闪就钻进躯体脑部的心神中枢，当一切操控在手的感觉传来之际，他迫不及待地睁开眼，云海、星辰、弯月等大千世界诸般妙景便一股脑地涌进了他的视野。

一百九十八章内忧外患

    关小山睁开双眼的一刹那，映入眼帘的不仅有星辰弯月这等美妙夜色，还有钱万斤、曹筠等人组成的合围圈，以及四五道从远方急速掠来的黑影，由黑影飞掠的速度推测，这些人亦是魔神将级的高手。这就是说，在龙野和关小山商谈交涉的这段时间，对手实力大增，又有新的高手闻风赶来了。

    局面越来越恶劣，关小山却没急着思谋应对措施，相反收敛了心神，凝神内视，开始一点点审视这具身躯的状况——对他来说，最大的威胁不在外面的追兵，而是内部龙野的主体意识。

    意识在体内的运转无滞无碍，从经络穴道到骨骼血肉，再到心神中枢，异常顺畅的转了一圈，关小山没能看到哪里有封印的龙野痕迹，只在心神中枢发现了一片黑暗地带，这片黑暗地带似乎是这具躯体最后一块未经发现的处女地，应该一直都存在，以前没有发现是因为关小山的魂魄太过弱小，无法感知的缘故。

    意识在黑暗地带外围逡巡片刻，最后慢慢向黑暗地带飘去；外面的局面十分险恶，龙野需要心识的帮助，就算黑暗地带隐藏有无数危险，也不会在此时发作。有此倚仗，关小山想趁机进去探查一番，彻底弄清魂魄、躯体和主体意识之间的关系。

    只是——

    搜寻的意识刚刚靠近黑暗地带边缘，就像触到了一个被压紧的弹簧上，一股排斥力道蓦然生出，轻轻一弹就将他的意识弹飞老远。

    这股排斥力道是如此强大，尽管魂魄已经修炼出实体，关小山依然没有抗拒之力，与此同时，他隐隐感觉到，黑暗地带中还有龙野那熟悉的气息在愤怒地躁动，只是终究没发作，躁动了片刻又压抑下去。

    关小山心头一片雪亮：“这厮的主体意识原来躲藏在这！哼——他果然不会当真自我封印，我需得小心才是。”

    沉思之中，关小山重新打量四周，但见下方对手的数量又有所增加，目前已经聚集出十一位魔神将级的高手。

    “特么的！十一位魔神将级的高手，外加居心叵测随时可能反噬的龙野，这不是要我老命么……”

    关小山忿忿不已，脚步一动向东飞去。他打算先试探出追兵的虚实，谁知心念刚刚一动，神窍神丹的阴阳气如喷泉一般又劲又急源源不断地狂涌而出，身子犹如劲弩，嗖地一下腾空飙飞出去。

    他先是一惊，很快就明白这是龙野修为恢复的缘故，如今“自己”不再是士级修士，而是顶尖的魔神将级高手。

    “摄——”

    初次感受到魔神将级的修为，关小山忍不住想亲身体验一番，喝声之中，右手一扬，一线流光脱手而出，向前方虚无之处掠去。

    流光飞速暴涨，越来越大，等到二十几丈外涨大成渔网大小的光罩速度才慢下来，接着再向前飞出十余丈，又涨大了八成，随后停止暴涨，也不再向前飞掠，飘飘摇摇地悬在空中。

    感应到心神御使时的吃力，关小山意识到这是龙野修为的极限；顿了一顿，他心念一转，改以心识御使神丹，光罩倏地一亮，再次暴涨起来，一边暴涨一边向前推进，又前进了近三十丈，暴涨出一倍后，心识才感觉到吃力。这就是说，心识御使的攻击距离比龙野的增加了近一倍，攻击范围也增加了一倍。

    关小山嘿嘿一笑，挥手散去光罩，一门心思向前飞掠。

    下方的十一位对手紧追不舍，他们所在的位置阴阳气比较浓厚，飞行既省力又轻松，无论关小山如何疾掠，不仅没能甩掉一人，还没能搅乱对方合围的阵势，十一位修士始终聚成一个十几里方圆的大圈子，将他向下逃遁的去路尽皆阻得严严实实。

    明知无法摆脱，这样下去消耗会非常严重，关小山却没有停留下来，直管忽东忽西、忽南忽北地疾飞。他不敢停留，再停留下去，闻讯赶来的高手会越来越多，相应的逃命机会将越来越少。

    不知道飞了多久，星辰弯月不知不觉间隐去，一轮红日从云海中雀跃而出，新的一天到来了，关小山终于停下脚步。从龙野身份败露到现在，整整过去了一天一夜，两颗神丹各消耗掉三成阴阳气，剩下的修为有大用，他不敢再白白消耗了。更重要的是，趁一路飞逃这段时间，关小山已然拿定了主意。

    “诸位当真不肯放我一条生路？那好！关某只能以死相拼了——”

    关小山伫立片刻，深呼吸几口后，先冲下方的钱万斤等人喊了一声，接着不等对方回答，义无反顾地一头扎下去。

    钱万斤见状大呼道：“他耗不下去了，妄想硬闯突围。此子修为非同小可，大家小心，不可让他逃了。”

    不用钱万斤提醒，经过一路追逃，即使是开始没直接交过手的曹筠等人也明白眼前之人并非往日那个“神龙骑士关小山”，这个关小山修为精深得很，一个个早就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见目标下来就从四方聚过来阻挡。

    十余里的间隔瞬间即过，当关小山到了对手头顶四五十丈高处时，众追兵也合拢成一个半里方圆的小圈子，挡住了他下逃的路径。

    “挡我者死！”

    关小山大喝，玄月刃寒光一闪，先行飞到前方开路，一丝流光无声无息从他左手涌出，随在玄月刃之后蜿蜒向下。

    “摄——”

    十一位追兵同时大喝，十一道声音听起来如同一人，大喝声中，十一道流光分从四面八方向自天而降的关小山卷去。

    十一道流光开始像灵蛇，没过多久变成了十一道光网，将中间的缝隙完全填补出来；其中两道迎向关小山左手抖出的流光，另有三道将玄月刃的去路笼罩得严严实实，剩下的六道全都扑向关小山本人。

    “嗤嗤嗤——”

    玄月刃最先后流光相遇，玄月刃是神兵，有辅助加成的威力，嗤嗤声响中，三道流光很宽成了被利刃搅割过的破渔网，零零散散失去了原有模样，不过，这些破渔网并没有就此失去威力，流光破絮环绕纠缠，矫若游龙的玄月刃跟着失去了灵性，好像在沼泽中挣扎一般，慢腾腾地东闯一下，西撞一下。

    “嗤~~嗤~~~”

    跟在玄月刃后的流光也遇上了对手，三道流光撞在一处就像烙铁丢进了水池一般，嗤嗤声响中，流光以极快的速度融化消散，眨眼间，关小山外放的阴阳气便消散无踪，与之相撞的两道也好不到哪去，仅剩一些萤火般的毫芒不甘地上下漂浮。

    剩下的六道流光一路向上，从脚下向关小山笼罩过去。

    “吼——”

    关小山扬声嘶吼，嘴巴一张，一颗晶莹闪耀的神丹随声而出，滴溜溜旋转着掠向脚下正前方的流光，两者相遇，就像利锥撞上了薄薄的纸张，哧地一声流光被洞穿出一个大洞；神丹飞掠如电，来回击撞，不一时就将那道流光撞得破烂如絮。与此同时，关小山轻轻一闪，在另五道流光及体前闪进被神丹击得如絮的流光中，这道流光失去了应有的威力，被他毫无滞碍地穿了过去。

    钱万斤见状大呼道：“神丹出体！！！他要拼命了，大家耗死他——”

    高等级修士的神丹出体就像低等级修士的神丹自爆一样，都是在短时间内最大程度发挥自身修为的手段，也是顾不得自身安危最后的对敌手段；比自爆好一点的是，由于高等级修士神通不凡，神丹出体的结果不一定是死，只要损耗不大，有机会重回体内就能继续存活。

    众修士皆是见多识广之辈，不需钱万斤提醒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知道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拖延下去，神丹出体这种激烈手段刚猛有余，却不能持久，禁受不起长时间消耗。

    “摄！摄！摄！摄——”

    一声声轻喝此起彼落，众修士如走马灯一般围住关小山，御使出一道道流光笼罩攻击。

    关小山一边御使玄月刃、神丹和摄术抵挡，一边继续向下坠落。因为要应付四面八方的攻击，他的下坠速度不快，没办法摆脱对手。

    双方你来我往，缠战了半盏茶功夫，终于到了距离地面里许的低空中，在此戒备的黄烈和严同见状，各自厉喝一声从下兜截上来。

    关小山看出不妙，去势一转，身子由下坠之势改为向东方飞逃。只是，如今他处身在包围之中，如何能够逃得出去。

    “摄……”

    负责在东方阻截的曹筠等四位修士齐声大喝，手下的攻击更加紧了。

    “受死！”

    吃过亏的严同暴跳如雷，厉声叱喝中和黄烈两人自下赶到，配合东边的曹筠等四人团团围住关小山。

    位于北方的钱万斤等人如跗骨之蛆，诸般攻击紧紧跟上。由此，关小山的处境到了最恶劣的时刻，对手从十一位增加到十三位，出体的神丹却消耗得黯然无光了。

    关小山却没有惊慌，撮唇一吸，将消耗殆尽的神丹吸入口中，与此同时一边用玄月刃和摄术抵挡，一边缓缓向东挪动。当玄月刃和摄术挡不住时，便用身子硬抗对手的攻击。

    曹筠、钱万斤感觉目标已是强弩之末，认为一举战胜的机会临近，便各自招呼身边同伴，加紧上前围攻。谁知就在这时，关小山张口一吐，再次吐出神丹迎敌。与适才的黯然无光截然不同，吐出来的神丹晶莹闪亮，似乎没多少消耗，甫一出口便将及身的攻击挡了下来。

    不知底细的修士大惊，不知其中是何道理；坎位星区的三位修士知道关小山神体双修，有两颗神丹，倒并不在意。严同大呼提醒道：“诸位道友！这是关小山的第二颗神丹，一旦这颗消耗殆尽，他就是釜地游魂，再没有抵抗之力啦……”

    众修士闻言虽然惊诧，却也不再惊疑，呼啸一声再度从四面加紧攻上来。

    在众多对手围攻下，关小山既不忿然，也不仓惶，专心致志地御使神丹、玄月刃和摄术见招拆招，一边抵抗，一边向东退走。

    战团由下坠改向横移，十四位魔神将级的高手翻翻滚滚且战且走，一路向东而去。行了一刻钟，关小山的第二颗神丹再次黯淡下来，与此同时，玄月刃和摄术也露出力不从心的迹象，御使这两者依靠的是体内神丹，而他体内神丹的修为先前已经在外消耗得差不多了。

    钱万斤、严同瞧见机会到来，再度大声提醒同伴加紧进攻。就在这时，前方烟雾蒸腾，水波浩淼，原来不知不觉间，众人来到了震位星区著名的东海之畔。

    眼见东海近在咫尺，关小山精神一阵，奋力向下冲击。曹筠、钱万斤见状嘿嘿冷笑，并没在意。五行出自阴阳，山川草木对于熟稔阴阳气的修士来说不会构成半点阻碍，关小山若是打算借水遁逃生，那就太可笑了。

    关小山不管不顾，只一心向前冲，为了抵近东海，甚至不顾躲闪，先后被七八道摄术笼罩住，又化费许多修为才挣脱出来；好在，这种不惜一切代价的努力让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把战团带到了东海上空七八丈处。

    可惜局面并没因此好转，反而更恶劣了，几乎算是到了绝境……

    十三位对手配合的越来越默契，十三道流光分成四股，将他团团困死。其中两道缠住了玄月刃，两道挡住他的摄术，六道围住出体的神丹，三道笼罩向他本人。

    很快，玄月刃奄奄一息没了作为，摄术灰飞烟灭失去踪影，神丹竭力挣扎摇摇欲坠，就连关小山本人的行动也迟缓下来。

    第一道流光及体时的影响并不大，他还能鼓气阴阳气护身，一边继续前冲，第二道流光及体时，他的行动开始受到明显影响，速度慢了许多，当第三道流光及体时，他已经有了被“摄”住的症状，和出体的神丹一样，身子似乎陷进泥沼不管怎么移动都慢腾腾的，越到后，他的动作越慢，对手摄术威力显得越大，渐渐一层层笼罩上来，像缠大粽子一样将他缠裹得越来越紧。

    到了这个时候，众追兵不约而同露出欣然的笑容，开始预感到胜利的临近。当然，对这个等级的修士来说，不管如何放松，手底下的动作不会受影响，该当催运的阴阳气的依旧在全力催使，绝没露出半点空隙。

    “全力一赴——小心功亏一篑！”

    曹筠开口提醒，他的目标其实是玄月刃，玄月刃此时没有抵抗之力，他却不肯轻易放过，一边继续施术摄住，一边提醒众人小心。

    严同和一位修士联手对付关小山的摄术，两人消解目标之后，听到曹筠提醒便不约而同将目标转到关小山本人，各自祭出一道流光笼罩过去。

    交战双方都是一个等级，即使龙野修为稍高一筹，神丹没有消耗过甚，也抵不住三个同等级高手的摄术，一旦严同两人加上去，关小山再不可能有机会逃脱。

    眼见大局即将底定，就在这时，被三道流光笼罩的关小山忽然扬眉瞠目，嘴巴一开一阖竭力嘶喊，只因为被摄术所困，声音没能发出来，没人听出喊的是什么。众人正自疑惑之际，耳边传来噗地一声响。

    响声极其飘渺，好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也非常细微柔和，如同肥皂泡破裂一般；十三位修士听到耳中却双目大睁，手底下的攻击不约而同地一滞，惊骇地看向被摄术笼罩的关小山。

    众目睽睽之下，被流光笼罩的关小山身上现出一丝血红，紧跟着血红边缘好似炸裂的瓷器，现出千万条纵横交错的裂隙，万千条裂隙犹如疯长的藤蔓，只一瞬便蔓延到全身，与此同时，关小山的身体如同失去了凝聚力的粉尘，化作无数碎屑纷纷扬扬扩散开来。

    尸解！！！

    一个很少被人提及的名词随之涌入众修士脑海。尸解和自爆一样是修士自裁的一种方式，自爆是将最后的修为和生命力化作攻击的力量，与自爆不同，尸解则是将最后的修为和生命力用来毁坏本身**，以免遗体被人羞辱。两者相同的是，在自我毁灭的最后那一霎，不管是尸解或是自爆，威力都不容小觑，声势必将惊天动地。关小山尸解的动静之所以如此飘渺轻微，是因为被摄术流光阻遮的缘故，其中的激烈绝不是表面那样悄无声息。

    轻微的爆裂声响中，一道有质无形的气浪从血色中生出，轻轻向外一扩，五道流光——包括严同两人后来的两道——便如齑粉散乱成数不清的星星点点，无力地四散坠落，围在四周的修士不由自主向后飘飞数丈，以避开尸解附带的气浪冲击。

    一团夹杂着无数碎屑的血雾随之生出，随气浪一道向外猛烈扩散，扩散出十几丈后，气浪势尽，血雾便笼罩住玄月刃以及出体的神丹飘飘摇摇向下方的东海浸润沉降，好巧不巧，一群闻到战斗血腥气味的黑鲨恰好赶到，一见血肉当即大口大口抢夺吞噬起来。

    “神丹！关小山出体的神丹还没被毁！”

    钱万斤很快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扬声招呼道：“诸位不可大意！关小山心机深沉，若不亲自毁了他的两颗神丹，终究不能让人放心。我们需得好生找一找，找到两颗神丹的下落然后毁掉方为妥当。”

    正常情况下，**殒命，魂魄亦不能久存，只有主体魂魄安然无恙的情况下，神丹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生命，没有主体魂魄，神丹最多算是蒙昧的生命，没有真正的意识，即使能够如土石草木般存活，却不可能成为威胁。是以，钱万斤的警示没有得到响应。不过，看在九大主府之一这个身份上，没人公开反对他，曹筠、严同等人尽皆默默点头回应，随后投入到寻找关小山神丹的行动中去。

    众人神通不凡，这一动手，首先遭殃的就是几百条贪食的黑鲨，不管食物到口没到口，几百条黑鲨瞬间被砍翻，然后被切削成一绺绺一条条手指粗细的小块，以方便翻检搜索。

    接着倒霉的是海底的植被、珊瑚、贝类，从几百条黑鲨身上没能翻检到关小山的神丹后，十三位修士的矛头对准了海底的所有物种，一个个砸烂敲碎，不留一寸遗漏。

    最后倒霉的是海底大地；翻检一阵无果后，十三个修士开始把海底当作发泄的目标，在厚实的藻泥中、在坚硬的火山岩中来回耕耘，直将方圆百里的海底犁出无数道十几丈深的罅隙这才罢休。

    十三位修士的这番动作有一点成绩，那就是找到了“关小山”的神兵玄月刃，只是没能找到两颗神丹。

    黄烈看出其他星区来援修士的不耐烦，便向钱万斤进言说道：“这两颗神丹可能是被黑鲨嚼碎了，也有可能是尸解时毁了，否则，早该找到了……”

    “嗯，可能吧……”

    钱万斤心有不甘，却对这个结果无可奈何，只得中止搜索，盖棺定论道：“两颗神丹虽然没有找到，关小山却不可能再有生路，此事可以了结啦！诸位道友，多谢大家赶来襄助，这就请去坎位星区魔神将府，让我和御敌、教化两位将军尽一尽地主之谊，以为酬谢吧。”

    众人对搜寻之事正自厌烦，闻言齐声叫好，当下腾身离开东海，联袂飞向坎位星区。

一百九十九章沉寂中蜕变

    “不……”

    脑海深处，黑暗地带传来龙野绝望之极的呐喊。

    听到声音，关小山尸解的意愿更加强烈，嘴角浮起冷笑的同时，身子化作万千碎屑伴随着血雾四下分飞。这具躯体他苦苦修炼了几百年，不到最紧要关头当真舍不得放弃。此时就是紧要关头，不放弃这具躯体他逃不过钱万斤等人的追踪，即便逃得过去，也是在为龙野做嫁，实在让人难以心甘。

    当然，这不意味着他甘心受死。

    正常情况下，尸解之后，魂魄无所依从，必定会灰飞烟灭，这就是龙野绝望的原因，一旦尸解，龙野的魂魄必将灰飞烟灭。关小山不认为自己也是这个结果，经过两三百年修炼，他的魂魄生出如虫一般的实体，外层还有一层心识保护，并非飘渺如烟。他认为自己的魂魄即使离开躯体也有存活的能力，所以，才会想到尸解的法子，以彻底摆脱外面的钱万斤等追兵、内部的龙野主体意识这两方面的威胁。

    这种行为非常莽撞，赌博的成分非常大，后果可能很严重，关小山不得已才为之。为了结果尽可能好一点，忍痛放弃多年的躯体和神兵玄月刃的时候，他没舍得放弃两颗神丹。

    两颗神丹是数百年苦修的心血，也是未来活下去的资本，绝不能轻易舍弃。为了保住这两颗神丹，关小山费尽了心机。

    他担心两颗神丹内可能有龙野残留的意识，为了以后降服顺利，就有意让两颗神丹先后出体，消耗掉其中所有的修为；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修为消耗干净后，两颗神丹就如同两坨烂肉，追兵无法从阴阳气或灵气上予以追踪，脱身会方便许多。

    他担心追兵神通广大，追踪手段太厉害，没有魂魄和神丹逃脱的间隙，考虑到水中世界比陆地山林更为复杂，就将水波浩淼的东海选为尸解脱身之地。除了这两点之外，他还有意靠近黑鲨群，视这群黑鲨为脱身的幌子。

    费了这许多周折，他终于如愿以遂，用最后所有的修为尸解了躯体，尸解的那一刻，他的命魂依附在一片心肌上，天魂依附于神窍神丹与这片心肌其中一端相连，地魂依附于气海穴神丹与这片心肌另一端相连，依仗心识联通的作用，两颗神丹和这片心肌组成了一个哑铃装的肉@团，随着血雾沉入东海。

    在此之前，关小山早已勘察过海底地形，知道下方有一道奔流急促的暗潮，他选择的潜逃之地就是这道暗潮。

    尸解之后，关小山的意识立时陷入到黑暗中，诸般感知尽皆丧失——这个说法其实不准确。

    据修道典籍记载，人的魂魄三魂为天、地、命三魂，七魄为七感，专门负责七种感知；只要魂魄在，感知就不可能丧失。只因魂魄不能直接感受外界，需要耳目口手肌肤毛孔等等的帮助才行，尸解之后没有躯体这个感知媒介，很容易让人生出感知“丧失”的感觉。另外，自魂魄修炼出实体后，即使没有耳目口手襄助，关小山的意识也有了一些感知，只不过极微弱，像一个超级近视眼，即使有视力见到也只是眼前方寸之内，还模模糊糊的，稍远一点就完全盲了，他现在的状况不仅是超级近视，还是超级近闻、超级近嗅……因此，蓦然从正常世界回转到意识空间，很不习惯的关小山感觉自己再度丧失了诸般感知。

    四周黑沉沉的，没有光亮，没有色彩，没有声音，没有味道……关小山唯一的感觉是自己在飘飘荡荡地下落，至于是落尽了东海，还是仍在空中就无法分辨了，该努力的已经努力了，现在，他把生死完全交付给了运气。

    关小山的运气总归是不错的。

    在血雾的掩护下，魂魄依附的那团哑铃状死肉没有引起任何注意，悄无声息地跌进海水，幸运地躲过黑鲨群的吞噬，顺利地沉到先一步觑准的暗潮中，然后随潜流一泻千里，在众修士砍杀黑鲨之时，就潜逃到十几里外，在众修士在海底折腾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五十多里外的安全地带了。

    也许是时间长了适应了“近视”的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关小山渐渐有了些知觉，在感受到载沉载浮上下飘荡的同时，他还感受到水流急促冲刷“身子”时的力度，当然，这时的身子其实是那团哑铃状的死肉。

    “总算脱离险啦，现在应该开始修炼……”

    感受到“身子”正在随波逐流，关小山暗自轻嘘，然后放下心头的担忧，按照先前的打算准备修炼。他敢于“尸解”并非完全出于莽撞，还因为有所倚仗——他之前的经历证明，只要有阴阳气可供吸收，魂魄就能够重新生长出实体，虽然有点慢，但他不在乎，只要魂魄不死，意识不灭，等待千年万年他也愿意，会耐心地修炼下去，一直修炼出新的躯体为止。

    先前的经历证明，魂魄不能直接吸收天地间的阴阳气，需要通过神丹转化，这也是关小山不愿放弃神丹的一个极重要的原因。为了魂魄能够修炼成长，损耗一空的神丹必须先复原，必须重新充盈阴阳气。所以，开始修炼之前，关小山先把心神沉入到神丹之中仔细检视，防止里面躲有龙野的残魂。

    过了大半个时辰，检视结果出来了，和关小山起初猜想的一样，原先身体里的主体意识其实是龙野的魂魄，随着躯体尸解、龙野魂魄消散，两颗神丹再没有一点其他残念，干净得如同心识，尽皆在他意识控制之下。

    两颗神丹消耗一空，没有一丝阴阳气残留，看起来十分虚弱，只是生命的脉动依然强劲，没有遭受重创以至生机枯竭的迹象，似乎一旦修炼便能立马生机勃勃。

    “先修炼那一颗呢？我这种状态很不正常，若想破除这种状态，以后每一步都不能大意，必须循道而行……”

    当一切就绪可以放心修炼之时，关小山反倒不着急了，开始潜心思索道的奥义：“……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其中一为道，二为阴阳，三为阴阳孕育出的第一种生灵，以前我以为这种生灵会是人类，现在看应该是神龙一族；神龙一族转化阴阳气，吐出五行灵气，以此繁衍万物，于是三生无穷……”

    “……道是混沌，或者说是清浊运转的规律；轻气上扬为天，浊气下沉为地，天为阳，地为阴，这就是一生二。阴阳天地相隔，在中间虚无处交汇激荡，便有了属性混浊兼有、以阴阳气维生的生灵神龙一族，继而如链式反应一般，产生无数生灵，这便是二生三，三生无穷……”

    “……魂魄有天、地、命三魂，天魂属阳，地魂属阴，命魂归属生灵，这种结构就是‘天、地、人’三才，也是太极之本意，在阴阳两界相接触处，应该有一道属于‘人’或者是‘神龙一族’这类生灵栖息的边缘地带，如同阴阳界之间还有一个微不足道的人间界一样。只有如此结构才是内外统一的道，是放之四海皆准的道……”

    “……道无处不在，宇宙星空如此，阴阳界如此，魂魄如此，那么我打算修炼出来的新躯体必须与道相符相合才成。怎么才能相符相合呢？我现在的肉身由两颗神丹和一片心肌组成，，如果把这视作一个完整的世界，是否意味着把神窍神丹视作天，把气海穴神丹视作地，把心肌视作生灵？如果可以的话，完整的世界需要阴阳平衡，需要天地人之间平衡，需要五行属性平衡，那么，修炼就该轮流交替，不可让其中之一强横过度，超处另两方太多才是……”

    想到这里，关小山心里一亮，再也忍耐不住冲动，心神当即潜入神窍神丹内开始修炼阴阳气。经过数百年的成长，两颗神丹此时都已成为新的生命体，骨骼脉络俱全，只是没有单独的意识。一旦关小山心神入驻，即使不借助外在躯体，也能依靠自身脉络吐纳修炼。

    大海深处，暗潮之中，一团不起眼的杠铃状烂肉其中一端微微颤抖，以肉眼难以分辨的微弱程度一张一合，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不会想到这是有人在修炼。而事实上，关小山正在用这种方式修炼。神丹没有口鼻咽喉，吐纳只能用肉身的吞吐伸缩代替，不过，兴许神丹是修炼中产生的灵物，对阴阳气的感应极为敏锐，即使是虚弱状态下的微微悸动，修炼效果竟然丝毫不比口鼻吐纳差。

    关小山谨记平衡之道，在神窍神丹中修炼了一阵子，当感应到衰竭一空的神丹有些微阴阳气生出之后，就转到气海穴神丹中修炼，待气海穴神丹也有了几丝阴阳气后，他又转到心肌之上修炼魂魄。

    就这样周而复始在三个地方不停地修炼，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两颗神丹内阴阳气鼓荡充盈，终于恢复到了最佳状况。考虑到两颗神丹的生命征兆更加明显，而魂魄修炼出实体是自己最根本的目的，自此以后，关小山便将大部分时间用来让魂魄吸收阴阳气，只在两颗神丹有所衰竭时通过修炼补充。

    随着时间的流失，心识笼罩下的魂魄由小变大，如同一个蚕宝宝，不知不觉长得比依附的心肌还要大上一点，与此同时，关小山的感知也有了长足的进步，虽然眼前依旧黑暗，看不大色彩，听不到声音，闻不到气味，触觉却有了灵敏的模样，能清晰地区分出**被水流冲刷、海草拂过以及与礁石相撞时的差别。

    这一日，他正在潜心修炼，突然感觉身子一弹，撞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接着一弹一弹又一弹，一边向前翻滚一边不住地碰撞。

    阴阳气的修炼随时都可以终止，不怕被干扰，也不会出现传说中走火入魔这等情况。感觉到外界的变化，关小山停止修炼暗自喜道：“莫非又进了鱼肚子里？希望这条鱼运气够好，一直活下去……”

    被大鱼吃进肚子这等情景关小山遇到的不是一次两次，他不怕被吃，有心识在外遮挡，加上多年修炼的缘故，他这坨肉如同牛板筋一样又坚韧又滑溜，别说一般没有牙口的鱼类，就算有獠牙利齿的鲨鱼，也别想伤到他，最多一咬就滑溜进肚子，鱼肚对他更加无可奈何，不仅造不成伤害，弄不好还会被吸收少许成为蚕宝宝茁壮成长的营养。

    在鱼肚里呆过一次后，关小山发现那里是修炼的好地方，相比在暗潮中经常磕磕碰碰，鱼肚子相对平静的多，被外界环境打扰的时候很少，可以安心修炼；所以，关小山一直把被鱼吃当作幸运。

    幸运并非天天有，海底世界十分残酷，鱼类贝类虾兵蟹将相互攻击没一个止歇，以关小山这等浮游生物为食的通常是温良的鱼类，它们也是攻击性鱼类的食物；以至于每次被吸食不久，寄主便身死殒命，成了其他海底生物的食物，关小山则往往被当作无味的垃圾丢弃，重新成为一团巨大的浮游生物。

    被始终乱弃的次数多了，关小山忍不住生出点幽怨，每每被吸食时，先暗自祈祷新的寄主能长命百岁，让他在鱼肚子里安稳呆一段时间，以便专心修炼。

    这一次祈祷似乎应验了，当他跌跌撞撞掉进鱼肚内的一堆污泥海藻中开始静心修炼之后，安稳的时间难得的长，漫长得让他忘了置身所在，忘了自己是谁，意识里只有修炼、修炼、修炼……

    这样又不知过了多久，关小山有一次从修炼中醒转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渴望，想看得更远一些，想看到色彩，这股渴望是如此强烈，强烈到让他忘记修炼，只想竭尽所能地睁开眼——他的肉身没有双眼，但是七魄中却有一道负责视觉的魂魄——这道魂魄在强烈的冲动下狂躁不安、四处冲突，似乎不找到一双眼、不看到色彩就不会甘休！

    在这种强烈冲动的刺激下，主体意识跟着失去自制力，关小山没心思强行压制，任由这股冲动蔓延滋长。主管视觉的魂魄似乎急于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一忽向上，一忽向下，一忽向左，一忽向右，漫无目的地往四下横冲直撞。这番举动并非没有效果，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一次这道魂魄似乎找到了宣泄口，没有再胡乱折腾，而是盯准一个方向，沿着一条路径义无反顾地向前。

    关小山原本被这股躁动弄得心浮气躁，思绪万千，见到这种情况不由得一奇，顿时来了兴趣，当下摒除掉对赤灵心、李青等人的思念，主体意识与向前冲突的魂魄融为一体。

    向前冲突之路不像真正的路径，前方没有一丝间隙，充满了各种於塞阻扰，出奇的是，诸般於塞之物似乎和主管视觉的魂魄相合，就像盐溶于水，两者一旦相遇，便以极快的速度融合为一体，阻扰根本不能成为真正的阻扰，向前冲突的魂魄好像一条在荒原上燃烧的火线，一边和所遇之物融合，一边极快地向前推进。

    关小山弄清楚状况后暗自纳罕，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一亮，一个朦胧光亮的水底世界清晰地呈现出来，水波鳞然，海草漂浮，鱼虾窜走，贝类鲜艳……眼前的景象不仅具体，而且五彩斑驳，透出盎然生机。

    “咦——这是……”

    关小山惊咦一声就激动得再也说不出来话。

    毫无疑问，眼前的世界就是他置身所在的东海海底，也就是说，他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了——不再是感应，而是非常具体、实实在在地看到啦！

    目光贪婪地在海底世界诸般景物上一一浏览，一种巨大到无以复加的欣喜涌上心头，不知不觉地眼前的景物渐渐混沌，关小山的双目被泪水模糊了。他不愿意放过欣赏外部世界的机会，当下忍不住伸手去拭，当算抹掉眼泪重新观望。

    伸手的意念在魂魄中一闪而过，**开始轻微地悸动，但最终没能伸出一只真正的手，愿望落空之后，感受到**无奈的关小山突然感觉到好笑——自己并没有四肢，怎么可能伸手抹泪……

    只是——

    好笑的念头刚刚升起，他又意识到什么，突然呆住了：自己没有四肢，自然不能抹泪；但自己也没有五官，没有双眼，怎么就看到了外部的海底世界？！

    惊愕之余，他急忙转动双目，回神自顾，但见“自己”有一张前突的圆嘴，此时正一张一合在吸食海水中的浮游生物，双目下是倾斜的披了一层细密鳞甲的棱骨，双目侧后方又有两道贝壳状的薄片规律地张合，时隐时现出一抹殷红，似乎是两道鱼鳃，“自己”的**不再是肥硕的蚕宝宝，分明是一条海鱼！

    “特么的！难道——”

    一个离奇的念头窜上脑海，关小山暗自揣测这种情况可能意味着自己的魂魄占据了海鱼“寄主”的躯体，虽然这种占据还不完全，仅仅是视觉这一部分，但——毫无疑问，他负责视觉的魂魄确实入侵和占据了“寄主”相应的部位。

    “难道适才一路前突时的融合其实是魂魄的吞噬？鱼类作为蒙昧未开的水族，魂魄极其弱小，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我的魂魄能够轻易将其吞噬融合，将其视觉系统占据……”

    关小山一边思酌其中的缘由，一边在惊喜交加中心惊肉跳。果真如此的话，这意味着他还能吞噬“寄主”海鱼的其他感知，并因此从烂肉一般的“蚕宝宝”进化成拥有诸般感知的海鱼。尽管海鱼在修士眼中是最低级的生物，对此时的他来说，成为这种最低级的生物似乎比从低级法师进阶到至尊境界更让人激动、更让人期待。

第两百章东海有鱼

    想到自己有可能吞噬寄主的魂魄并因此成为一条能自由游走、四处闯荡的海鱼，关小山心神颤栗，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展开了吞噬行动。

    如何吞噬寄主的魂魄是一个难题，好在占据视觉系统的经验隐然提示，吞噬可能是在强烈的**下发生，所以，尽管从没进行过有意识的吞噬行动，关小山却并非茫然无绪，吞噬寄主的决心下定后，就把下一个目标选定为听觉系统。

    心神沉入主管听觉的魂魄中，关小山一边用心倾听，一边在心底疾呼：“声音！声音！我要听到声音！声音！声音……”

    暗自呼喊了一阵，他似乎真被自己的呼喊感染到，一股想听到声音的强烈**油然而生，不一时便蓬蓬勃勃充满了他整个思绪，与此同时，主管听觉的魂魄倏然一动，关节一样的躯体开始剧烈地翻滚腾挪，像在寻找发泄***的突破口，折腾了半饷，这个魂魄似乎找到了目标，胖乎乎的身子忽然一变，射出一道纤细的白线，白线犹如灵蛇，欢快地向前游走，白线越来越远，越来越长，胖乎乎的魂魄如同被扯动的线团渐渐瘦了下来。

    与主管视觉的魂魄一般无二，白线前行之路满是血肉筋骨，并没有空隙可钻，但这些阻塞物却不能成为真正的障碍，一旦与白线相遇就被融化混合。

    关小山大喜，他心知肚明，猜到这是主管听觉的魂魄在侵蚀吞噬“寄主”的听觉系统，便静下心等待结果揭晓，就在这时，他脑中嗡地一响，一道沉闷而又遥远的颤鸣轰然作响，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有了一双“耳朵”这样的存在。

    颤鸣声很纯净，作响之后就没有变化，听不到其他杂音，声音也不大，只是丝丝缕缕的没有止歇。关小山侧“耳”倾听了一阵，忍不住有些纳闷：“奇怪——这是什么声音？”随后心神一转念，他又忍不住哑然失笑——海底不同陆地，水下世界非常寂静，接近无声的境地。在这种环境生长的鱼类，耳朵只怕退化了，或者是没有进化出来。自己能在这儿听到一点声音已经非常不错了，这也说明，海鱼即使没有耳朵，体内还有听觉系统，自己感觉到“双耳”的存在只怕并非真正的耳朵，而是占据寄主海鱼听觉系统时的感受。

    占据听觉系统带来的好处看起来并不大，其中蕴含的意义却让人大为振奋，这说明关小山的思路很对，他这个寄生虫完全有能力吞噬融合寄主的魂魄。

    静心体会了片刻，关小山便开始着手对寄主嗅觉系统的吞噬，这次的吞噬同样非常顺利，行动结束后，他成功地闻到了水草的清新和海水中的死鱼烂虾腥臭味。接下来他更不犹豫，连续吞噬掉寄主海鱼的触觉系统和味觉系统，自此，他五感具备，能听能闻能看能触亦能辨识味道了。

    不过，吞噬到这一步，麻烦开始出现了。

    七魄之中的第六魄和第七魄一个负责“心觉”——也就是动物本能，一个负责“时觉”——也就是对时间的感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法催眠自己，生不出对本能系统、时觉系统的渴望，当关小山驱使剩下的两魄去吞噬寄主的心觉系统和时觉系统的时候，负责心觉、时觉的两魄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吞噬的对象。关小山辛苦了大半日，直忙得满头大汗也没能成功。

    “罢了！这两个暂且放下，人应该知足，现在我有了五感，已经很不错了……”

    他又是遗憾又是满意地叹了口气，转而将注意移到三魂上来——七魄的行动算得上圆满，吞噬了寄主五魄，三魂不知能否如此？若能将寄主的命魂吞噬，他就变化为一条真正的海鱼了。

    “吾之命魂——吾命汝即刻出发，去搜寻、去侵蚀、去吞噬吧……”

    关小山心情甚好，装模作样地对自己调侃了一通，随后心神沉入命魂，驱使着四下搜寻。命魂的搜寻比七魄容易得多，他心念刚刚一动，命魂似乎就感应到目标，关节一样胖乎乎的身子立时探出一条细丝，没有一点迟疑地向前延伸。不过，这次的目标很明确，路径却非常曲折，命魂细丝前行时不断转变方向，一忽左一忽右，一忽上一忽下，盘旋环绕着游走了好一阵才止住延伸之势。

    就在命魂停止延伸之时，关小山心神中蓦然涌出一丝又是哀伤又是恐惧的思绪。他微微一愣，正想探究是怎么回事，这丝思绪突然失去了踪影，转而有一些看不出是何意义的图像片段零零散散地从心神中掠过，有模糊不清的水草，有狰狞可怖的黑鲨，有密密麻麻的浮游生物群，也有小鱼小虾贝类龟鳖……总归都是海底世界的景象。

    关小山霍然一悟：“原来这些是寄主蒙昧的记忆，刚才哀伤恐惧的情绪应该也是寄主的，它倒明白自己死到临头了，我能感受到这些，看来命魂的吞噬已经完成了……”

    他正自思酌之时，心神中忽然涌出想吸食浮游生物的冲动，对于人来说，这原本很古怪，关小山此时却觉得很自然，好像是天经地义之事一般，不由自主地就发出张嘴吸食的意识。

    待吸食了几口混合着浮游生物的海水后，关小山又是一悟：“自己在吞噬寄主命魂的同时，还吸收了寄主的本能！”

    “本能”这个词语从心神掠过的时候，他忽儿想到自己负责心觉的魂魄还没吞噬寄主的心觉，此时怎么会有本能冲动产生呢？疑惑之下，他的心神沉入负责心觉的魂魄仔细一看，但见那个魂魄已经转变为细丝，和命魂的细丝绞合到一处了。

    “难怪刚才无法吞噬——原来心觉与命魂相互依赖相互融合，只有吞噬了命魂才能吞噬心觉。这么看来，时觉可能与天魂或地魂搅在一处，吞噬了天魂、地魂，也就融合了时觉。”

    想到这种可能，关小山精神一振，旋即着手天魂的吞噬行动。他对现在的结果其实很满意，但若有机会圆满，将心觉、时觉无一遗漏地全部吞噬，自然是更好。

    天魂的吞噬进行得很顺利，让关小山惊喜的是，吞噬完成后，他能够内视——能够清晰地内视寄主的躯体内部，这说明吞噬的天魂中含有寄主的心神，寄主原是一条普通的海鱼，心神没有内视的能力，但和关小山修炼多年的心神融合后，自然而然具有了内视的能力。另外，负责时觉的魂魄没出现异动，这说明时觉同天魂没有关系。

    接下来关小山继续地魂的吞噬，地魂的吞噬同样顺利，而且和预料的一样，时觉确实隐藏在地魂中，地魂吞噬完成后，负责时觉的魂魄也发生了变化，成为一条细丝和地魂纠缠在一起。

    至此，关小山的三魂七魄尽皆完成了吞噬融合，修练出来的实体蚕宝宝也变成了八爪鱼模样，主体依旧依附在两颗神丹和一片心肌组成的哑铃状肉*团上，只是瘦削了许多，瘦削下去的部分化作八条章鱼触须一般的细丝射向四面八方，其中六条更细，是负责五感的魂魄和天魂，另有两条稍微粗一点，是命魂和负责心觉的魂魄、地魂和负责时觉的魂魄相互纠缠出来的。

    关小山彻头彻尾成了一条海鱼。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关小山惬意地暗自吟诵记忆中的名句，然后摇摇尾巴，腮部缓缓开阖，吐出一串气泡，便一闪腹鳍，开始在水波中轻盈地蹿来蹿去，仿若逍遥游。

    不过，好景不长，逍遥游很快成了泡影……

    水波激荡，鱼虾四处乱蹿，一只小船大小的章鱼忽然从黑暗中冒出来，虬须一样的触手东扫西卷，搅得海底世界一片大乱。

    关小山一惊，下意识地转过身飞速逃窜，急慌慌如没头的苍蝇，直到钻进狭窄的石隙眼见恐怖的对头缠裹了一条金枪鱼心满意足地离去才稍稍安心。待惊魂初定后，他细细一想，忍不住哑然失笑——自己是拥有两颗神丹的高手修士，怎么会害怕章鱼？都是融合的寄主本能意识在作怪。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一个问题，那就是他这个高手没法施术，没法外放阴阳气，唯一能做的是吐出神丹御敌，攻击手段也恁少了。之所以如此，原因在于他没有四肢可用，也没有运转阴阳气的经络穴道。

    “赤灵心、关爱它们都能重塑经络穴道，我是否也可以呢？如果可以，不仅有了诸般攻击御敌的手段，吐纳修炼也会方便得多……”

    关小山心里一动，就想为这个新身体重塑经络穴道。不过，当真正着手之时，他发觉这几乎是一件眼下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赤灵心、关爱它们之所以能够重塑经络穴道，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先变化为人形，有了人形结构，才能照样画葫芦，塑造出诸般经络穴道。他现在是海鱼之身，和人体构造完全不同，怎么知道在哪构建奇经八脉，在哪布设三千六百穴，总不能把四肢上的合谷、曲池、涌泉诸穴在腹鳍上重塑吧，另外，人类经络穴道的末端是毛孔，而鱼类身体结构的最末端是鳞甲，和毛孔完全不是一回事。

    “罢了！我还是早点死心为好，这条鱼身是不可能重塑经络穴道的，等以后有机会上岸找头野兽身子也比现在强些……”

    关小山如此安慰自己。

    不过，他说是尽早死心，其实一点也不死心。怔怔仲仲了一阵，又有一个念头冒出来：“生物的躯体都是通透的，如同海绵有无数间隙一样，经络穴道乃至毛孔实质就是海绵中的间隙，目的是保持躯体通透，任灵气或者阴阳气自由穿行并冲刷洗涤，以此维持活力。人类有经络穴道这种躯体间隙，鱼类、兽类肯定也有，否则就不会有精怪妖灵出现，稍有不同的是，其他生物根据进化需要自有本身特色，和人类的经络穴道构造不一样、名称不一样。我若能弄清鱼身上和经络穴道类似的构造，就可以借此吐纳修炼并运转阴阳气攻击御敌了，另外，两颗神丹如同我的分身，都能幻化出一副相貌，若能将两颗神丹契合进这具身体的修炼系统中，自然就可以幻化人形了……”

    悟到这里，关小山霍然开朗，心头一片透亮，隐然看到了以后的出路。决心尸解之时他已想好了出路，那就是通过修炼让魂魄的实体逐渐成长，直至成长出新的人形躯体；可恨的是这条出路太过漫长！他自己私下估算过，此时距离尸解之时可能有三五百年，魂魄实体却还是一个大号的蚕宝宝，距离成人早得很。以目前的成长速度推算，长出人形至少需要几万年。

    几万年对于寿命绵长的修士来说也是一个漫长的时期，没人能预料到期间会发生什么意外，即便能一帆风顺地一直下去，等长出人形，他也可能再见不到赤灵心、云出岫、李青、水花子等人的踪影，那时，独自一人的他将像一个老妖怪孤零零地活着，这又有什么意思呢？所以，一旦有更快更迅疾摆脱目前困境的法子，关小山毫不犹豫就放弃以前的打算。

    想到就做，拿定主意之后，关小山顺着石隙游走，待到了最深最僻静处，便藏身在黑暗中凝神内视，仔细检视躯体内部。

    检视起初不是很顺利，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过了一段时间，关小山换了一个法子，一边让神丹吐纳修炼，一边透过阴阳气机变化检视躯体的反应，这样以来，身体各部位的不同立时显现了出来，经过仔细比较各部分对阴阳气不同的反应，他隐隐看到了一条条相互连同的脉络。

    “果然和躯体结构相符，这具身体的脉络竟然是网状的！”

    彻底弄清鱼身的脉络结构后，关小山会心一笑，将神窍神丹锲入到网状脉络的入口处一个节点上，将气海穴神丹锲入网状脉络正中心的一个节点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试着吐纳修炼。

    没想到结果竟出奇的好。

    关小山刚刚试着吐纳，源源不断的阴阳气便从鳞甲的隙缝中进入体内，在脉络中汹涌游走，最后依照他的心意汇聚到神丹之中，吐纳吸收的速度和以前静坐修炼不相上下，比神丹自行修炼的速度快了许多。

    关小山大喜，从此之后不吃不喝，只漂浮在石隙深处的黑暗中潜心修炼。

    这样又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有一天，关小山从修炼中苏醒，感觉体内蓬蓬勃勃似乎孕育了无数生机，情不自禁摇了摇尾巴，权当伸个懒腰。谁知尾巴刚摆动两下，身后就嗤喇嗤喇传出两道沉闷而又绵长的裂响，紧接着山石震颤，水波汹涌，海底激烈动荡起来。

    关小山纳闷不已，转头回顾，却见置身所在的石隙被自己的尾巴无意扫过后就如密密的蛛网，两侧都在龟裂坍塌。这道石隙原是一座海底山脉的底部，一旦开始坍塌，整座海底山脉都跟着摇晃崩溃。身边巨大的动静便是由此引发的。

    “特么的！我的尾巴有这么厉害！”

    关小山先是目瞪口呆，继而精神一振，暗自吟诵道：“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吟诵之中，他凝神运气，打算从裂开的石隙间一飞冲天，从此告别黑暗寂静的海底世界。

    就在这时，石隙下方豁然一亮，好像有什么从崩塌的山脉下露了出来。关小山不由自主止住上冲的身形，好奇地向下一看，随即呆住了，完全忘记“怒而飞”这件事。

    下方露出的光亮是一个一丈见方的洞口，洞口似有一层透明的隔膜如玻璃一样将海底世界隔在外，和昏暗的海底截然不同，洞口里面的世界十分光亮，诸般景致十分清晰。

    关小山凑近去仔细观看，发现里面没有海水，也没有游鱼，却是一片大陆，洞口透明的隔膜像是阴阳乾坤阵的流光，将洞口内外分隔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洞口其实不算小，但由于受视野角度的限制，关小山没能看到里面世界的天空和流云，只看到广褒的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地，地面上大多部分很平坦，只其中有一处地方林立着二三十尊高矮不已、非常散乱的土石堆，土石堆中心烟雾缭绕，有丝丝缕缕的灰白色雾气氤氲蒸腾，里面的世界似乎没有风，灰白色的雾气聚而不散，似乎悬停在土石堆中一动不动。

    “这是……”

    关小山非常奇怪，他本身就是见多识广之辈，还翻阅过更加见多识广的龙野的记忆，尽管如此，对眼前的世界却没一点头绪。

    “难道是阳神仙界新近才布设的隐秘渗透点？不对——阴阳乾坤阵是单项透明的，从布阵端可以看见对面，对面看不到布阵端。我又没布设阴阳乾坤阵，怎么能看到对面的情形……”

    关小山越琢磨越纳闷，只是始终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关小山的好奇心其实很重，但更是一个谨慎之人，正常情况下，遇到蹊跷之事的反应要么是溜之大吉，免得沾惹是非；要么是躲在一边偷窥，观察动静虚实；绝不会轻易冒险。不过，这一次兴许是受“怒而飞”豪情的影响，加上里面的世界寂静无声，不像有凶险的样子，在透明的洞口仔细打量了半日，他最后按耐不住好奇心，准备进去看看。

    他探头试了一下，发现洞口的隔膜果然像是阴阳乾坤阵的亮光，对海底世界有阻挡隔绝效用，对他却没有阻扰。

    “既然遇到了就应该进去瞧瞧，我以这种面目出现不会有什么危险，最坏的结果就是被人当作一条海鱼炖了，却伤不得我魂魄本体。”

    关小山沉心一想便不再犹豫，然后一摇尾巴闯进洞内的世界，噗通一声跌落在尘埃中。

第二百零一章人间煞气

    洞内的世界静谧无声，没有草木植被，没有虫鸣鸟叫，不管是看还是听，都不见半点活物的踪影，有得只是灰蒙蒙的天空、厚实的尘土、二三十座土石堆以及一片凝聚不动的灰白色雾气；当然，还有供呼吸的空气和修炼用的阴阳气。

    关小山越感觉到诡异，这个世界绝不可能凭空生成，其中必定有活物，至少应该有布设阵法之人，自己若感应不到，只可能是这人在暗中，也许正盯着这边的动静。想到这种可能，他就开始在尘埃中拍打身子，像足了一条离水搁浅挣扎的鱼儿。

    拍打了一柱香功夫，四周依旧没有一丝动静，关小山对自己当前的处境有些尴尬，不知是该继续挣扎拍打，还是应该装死。毕竟，普通的鱼儿离水不可能太久，他若一直挣扎着不死会显得很不正常。

    “诈尸复活太容易引来嫌疑和注意，但装死后就不能动，必须装到底，又太被动……”

    权衡了片刻，关小山决定继续维持挣扎的状态，只是稍微变通，身子借着拍打之力一尺尺向前挪。眼前的世界大多相似，看不出奇异之处，所以，他把有雾气凝聚的土石堆视作首要目标，一蹦一跳慢慢地靠过去。

    凝聚有雾气的土石堆就在两里外，若在平时，这点距离只需心念一动就到了，此时为了伪装，关小山只能如一条生命力强盛的鱼儿蹦跳了小半个时辰才到。

    到了近处，关小山才发觉凝聚的雾气不是全然不动，而是在悄无声息地扩张，只因扩张的速度非常缓慢，不仔细看发觉不了，所以才让人感觉到是凝聚的状态。

    雾气之所以能够扩张，是因为有源头补充——雾气底层有一块巴掌大的地面，上面龟裂了几道蛛网粗细的缝隙，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灰白雾气从中飘摇而出，汇聚到悬垂的大团雾气中，正是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来源使大团雾气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外扩张。

    除了雾气缓慢的扩张外，整个土石堆一片死寂，既没有生命的气息，也没有任何动静。

    关小山一边在原地蹦跶，一边观望风色，蹦跶了一阵眼见四周并无异常，就挺起身子向有雾气渗出的那块巴掌大地方蹦去——事实上，那里并没有特别的异常，只是相对空旷的原野来说，只有那一个地方值得瞄一眼。

    关小山打算瞄一眼就离开土石堆，然后往前蹦跶以继续探察之路；谁知刚刚靠近灰白色的雾气，一股凛冽刺骨的寒气迎面扑来，激得他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欢快的蹦跶跟着慢下来。

    “咦——”

    椭圆的鱼嘴开开合合，关小山倒吸一口凉气，自修炼真武者功法以来，他再没感受过寒冷，没想到此时竟会生出寒彻透骨的感觉。要知道，不算这些年在海底世界的修炼，单单融合龙野的修为就让他达致顶尖的魔神将级境界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寒冷的感觉？

    “唉呀——这条鱼儿不简单，竟能禁受人间煞气！”

    “呵呵——樊公，这不是一条普通鱼儿，体内阴阳气充盈鼓荡，修为等级比祖尊还要高得多。”

    关小山正在为雾气的寒冷惊疑不定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直爽一温和两个不同声音的对话。不管是直爽的还是温和的，对话声进入耳中都像是一盆冰水淋到心头，他身子一寒，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冻结了。

    这一次的反应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惊惧。

    以他目前的修为，稍一凝神，方圆数十里内只要有一点生命迹象或是阴阳气机都会一清二楚，不可能被瞒过。而进入这个世界后，他一直在小心戒备，早就探查到周围没有丝毫生机，没想到身后竟然会有人说话对答！

    出现这种结果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身后对答之人修为深不可测，比他这个顶尖的魔神将级高手要精深得多才可能瞒过；如果单是修为精深，还不用太惊惧，可怕的是，被什么“人间煞气”一冲，他修为深厚的底细彻底暴露在身后之人面前，对方若是对头该怎么办？哪里还能再假装鱼儿蒙混？

    关小山惊得心神俱颤，就在这时，对答声再度在身后响起来……

    “何公！我知道这不是一条普通的鱼儿，否则进不了界间罅。我奇怪的是，这条鱼儿修为如此之高怎么没受管束，游荡到这里来啦？”

    “呵呵——究竟为何只有鱼儿自己明白，樊公不妨问问它。”

    “何公说得是，且让我问一问。嗯……那个……鱼儿，你的修为等级究竟有多高？是否受圣人殿管束，为何会到这里来？”

    听到这里，关小山听出说话直爽之人叫“樊公”，说话温和之人叫“何公”，而且樊公已经开口向自己问话了，便蹦跶着身子回过头准备应答。可是，等回过头以后，他发现身后依旧空空，或蹲或卧造型各异的土石堆中并无半点人影，也没有任何生机气息。

    “不是活见鬼！是对方的修为高出我太多，所以发现不了……”

    关小山心中又是一凛，一边御使阴阳气在口中鼓荡成声，茫然地望着四周回说道：“两位前辈高人是在问我么？”

    “当然是问你，不问你还能问谁！”

    直爽的声音从三丈外一座土堆里传出来，口气中流露的是兴趣盎然，倒没多少恶意。

    关小山鼓瞪着白多黑少的鱼眼望过去，但见土堆有丈余高，四五尺宽，上下陡直如同一根土柱，若藏个人倒也绰绰有余。

    当下一边借机思虑如何回话，一边盯着土堆搓气成声问道：“前辈，你在哪里？可以现身一见吗？”

    “你这人恁啰嗦，我就在这里，哪里还需要现身？只不过时间长了身上落了层土而已……”

    “樊公”直爽的声音再度响起来，与此同时，土堆一阵抖动，外层泥土簌簌滚落，一个魁伟的大汉随之现出身形。

    “身上落了层土而已？”

    关小山一愕，再度凝神打量，却见对方所有的一切犹如笼罩在暗夜中，既不闻血液奔流之声，也不见气息的起伏鼓荡，好像没有生命的木头人，即使是面对面，他也感受不到丝毫的生机。

    “哦——我在修炼寂灭功法，所以你感受不到气机牵引。”

    樊公似乎明白关小山疑惑，先开口解说了一下，然后寻回原来的话题问道：“哎——你这条鱼儿有点古怪，能进入界间罅，能禁受人间煞气，能做人思吐人言，修为等级应该很高，你有名字么？是否被圣人殿记录在册？为什么到了这里？”

    “寂灭功法……这是什么功法？”

    关小山不答反问。他没摸清对方来路，不敢轻易透露自己的底细，也不敢随意欺瞒，只能硬着头皮拖延时间，所以，一边蹦跶着四下环顾，一边好奇地问道：“这里有不少土石堆，不会每一座里面都有人在修炼寂灭功法吧？”

    樊公性子直爽，没有太多心思；听见反问便随口答道：“呵呵，你这条小鱼儿倒有趣，问题真不少。看在你有缘到此的份上，我便实说吧——寂灭功法是生死间的轮回，只有到圣人等级才能修炼，你猜的不错，这里没什么土石堆，里面其实都是因为修炼寂灭功法而蒙尘的圣人。”

    “圣人！这么多——”

    关小山惊得鱼嘴一张，发出一长串含义模糊的嘟哝声。

    “呵呵，这里是界间罅，原本就是魔神阴界所有圣人的隐居修习之地；要不怎么说你到此是有缘呢。”

    樊公呵呵一笑，随口解释了一下，转而又道：“好啦——小鱼儿，现在轮到你了，你且说说自己是怎么回事吧。”

    “前辈，我有个名字叫做阿秀。”

    听说这里是魔神阴界圣人的隐居修习之地，身边有二三十个圣人，关小山惊得魂飞魄散，这些人若把自己当作龙野，可就再没有自己一点活路了。危急时刻，他的头脑再度灵光起来，霎那间就想好了说辞，当下先支吾了一句，接着缓缓解说道：“是这样——我算是一条幸运的鱼儿，原本在坎位生灵星蓬莱州的大海里，有一天凑巧遇上了蓬莱州的女修美鱼儿，她看我机灵可爱，就养在身边当宠物并且取名阿秀；不知是否在神界时间长了吸收了不少灵气，在主人身边没呆多久我就通灵成了精怪；主人美鱼儿没有在意，仍旧将我留在身边，使我能够继续吸收神界灵气，就这样我从精怪一步步进阶成了妖灵，这时候我的主人美鱼儿修炼到了至尊境界，需要进入至尊天，她舍不得撇下我，就把我当坐骑灵宠带进了至尊天，后来又带进了阴阳界……”

    “……阴阳界每百年一次的会战很凶险，对我这个未到至尊境界的宠物来说尤其如此；主人美鱼儿怕我死在会战之中，在我修炼至尊境界时先传我阴阳气修炼之法，然后把我放入大海，言道没有她的召唤，我必须一直在海底修炼，不得擅自出世现身。我是一个宠物，只知道听主人的话，对圣人殿了解不多，不知道自己需要受圣人殿管束。自从主人下令以后，我就一直在海底修炼，距今不知道过去几百年了，也不知道主人现在怎么样？不知道她为何一直没有召唤我？至于修炼到了哪个等级，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关小山这个躯体没有声带，说话需要用阴阳气鼓荡发声，这样述说的语气很呆板，平直的毫无起伏。不过，越是这样，越能让人相信。

    樊公明显没有产生怀疑，听罢哈哈一笑道：“哈哈——原来如此，这倒怪不得你，你是宠物出身，确实该听主人的话；要怪只能怪你主人私心太重，在你修炼到至尊境界后，没有向魔神将府报备登记。不过——这些事该圣人殿操心，用不着我管。”

    关小山心里一松，对方的口气很超然，不像是个多管闲事的，就在这时，原先和樊公对答的“何公”温和的声音从左侧四五丈外的一个土堆里传了出来：“这些事虽然不用我等操心，不过，遇上了还是应该管一管。魔神阴界修士有守土拓疆之责，任何人都不能因为忧心性命安危而逃避。阿秀——你也一样。”

    关小山一愣，没想到说话温和的何公比爽直的樊公更较真，但他没有反驳，当下恭恭敬敬回了一声是。

    何公不仅较真，心思也慎密，并非关小山一个“是”就能打发的，接着吩咐道：“阿秀！你能禁受住人间煞气，修为非常不错，应该到了魔神将级。这等修为不在会战中杀敌立功，却躲藏在暗无天日的海底，实在很浪费。这样吧——看在培养出你这等高手的份上，我就不再追究你主人的自私之罪。但是，你必须三日内赶到中宫星区圣人殿报备记册以供驱使，若到时不至，不仅你主人以前的罪责要追究，你也有罪。知道不？”

    “啊……”

    关小山一惊，他早就想离开海底世界重回人间，但不是何公说的这样公开去圣人殿，因为他这个躯体是借的，没能完全融合，还不能幻化出人形；这是他目前最大的破绽。堂堂的魔神将级高手不会幻化人形这一点说出去没人会相信，被人知道后肯定会引来无数猜疑，他以这种状态去圣人殿厮混下去很有可能会坏事。事实上，他一直在想的是遮掩自己的修为等级，假借普通鸟兽的躯体上岸进入人间界。

    尽管心中千不愿万不愿，关小山却不敢反驳，惊啊一声后连忙应道：“是！是……我马上就去圣人殿报备。多谢前辈原谅我主人的罪责，以后我一定用心努力，以此报答前辈宽容之恩。”

    关小山打得是糊弄的主意，只等离开界间罅就反悔，所以口就没有遮挡，只嫌好听的说。何公、樊公似乎想不到魔神阴界会有如此大胆敢于违逆圣人和圣人殿意思的修士，待关小山说罢，樊公脸色霁然十分高兴；何公的语气越发和缓，欣然说道：“如此最好。你去吧——见到今圣、小圣，就说是东海之鱼儿，受过何九、樊十八点化，因此会有如今的修为。这样就能遮掩住你主人的罪过。”

    “多谢两位前辈指教。”

    听说能够离开，关小山大喜，一边道谢一边御使阴阳气缓缓飞起，他知道自己飞鱼的模样古怪，却又不敢走的太匆忙，为了不让两人生出“此鱼何不幻化人形”的疑问并向下探究，就抢先说出了盘桓在心头的疑惑以此分散对方注意力：“两位前辈，我这就走了——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两位前辈刚才说的人间煞气是什么？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樊公抢先开口，不答反问道：“阿秀，你修炼也有许多年了，对道有什么理解？”

    “道？”

    关小山沉吟了一下，就小心翼翼地回道：“从无生有，有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为道。我认为——道是世间转换的规则，无是虚无，虚无之时道处于沉寂状态，没有运转；而道一旦从沉寂中苏醒，虚无就不再是纯粹的虚无，成了有；道继续运转，有的世界开始混沌，这就是一，道不止不休，一的世界开始分化，轻起向上，浊气向下，有了天地和阴阳，这就是二；道再次运转，天地间有了生灵，这就是三；三吸收阴阳气，吐出五行灵气，五行灵气再孕育出万物，这就是三生万物。是这样吗，前辈？”

    “嗯，不错，你能有此理解想来是听你主人说过一些……”

    樊公满意地颌首，继而又问道：“然后呢？三生万物以后呢？”

    “以后？不知道？”

    关小山老老实实地摇头，他没事时也时常探究道是什么，但只依照典籍记载的前事研究，真没想过以后会如何。

    樊公却似知道他回答不上，哈哈一笑道：“人有生老病死，天有春夏秋冬，万事万物都脱离不了生死轮回，道也如此，有生的时候——就是大道行于天下之时；也有死的时候，就是你刚才说的沉寂状态。当一切寂灭，新的大道便会诞生，当三生万物、昌盛繁茂到极处，就是大道将死之日。”

    “啊！！！三生万物之后就是死！”

    话音入耳，关小山心中一凛，忘记自己的本意原是分散何公、樊公的心思，一门心思地追问道：“大道如何死得了？谁能让大道死去？”

    樊公仰天大笑道：“哈哈，大道怎么死不了？由无生有，由有而多，由简单而复杂，由纯粹而浑浊，大道原本就是自己和自己玩生生死死的游戏。至于谁让大道死去，哈哈——那就是人间煞气！当万物昌盛繁茂到极处之时，纸醉金迷、利欲熏心、贪生怕死、巧取豪夺等等会充斥人间，混合而成人间煞气，人间煞气侵蚀力非常厉害，不仅能浸透人间生灵肌肤骨髓，还能浸透阴阳界之间的阻碍，浸透修士的护身真气和神丹。你可能还不知道——阴阳界之所以不再轮换循环，原因就是作为三界中轴的人间界被人间煞气於塞，大道在人间界已经转不动了。哈哈，现在人间煞气还侵透到了阴阳界，也许要不了多久，阴阳界也会被於塞，到时便是大道彻底寂灭之时。”

    “会是这样吗？”

    关小山被这番话惊得一呆，心头一片空白，全然没有了思考能力。

    ps：前一段时间有事耽搁了更新，对不住各位书友，从今天开始恢复正常。

二百零二章寂寥的惆怅

    关小山的担忧完全是做贼心虚，樊公、何公两位圣人并没有闲心理会能否幻化人形这个问题，解说罢人间煞气就都沉寂下去，似乎任他自行离开界间罅。

    关小山却也忘记了这个顾忌，没有急着离开，过了许久，他从惊怔中回过神，开口连番问道：“樊公——人间煞气需要多久浸透阴阳界？大道何时才会终止运转？还有，阴阳界无法循环的根由既然已经找到，魔神阴界和仙神阳界的会战是否终止了？两界圣人殿是否有办法阻止大道走向寂灭？”

    樊公颇有耐心，听见问话就从沉寂中恢复过来，直爽地说道：“照现在的速度推算，再过两三万年人间煞气就能浸透阴阳界，到时大道也将终止运转。在此之前，魔神阴界和仙神阳界的会战将一直继续，人间煞气中的仇恨怨愤之毒已经深入两界修士心中，争斗不可能轻易终止；另外，大道由死到生，再由生到死原本是圆满的轮回，两界圣人殿怎敢逆天而行妄加干涉！我等修炼的寂灭功法正是顺天之举，准备随大道一起寂灭，未来再一起重生；所谓圣人不死，大道不止，就是这个含义；死亡对圣人和大道来说，是沉睡，是寂灭，是重生的前一刻。”

    “圣人不死，大道不止？到底是大道不止还是大盗不止，樊公之言和我在人间界学的完全不是一个意思啊……”

    听说两三万年之后大道才会终止运转，关小山心头略松，即使是对修士而言，两三万年也是一个很漫长的时间，期间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过早操心实没必要。当下他一边飞身离开界间罅，一边暗自回味今次的遭遇。

    “……何公提到何九、樊十八这两个名字；看来，樊公可能是樊十八的尊称，何公可能是何九的尊称，两人姓氏后的序号也许是魔神阴界所有圣人按照成圣时间进行的排序……界间罅应该是人间界和阴阳界之间的罅隙，人间煞气不知是什么性质的东西，好像超出了阴阳的范畴，如同人心丑恶滋生出来的邪恶病菌……”

    思酌之中，关小山重新回到海底世界，向海面急速蹿去；待完全浮出海面后，他放松身子随波逐流，开始认真思考上岸一事。大道死与不死，圣人们都不愿操心，更不是现在的他该理会的；对他来说，是否借机上岸以新的身份混进圣人殿才是迫切的现实问题。

    关小山对混进圣人殿有一点顾忌，他这具躯体没能完全融合，不能幻化人形，缺乏魔神将级高手应有的风范，容易惹来猜疑；并且，他这个“女修美鱼儿宠物”的身份是假的，运气不好的话很容易被拆穿，到时将会很麻烦。

    当然，相比这点顾忌，借机进入圣人殿的好处更多。

    首先，有何九和樊十八作保，关小山不用担心被人追问来历，从此有了新的清白身份。

    其次，关小山此时的修为已到魔神将级顶峰，距离成圣只有一线之隔；圣人殿不仅有最精妙的修炼典籍，还有今圣、小圣两位圣人级高手，若是得到这二人指点，对进阶成圣有莫大的助益。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赤灵心、云出岫四女受“龙野”牵连，现在的状况绝不会好，不可能依旧安逸地待在梦幻草原，最好的结果也是性命得以保全却被秘密囚禁。进入腹心之地圣人殿方便打听四女下落，也方便营救。

    想到失散多年没有音讯的赤灵心四女，关小山心头一热，随即腾身而起，向坎位星区飞遁过去——这都什么时候了，天将要塌，地将要陷，大道将要沉寂；首要之事是尽快找到四女的下落并弄到身边保护好，哪里还有时间顾忌别人猜疑、身份暴露这些琐事？

    分别的这些年，关小山一直不敢想念赤灵心四女，一则是想念没有用处，只会增添无数的担忧烦恼；二则是想念会让日子变得枯燥寂寞，变得难熬，甚至能将人逼疯。所以，他有意识地屏蔽了记忆，脑袋中转的念头除了修炼还是修炼。

    世间事往往是压抑得越狠，爆发之时越凶猛。他此时就是如此，当赤灵心、云出岫、李青、水花子四人的音容笑貌刚刚涌上心头，他脑中轰地一响，压抑了无数年的思念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脑中闪烁的尽是有关四女的温馨回忆，心头萦绕的尽是对四女安危的牵挂。这一刻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立时打听到四女的消息，然后一路追索直到亲眼看见为止。

    充沛的阴阳气如喷泉似飞瀑，从神丹源源不断涌出来；关小山潜心御使全力施为，他的修为已达致魔神将级巅峰，一旦使出全力飞遁，当真如风驰电掣，长空之上只有一道被气浪破开后留下的绵长白痕，身子完全成了虚影，等级稍低一点的修士根本无法看清真身为何。

    关小山不管声势是否太大，不管是否会引起路过修士惊诧，只埋头飞遁，这样一口气奔行两个时辰，待天色渐黑之际，三千里路程已被抛在身后，坎位星区也到了眼前。此时他才轻嘘一声，缓缓放慢身形。坎位星区是事件发端地，也是此行的目的地，他不得不有所顾忌。

    他这个躯体不大，只有二尺来长，五六寸高，二十来斤重；当夜幕拉下来，这样的小身板在百十丈的高空连个黑点都算不上，地面上的修士若不留心观察很难发现上面的存在。

    借着夜幕掩护，关小山于子夜时分悄无声息地飞到大吉岭上空，然后缓缓坠进南麓的山涧——他记得很清楚，这条山涧是梦境湖的源头，两者通过一条两百多里长的小河一头一尾相连着。梦幻草原此时不知是何光景，为求稳妥，他决定以鱼儿之身潜过去看看再说。

    越是接近梦幻草原，关小山越紧张，也越小心；进入山涧后他担心被发觉，就不敢再御使阴阳气，只摇摆着身子顺流而下游动。山涧水流甚急，加上鱼儿体力甚好，两百多里水路只用两个时辰就到了，辰初时分，关小山迎着朝阳进入到梦境湖。

    故地一片宁静，似乎没有改变；梦境湖下鱼虾鳖蟹诸般水族依旧闹腾，湖面上浮萍点点依旧葱绿，岸边芦苇丛丛生长繁茂，原上青草萋萋随风而舞，只是景致依旧，人物渺渺；湖畔青草中塌落了一堆废墟，似是破旧的帐篷遗迹，湖中没有关爱、亲爱、心爱这三头神龙嬉戏玩闹的声响，湿地上也没有智多星酣睡成长的气息，周围的一切因此显得荒凉而又破败。

    这原本在意料之中，当真看到的时候，关小山还是感觉到失落。他曾经心存侥幸，希望自己成功诈死之后，圣人殿会放过赤灵心等人，或者是处以扣除军功这等比较轻的惩罚。眼前的情景粉碎了他的侥幸，魔神将府显然没放过赤灵心等人，不知是囚禁了起来还是……

    关小山不敢想下去了。就在他暗自伤神之际，突然感应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卷毛狗！”

    关小山脑中闪过一个浑身金光灿灿、威势十足的白虎形象，精神猛然一振，旋即挺身跃上湖畔，向气息传来之处飞快地蹦跶过去。几个呼吸后，他在倾倒的帐篷废墟下看到了阔别已久的宠物卷毛狗。

    卷毛狗一直都以懵懵懂懂的凶物面目存在，没能开窍成为灵物；不能成灵就不能吸收阴阳气修炼，阴阳界又没有适合凶物淬炼的灵气风暴，因此，其他人修为突飞猛进之时，它依旧维持在四级凶物这个等级上没能寸进。

    卷毛狗其实对当前的实力很满足，四级凶物有足够的实力捕杀各种凶禽猛兽，平和安全的梦幻草原实在没法让它生出修炼进阶的冲动，更妙的是，它没到至尊境界，没有在魔神将府登记在册的资格，被当作普通生灵看待，既不会被役使征用，也不会受龙野之事牵连。所以，在梦幻草原其他成员惶惶然四散逃命之际，只有它能安逸逍遥地留守家园。不过，此时的卷毛狗心情并不好，灯笼大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寂寥。主人们一去再不复还，最好的玩伴智多星也没了踪影，这么多年过去了，它由青壮转为垂垂老朽，眼见时日无多，此生看来再也见不到三位主人和儿时玩伴了。

    想到伤心处，灯笼大眼里不自觉淌出两行浊泪，卷毛狗却没去擦，任由泪水被晨风晾干，它满心满脑都沉浸在儿时欢乐的回忆片段里无法自拔，以至于当关小山这条大鱼儿蹦跶到了嘴边也没能发觉。

    卷毛狗懵懂不明言语，交流起来很难，好在智多星以前有用意识流“看图说话”的经验，关小山有样学样，蹦跶到卷毛狗嘴边就用心印术传过去一副赤灵心、李青躲藏在深草中、自己四处找寻的图像，看图说话道：“卷毛狗——你的两位女主人在哪？”

    看图说话本来就是一桩麻烦事，关小山还要分一半心神警惕四周，所以，没顾得注意卷毛狗的寂寥老朽，也忘了自己是条鱼儿。

    接收到图像的卷毛狗从寂寥情怀中回过神，然后楞愣地瞪着关小山发呆，不知一条鱼儿为何自称是男主人，它不会心印术，也不会意识流，没法把自己的疑惑直接道明，只能发呆。

    关小山等了一阵没见回应，便收回在四方探查的心神，转对呆愣的卷毛狗看图说话道：“赤灵心她们呢？梦幻草原出了什么事？”

    这副图画内涵是如此复杂，呆愣得卷毛狗看罢更加目瞪口呆，没有一点反应了。

    关小山见状倒是彻底明白了，转而用了一副鱼儿和“关小山”相互转化的动画反复强调道：“我是关小山！是你的男主人！我是关小山！是你的男主人……”

    卷毛狗这次明白了，却有些不信，它知道主人有几幅相貌可以转换，但几幅相貌都是人形，与鱼儿的差别太大了，所以就半信半疑地盯着关小山，不时呲呲牙以示恐吓。

    “你特么的少来！快告诉我赤灵心出了什么事！”

    关小山没想到刚一现世就有此不顺，不由得勃然大怒，接连传去两张暴跳如雷的画面。只是一瞬，他又体谅到卷毛狗无法传递信息的难处，便熄了怒火，想了一想，就先传过去一张很凄惨的图像，图像是赤灵心、李青尸横于地，然后狠狠地瞪着卷毛狗。

    卷毛狗像是被两个女主人惨死的景象镇住了，这次脑袋倒很灵光，知道关小山询问的意思，连忙摇头否定。

    关小山见状心头略松，稍后又传去一副赤灵心、李青被囚禁被折磨拷问的图像。这次卷毛狗回答得更快，立马摇头否定。

    关小山心中安慰的同时又是一奇，赤灵心、李青没有被杀，也没有被囚，哪该是什么结果，难道是不敢被擒想法逃走了？他想了想就发过去一副诸女在追兵围攻下奋勇突围的图像。

    卷毛狗这次回答得很不干脆，一会摇头一会又点头，似乎同意一部分不同意一部分。

    关小山沉吟片刻，又发过去一副没有追兵，只有众女潜逃的图像。这幅图像一发过去，听智多星说了一些内情的卷毛狗虎头立时连连点动，唯恐关小山不明白似的。

    “万幸！万幸！万幸……”

    关小山双眼一热，吧嗒一声掉进草丛，紧绷了许久的心弦一下子放松了。事实上，诸女闻讯逃亡本来是一个很正常的选项，奈何龙野的记忆里没有任何事败时想法通知诸女的信息，所以他不敢保有这样的期望，直待卷毛狗证实以后，他才终于敢相信这个可能了。

    关小山虽然是鱼儿之身，但传达的图画带有男主人惯常的威势，卷毛狗直觉敏锐，即使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能完全确定，却凭直觉将眼前的鱼儿当作男主人的化身，见到男主人跌落草丛便探嘴过去伸舌舔了舔，以慰藉自己多年来的思念。

    感受到故旧的亲昵，关小山心头一片温馨，他想继续追问，却不知道该弄哪些选项让卷毛狗选择，躺在草丛中思酌片刻，最后只给卷毛狗传了一个让它留在梦幻草原等待自己归来的信息——没有智多星在，卷毛狗肚子里的东西没法掏出来，跟在身边无益；最重要的一点——赤灵心等人性命无忧——关小山已经知道，眼下他可以放心地赶往中宫星区混进圣人殿，然后慢慢打探她们的行踪。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去一趟云出岫的封地，看看那边的情形。

    关小山用几幅简略的画面将自己以后的打算草草告诉给卷毛狗，然后不再有诸多顾忌，腾身飞起，化作一道轻烟向云出岫的封地飞遁过去，浑不知身后的卷毛狗未干的泪痕上又有了湿润的新痕。

    卷毛狗确实不甘心。

    和主人们分别这么多年，眼见垂垂老朽之际好不容易和男主人再度相会，没想到匆匆一会竟又分开。它弄不清男主人传来的图画里有关中宫星区和圣人殿的意思，却明白男主人先要去一个距离很远、貌似也是女主人的封地；这个貌似女主人的封地具体位置它不清楚，却知道大概方向。

    关小山离开不久，卷毛狗摇了摇身子，循着方向跟了上去。它没多长时间可以活了，与其留在梦幻草原孤独地死去，不如循着方向向前走，不定能碰上几位女主人和儿时玩伴呢。

    卷毛狗只是四级凶物，没到至尊境界，在阴阳界属于不入流的。这一点在外行走时却有很多方便，修士——不管是人类或是妖灵——都不会对它敌视，兽类——它是四级凶物，站在所有不入流生灵的最顶端——只能充当它的食物，不能造成半点困扰。所以，出了梦幻草原后，卷毛狗犹如巡视领地的王者，受到的是四方兽类的逢迎和臣服，没有一点风险。

    离开梦幻草原的第二天傍晚，卷毛狗来到大吉岭北麓，然后在一群不入流生灵的逢迎下暂时歇脚。这群不入流生灵也有不少八卦，凑在一处便用各自的吼叫和身体语言聊了起来。其中一位兔子精恢恢恢地说了一件事引起了卷毛狗的注意。

    这个兔子精提醒众位不入流的生灵，说当天中午大吉岭西南发生了一桩战事，交战双方不是魔神阴界和仙神阳界，而是坎位星区内部的争斗。魔神将府五组神龙骑士和十几位当地修士大动干戈，激战了一场，出奇的是，十几位修士不仅大部分是女修，面对五十位神龙骑士毫无惧色，还轻易退进大吉岭逃之夭夭了。

    “你可记得——哪些女修都是什么模样！”

    卷毛狗心里本能地一动，踱到兔子精面前厉声逼问。

    “这个么……”

    兔子精一慌，不知道这个八卦哪一点冒犯了四级凶物大人，张皇地回说道：“阴阳界的女修个个都很漂亮，看起来差不多。只是——今日参与激战的女修都没有神龙坐骑，却大多御使神龙骑士才会使用的长枪神兵，当真古怪得很！”

    “也许女主人就在这些人之中……”

    卷毛狗心头涌上一个直觉，随后又逼问兔子精道：“你可看见，她们从哪里遁入大吉岭的？神龙骑士又是在哪里追丢的！哦——你别害怕，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此非常感兴趣。”

    兔子精听说四级凶物大人对自己的八卦感兴趣顿时来了精神，竭力回想道：“当时我正在岭上褥草，看得清清楚楚。她们是从西边五六十里处退入大吉岭的，进入岭内二十余里就失去了踪影，不仅神龙骑士找不到，我也没看到了……”

    “哦！是这样吗……”

    卷毛狗抬头向西边的深山张望了一眼，继而对一众不入流生灵道：“诸位！大家因缘而聚，因缘而散；今日到此能与诸位有缘相逢，我心甚慰。只是——相聚千日，终有一别，现今我有些琐事需要立时处理，这就告辞了！”

    言罢，卷毛狗仰天大声嘶吼，随即再无二话，纵身向西边的深山飞掠而去。

二百零三章音讯初闻

    卷毛狗的直觉很准确，在大吉岭北麓对战的其中一方正是它的女主人赤灵心、李青、水华子等；当然，并肩作战的不仅几个女主人，还有水长波、水长青、甲一、金惜缘等一帮梦幻谷基地出来的修士，交战之处就是甲一的封地。

    当初，“关小山”在东海上空诈死，有关他灰飞魄散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传遍魔神阴界。一般修士听到这个消息大多信以为真，很自然地就将“神龙骑士关小山”选择性地予以遗忘；赤灵心却坚决不信，她凭直觉认为“笨蛋”绝不会就这么死了，受她的影响，对消息半信半疑的水花子、李青也坚定了信念，认为“关小山”可能使得是金蝉脱壳之计，不久就会用另一个面目回归。

    不过，无论这个消息是真是假，都对三女的去留产生了根本性的影响，水花子原本打算会战之时和赤灵心、李青潜逃到仙神阳界，听到这个消息后改变了主意——如果不能确定关小山的踪迹和生死，她们冒冒失失闯进龙家倍受嫌疑不说，对方还未必接受，不定会一顿棍棒打出门；与其过去受辱，不如留下来探察关小山的踪迹，等找到他的人再说。

    这一留就是六百年。

    六百年时间不算短，比任何一个斥候渗透时间都久远得多，单单藏身匿迹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三个女人的目的不仅是为了自身安危躲藏，还要想法打探关小山的踪迹，自然更加艰难。

    起初，三个女人和智多星藏在明了内情的水长波领地内，一边修炼一边请水长波打听东海上空战事的详细经过，希望从中找出关小山去向的线索。

    在“龙野”手上吃过亏的严同连带恨上了关小山几位夫人的娘家亲戚水长波、水长青等人，但逢会战就驱使水家修士冲锋最前，撤退最后。水家人习惯在金水联盟称尊，也不好欺负，一察觉到严同的企图就阳奉阴违，只要有机会能躲就躲，能逃就逃。

    一来二去双方关系越来越恶劣，严同随即让孟广圣暗中安排心腹修士盯紧水家诸修士封地动静，准备找些差错治罪惩罚。无巧不巧，一次很意外的机会，孟广圣在水长波领地发现了赤灵心、李青等人的踪迹。他也是立功心切，见到赤灵心、李青后一边命人急报魔神将府严同，一边忍耐不住先行出手缉拿。

    赤灵心、李青、水花子三女作为叛逃修士，自然不会再顾忌魔神将府的规矩，但凡见到神通技能，不管许多先修习了再说，三人尽皆修炼出了心识，而且都有两颗神丹，经过这些年的磨砺，修为都已超过孟广圣。行踪败露之后，三人不等严同闻讯赶到，先把现身缉拿的孟广圣一行修士杀得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随即和水长波、智多星从容遁走。

    经过水长波封地之变，三个女人不敢再轻易进入水家子弟的封地，只在荒野中觅地躲藏，暗中联络旧部打探关小山的消息；在这个过程中，又凑巧遇上了落单的云出岫，四女会合一处后，加上在身边相随的水长波、智多星，俨然是一支小队伍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支小队伍的成员原来越多，实力也越来越大……

    原来，连番遇挫的严同忿怒难平，不仅对水长青等水家子弟越发严苛，甚至迁怒所有金水联盟出身的修士，孟广圣更是积极配合，借机打击金、水两家修士；水长青、金惜缘、金惜福、甲一等人的日子平时就很难过，逢到会战之时更像到了鬼门关，稍不注意可能就会被严同、孟广圣当作炮灰有意安排在最危险的地方。在这两人逼迫之下，金水联盟修士先有水长波、水长青，后有金惜缘、金惜福，一个个先后临阵叛逃，成为四个女人小队中的一员。

    六百年下来，四个女人不仅有智多星相随，还集合了十一名不堪忍受严同、孟广圣压制的梦幻谷基地出身的修士。这些修士个个神体双修，还精熟穿花绕树这等实战技能，实力当真不小，就算偶尔被人撞破行径，也能轻易脱身，还没遇到过真正的危险，直到在甲一封地撞上孟广圣一行五十位神龙骑士……

    当时的情形远不像兔子精说得那般轻松。

    虽然“关小山”死在东海，他的四位双修伴侣以及许多旧部仍在，还一个个叛逃藏匿起来了。这件事是坎位星区主府钱万斤、御敌将军严同心中的隐痛。两位魔神将事务繁多，没时间理会，却不会放任不管，就将缉拿“关小山”余孽的重任交给了孟广圣。

    孟广圣是担负这一重任最合适的人选，自听闻孟家衰败、四小福地被金水联盟兼并的消息以后，孟广圣对关小山以及金、水两家子弟可谓是恨之入骨，以前没有合适的理由报复，“关小山”事起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受命之后，他处心积虑反复筹措，誓要将水花子四女以及一众金、水两姓修士全部铲除；百般刁难、逼其叛逃就是他精心策划的第一步。

    随着金、水两姓子弟叛逃的越来越多，罪名一一坐实之后，孟广升开始推行计划的第二步——广撒诱饵、收网成擒。他先放出风声，说金、水两家子弟叛逃太多，已经惊动了圣人殿，圣人殿传下圣谕，要将尚未叛逃的金、水两姓子弟尽皆锁拿到中宫星区问罪；然后调遣两组神龙骑士大张旗鼓地前去缉拿甲一、甲六、乙二、乙十五这最后四个没叛逃的金、水两姓子弟，他亲率五十位神龙骑士暗中集结，准备缉拿闻讯赶来搭救的水花子、水花子一行。

    水花子一行果然中计。

    甲一等四人和水花子一直暗中保持着联络，四人之所以没有叛逃，是为了方便打探关小山的行踪。听说魔神将府要缉拿自己布下的明桩，水花子二话不说，与赤灵心、云出岫、李青分兵四路赶去通知或襄助四人逃脱，四路人马相约找到人后就去位置居中的甲一封地会合，最后再一道退进大吉岭藏身。

    行动刚开始的时候很顺利，在孟广圣的纵容下，赤灵心、水花子、云出岫赶在神龙骑士抵达前找到甲六、乙二、乙十五，带着三人来到甲一封地与李青会合一处。就在众人准备退进大吉岭的时候，孟广圣率五十位神龙骑士杀到了。

    六百年来，孟广圣和水花子等人数度交手，清楚地知道对手实力非常强悍，不是一般神龙骑士能够应对的，所以，这次他集结了五十位神龙骑士，这样一支队伍即使不算五十头神龙，单单骑士的数量就比对手多出一倍半，足够压倒对方了。

    事实确实如此。

    水花子、李青虽然实力强悍，但数量太少，整个小队算上智多星和新入伙的甲一四人也只二十位成员，如何挡得住五十头神龙和五十位身经百战的士级骑士联手围攻？何况对方代表魔神将府，随口招呼一声就有无数援兵支持！

    水花子知道不好，命令众人全力向大吉岭突围，她做好了承受大量损失的准备，只想逃得一个是一个。谁知道关键时刻仿佛有天助一般，赤灵心突然进阶了——从士级进阶到了魔神将级。

    赤灵心修炼天赋原本就是上佳之选，仅比受“龙野”附体之恩润泽的关小山差一点；修炼时间又特别长，比关小山、水花子、多修炼一两百年；进入阴阳界九百多年后，在迫在眉睫的危机催逼之下，关键时刻她终于突破了士级的桎梏，顺利进阶到魔神将级。

    刚刚进阶的赤灵心是最稚嫩的魔神将级高手，和士级顶峰修士只一线之隔，可这一线之隔是质的飞跃，即使还没熟稔“摄”术，稚嫩的魔神将级女修就凭一人之力挡住了十几位神龙骑士，并掩护小队所有成员安然撤进了大吉岭。

    只是，水花子小队的危机并非如兔子精所说的那般彻底解除，摆脱神龙骑士的纠缠是暂时的，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眼见对手临阵进阶，又妒又恨的孟广圣一边率神龙骑士在大吉岭上空盘旋逡巡，一边向魔神将府告急求援。御敌将军严同听说关小山的一位双修伴侣进阶到魔神将级之后再不敢疏忽大意，决心彻底剿灭这支隐患，就在卷毛狗深入大吉岭寻找主人的时候，他紧急征召了两百位神龙骑士，由自己亲自统帅开赴大吉岭，准备搜山围捕水花子、赤灵心小队。

    夜幕笼罩下的大吉岭深处，水花子小队正借着暗夜和树丛的掩护悄然向西转移，孟广圣的神龙骑就在小队头顶五六里高的空中逡巡。

    虽然不知道御敌将军严同正率大队神龙骑赶来，小队成员凭借过往的经验却猜到危机并未解除，对手一定还有其他措施，否则，神龙骑不会一直在空中监视。神龙骑的监视非常管用，明知道危机尚未解除，小队却没办法尽快转移，为了不被对手感应到气机和灵气波动，所有成员都没使用法术，只扮作普通人兽的模样，凭借体力在崎岖的山间一步步向前挪，一天半夜走出不到百里，依旧在神龙骑逡巡范围之内。

    “赤灵心，如果……”

    在小队前端的云出岫预感到不妙，她先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中黑黝黝的神龙，然后忧心忡忡地对落后一步的赤灵心说道：“真到了艰难的时候，你不要再顾我们，想法逃出去。我们之中……需要有一个人活下来，见到小山，并且告诉他——没有人背叛，我们还有金水联盟无论何时都站在他身边。”

    也许是沉浸在顺利进阶的欣喜中，赤灵心是小队中唯一保持精神振奋的成员，听见云出岫的问话，她撇撇嘴不乐意地说道：“等见到笨蛋，我要告诉他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受了几次伤，还有如何想他，要说的可多，才没时间说你那些呢。你想说就自己和他说吧，只要赶快进阶，你就能活下来，用不着我帮忙代说。”

    “赶快进阶？哪有这么容易……”

    云出岫苦涩一笑。关小山自创的神体双修非常奇妙，似乎能够挖掘修士的潜力，修炼时间越久，神体双修带来的好处体现越多，后劲越足；这些妙处在李青、甲一等人身上都有充分的表现，只有她没有神体双修，没能体会到这些妙处，以至于当年五行属性俱全的昆仑州骄子沦落成小队修为最低之人，几百年来一直在普通士级等级上徘徊，照这个趋势下去，至少要三五千年才有可能进阶到魔神将级。

    黯然伤了一阵神，云出岫再度开口，幽幽对赤灵心说道：“赤灵心，我们活了一千多年，其间努力修炼过、达到了至尊境界、来到了阴阳界，还真心爱过，这一生算得上不亏，此时死了也没什么；最后的念想就是……让小山心里永远记着我这个人，哪怕我不在了，他也能不时回想。可能不止我一人这样，李青、水花子兴许也有这种想法，请你带话就是这个意思——让他永远记住我们，这样，我们虽然死了，却能活在他心里。”

    “别胡说——不得乱我军心！”

    在前带路的水花子回过头狠狠瞪了云出岫一眼，旋即压低声音，对身后跟从的小队所有成员说道：“梦幻谷基地的学员们，打起精神准备杀出一条生路，这样以后见到总教练，可以大声告诉他，即使没有他，我们依然不惧一切险阻和强敌！”

    水花子的话让众人回想起梦幻谷基地时的菜鸟模样，大家的精神不由得都是一振，脚下步履轻快了许多——相比那时，现在他（她）们不知强大了多少倍，不知收获了多少当时想都不敢想的成就，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怕的！

    小队默默向西又行了一刻钟，夜空中开始回荡起一声接一声的龙吟，御敌将军严同率队赶到了大吉岭。

    “某乃魔神将府御敌将军严同，下方所有修士听真——大吉岭躲藏了一股叛逆，人数大约有二十个；她们是奸细关小山之余孽，罪大恶极，恶行昭昭；魔神将府绝不容许她们继续逍遥，此番率军前来就是为此。汝等从即刻起，在使员统带下配合本将军麾下神龙骑，搜遍大吉岭，挖地三尺找出叛逆，或是缉拿，或是诛杀，都有军功可计。但有徇私通敌者，与叛逆同罪……”

    严同抵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空中扬声传令。

    在阴阳气的激荡下，传令声犹如春雷，轰隆隆从大吉岭上空滚过，七八百里内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随着将令下达，两百五十位神龙骑士分做五队，以水花子小队摆脱追踪之地为中心，一队居中策应，另外四队分走四方，框出一个八百里方圆的搜索带，大吉岭深处以及南麓、北麓的千余名修士纷纷掠到空中，集结完毕即在本地使员统带下与四支神龙骑士队伍会合一处，然后散到下方沟壑之中，开始一寸寸地搜索梳理。

    “挖坑！藏身——”

    龙吟响起之时，水花子小队没有停下脚步，还存有一丝侥幸，试图尽量远离；当严同的将领下达之后，水花子再不敢耽搁，果断地下达了命令，对付搜索最好的办法就是挖坑跳进去，收敛生息气味，冒充泥土山石。严同虽说要挖地三尺，却不可能真的挖出一个三尺深、八百里方圆的大坑。

    小队成员都有几百年藏身匿形的经验，水花子号令一出，十九位成员立时向四方散开，有的选中裸露出土的树根下，有的选中崎岖的岩壁凹陷处，有的选中长草丛，有的选中水沼地，总归是把各种难以发现之地当作目标，然后绰起神兵飞快地挖掘起来。

    挖掘藏身之处是个技巧活，一不能动用法术，只能依靠体力；二要处理好新土，否则新土就会成为对手追踪的线索；三要挖得又快又深，对手随时可能搜索过来，慢了就会坏事，挖浅了也不行，生息气味有可能被经过的对手探查到。

    这种活计不是一般修士能干的，好在难不倒水花子小队。只一炷香时间，当地修士正在与神龙骑士会合的时候，二十个藏身处已经完全弄妥当了。

    “一人被发现，全体现身反击！”

    水花子最后交代一句，然后一挥手，低喝道：“隐……”

    没等她“蔽”字说出来，右侧树丛哗啦一响，一个庞然大物随之现出身形。

    水花子见状眉头一皱，很干脆地闭上嘴，准备让智多星出面用意识流打发不速之客——这原本就是智多星的职责。谁知没等水花子，智多星先开口惊呼道：“卷毛狗！你怎么来啦？”

    不速之客自然是一心寻主的卷毛狗，一来是运气好，二来是熟悉几个主人和智多星的气味，卷毛狗这番寻主之路异乎寻常的顺利，只用了小半夜就撞上了水花子小队。

    卷毛狗不懂人言，听不明白严同的将令，不知道主人们正处在危机之中。此时得遂心愿，见到四位主人和儿时玩伴，乍然之下激动得一会呜咽一会低吼，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过了许久才突兀地问智多星：“男主人呢？他还没找到你们？”

    “老大！？你看到老大了？他在哪！！！”

    接收到卷毛狗传递过来的意识，智多星心神一颤，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它这声惊呼一出口，四周忽地一静，另外十九道呼吸声全没了，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只二十双眼睛倏然一亮，一起瞪向卷毛狗。

    卷毛狗感应迟钝，听见智多星问话便讷讷回道：“看来你们真没碰见男主人，他前天回梦幻草原了，没见到你们就去了北边女主人的封地。只是，他现在成了一条鱼儿……”

    “啊~~~~老大前天回梦幻草原啦！！！没找到我们就到云小姐的封地去了！！！他成了一条鱼儿！！！”

    智多星却知道这支小队成员的心思，得到答案后第一时间就将卷毛狗的意思翻译成人言，环顾四周泣声转诉。

二百零四章吞噬对象

    “姑奶奶就知道笨蛋死不了，一定会换个样貌回来。咯咯——却没想到他会变幻成一条鱼儿……”

    赤灵心眉飞色舞，娇笑连声，稍倾，她收起笑容，绝然说道：“不管啦——姑奶奶要去找笨蛋！卷毛狗！随姑奶奶走——”

    “不行！你走不了——”

    水花子仰头上望，但见神龙骑士和大吉岭本土修士正从夜空中掠过，她知道对方赶到小队前方百十里后就会落下，转身回头搜索，便一字一顿制止赤灵心道：“严同就在上面，你一现身，被他盯上必死无疑！小山修为全部恢复后是魔神将级顶点高手，当初尚且没能摆脱严同，你刚刚进阶，如何能摆脱严同的追踪？除非你打算以自己为诱饵吸引对手注意，以便我等趁机逃脱。否则！我绝不许你莽撞！”

    水花子修为没什么出奇之处，但心志坚毅，果敢多智，一直在充当小队的领军人物，赤灵心修为高出许多，却没什么主意，一向也以水花子马首是瞻；是以，听见反对，她有些不愿意，却没在坚持，只低声咕哝表示不满。

    水花子见状，口音缓合下来低声安慰道：“赤灵心——我们大家和你一样的心情，都想尽快见到小山。但——欲速则不达——眼下危机重重，我们首先要想法活下来，这样才有机会见到小山；否则，不仅见不到，还很有可能埋尸于此。”

    说到这里，她转对四周队员吩咐道：“大家都快进洞藏身，只要想法躲过今日这一劫，以后就好办了，找到小山，我们和他一道前往仙神阳界去。”

    众人默默点头，先后跳入各自的洞中着手掩饰洞口痕迹。智多星用意识流和卷毛狗多聊了几句，动作慢一些，最后等它准备纵身入洞时，却又被水花子叫住了。

    “智多星——”

    水花子沉吟着吩咐道：“我们之中只有你能变回原型扮作普通兽类躲避搜捕。这样——你先走，和卷毛狗一道去云出岫的封地找小山。严同这次搜山也许会耗时十天半月，半月之内你们若找到小山，让他在大吉岭北麓等候，我们躲过搜捕就过去与他会合。若是超过半月，让他去天都山等候，我们在那儿与他会合。嗯……若是没能找到小山，你们也去天都山吧，总之，以后我们大部分时间都会在那儿盘桓等候。”

    “哦~~是，是！”

    智多星先是一愣，旋即高兴得连声应答，与卷毛狗相伴去寻找老大可比屈身洞中躲避搜捕有意思多了。当下不待水花子再行吩咐，它往地上一伏，身子恢复成爬虫的原型，然后对水花子道：“可还有什么交代的？若没有，我们可就走了——”

    “你们走吧，路上小心。”水花子扬了扬手。

    智多星再无二话，用意识流招呼上卷毛狗，一龙一虎便联袂向北方急速蹿去。

    智多星和卷毛狗原本是兽类之身，浑身上下没一点破绽，自然不会引起特别注意，所以，两头宠物轻松地从搜山修士身边蹿过去，顺利地出了大吉岭，然后撒开四蹄，向北边的云出岫封地急赶。

    依靠四条腿赶路速度要慢得多，两头宠物急赶了一日半夜，到第三天凌晨才抵达云出岫封地。此时的封地荒凉寂寥，空空如也，它们四处找了一圈，没见到一个人影，也没能见到关小山的“鱼”影，唯一的收获是——卷毛狗闻到了熟悉的鱼腥味。

    “男主人来过，这是他身上的气味，我不会记错。”卷毛狗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给智多星。

    “这真是老大的气味么……”

    智多星脑袋比卷毛狗好用得多，它嗅了嗅长草中的鱼腥味后开始仔细勘察，两个时辰后，就得出确定的结论和下一步的决定：“老大走了——向东南方飞过去啦。我们负有水花子她们的嘱托，即使希望很渺茫，也必须追上去。也许天可怜见，让我们最终能找到老大。”

    卷毛狗没有主见，智多星怎么说它就怎么做；当下两头宠物离开云出岫的封地，向鱼腥味消失的南方追踪下去。

    空中不可能长久留存鱼腥味，两头宠物没指望完全循着气味追踪，只指望追踪的路上能嗅到主人暂时驻留的气息，所以认准方向后就一路狂奔，每行出百十里做一次逗留，在附近横向展开，搜寻是否有主人留下的气息。

    不知是两头宠物嗅觉特别敏锐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向南追踪出近千里后，智多星在一次搜寻中于一处丘陵顶端再次闻到了卷毛狗介绍的“关小山”鱼腥味。

    “老大来过这里！依照气味的浓淡估算，应该在三天前，那时我们刚刚摆脱孟广圣的纠缠进入大吉岭……”

    艰难境地，智多星终于将自身的智慧完全发掘出来，有条不紊地做出了推断。“……老大的气味散布范围不大，说明这不是他的终点目的地，只是在此小解或者做其他什么杂事，稍一停留便继续向南的行程。老大这人斗心思的时候喜欢曲折迂回，做事却喜欢干脆利落，若要什么地方去，必定走最近最直的路线，从云出岫封地到这儿、再继续向南，最直接最显目的目标就是中宫星区的圣人殿，也就是说，老大的目的很可能是去圣人殿……这是非常有可能的，圣人殿是魔神阴界中枢重地，与老大肩负的职责息息相关，另外，圣人殿是诸方消息汇总之地，最容易查到我们的消息；不管是为了自身的职责还是为了找到我们，老大都有很大可能往圣人殿走一遭。卷毛狗——我们去圣人殿找老大！”

    智多星在卷毛狗面前颇有老大之风，一旦拿定主意，说走就走也不给个商量；卷毛狗偏偏就服这套，听到吩咐心里好像有了主心骨，兴奋地嗷呜一声没有半点怨言地跟上，和智多星并肩赶往中宫星区的圣人殿……

    智多星对关小山行踪的分析很有道理，大半都是对的。

    关小山离开梦幻草原后直接去了云出岫的封地，他的速度快，卷毛狗还在大吉岭穿行的时候，在云出岫的封地遍寻无果的他已经踏上前往圣人殿的路途。何公定下的三日期限这时只过去一日一夜，去圣人殿报备的时间还足够宽裕，他想去登记试一试，看是否能通过圣人殿的渠道找到赤灵心、水花子的行踪。

    圣人殿和大吉岭都在云出岫封地的南方，只不过一个偏东，一个偏西，中间相距四五百里，就这样，前往圣人殿的时候，关小山与追赶到大吉岭北麓的卷毛狗相隔四五百里错了过去。当严同亲率两百神龙骑准备围剿水花子小队的时候，他在八百里外的一座丘陵顶部——也就是智多星再次嗅到鱼腥味的地方——落了下来。

    之所以落下不是因为听到了大吉岭方向的动静，而是因为关小山看到了一个“凡人”——宛若普通兽类、没有修炼过的凡人！

    阴阳界一向没有凡人，从九颗生灵星过来的都是达致至尊境界的修士，不是凡人；本土修士的后裔生下来就不是凡人，生下来就会被家中长辈洗骨伐髓，生下来就开始修炼阴阳气，更不是凡人。

    阴阳界的凡人大抵有一种，就是见不得光的修士假扮的，为的是不因气机牵引被人发觉。譬如两界相互渗透的斥候，再譬如水花子小队。

    看到“凡人”的那一刻，关小山首先想到的是水花子、赤灵心这一帮人，于是毫不犹豫飞落下去。

    那个“凡人”正借着林木的掩护在沟壑中潜行，他其实非常谨慎，选择在暗夜中行动，行动之前肯定看过风色，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的，被发现完全是不幸遇上了关小山，换作别人就不会是这种结果。关小山的鱼身太小，黑夜中难以发现，那人观望风色时没看见有“鱼”飞来，加上关小山修炼出了心识，此时正在大地上仔细逡巡，希翼发现水花子、赤灵心等人的踪影，结果没能找到自己的目标，却意外地发现了“凡人”。

    在心识的作用下，暗夜完全不能成为遮挡，关小山落到丘陵顶部凝神一扫，就将在下方沟壑里潜行的“凡人”认了个清清楚楚。认出对方的相貌后，关小山有些失望，这个“凡人”很陌生，与水花子、赤灵心或者金水联盟的修士没一点相干，多半是仙神阳界渗透过来的斥候，他现在不是“龙野”，对仙神阳界的修士没有兴趣；当然，他更没有帮魔神阴界捉拿奸细的兴趣。

    在丘陵顶端逗留了一阵，眼见“凡人”渐渐远去，关小山准备动身继续行程，就在腾身而起的霎那，他心里一动，忽然想起一件为难的事。

    关小山一直在为不能幻化人形而苦恼，魔神将级的高手不能幻化人形说出去绝不会有人相信，但偏偏是真的，他关小山就是不能！

    为消除这个破绽，关小山动了很多脑筋，最后得出一个最有可行性的方案，那就是找一个人类修士当寄主，然后吞噬掉寄主的魂魄，占据寄主的身体，这样就有一副人类躯体和相貌了。

    这个方案得出不久就被关小山抛到脑后去了，不是他不忍心吞噬同类的魂魄，霸占同类的躯体，而是没有合适的相貌。阴阳界每个修士都有自己的修炼圈子，有相互熟悉的亲朋师友。他夺去寄主身躯的同时，还继承了寄主的相貌，有一个被许多人认识的相貌，就没法使用东海之鱼这个身份。修士的相貌可以改换，每颗神丹都有一个可供替换的相貌，关小山有两颗神丹，也有两幅可供替换的相貌；可惜的是，他的两幅相貌一个是疤脸阿秀，一个是苦瓜少年阿秀，都被不少人熟识，不能轻易拿出来替换；同理，寄主神丹的相貌肯定也有很多亲朋知道，不能拿来替换使用。

    因为没法弄一副不为人知的相貌，关小山熄了吞噬同类魂魄、霸占同类身体的主意。可是再见到“凡人”后，他心里一动，有了一个想法——仙神阳界渗透过来的斥候的面目在魔神阴界一定非常陌生，如果夺取了一定不为人所知，完全可以当作东海之鱼的化身。会战之时即便和寄主在仙神阳界熟识的修士相遇，一则对方想不到这点，二则战场混乱不容人仔细端详，只要稍加遮掩，就不会出纰漏。

    关小山想透这一点，腾起的身子稍稍一滞，就由上冲改为横移，悄无声息地向“凡人”飘过去。

    “凡人”收敛气息后探查能力大为减弱，始终没能发现有人靠近。两人一前一后行了四五里，行到一处石罅边时，关小山挺身一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砸在“凡人”后脑勺上。这条鱼身本来并不沉重，只有二十来斤，在他全力驱使下，却重逾山岳，坚若金石；当真比神兵一击还要凌厉。

    “凡人”为了遮掩行踪，有意收敛了气息，周身并无阴阳气防护，被突然一砸，身子一个趔趄向前栽倒，与此同时后脑上喀喇一声爆响，碎屑纷飞，却是同心铠在紧急时刻挺身护主。

    关小山这一击非同小可，同心铠虽然挡住了大半力道就因消耗过大而崩碎，剩余的力道将“凡人”摔跌了出去。

    关小山一击得手再不犹豫，口中轻呼一声“摄——”鱼嘴中涌出一道白光罩住正欲挣扎逃脱的“凡人”，一人一鱼随即飘然而起，悄无声息地钻进了石罅。

    石罅不宽，勉强容得下“凡人”壮实的身子，倒是有两三丈深，一人一鱼落到底部，他人若不就近查看，很难发现下面具体是怎么回事。

    “凡人”被摄术制住动弹不得，一边御使阴阳气拼命挣扎，一边惊恐地睁大眼睛瞪着鱼儿，不知眼前这位妖灵出身的魔神将级高手会如何对付自己。

    想到自己即将吞噬对方的魂魄，霸占对方的身躯，关小山颇有些不好意思，就没有多看几眼，只鼓荡阴阳气缠裹上去，慢慢消耗“凡人”的修为。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微白之际，“凡人”神丹的阴阳气消耗一空，随即支持不住昏厥过去。

    关小山要得就是这个结果，他不想让对方死，想的话会很容易；他要吞噬对方的魂魄，占有对方的身躯，必须在生机依旧的情况下进入对方体内。对方绝不会心甘情愿地开门纳客，他必须强行进入，所以需要让对方先行昏迷；这样不仅进入的时候会方便许多，吞噬的时候也会少许多麻烦。

    再次确认对方处于昏厥状态后，关小山收回摄术，任“凡人”软到在地，鱼身随即一挺趴上去，鱼嘴凑上“凡人”双唇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就在两只嘴儿亲热的时候，魂魄实体“八爪鱼”拖着八根长长的触手从鱼肚溜进了“凡人”口中。

    和上一次进入鱼腹不一样，这次“八爪鱼”进入“凡人”口中没有直接从咽喉处下肚，而是循着上颚气道往钻，“八爪鱼”过于肥胖，无法在狭窄的气道通行，“八爪鱼”便一探身，如丝一样拉长伸展，随即轻易进了气道。

    占据鱼身的经验让关小山明白一个事实，如果他想和寄主完全融合，不仅要吞噬掉寄主的三魂七魄，还要深入到寄主心房，先让心识融入心房，再让两颗神丹分别进入神窍和气海穴，如此才能让寄主身躯和自己的魂魄实体完全相融合，也就能够完全发挥魔神将级高手的实力以及转换相貌了。占据鱼身时，吞噬是在鱼腹中完成的，完成以后固定下来的结构中，他的魂魄实体和心识没有和鱼儿心房融合，以至于两颗神丹也没能进入到和神窍、气海穴相对应的位置上，有很多如变幻相貌这等神通技能就没法御使。

    这一次吞噬，关小山希望从一开始就做到尽善尽美。

    “凡人”不是真正的凡人，是修为惊人的修士，不会昏厥太久；关小山担心对方醒来后的反抗会增加麻烦，游丝身子急速向前，只一眨眼，当“八爪鱼”大半还在凡人口中之时，丝状的前端末梢已经顺气道溜进了迎香穴，随即在经脉穴道中疾速游走，两三个呼吸后，丝状前端末梢进入心脉，再度一冲，就如藤蔓一般缠上心房，心识流光粲然一亮，如同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园，带着细细一绺心肌雀跃着扑上。

    关小山稍稍松口气，开始从容收拢八爪鱼化作的丝状物，一道接一道如蛹一般包裹住心房。这样的话，对方即使醒过来，也不可能将他驱走了，何况，在心房被包裹的蛹有意压迫下，修为枯竭的“凡人”根本不可能醒来。

    在有意识的控制下，渴望吞噬的意念疯狂滋生，包裹心房的蛹再度变化，如丝的蠕手沿着经脉穴道疯狂滋生，寻找吞噬侵占的对象。也许是熟悉人体结构的原因，负责视觉的魂魄非常轻易地找到了目标，比当初在鱼儿身上找寻顺利得多，不过，到吞噬的时候又变得艰难了。“凡人”是开窍的灵智生物，魂魄异常强大，不是坐以待毙的鱼儿，遇到吞噬会奋起反击。

    “凡人”的魂魄有主体意识的优势，一旦奋起反击会非常麻烦。正常情况下，就算是修为高出许多的魔神将级修士也不可能完成吞噬。关小山不一样，他另有倚仗，倚仗的就是魂魄**百年的苦修，相比自然进化的魂魄，他这个苦修**百年生出实体的魂魄太过强大，强大到可以忽略掉主体意识的优势。

    “凡人”的视觉魂魄一边抵挡，一边借助经络穴道逃窜，妄图改变被吞噬的命运，关小山不慌不忙，抱着持久战的念头驱使丝状魂魄四面包抄，最后在眉间处堵住目标，像蛹一样缠裹上去，慢慢消化吸收

二百零五章超凡入圣

    从吞噬对方负责视觉的魂魄起，关小山开始感受到对方的思绪、感情乃至记忆。当三魂七魄完全吞噬后，一个名叫“江中”的仙神阳界士级修士的记忆和感情已全部融入到脑海中。他没有仔细翻检这些，也不愿为此哀怜生叹，魂魄吞噬刚一完成，他的注意力就转到心识与对方心房的融合上，等心识也完全融入心房，便开始分离两颗神丹，驱使两颗神丹进入气海穴和神窍，融合对方神窍神丹的同时，拓展气海穴，筑基生根。

    “凡人”的神丹是“凡人”修炼出来的一条新生命，受主体意识控制，“凡人”的魂魄被吞噬后，吞噬神丹就非常容易。神丹以五行灵气以及阴阳气为基，相互间的吞噬不是固体与固体的挤摞，更像是液体或气体的融合。关小山神窍神丹进入“凡人”神窍，一旦和原来的神丹靠靠一处，在主体意识的操纵下，就如水乳*交融开始慢慢混合。

    神丹融合是一个很自然的过程，不需要关小山费神控制，这样他就可以分心照顾另一颗神丹进驻气海穴。

    “凡人”显然不是神体双修，这副躯体的经脉穴道比较狭窄，气海穴同样没有足够的空间供神丹入驻。为了让神丹能够进驻，关小山不得不先想法拓展经络穴道。拓展穴道很容易，只需御使神丹沿经络穴道运转，行周天之数即可；只是有些疼，体内各处如同被撕裂了一般，火辣辣地疼。好在关小山不是骄奢之徒，他受过的磨难极多，最不怕的就是疼痛，当下任由新的躯体火烧火燎地疼，直管驱使神丹在经络穴道中横冲直撞。

    行了十几个大周天，付出血淋淋的代价之后，经络穴道终于变得通畅宽阔，神丹顺利地滚进气海穴，关小山轻嘘一声，御使阴阳气绵绵不绝地搬运周天，开始抚慰受伤的经络穴道。就在这时，他感觉额头上忽地一热，像有一座火山喷发了，一股灼热的气流从神窍喷涌而出直冲脑际。

    “这是……”

    他心神急转，凝神看过去，但见神窍内两颗神丹已经完成融合，融合后的神丹滴溜溜乱转，十分得狂躁，转动之时，一股灼热之气狂喷而出，由神窍上冲头顶心，到头顶心后不知是遇到阻碍还是故意为之，灼热之气停止上冲之势转而四下弥漫，如同一把巨伞覆盖了整个头顶。

    灼热之气源源不断地从神丹中往上冲，巨伞状的气流得到补充开始一点点向下浸润，浸润自上而下绵密无间，犹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似乎渗到了每一个细胞之中。随着浸润的开始，关小山感觉自己的躯体正一点点一寸寸缓缓进入到温暖的汤池中，汤池不仅温暖，而且有着奇妙的力量，与之轻轻一触，无论是肌肤毛发还是血液骨髓，无不欢呼雀跃，似乎得到了新生般生机勃发，瞬间增长了十倍百倍。

    “天人合一！！！”

    关小山心神一颤，脑中如电一般掠过这个词语。

    天人合一是所有修士的最终目的，也就是成圣。修为达致一定程度，神丹阴阳调合，阴阳气转化为混沌无极之气，混沌无极之气与人体融合，神丹消失，这就是天人合一。天人合一之后，修士超脱阴阳，身躯化为一股混沌无极之气，犹如大道一般，成为不死不灭绵延永续的存在。

    关小山原本接触不到这个高层次的修炼知识，好在龙野的记忆里有，龙野早就达致魔神将级巅峰，成圣是其下一个目标，对此自然了解的颇多。

    天人合一不是轻易能够达致的境界，需要的不仅是精深的修为，更需要机缘；事实上，龙野的修为足够精深，迟迟没能成圣是因为没有机缘，关小山运气却好，神窍神丹在吞噬“凡人”神丹时受到刺激，很意外地进入到了天人合一境界。

    灼热的混沌无极之气从神窍上涌，到头顶心后弥漫向下，浸润洗涤每一个细胞，每一丝筋肉骨髓，正在对这副躯体进行彻底的改造。沉浸其中的关小山初始的惊喜过后，心头转而一片茫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成圣了，成圣了！这就成圣了？我怎么没有一点超凡入圣的感觉，自己好像还是人间界那个凡人关小山，除了修为越来越高，本事越来越大，心境没什么变化，依旧想念自己的女人，依旧不喜欢受管束，七情六欲一样不少，这……难道成圣只是单纯的修为境界，与心境悟性无关？人类把圣人供在最神圣之处，只是对强者甘心的臣服？或者是不能正面对抗强者，只能用吹捧粉饰的语言间接束缚强者不受约束的行为……”

    在成圣的这一刻，关小山没有生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感悟，如往常一般像个哲学家思考着其中的韵味。

    混沌无极之气绵密地从上向下浸润，随着浸润躯体的面积越来越多，神丹因消耗而渐次缩小，当浸润到心房处时，缩小的程度非常明显，神丹只有原来的七成大小，与此同时，浸润出现了一点异常——心识流光没有接受混沌无极之气的浸润。包括心识依附的那一绺心肌和关小山修炼出来的魂魄实体都欣然接受了混沌无极之气的洗礼，只心识流光像灵蛇一般蹿走，躲到了气海穴的神丹上不肯与混沌无极之气发生接触。

    注意到这一幕，关小山有些诧异，便从胡思乱想中收回心神，仔细观察混沌无极之气的浸润过程。

    浸润到小腹时，神丹蕴含的混沌无极之气消耗大半，大小只有原来的四成。这时候，又有一桩异常发生了——气海穴神丹也不接受混沌无极之气的洗礼，这颗神丹包裹在心识流光中在气海穴中滴溜溜急速转动，转动的力量在气海穴中裹带出一个漩涡，混沌无极之气刚一靠近就被漩涡甩出去，竟然无法进入气海穴，更不可能浸润心识流光和气海穴神丹。

    “特么的！这是怎么回事？有意思……”

    关小山颇为好笑，气海穴的一幕确实很有趣，两颗神丹与心识好像是三个独立的个体，神窍神丹进阶之后最为强大，浸润身躯的同时也是一种占有，心识和气海穴两个较为弱小的却不甘心被对方统一，于是困守气海穴中联手抗“敌”。

    混沌无极之气平和自然，似乎没有强行占有的意思，被漩涡甩开后不以为意，如水一般继续向下浸润，气海穴中包裹心识的神丹便如汪洋中的孤岛被留存下来。

    “特么的！我这个圣人似乎不那么纯粹，气海穴中的神丹和心识到底是个大破绽还是一个新的契机呢……”

    关小山弄不清这现象是福是祸，是好事还是坏事，思索了一阵没有结果只好索然作罢。

    混沌无极之气到双脚脚心的时候，浸润宣告结束，神窍神丹跟着化作一缕灼热之气消散无踪，关小山觉得自己似乎变了，躯干血肉明明还在，却像不存在一般，身子通透的似乎是空的，只有心神在天地间飘荡。

    “原来天人合一之中的天指得是神丹，人指得是躯体，天人合一就是神丹与躯体的全面融合，神窍神丹就是我，我就是一颗大神丹，这比修炼心识进阶为先天之体更高了一个层次。另外，我这颗大神丹蕴含的不再是阴阳气，而是混沌无极之气，如同阴阳气比五行灵气高一个层次一样，混沌无极之气是修炼的最终极，比阴阳气又高一个层次……”

    一边思虑着，关小山睁开眼，顺手推掉亲密接触的鱼儿。

    鱼儿软塌塌的已经死了，关小山飘飞而起，右手轻轻一招，石罅轰隆倒塌，将鱼儿埋在深处。他没有回头看一眼，脚下一迈步，身子凭空消失，眨眼间却在两三里外出现。

    这是飞行的最高境界——瞬移，真正的瞬移。

    进阶到圣人境界，关小山眼中的世界完全变了个样子，混沌无极之气如同君王临世，天地间的阴阳气则低眉顺目十分温驯，如同在等待驱使和召唤的下属，不用像以前需要通过吐纳吸收进神丹才能御使，只需他心意一动，四周充盈鼓荡的阴阳气便会为他所用。

    “天人合一，天人合一！应该还有这个意思。混沌无极之气与天地本源相合，圣人便是天地，天地便是圣人，天地间的一切都归圣人随心御使……”

    关小山再是一悟，随即放慢身形，一边继续自己的思绪，一边缓缓向前飘飞。

    理论上，天地间的一切都归圣人随心驱使，实际做起来却不是这回事，譬如关小山这个新晋圣人只能调动御使十余丈方圆的阴阳气，再远了就会生出心力衰竭无能为力的感受。

    “看来圣人之间也有高低之分，老圣之所以成为老圣，大概就是修为最高神通最了得的缘故吧。我这个新晋圣人别说和老圣、何公、樊公他们比，就算比小圣也肯定差很远……”

    遥想九百年前的会战，小圣孙成方一记气吞山河囊括一二十丈方圆挡住上百道攻击的威风，关小山叹了口气，成圣之后不可一世的心情随之低落下来。九百年前的孙成方已经比现在的他强得多，现在的孙成方更不用说，孙成方之上还有今圣以及界间罅的二十多位圣人，有这么多强者在，魔神阴界轮不到他来横行，该低调的时候依旧需要低调。

    “气海穴的神丹还在，我还能施展摄术，也许，我应该继续维持魔神将级修士的面目，以东海鱼儿之身混进圣人殿探询赤灵心她们的下落，不到万一之时，不能轻易显露圣人的修为，如此方为妥当……”

    想到这里，关小山心里一定，认准中宫星区的方向，缓缓飘飞过去。

    前往梦幻草原和云出岫的封地寻人，吞噬江中魂魄、霸占江中躯体以及进阶成圣总共用去三天两夜时间，待关小山决定依照原计划去圣人殿报备时，距离何公的三日之限最后一夜，时间看似匆忙，对魔神将级的修士来说却绰绰有余。关小山安步当车，在夜空中从容飘飞，恰好赶在黎明到来时飞抵圣人殿辖区上空。

    魔神阴界和仙神阳界地理相仿，是一个模版的正反两面，魔神阴界的圣人殿也建筑在中宫星区的神龙顶，附近也有一个玄武坛，也还有一座苍翠峰。今圣段灵霄驻跸之地神龙顶最高处升龙台，小圣孙成方驻跸之地是玄武坛，不过，孙成方大部分时间是在神龙顶山腰处的别院帮今圣处置公务，只会战临近时才会待在玄武坛处置军务。关小山和龙野来过很多次，对这里的一切很熟悉。

    为了显示圣人殿的尊崇，神龙顶上空禁止飞行，修士进出圣人殿需得步行。关小山知道这些规矩，一进圣人殿辖区就早早落下身形，安步当车，顺着专门用大理石铺就的上山大道向神龙顶山门值守处行去。

    作为魔神阴界核心之地，圣人殿显然非常忙碌，天刚刚亮，上山大道上就有了不少行色匆匆的修士，如关小山一般向值守处急赶过去，山门处警备森严，左右各自盘桓了五十头神龙，一百位神龙骑士顶盔冠甲，手握骑士长枪昂然立于坐骑一侧，随时准备出击的样子；山门前另有二十位甲衣鲜亮的使员来回逡巡，审核询问四方修士来意。

    关小山悠然踱过去，看到一位面色严峻的使员眼光盯过来，就咧嘴一笑准备开口招呼，谁知对方不知是个急性子还是职业习惯使然，没等他说话先行喝问道：“别说许多！先拿身份玉符过来——再说明来意，进圣人殿找谁？有何公干？”

    “啊哦~~~我……没有身份玉符……”

    关小山舌头一打转，吞下准备好的招呼话语，有些尴尬地回道：“我不是人类修士，是受何九、樊十八点化成灵进阶的东海鱼儿，来圣人殿是想报备记册。”

    “嗬——成灵进阶的妖灵也想来圣人殿报备记册？”

    听说是来报备记册的妖灵，值守使员严峻的面容一下子转为不屑，冷冷讥笑道：“不管你这条鱼儿受何人点化，也不管你来自东海还是南海、北海，进阶后都该到属地魔神将府报备记册。圣人殿是何等所在，岂是随便来得？走走走……”一边说，一边开始挥手驱赶。

    关小山没想到何九、樊十八的名字在值守使员面前完全不管用，一时之间有些呆愣，稍倾，他正想进一步解释，身后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招呼道：“这位鱼兄，你当真受过何九、樊十八二公点化么？两位老人家这一向可好？”

    听到招呼声音，关小山不用转头就知道说话之人是老朋友曹筠，他嘴唇一动，正想招呼一声“曹兄”，忽然醒悟到自己是东海鱼儿，不是龙野也不是关小山，当下舌头再一打转，乌乌拉拉地应和道：“呜~~~哦~~~两位老人家很好，你是何人？莫非认得两位老人家？”

    招呼之人正是曹筠。他从后面转过来对关小山笑容满面地说道：“当然。两位老人家没有离去之前是我家座上之贵宾，当时曹某虽然年幼，却记得清楚。呵呵——对了，我叫曹筠，是西哈湖东曹家子弟……”

    说到这里，曹筠见关小山并未露出惊奇艳羡神色，似乎猜到对方初来乍到不知底细便大度地一笑道：“这位鱼兄，何公、樊公名讳不是值守处使员能够知道的，你且勿怪；不过——依照规矩，成灵进阶的修士确实需要到所属星区报备记册，你出身东海，该到震位星区魔神将府报备才是。要不这样——我陪你走一趟震位星区魔神将府吧，我们边走边叙，说说何公、樊公两位老爷子的近况，你说可好？”

    感知到曹筠想打探何公、樊公近况的急迫心思，关小山从容起来，微微一笑道：“多谢道友指点。实话说罢，何公、樊公给我说过一些规矩，我知道新晋的妖灵应该去所属星区的魔神将府报备，我好知道，修炼到魔神将级就不该到魔神将府报备，而应该在圣人殿报备。”

    关小山这话说得稍微有点隐晦，值守处使员一时没有听明白不当一回事，曹筠反应却非常敏锐，稍稍一愣便恍然惊道：“啊呀！鱼兄之所以来圣人殿报备，莫非是已经达到了魔神将级？”

    这话一说，值守处使员也悟了过来，这些使员能够在中枢之地值守并非修为精深，而是因为出身勋贵世家；世家子弟可以傲视兵级、士级这等普通修士，却不敢小觑魔神将级的高手，醒悟过来之后，值守处使员脸色再变，由不屑转为惊诧，呆呆地看向关小山，等待肯定的答复。

    关小山对曹筠谦谦一笑，道：“我沉迷于修炼，对其他事不太上心，原本进入至尊境界时就该上岸到魔神将府报备，谁知一不小心把这事给忘了，一闭关就是上千年，直到顺利进阶为魔神将级时才出关，随即想到这桩糊涂事。此来首先是向圣人殿请罪，其次才是报备记册。”

    “哈哈哈——原来如此，鱼兄真是可爱，既然修炼成痴。”

    曹筠展颜大笑，口气十分亲热地说道：“无妨——鱼兄不用担心，也不用说什么请罪的话，有何公、樊公在后支持，鱼兄何罪之有？走吧——我陪你先到小圣别院走一遭。”

    值守处认得曹筠，知道他出身高贵，身份非同小可，见他对“何公、樊公”如此尊崇便知自己见识短浅，弄不好已经冒犯了什么不得了得人物，惶恐之下再不敢阻拦，端起笑脸对关小山赔笑道：“道友原来是魔神将级的世外高人，我常年厮守此地，见识少了，如有冒犯，还请道友恕罪。”

    “没有冒犯，我不过山野鄙夫，不是什么世外高人，道友尽忠值守，不管如何都无妨！哈哈哈——”

    关小山哈哈大笑，很痛快地应付了值守使员，继而转对曹筠一揖，恳声道：“多谢道友热心引荐，我自取名为‘秀’，道友可以称呼为‘阿秀’，日后若有机会，阿秀定会相报道友今日之恩。”

    “阿秀！好风雅！好名字！”

    曹筠爽朗大笑，过来搀了关小山，两人并肩进入神龙顶山门。

二百零六章柳暗花明

    大吉岭。

    严同的搜山行动进行到第三天，搜山的修士终于临近水花子小队藏身处的山壑。

    “仔细搜——在神龙骑监视下，对方绝不可能无声无息跑掉，一定还在山里。御敌将军说了，不搜出目标绝不停止，一遍不行两遍，两遍不行三遍，直到搜出来为止……”

    带队的督促使扬声厉呼，提醒搜山修士仔细搜索。

    其实不用提醒，搜山的修士有足够细心，各自包下一片区域后，如同篦子一般慢慢梳理所属区域，再浅的水洼、再稀疏的草丛、再隐蔽的沟渠都不会放过，别说目标是一队修士，就算是一二十头兔子也很难躲过躲过搜索，十九位队员收敛呼吸、心跳，身体如同冬眠的兽类，生机极其微弱。尽管如此，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发现了。

    被发现的是乙十五，白头山金家的一个嫡亲子弟，亦是梦幻谷基地首批学员之一。

    乙十五非常谨慎，藏身在一棵大树根下两丈处，大树根部和洞口的土壤被处理过，看不出一点新翻的痕迹，可惜他遇上了一个很有经验的搜捕老手。

    “泥沼术！土刺术！须弥芥子……”

    搜捕老手口中呢喃有声，一边用心感应周围动静，一边御使土属性法术四下攻击，他的攻击并非漫无目的，而是专拣草窠树根这等隐秘之地做为目标。

    “土刺术——嗯？”

    当搜捕老手来到一棵大树前，准备御使树根底部的土灵气向上做土刺状攻击时突然感觉到异常，土属性灵气没能涌上来，行到半途就消失无踪，似乎被化解了。

    “有情况——”

    搜捕老手十分警醒，感觉有异立时大声疾呼，向四周的同伴示警，呼声刚落，又再度大喝道：“疾——”一道白芒脱手而出，旋转着掠向大树根部。这人原来是士级高手，不仅搜捕经验丰富，手段也极老辣，一发现异常立即毫不犹豫地全力出手。

    嘭！

    大树根部炸裂，一道黑影从下方飞出，黑影一边上飞一边怒声喝骂：“疾你妹！”喝骂声中一道白芒脱手而出正好抵住对方的攻击。

    黑影自然就是乙十五，对方土属性灵术一边从下方击中了藏身土洞的他，同时还触发了他身上的同心铠，也正是同心铠的抵挡让对方感应到异常。明知躲不过去了，乙十五*不得不现身迎战。

    “找到啦！找到啦！找到叛逆啦！快来啊——她们藏在这儿……”

    寂静的深山忽然喧闹起来，在小队藏身处一带搜索的修士大声鼓噪，招呼同伴赶过来帮忙。天空中神龙欢腾，修士急飞，从四面八方汇聚过去。

    “噗噗噗……”

    连串闷响中，山石炸裂，草木纷飞，不等神龙骑士和大队修士聚集过来，另外十七位小队成员先行跃出地面。水花子有过交代——一人暴露，全队现身迎战。听到地面上争斗的动静，其他成员再也呆不住了，先后现出身形。

    “大家随我来，但遇阻截，全力出手！杀出一条生路！疾——”

    水花子最先现身，她人在空中就先扬声指挥，然后厉叱一声，御使一道白芒攻向和乙十五缠战的搜捕老手。

    “疾！疾！疾！疾……”

    随后现身的甲一、云出岫、水长青、金惜缘等人连声疾呼，一道道白芒相继攻向搜捕老手。一干人暗恨对方揭穿小队的行踪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恼怒之下御使的白芒又劲又急，大有联手一击取了对方性命的意思。

    大吉岭幅员广阔，搜山修士彼此间散得很开，每个人负责的区域有三五里方圆，否则，太紧凑的话会留下大片空隙。搜捕老手示警之后，四周的同伴包括在天上逡巡的神龙骑士都在急急赶来，但任援兵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近在咫尺的水花子小队。

    搜捕老手十分警醒，一见小队成员现身立时意识到不妙，当即就想转身暂时避让，只是恼怒的乙十五*不肯罢休，全力御使白芒缠上去，让他无暇遁走，这么稍稍一迟缓，水花子等人一道接一道的攻击便即临身。

    “噗噗——啪啪啪——嘣！哎呀……”

    稀里哗啦乱响之中，搜捕老手御使阴阳气竭尽全力消解了两道攻击，对后面的攻击却无能为力，只能由同心铠和身体承受，一边暗自祈祷援兵尽快赶到。同心铠倒是尽忠值守，承受了三记攻击，直到被第四道白芒击中时才爆裂护主。同心铠虽然炸开了，攻击却没有就此终止，紧随而来的一道白芒正中搜捕老手，他哎呀叫了一声，身子已然受创。

    就在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忿怒地叫嚷道：“哇！气死姑奶奶啦——就是你这个家伙坏得事！给姑奶奶死去……”

    暴跳如雷的叫嚷声中，一个红发美少女纵越而出，不是赤灵心又是哪个？与此同时，一道流光倏然出现，眨眼间暴涨成一道光罩到了搜捕老手头顶。这人也是识货之人，一眼认出这是魔神将级的高手才能施展的摄术，当下不由惊得魂飞魄散，知道自己承受不住这一击。可惜的是，明知道如此他却无力逃遁，整个身子似被无形的巨力束缚了，动也动不得一下。

    光罩迎头兜下，将搜捕老手严严实实包裹起来，赤灵心清声娇呼：“给姑奶奶死去——”光罩倏然一亮，血肉横飞中与搜捕老手的身躯一道四散飞扬。这人没了同心铠保护，无论如何都挡不住魔神将级高手的含愤一击。

    “快走！不要再耽搁——”

    水花子向东长枪一指，率先疾飞出去，小队成员急忙跟上。

    突围之初，搜山修士零落不齐，对小队难以造成阻碍，只飞出不到十里地，四方聚拢过来的修士越来越多，突围开始遇到麻烦，小队的速度慢了下来，紧跟着先是神龙骑士追上来，最后，长空中响起一道清啸，闻讯赶来的严同也到了。

    “汝等还想走？哼！哼！休想！神龙骑士——四方合围不得放走一人。赤灵心交给本将军！”

    严同狰狞冷笑，一来就盯上了新晋的魔神将级高手赤灵心。“摄——”冷笑声中，流光闪耀，自天上罩下去。

    “姑奶奶不怕你！”

    赤灵心大怒，不退反进，一边飞身迎上，一边御使摄术抵挡。

    两道流光势如水火，只是相遇时没有发生任何声响，反倒各自一暗，无声无息地消解湮灭，不过，严同修为要深厚得多，摄术中蕴含的阴阳气更充沛，当赤灵心的摄术流光完全湮灭后，他御使的摄术却还剩下一绺流光，这绺流光威势大减，去势却未改，依旧罩向赤灵心。

    “摄！”

    赤灵心娇斥，脱手又施出一道流光迎上，这道流光轻易湮灭了对手，接着反向严同回击过去。原来她修为虽然差点，却胜在有两颗神丹，两颗神丹轮流御使，施法速度比严同更快一些，弥补了摄术稍弱的缺憾。

    两人一个修为深厚，神通不凡，一个拥有两颗神丹，施法快捷，倒是不相上下，各擅胜场，当下翻翻滚滚在空中缠战起来。

    相比两个魔神将级棋逢对手的争战，另一边的战事却是一边倒，水花子小队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陆续赶到的一两百神龙骑和近千名本土修士里三层外三层从上到下将水花子小队团团围住，各种神通技能雨点般倾泻过来。水花子小队成员的个人实力其实非常强悍，每一个都能力敌一两位神龙骑，奈何对手数量太多，四面八方的攻击让人防不胜防，稍不注意就会中上一记两记。更让人沮丧的是，小队只顾拼死抵挡，再也不能向前突进一步了。

    云出岫见状心如死灰，对手不仅数量多，还有源源不断的补充，这支小队该能抵挡多久？最多再过几个时辰就会因为修为损耗一空而全军覆没，就算知道了关小山的行踪又能怎样，此生再不可能见到。

    “大家向我靠拢，联手对敌，相互照应！疾——”

    就在云出岫心灰意冷之际，耳边响起水花子镇静的声音，明知道这等举措无法改变结局，最多只能拖延一时半刻，她还是习惯性地听令向水花子靠拢过去。待到近处，她瞥了水花子一眼，但见对方下唇紧咬，目光如电，不时厉声叱喝，正全神贯注地施术抵抗，似乎不知道小队已经陷入绝境。

    “花子果然心志坚毅无比，确实比我更适合担当小队带头人……”

    云出岫暗自赞叹，随后像受到水花子的感染，精神一振，一边凝神施术对敌，一边向水花子进言道：“花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让大家分散突围吧，不定运气好能走脱几个。”

    “嗯！”

    听到“不定运气好能走脱几个”这句话，水花子似乎才意识到眼前是个无解的困局，她倒是非常果断，一旦明白过来，立时着手调整对策，扬声令道：“金水联盟诸君——眼下已到最后时刻，大家奋力突围吧，但若能活下来，我们就到天都山会合。”

    天都山是龙野私自给“苍翠峰”起的别名，即使大声嚷嚷，也只有小队成员明白是什么地方，对手听见也是没用。

    水花子新的命令下达之后，小队并没有马上散开。小队成员一道逃亡了**百年，习惯相互依靠联手对敌，却不习惯各自分散逃命。即便明白此时的处境是凑在一起必死无疑，分散逃亡还有可能碰碰运气，众人也有点不舍得分开。

    就在众人迟疑之际，李青突然喊道：“等等！别急——你们看，那是什么？”

    修士对敌全凭对气机的感应，不用依靠双目锁定目标。所以，李青说罢，众人施术御敌之余，倒有余暇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阳光照耀之下，大吉岭上空出现了一团光晕，就在下方酣战之时，从光晕中走出十二人，十二道身影大多沉稳，分明是男子，有三道飘逸婀娜，却是女子……这就是李青让众人注意的异状。

    “距离太远，我们没法闯过去。”

    水花子低沉地说。

    小队成员神色一黯，旋即打起精神施术防御，不再理会空中的变化。大家都是过来人，对眼前的情景非常熟悉，认出这是仙神阳界一群倒霉的斥候修士恰好将激战正酣的大吉岭当作出口渗透过来了。李青的意思很明确，想借助对方渗透过来的乾坤阴阳阵脱身。可惜，乾坤阴阳阵远在七八里外的高空上，没有外援的话，小队寸步都难移，更别说向上突进七八里。同时，新的变故似乎也没有搅乱局势让人趁乱脱身的能力。

    渗透到敌境充当斥候是件非常不讨喜的事，耽搁修炼不说，而且非常孤立非常危险，充当斥候的渗透修士一般是初出茅庐急于立功弄个出身的兵级修士，最高只到士级，等级再高一点的修士绝不会以身犯险参与其中，正常情况下，十二位渗透修士的实力还不抵水花子小队的一半，不够搅乱局势的分量，对眼前的局面没有任何影响，搜山修士只需随意分出几十人就足以压制。

    不仅水花子小队这样想，神龙骑士的领队孟广圣也这样想，李青发现天空异状之时，孟广圣也发现了，他没将这队倒霉的渗透斥候放在心上，只命令鲁中达带一组神龙骑士和五十多名大吉岭修士上去围剿。

    事实上，正常情况下一组神龙骑士足以应付十二名渗透斥候，孟广圣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为手头修士数量实在太多，对手水花子小队数量太少，两方正面相对用不了太多人，搜山修士有很多闲在后方无所事事。

    “诸位，今天的军功有的挣！大伙加把劲——”

    鲁中达亢声大喝，兴冲冲地带着九位神龙骑士和五十多位大吉岭修士上到高空，将刚刚现出身形的十二位渗透斥候围了起来。

    “摄！摄！摄——”

    “疾！疾！疾！疾……”

    不等鲁中达这帮修士抵近，仙神阳界一方已然先行出手。短促凌厉的诸般喝斥声中，一道道流光和一道道白芒霹雳电闪在空中璀璨闪烁。

    十二位渗透斥候一出手，不仅鲁中达、孟广圣等大吃一惊，就算是不很在意的水花子小队也大吃一惊，开始重新打量这支渗透斥候——渗透斥候大部分是兵级修士，士级修士占据的比例很小；但这队渗透斥候竟然有三个能施展摄术的神魔将级高手，剩下的无一不是士级修士，没有一个兵级！

    “是荨姑！”

    重新注意上面动静的云出岫忽然有了重大发现，惊呼一声后，又接连兴奋地嚷道：“还有小冉！阿兰！阿勇……”

    荨姑！小冉！阿兰！阿勇！

    听到这几个熟悉的名字，水花子小队成员精神一振，齐齐大喝一声。

    关小山是仙神阳界世家子弟“龙野”转世这件事是水花子小队众人皆知的秘密，相应的，众人对龙家的背景以及荨姑、小冉、阿兰、阿勇这些成员也都非常熟悉。处于不愿寄人篱下的心思，水花子小队没有投奔过去，但在众人心中，已经将龙家当作自己未来的归宿了，只需要等回归的关小山引领。所以，听到荨姑的名字，水花子小队不再将搅局者视作一般的渗透斥候，而是当作可以依靠自己的同伴和亲人，更重要的是，新来的同伴拥有强大的实力，不是一般的渗透斥候可比拟的，单单三个魔神将级的高手就有可能带领小队闯出一条生路。

    “诸君！向我靠拢——合力向上突围，与荨姑会合……”

    水花子很快反应过来，她这时顾不得考虑寄人篱下的命运是否好受，及时更改命令，招呼小队成员戮力向上突围，一边转令云出岫道：“出岫！快——向荨姑表明身份。”

    小队成员只有云出岫和龙野家人相熟，水花子希望荨姑看在“龙野”的份上，将小队成员接应过去，通过乾坤阴阳阵逃生；这也是小队目前唯一的生路。

    “好！”

    云出岫精神一振，干脆地答应下来，以她对荨姑的了解，对方绝不会袖手旁观。

    “荨姑！是荨姑吗——我是云出岫！我身边的这些人是龙野的亲人和下属，我们被困住了……”

    云出岫扬声高呼。呼声一起，空中的战团立时有了变化，原本荨姑等人没有纠缠的意思，痛击了鲁中达等人后就有趁机遁走的打算，听到云出岫的呼声，十二人先后止住遁走之势，稍稍停留便冲着大吉岭飞下来。

    荨姑飞在最前，一边疾飞一边急匆匆呼道：“出岫！你坚持一会儿，我就来帮你——龙野呢？他怎么样？”听荨姑慌乱急切的口吻，她们这一行人不是执行仙神将府公干的斥候，而是专为寻龙野来的。

    “告诉她——小山暂时没事！具体情况等杀出去了再说。”

    水花子不清楚荨姑为人，担心对方得到确切情况后会撇下小队独自遁走，抢先低声向云出岫做了交代。

    云出岫依言答道：“荨姑！龙野暂时没事，具体的待会再说，现在我们一起杀回仙神阳界吧。”

    “哈哈哈——父亲没事！！！”

    “啊——爷爷没事！！！”

    “哦——族主没事！！！”

    云出岫话音刚落，荨姑一行便即爆出诸般欢呼惊叫，都在为“龙野暂时无事”这个消息振奋。这一行人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打探龙野行踪下落来的。

二百零七章脱身之策

    云出岫的言语不仅让荨姑一行大声欢呼，也让正与赤灵心酣战的严同大吃一惊。

    作为坎位星区专责统兵对敌的御敌将军，严同自然听说过龙野之名，只是没想到龙野就是关小山。更让他吃惊的是，云出岫的意思是龙野在东海上空尸解之后似乎还没死，只是暂时隐匿起来了。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并杀死曾经欺骗过他、伤害过他的龙野。

    “简缇——你率一百神龙骑士、五百大吉岭修士给本将军堵住乾坤阴阳阵入口，就算是死，也不得放一名对手回转仙神阳界！”

    严同怒不可竭，连赤灵心也懒得再理会，闪身回到本阵中心，先命令手下支应使简缇分出一半人手堵断敌人退路，接着厉声令道：“查无庸！命令你的手下多多燃放烽火警讯，向四方告警传讯！孟广圣——你率五十神龙骑士给本将军拼死缠住赤灵心、水花子；其他人等随本将军迎战仙神阳界渗透斥候……”

    命令声中，大吉岭战事倏然一变。

    “嗵嗵嗵……”

    无数烽火警讯冲天而起，向四方告警求援。嗵嗵嗵的炸裂声催人胆魄，一声更比一声急。

    “嗷呜！嗷呜！嗷呜~~~~”

    龙啸长天，两百五十位神龙骑士分作三路，一路在简缇统带下会同五百大吉岭修士迂回到乾坤阴阳阵散发的光晕四周，将对手的退路死死堵住；一路在严同亲自统带下会同四五百普通修士迎上荨姑一行，另一路是孟广圣的五十位神龙骑士，对敌目标依旧是水花子小队。

    “摄！摄！摄！”

    “疾！疾！疾！疾……”

    “吸星大*法！乾坤大挪移！六脉神剑！一指禅！破枪式！霹雳流星拳……”

    纷纷攘攘的大喝声中，不管是魔神将级还是士级、兵级的修士一起出手，天空中流光闪耀，白芒飞掠，神兵乱舞，稀奇古怪的神通技能次第绽放，双方分作两个战团展开激烈厮杀。之所以是两个战团，是因为简缇那一路修士没有参与战事，他们的目的是切断荨姑和水花子小队的退路。

    “奶奶，退路被切断了——”

    龙兰在纷乱的战事中注意到这一点，向荨姑大声提醒。

    “断了就断了！先会合云出岫她们再说——”

    荨姑声音沉着平静，毫不为退路被断所动，反而借机提醒族中子弟道：“过来之前我们已经说好了，此番不寻到族主誓不回头！汝等还没忘记吧？”

    “不寻到父亲誓不回头！”

    “杀过去！”

    龙冉、龙勇亢声大呼，奋力向下冲击。龙家子弟齐声响应，随之跟了下去。

    此番前来的龙家子弟实力不弱，修为等级尽皆达到士级，荨姑、龙冉和一个叫做龙空的远房子弟更是仙神将级的高手，其中荨姑尤为可怖，她是仙神阳界老圣后裔，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数千年来静心修炼，已到仙神将级巅峰阶段，只是没有机缘成圣，修为不比夫君龙野弱半分，比严同要高出不少。

    “摄——”

    轻斥声中，荨姑御使一道流光罩向严同。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严同一见对方施术的轻松神情和流光暴涨的速度忍不住大吃一惊，明白对方修为只在自己之上，最佳的应对方式是发挥麾下修士数量众多的优势，不可单独对敌。想明白这些，他一边御使一道流光抵御，一边向本阵退让。

    “嗯？想走——”

    荨姑脸上淡淡微笑，手上却是一紧，全力施为，一道迅速暴涨的流光锁定严同身形飞速飙射过去。

    严同瞧出厉害，当下不敢分心躲闪，打起全副精神施展摄术奋力抵抗。

    荨姑看出严同是敌方首脑，早早就盯死了，她家学渊源，虽然很少亲自统兵上阵，却清楚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缠上严同的同时，她还不忘吩咐道：“龙冉、龙空——这个人交给我，你们两个负责照应云出岫她们……”

    “母亲（夫人）小心！”

    龙冉、龙空叮嘱一声，旋即扬声大呼，带着九位龙家子弟闯进神龙骑士和大吉岭修士混合的战阵中。

    如果把双方修为量化后进行比较，尽管龙家子弟有三位仙神将级的高手，整体实力也只到对手的两成；怎么都不可能取胜。可惜，混战不是修为的简单量化比较，人多势众的一方往往很难发挥出全部实力，只有正面对敌的一部分人才能有效攻击。这个时候，高手的作用会得到很好的体现。

    “疾！疾！疾！疾……”

    “吸星大*法！乾坤大挪移！六脉神剑！一指禅！破枪式！霹雳流星拳……”

    几十位正面对敌的士级、兵级修士嘶声怒吼，各种神通技能连同神龙骑士的长枪神兵一道卷向龙家子弟。

    “摄！摄！”

    龙家子弟小队中只响起两声断喝，随即两道流光飙飞而出，好像撒出去的两道渔网，不管是士级修士的白芒还是兵级修士自创的稀奇古怪技能，一旦被渔网罩住便即湮灭消解，就算是神龙骑士的长枪被罩上，也立马失去灵性死物一般向下跌落。

    摄术流光如风卷残云，眨眼间将迎面而来的攻击扫荡的干干净净，龙家子弟小队狂飙突进，直*插对手阵心，九位士级子弟不甘心蛰伏，在双方攻击消停的间歇蓦然出手。

    “疾！疾！疾！疾！疾！疾！疾！疾！疾！”

    九道斥喝整齐划一，九道白芒如九道灵蛇电闪而出。负责阻截的修士一阵大乱，他们的修为可没到无视士级修士攻击的程度。

    “随我来！摄——”

    施术抵御对手攻击之余，龙冉挥手一招，率领龙家子弟钻进对方阵中一道空隙中。他做过多年的御敌将军，眼光毒辣，临阵反应敏锐，趁对方阵势散乱之时很快找到了冲击空档。

    十一位龙家子弟钻进对手阵中之后，负责堵截的修士情形更为恶劣，大部分修士根本攻击不到闯阵者，能够施术攻击的修士数量太少，无法破除仙神将级高手的防御，稍不注意反而会被对手凌厉的攻击伤到。

    事实上，不仅拦截龙家子弟的修士面临恶劣局面，孟广圣这一支神龙骑同样面临恶劣局面，原因和另一边战团一样，孟广圣这支神龙骑被倏忽来去、实力不凡的赤灵心牢牢牵制住了，一时间顾此失彼，很难形成有效阻截，以至于开战不到一盏茶功夫，没等龙家小队前去接应，水花子小队就先一步突出重围。

    “赤灵心断后！其余人随我去和龙家人会合——”

    水花子长枪一引，率领小队向半空中的战团杀去。虽然突破了孟广圣的阻截，但若不会合龙家修士杀回仙神阳界，小队就不可能真正安全。

    在三位魔神将级高手的护卫下，两支小队锐不可当，很快会合到一处，云出岫两边都熟悉，所以充当了居中联络之人。虽然年龄比龙勇、龙兰还要小，但她依着关小山的习惯招呼道：“小冉！小勇！小兰！我们到啦！走——大家会合了荨姑一道杀回仙神阳界。”

    两支小队会合后威势大增，三位魔神将级高手分在三方，二十七位士级修士居中合拢，三十人汇聚成的乌龙翻翻滚滚，左冲右突，不受半点滞碍。别说一般修士和神龙骑，就算是严同撞上的时候也不得不拼着硬受荨姑一击，以逃避这条乌龙的冲击。要不然，三位魔神将级修士和二十七位士级修士的联手一击绝对能让他吐一口血。

    “荨姑！走——我们一道杀回仙神阳界！”

    刚和荨姑相遇，云出岫就兴奋地招呼，乾坤阴阳阵四周虽然五六百敌对修士阻截，但她们这方也不弱，有四位魔神将级高手助阵，两支小队一定能杀进仙神阳界。

    只是没等荨姑回答，严同气急败坏的吼声先行响了起来：“神龙骑以及大吉岭所有修士——我等只需再坚持一刻，援兵就会到来，汝等且跟随本将军去死守乾坤阴阳阵入口，此番绝不放一个敌人逃脱。”

    听严同提及援兵，适才受挫的神龙骑和大吉岭修士蓦然意识到这里是魔神阴界，自己一方有源源不断的援兵，无论如何都不会战败；当即精神一振，鼓噪着冲向乾坤阴阳阵，与简缇所率修士会合一处，将乾坤阴阳阵激发的光晕里三层外侧三层围的水泄不通。

    水花子见状不由蹙紧了秀眉，嘴唇动了一动正欲开口激励小队成员奋勇冲杀，一直没有开口的荨姑突然用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诸位！我们暂时不回仙神阳界，趁对方顾不得上来纠缠，大家快撤！龙冉、龙空断后，阻止对方那个魔神将级的修士追撵，其他人随我来——”

    荨姑说罢，不等龙冉、龙空应是，就急急往东北方向飞掠。水花子先是一愣，和云出岫对视一眼后还是跟了上去。水花子小队和龙家子弟随后跟上，只龙冉、龙空悬停在空中戒备。

    率领大军在乾坤阴阳阵附近严阵以待的严同倒没有着慌，他怕的是对手逃回仙神阳界，除此之外，对手往任何方向逃窜他都不担心；对手的修为大多是士级，绝不可能摆脱他这个魔神将级的追踪。

    为防止对方声东击西，严同没有急着动身追踪，等待水花子一行只剩一串黑点、在后戒备的龙冉、龙空返身退走时，他交代简缇、孟广圣道：“为防对方有诈，汝等率军继续在此坚守，直到乾坤阴阳阵激发的流光消逝方可撤兵。至于追敌截杀，对方有四个魔神将级高手，这已不是你们能插手的了，需魔神将级修士才行，主府将军和教化将军要不了多久就会赶到，你们将实情转告二位将军，并让他们尽快赶上来，我一人孤掌难鸣，只能在后追踪，没办法迟缓对手行程。”

    等简缇、孟广圣应声做答，严同这才从容往东北方飘飞过去。

    其实，不仅严同认为对手不可能逃脱，水华子也这样认为，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不是往日猝不及防的偶然遭遇，这次不仅魔神将府大举出动，还有严同这个煞星在，己方不回转仙神阳界就不可能脱困。

    焦虑之下，水花子忍不住向前方的荨姑望去，但见荨姑神色平静，似乎没有什么忧虑；水花子却知道事实绝非如此，自离开大吉岭以来，荨姑一言不发只埋头向前飞掠，后面的队员需要全力一赴才勉强跟得上。水花子隐约猜到，荨姑应该是担心被对手追上才特地在前带队，为的就是诱使跟随者使出最快的飞行速度。只是，这样就能摆脱对手的追踪吗？

    绝不可能！

    水花子心里是这样想的，接下来的事实也验证了她的想法。两支小队向东北方向只逃出百十里，严同的身影就在后方二十来里外出现了，断后的龙冉、龙空上前阻截，严同却不与两人纠缠争斗，或暂时止步不前，或左右迂回，像贴膏药一般紧紧黏着，怎么都摆不脱。逃出五百多里的时候，真正的麻烦出现了，钱万斤、两人也赶了上来，和严同会合到一处，不知道是在等待什么，还是明知道不敌，坎位星区的三位主事会合后没有追上来动手，如严同先前一样膏药似的在后黏着。

    想到身后黏了三个魔神将级的高手，水花子心里直冒冷汗。这样下去不行，很明显，后方三人是在等待援军，而且，等待的援军必定是魔神将级的修士，己方大部分队员遇上连动手为敌的资格都没有。

    “不能这样下去，但是该怎么办？分散逃走吗？对方只有三人，此时是分散逃走的大好时机，至少可以保住大部分人的性命。拖下去的话，等对方援军到来一个都不可能走脱……”

    想到这里，水花子深吸一口气，身子猛地向前一蹿，速度又加快一分，恰好赶上荨姑。

    “荨姑——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大家——必须——分散开，保住——一个——算一个，约定——地方——以后——再聚。否则——都会死！”

    荨姑飞的太快，为了和她保持并齐，水花子连最后一丝气力都使了出来，以至于说话断断续续一点都不连贯，好在意思表达清楚了。

    荨姑不为所动，依旧飞速向前，口中很平静地回道：“不用分散！我自有脱身之策，放心吧——”

    “我自有脱身之策……”

    听到这话水花子惊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时候怎么可能有脱身之策？要知道当年修为恢复的“小山”单枪匹马也没能在这种情况下轻易脱身，不得不在东海上空演了一出“尸解”剧目才勉强混过去，如今己方有三十一人，不可能也没那个本事都用“尸解”之策脱身！

    尽管惊诧到不敢置信，不过，水花子没有生出太多疑惑。虽然是第一次和荨姑打交道，她却早从云出岫口中知道“龙家女主人”并非凡俗之辈，何况，急于脱身的不仅是金水联盟出身的修士，还有龙家十余位子弟，没有把握，荨姑绝不敢将满门子弟置于不测之中。

    癔症了半饷，一向沉稳的水花子还是按耐不住好奇，断断续续地开口发问道：“嗯~~荨姑——你打算……”

    正自向前疾飞的荨姑忽然扬手向下一指，柔声呼道：“我们下去……”随后一边带头向下飞掠一边对水花子道：“等到了湖底你就清楚了。”

    水花子转目一看，这才发觉荨姑正领着两支小队向下方一口偌大的湖泊飞掠过去。她这些年带着小队成员东躲西藏，对魔神阴界的地理甚是熟悉，认出下方湖泊乃是坎位星区与坤位星区交界处的贝加湖，因为水面浩大，贝加湖亦被称之为北海。

    贝加湖水面浩大，方圆足有三千里；七八座小岛四下散落，如繁星点缀的银河。荨姑似乎十分熟悉此地，带领众人飞到一座葫芦状小岛西侧，一边毫不犹豫地拥身向水中投去，一边和声提醒道：“大家跟紧——别走失了。”

    “噗——”

    话音刚落，荨姑已没入水中。水花子没有犹豫，跟着跳下去。其他二十九人包括赤灵心、龙冉、龙空随之一一跳下。在后追踪的严同、钱万斤等三人没有随之跳下，只在水面上空逡巡。

    钱万斤眉头微皱，不解地问道：“这些人疯了？别说北海水面只有数十丈深，就算逃进百丈千丈深的东海、南海都不可能完全匿踪。这样做有什么用处？”

    严同却有些忐忑，沉吟着回道：“主府，你们没赶到时，水花子等人和渗透过来的龙野夫人荨姑曾经有不少对答，其中隐含的意思是——关小山就是龙野，当年没有死于东海尸解，眼下平安无事——果真如此的话，荨姑她们肯定也有脱身之策，否则，绝不会自陷绝境。”

    “关小山没死！？”

    钱万斤不敢置信地盯住严同，待见到对方颇为肯定的点头后，他眉头立时搅到一处，几乎没有犹豫地吩咐道：“走！我们下去和对手斗一斗。动静越大越好——以便坤位、中宫两星区过来的援兵可以及时感应到。”

    三副膏药改变了只粘附不交手的策略，飞身跳进贝加湖准备追上两支小队缠战。湖水能够遮挡视线，迟滞行动，对魔神将级修士却没多大困扰，修为越高的修士感应越敏锐，这不是湖水能够阻碍的。

    三人一跳进湖水，立即感应到对手在下方两三里处飞遁。严同正准备循着感应追上去厮杀，脑中忽然回响起钱万斤用心印术传过来的纳闷问话：“北海只有数十丈深，对方怎么能在下方四五里深处活动？下方肯定是有洞……”

    听说湖下有洞，严同身子一蹿，追击得更加快了，与此同时，心神死死锁定下方快速飞遁的一众目标——对方若在湖底两三里深处收敛气机藏身隐形，搜索起来可比大吉岭难上百倍，无论如何都不能追丢。

    钱万斤和教化将军黄烈心同此想，同时加快了追击速度。

    倏忽之间，三人循着心神感应下到湖底，却在水草间发现了一块石板。严同掀开石板，下方现出一个径长五尺的黑黝黝深洞，洞内空空荡荡，只有少许水迹，很明显是人工有意开凿的；石板掀开的瞬间，四周湖水呼啦一卷，打着旋向里面灌去。

    钱万斤见状脸色阴沉，随即纵身一跳和湖水一道进了洞穴，黄烈紧随其后跳了进去，严同把石板掀到一旁，然后跟着跳下去。

二百零八章地鼠计划

    洞穴极陡，湖水垂直灌下来像是密不透风的瀑布，而且极深，三人随着湖水垂落了三四百丈才见底。到底部后洞穴直接折转，向一旁笔直延伸。倒灌而下的湖水跟着转换方向，由直落转为横流；因为落差甚大，湖水咆哮奔腾，甚是湍急，比飞掠慢不了多少；三人乐得随波逐流，只专一用心凝聚心神锁定前方五六里外的对手。

    随水流向前冲出里许，正在用心感应的三位将军忽然感应到五六里外目标所在的位置气机暴涨，像是有人在全力御使阴阳气施法，紧跟着地动山摇，浊浪滔天而起，湖底似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最出奇的是，在剧烈的变动中，奔涌向前的激流渐渐慢了下来，与此同时，前方目标的气息慢慢黯淡下去，最后终于让人无从感知了。

    “糟糕！对手开始收敛气息藏身了，快追——”

    钱万斤立即反应过来，用心印术向两位副手打了个招呼，随后不再随波逐流，御使水属性法术分开水波向前狂飙突进。

    三人全速向前推进，五六里距离眨眼即过，只是当三人来到目标消失之地的时候却呆住了——这里似乎到了洞穴的尽头，水流之所以减速也是因为洞穴被灌满的缘故；只是四周土石尽是新翻的痕迹，联想到刚才气机的暴涨和地动山摇的响声，三人心里非常明白，洞穴其实没到尽头，眼前的一切是对手有意施为，为的是阻断身后的追兵。

    事实上一处倒塌挡不住魔神将级高手的感应。问题是——这处倒塌是一个高手全力一击造成的，厚度深大半里，足以遮挡脚步、呼吸等气。单单如此也不足为虑，魔神将级高手可轻易遁过倒塌之地继续追踪，让人气愤乃至莫名所以的是，当钱万斤三人急匆匆从倒塌处土遁出来后，却发觉面前宛如迷宫，横七竖八的有八条通道，八条通道都没有一丝异常痕迹，让人没办法断定对方走的到底是哪一条。

    “全力出手！把这里毁掉——”

    钱万斤尖声大叫，双手同时一扬，两道濛濛光华脱手而出，击在两条通道中间的夹璧上，受此一击，近丈厚的夹壁犹如齑粉，纷纷扬扬溃塌出一个七八丈深的豁口；两条通道入口部分因此连通起来。

    严同、黄烈受此启发，跟着出手摧毁迷宫似的通道夹壁，大有将迷宫扫荡成空旷地带。

    含愤一击之后，心中的郁闷似乎发泄了不少，钱万斤意识到自己适才在副手面前有些失态，便降低音调和声说道：“御敌！教化——我们直管全力出手，弄得动静越大越好；坤位、中宫两星区来援道友可能马上就到，看见动静就会下来帮忙。对方收敛气息藏身隐形，逃遁速度不快，这次不一定脱得了身。”

    “主府说得有理！”严同、黄烈大声附和，随即全力一赴和钱万斤一道开始扫荡面前的迷宫。

    就在三人大肆破坏之际，脚下两里深的地方，他们的目标正在一条倾斜向下的通道中快速穿行。这条通道出口位于倒塌处正中，三十一位逃亡者收敛气息从倾斜的洞口溜下之前，荨姑大发神威制造了一段半里长的塌方地带，倒塌的土壤倒灌而下，将洞口堵得又严密又厚实，兼且三位循通道方向探查的追踪者被迷宫所吸引，以至于完全疏忽了塌方下深处还有一线空隙。

    摆脱追踪后的水花子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她紧跟在荨姑身后用心印术不断追问：“荨姑！你怎么知道这个所在……荨姑！这是通往哪里？地心么……”

    荨姑似乎专心带路，要么装作没听见，要么不置可否地嗯一声，要么用一句简短的“等会再说”应付。

    问了一阵没得到半点结果，水花子却没生气，干脆闭嘴不问，只默默地跟在荨姑身后向前急行。

    通道异乎寻常的长，似乎没有尽头，初始一段是倾斜向下的，逃亡者行了大半个时辰估计深入到地心十多里后才转为平行。三十一人尽皆是修行不凡的高手，即使收敛气息扮作普通人依旧行走如风，即便如此，又行了十三四个时辰约莫有四五百里前面方才出现濛濛亮光，像是到了出口。

    水花子又有点忍耐不住，考虑到钱万斤、严同已在几百里外，中间还有厚厚的地层隔挡，她没有再用心印术，直接开口低声问道：“荨姑——到出口了是吧，出口在哪一带？”

    “出口在九渊峭壁中间，向下十里是神龙族领地九渊，上去十里就是坤位星区地界。”

    荨姑这次大为不同，回答的非常详尽。

    水花子顿时来了兴致，又追问道：“荨姑，你对这里怎么如此熟悉？以前来过？”

    “我以前没来过。”

    荨姑给了一个简短的回答，脚步随之停了下来，原来出口已经到了。

    出口处烟雾凫凫娜娜，朦胧迷离，此时正值白天，但因外面的烟雾太过稠密，视野并不开阔，既看不到日头，也看不到下方的九渊，入目所见尽是一团团翻滚的云雾。

    一行人等大多到九渊降服过神龙坐骑，对眼前的景象非常熟悉，并不感到惊奇，只赤灵心好奇地探头看了看。

    “出岫！龙野现在是什么情况？人在哪？你不是说他没事吗？”

    荨姑从洞口处回过身，目光先找到云出岫，然后平静地发问，似有暂时歇足的意思。

    “荨姑，你是不是得到了龙野在东海尸解的消息，放心不下因此过来查实的？你放心好了，龙野没事。虽然我们也是刚刚得到这个消息，不过，消息来源绝对可靠。嗯——这件事说来话长，是这样的……”

    云出岫和荨姑以前关系一般，这次得蒙对方相救，兼且又得悉关小山在世，惊喜之下免不得有些激动，连带对荨姑也多了几分亲热，当下不仅把关小山化身成鱼回转梦幻草原的事情如实相告，还把自己和水花子这帮人数百年来等候寻找关小山时的艰险辛苦也详详细细道了出来。

    荨姑听罢，平静的脸庞终于出现了波动，美目大睁仔细地打量水花子小队成员，似乎想重新认识对方一般。

    过了许久，荨姑目光转回到云出岫身上，喟然叹道：“难为你们啦！危难之时见忠诚，龙家绝不会亏待忠诚之士，从今日始，你们就是龙家人，从此以后，大家祸福与共不离不弃！”

    水花子、李青等人闻言眼中一亮，这些人知道荨姑出身不同凡响，如今见她如此性情，先前担心寄人篱下日子难熬的忧虑消散大半；只赤灵心不在意是否成为龙家人，神色不为所动。

    荨姑目光淳淳在众人身上又浏览了一边，继而口音一转，恢复了平静，缓缓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我就照实说了；其实——这次我和小冉、小空他们来魔神阴界，打探龙野下落是一个目的，另外，我们还负有圣人殿交代的使命。正是有使命在身，在大吉岭相遇之时，我才没带大家返身杀回仙神阳界。这个使命非常重要，相帮的人越多越好；这个使命也非常危险，稍不注意就会身死神灭；我希望大家能出手相帮，但不会勉强。这样吧——愿意相帮的，留下来和我一道冒险赴艰；不愿意的，可以先觅地躲藏一段时日，待会战之日来临再找机会去仙神阳界；如此可好？大家放心，即使不愿相帮，我也不会有丝毫埋怨。”

    说到这里，荨姑双唇轻抿，带着些笑意征询地看向众人。

    水花子开口说道：“荨姑，你这样就见外了。刚才你说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从此以后祸福与共不离不弃，哪里用得着问愿意不愿意？你想让我们怎么做，直接吩咐就是。”

    甲一接过话头，沉声说道：“我们不在乎圣人殿的什么使命，只当这是总教练家里的事，为了总教练，无论艰险与否，我们都会舍命去做。”

    荨姑闻言唇角的笑意渐渐褪去，再一次认真打量水花子小队，随后神色肃然，缓缓点头说道：“好！结识你们是龙野之幸，龙家之福！这样——此地不是久留之所，追兵迟早会找过来，我们先换个地方再从容说话。大家跟我走——”

    到这个时候，荨姑似乎才完全信任水花子小队成员，开始褪去客套露出真性情。

    在荨姑的带领下，合成后的龙家小队从洞口鱼贯而出，接着云雾掩护贴着峭壁向东飞，一直飞出五六百里，距离北海已经很远了，三十一人才飞上峭壁，重新在大地上现身。

    “这里还是坤位星区地界，距离落脚点还有一段距离；大家注意收敛气息，我们从左边的林子往东穿……”

    荨姑对地形异乎寻常地熟悉，向四周粗粗打量一眼很快就辨明方向，跟着招呼众人躲进左边不远的密林，收敛了气息专拣荒僻处往东行。

    又行出百十里，龙家小队到了密林东边尽头，密林之外是一片偌大的草原，草原极东处的天边有连绵起伏的山岭，一道飞瀑玉带一般从高山飘落下来，和沟壑里的两股溪流汇成一道小河在草原上曲折流淌。

    “到地头了……”

    荨姑在密林边缘探头向外瞄了一眼，继而回过身对众人灿然笑道：“马上要去的落脚地就在河底。未免引起注意，大家要分散开，我先过去寻找入口，后面一个接一个过去；下河之时一定要小心，千万别让过路修士撞见；这些落脚点珍贵得很，关键时刻能保命脱身，只是数量太少，被发现一个就少一个。”

    荨姑说的时候面带笑容，似乎很轻松，实则心里十分郑重，一直等众人都默然点头答应，这才转身出了密林。

    这片草原不知道有没有主人，牛羊马鹿数量很多，成群结队地四处驰骋，就是看不见人迹；荨姑却没敢大意，她装作一个悠闲散步的修士慢慢往小河靠拢，到了河边没有立即下水，而是蹲在岸边一边挑水玩耍，一边上下左右地了打量，直到确认左近无人，这才缓缓溜下小河。

    荨姑离开之后，水花子自动充当了协调人，她每过一盏茶时间放一人出林，让龙兰、云出岫等修为稍低先走，龙冉、赤灵心几个等级高的殿后，用了一个多时辰三十人才全部进入河水中。这样的谨慎非常必要，在这一个多时辰里，先后有三位过路修士从草原上空飞过，没一个没注意到下面的动静。

    荨姑说得不错，小河底确实有个入口，和北海地道入口不同的是，遮掩这个入口的是水草，不是石板；进去的时候需要先在水草中潜游两三丈，再浮到远离水面的高地上，高地像是一道坎，翻过去以后就是一路向下的通道。通道之中时不时会出现岔路口，和北海下的地道构造不同，功效却显然一样，这些岔路口应该是用来迷惑进而摆脱追兵的。

    小队下行到距离地面两里多深时，通道中现出一截稍微宽敞恍若厅堂的路段，在前带路的荨姑停下脚步回身吩咐道：“可以了！除非魔神将级的高手潜心搜索，否则，没有人能感知到我们存在，大家就在此歇息吧，顺便听我说龙家担负的使命……”

    众人彻底放松下来，一边轻声说笑，一边三五成群凑到一起盘坐下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阵便止住，荨姑知道众人已经准备好听她说话，遂轻启绛唇平静地说道：“出岫，花子——这些年你们叛逃在外，或者没参与或者没在意仙神阳界和魔神阴界之间的会战，可能不清楚两界的现状。实话说吧——这一千年来，仙神阳界的处境非常不妙，相比对手，实力越来越弱，会战结果一次比一次惨，照这样下去，再过千年难逃被魔神阴界吞并为一体的结局。”

    “啊~~~~怎么会这样……”

    原水花子小队成员纷纷攘攘，没想到即将投奔的仙神阳界的现状竟如此衰弱。

    “荨姑，你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水花子有些不信，开口质疑道：“仙神阳界和魔神阴界的根本是老圣及其麾下的诸位圣人，即便会战败上几次，仙神阳界的圣人们却没多大损伤，有他们在，怎么可能放任仙神阳界被吞并？”

    荨姑无声一笑，继而开口解释道：“花子有所不知，阴阳两界会战原本是双方圣人默契的结果。五行归阴阳，阴阳归混沌一统，圣人们也有兴趣知道阴阳混成一界后是什么模样。不过，有兴趣是一回事，圣人们不愿亲自动手一混宇内；圣人们若参与战事，对等级低的修士生灵来说就是一场浩劫，圣人们的破坏毁伤能力太厉害。因为这个缘故，双方圣人有个不成文的默契——会战是低等修士参与的游戏，除今圣、小圣外，任何圣人都不得参与会战；对于游戏的结果，圣人们只能尊重不得再行改变。反正圣人们超然物外，阴阳两界自立也好、一统也好，对他们都没有影响。所以，仙神阳界若想躲过被吞并的结局，只能依靠我们自己；龙野抛弃肉*身，魂魄寄身转世就是在为此努力。”

    “哦——”

    原水花子小队成员恍然大悟，她们出自生灵星，对阴阳界的渊源隐秘了解得这是不多。

    “明白啦——既然如此，圣人殿打算怎么做？荨姑你担负的使命又是什么？”水花子直接了当地问。

    荨姑听了没有怨怪，反而有些喜欢，水花子如此直接，说明已经接受现状并准备为之尽力了；当下回说道：“圣人殿开始将希望寄托在龙野的计划上，希望龙野反戈一击的成功能让仙神阳界减轻压力。没曾想龙野事情败露，没希望再争夺小圣之位暗助仙神阳界。鉴于此，圣人殿重新制定了一个地鼠计划。顾名思义，地鼠计划就是暗中掏空对手的根基。正面会战时，仙神阳界已经很难战胜魔神阴界，只能从侧面削弱对手，为正面会战奠定胜利的基础。圣人殿的具体计划是在魔神阴界潜伏一批精干敢死修士，长年累月地进行刺杀任务，刺杀对象是魔神阴界的中坚力量——神龙骑士、督促使等使员或者士级精锐修士。只要这部分精锐修士受创，单凭寥寥几十个魔神将级修士以及数量众多却没大用的兵级修士，不可能再重创我军，不可能完成吞并两界的重任，我和小冉、小空他们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行使地鼠计划……”

    “……龙家是仙神阳界的龙家，龙野为了仙神阳界可以抛弃肉*身，冒险用魂魄寄体的方式进入敌营，作为他的家人，在他失败后自然会承接他的使命，继续为仙神阳界的承继效命。所以，地鼠计划制定后，我们十二位龙家人就主动请命，承担了这项使命。圣人殿对地鼠计划非常看重，不允许失败，也没时间再允许失败了。为了执行计划人员的安全，上一次会战之时，仙神阳界对魔神阴界展开的所有攻击都是虚的，我军进入魔神阴界的唯一目的就是秘密挖掘地心通道——以方便执行地鼠计划的修士躲藏或者是摆脱追兵。这里还有北海湖底的通道都是其中之一，以前我没来过这里，作为地鼠计划的责任人却对着地图看了无数遍，如今闭着眼睛也能找到。这就是我对此了如指掌并能带领大家脱身的原因。”

二百零九章是死是活

    荨姑娓娓叙说了小半个时辰，当她双唇再度抿上之时，众人已完全明白了其中的因果。

    “距离再次会战还是六十多年，也就是两万个日夜；你们过来十二人，其中三位魔神将级、九位士级，若分为三个刺杀小组，每一组由一位魔神将级率队，一路刺杀下来，顺利的话，两万个日夜能刺杀五六千神龙骑、使员或者是其他精锐士级修士；这个注意当真不错。不过……”

    水花子一边用心琢磨，一边将自己的推算道了出来：“……刺杀五六千个目标意味着五六千次风险，开始没人注意到异常的时候，行事也许十分顺利，只是要不了多久，被刺身死的人多了，魔神将府绝不会无动于衷，肯定会有所防备；也就是说，越到最后风险越大，其中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开始运气就不好，被对方猜到企图并一直追杀围剿，这样的话，地鼠计划肯定达不到预期目的！”

    “善哉！花子果真聪慧。你不仅看穿了地鼠计划的实质，也看清了其中的风险利弊。确实，我们过来的十二人准备分成三个刺杀组，每组由魔神将级的修士带队，负责突如其来地用摄术制住目标，其他组员配合，或寻找目标，或配合击杀，或处理后事。配合击杀、处理后事好说，寻找合适的目标却不容易，这一点弄不好不仅耗费辰光，还容易暴露……”

    荨姑微微一笑，开口大赞，说到这里又收起笑容，忧虑地看向众人道：“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相帮。出岫、花子你们出自本土，熟悉魔神阴界，可以作为很好的指引者帮忙寻找目标。另外，赤灵心也是魔神将级，可以亲率一个刺杀组帮助我扩大战绩，以使地鼠计划更为成功。你们以为如何？”

    “既然成为龙家人，自然要为仙神阳界效命，帮忙实施地鼠计划也就是我等义不容辞之事。不过，我认为地鼠计划过于偏激，不合乎阴阳相济之道，需要加以完善……”

    不知是受到什么刺激，一向保持沉寂的云出岫忽然插话进来，而且颇有当年杀伐果断的云帅模样，断然说道：“……地鼠计划的目的是在对手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暗中削弱对手战力，削弱对手战力的方法有很多种，直接刺杀是一种，分化拉拢也是一种；其中使用任何一种，都只能有一种效用，但若双管齐下，两种方法同时使用，结果往往不是两种效用，还能有相互促使相互支撑的效用。荨姑——你以为如何呢？”

    “好！好！真的很好！！！”

    荨姑闻言双目一亮，连声赞叹。稍倾儿，却又蹙眉思虑道：“出岫，你说的很是，但也有些难处。若是把刺杀清除和威逼利诱拉拢结合起来，也就多了暴露的风险，一旦有人后悔反叛，魔神将府很容易就会知道我们的目的，如此——得失如何尚难预料，是吗？”

    “荨姑多虑了，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只需稍稍改变即可。”

    云出岫一晒，不以为意地说道：“阴阳两界敌对已久，荨姑若想以原有身份分化魔神阴界修士诚为不易，若能转变身份，以第三方中立者面目出现就容易多了。事实上，阴阳两界底层修士对会战非常不满，没有多少人愿意参加，只是为了挣得军功以兑换神通技能不得不为之，我们若能遮掩住仙神阳界修士的身份，一方面痛下杀手剪出忠诚于魔神将府的死硬修士，一方面高举‘反战求和平’的大义旗号招募响应者，效果肯定比单纯杀戮更佳。如果以神通技能作为利诱之物，答应传授归顺者诸般神通技能，并保证事情败露后予以收容安置，响应者必定如云。这时候只需订制一些制度框定响应者的作为，譬如让响应者说出心中隐秘或者是让其格杀魔神将府使员等等作为晋身的投名状，如此响应者岂敢再轻易反叛？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即使某一个行动有所败露，魔神将府也想不到真正的对头是仙神阳界，只以为是内部有人作乱。如此——地鼠行动可长久继续下去，对魔神阴界才具有真正的威胁。”

    云出岫担当过多年统帅，思路一经展开，大义旗号、实施过程、善后制措等各种具体制措一一道出，口说手比没有一点滞碍。

    云出岫说罢，荨姑这次没有反应，似乎彻底呆住了。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幽幽说道：“有大义旗号招揽人心，有利诱善后予以保证，有投名状作为要挟，有新面目遮掩目的，这样的地鼠计划已经不是原来的地鼠计划，如果再不成功说明上天要灭了仙神阳界，人力到此而穷矣……”

    喃喃之中，她声音忽然一振，扬声说道：“出岫、花子！依我看，‘地鼠计划’自此该当结束，换之以‘大义行动’。来——我们大家好生商议一番，看看‘大义行动’该当如何展开……”

    另外三十人俱是振奋，听到吩咐呼啦一下围到一处。

    一天后，一个名叫“大道教”的组织在坤位星区地下两三里深处的洞穴里诞生了……

    大道教的宗旨是替天行道，反会战求和平。教主是个女人，名叫龙荨，身边随时有四名修士参赞；大道教分内门、外门两部，内门负责刺杀、缉拿、戒律等特殊使命，有冉、空、心三个行动组，每个行动组由一名魔神将级的修士和三名士级修士组成；外门有观风、教化两个组，观风组组长叫花，是个女人，另有六名修为是士级的组员，这一组负责打探刺杀以及招募的目标，教化组组长叫青，也是个女人，辖下也有六名修为是士级的组员，这一组的任务是向招募对象灌输教义、传授神通技能以及其他相应的管理。

    地鼠计划初期，仙神阳界暗中挖掘了八个基地一般的大型地下洞穴。这便是大道教的基地，北海湖底的洞穴被废弃后，大道教还有七个基地，分布在除中宫星区和坎位星区之外的七个星区里。

    教主龙荨将七个基地做了详细区分，内、外门五个小组各拥有一个基地当作行动中枢，另外两个基地一个作为教主驻跸之地，一个作为最后的藏身之处；同时颁下严令，教中子弟不得随意向新招揽的教众透露基地位置，每个小组应该在基地外另行设立暂时驻扎点，以聚拢追随者展开行动。

    教派初创之期，要订定编制，要规划行动方案，要建立临时驻扎点，可谓是百废待兴。不过，无论再怎么忙碌，大道教所有人等都没忘记一件事——那就是找寻族主“龙野”的下落，对绝大多数教中子弟来说，这桩事远远比大道教重要！

    大道教成立伊始，教主龙荨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让身边的参赞阿兰、出云幻化相貌，赶往改名“天都山”的苍翠峰等候智多星、卷毛狗或者是还有族主“龙野”，并将之迎回坤位星区草原下方的教主驻跸之地。

    两位参赞离开之后，一则是大道教草创之初彼此需要相互协调相互熟悉，二则是众人都想得到族主的确切信息；于是，五个行动组都没急着开赴所在的基地，而是留在教主驻跸之地耐心等候。

    过了二十来天，参赞回来了，与之相随的除了智多星、卷毛狗这两头宠物外，还有一条两尺多长、被各种奇花异草仔细包裹的死鱼。

    死鱼翻着白眼，散发出腥臭的气息，智多星却恭恭敬敬地高举着，声音低沉地对教中子弟说道：“主母，诸位——卷毛狗说这是老大，前段时间老大是以这个面目重回梦幻草原的，只是，现在……”

    “唉呀~~~~”

    不等智多星说完，化名为‘青’的外门教化组组长李青嘤咛一声，当场昏厥过去。

    “哇！扬子——你胡说什么！笨蛋不会死，就算死，他也不会死得这么难看！气死姑奶奶啦——”

    化名为‘心’的内门三组长之一的赤灵心哇哇大叫，随后身子一闪扑上前，抢过死鱼随手一掼丢出老远。

    阿兰、阿勇惊呼一声，连忙一起扑上去拾起死鱼，小心地拨弄上面的灰尘碎屑和奇花异草。

    随同智多星一起回来的化名为‘出云’的参赞云出岫淡淡扫了一眼死鱼，喃喃说道：“小山——不关你是阿秀还是龙野，不管你是真死假死，都如流星燃烧的那一刻存在我心，永远不会褪色……”

    花名为‘花’的外门观风组组长水花子脸色煞白，细齿紧紧咬住下唇，过了许久，她转向水长青、金惜缘、甲一等人，用力地说道：“有没有小山在，我们都要活下去，要自己闯出一条活路。”

    水长青、金惜缘黯然点头，甲一沉默不语，只豆大的泪珠无声地从眼眶涌出。

    “对！花组长说得好！”

    化名龙荨的教主荨姑接过话头，粉腮紧咬着重重说道：“诸位，无论龙野在或不在，我们都要活下去，要把大道教传播出去，要为仙神阳界赢得喘息之机！大道教的子弟们，我命令你们，立即开始行动——为了不负圣人殿重托，为了让龙野安心长眠，行动吧！”……

    神龙顶小圣别院。

    “阿秀，被人间煞气侵蚀之时是什么感觉？”

    “冷！寒冷彻骨——好像冷气渗进到骨髓血液里面，这种感觉没修炼之前有，谁想修炼这么多年后，被人间煞气一冲，这种被遗忘的感觉又回来了。”

    “呵呵——也许，人间煞气浸蚀的不是身子，而是心境；心境没有达到，修炼再高在人间煞气面前也枉然。”

    “咦？对——是这个理，小圣说的对极了，被人间煞气冲击的时候，感到寒冷的也许不是我的身子，而是心！呵呵，我身临其境都没能体悟到这一点，小圣从只言片语中就能推断到这些，当真是了不起……”

    关小山抚掌大赞，借机大拍小圣孙成方的马屁。

    他到神龙顶有七八日了，不仅已经报备记册，还经曹筠引见给小圣。孙成方对关小山是魔神将级高手这一点倒不是特别留意，却对他闯进界间罅受人间煞气冲击、蒙何九、樊十八两位指点的经历特别感兴趣，这几天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公务但有余暇就随口聊天说话。

    关小山的一通马屁似乎让孙成方很受用，他笑了笑，颇为感慨地说道：“说起来，何公、樊公对我都有指点之恩，可惜不见二老久矣，特别是何公，他老人家成圣已有四五千年，离去的时候我还不是神龙骑士。樊公晚一些，前去追随老圣的辰光只有一千多年，当年对我指点也最多。呵呵——而且他老人家至情至性，我最喜欢……”

    说到这里，孙成方忽然合上双唇，移目向门外看去，接着目光一闪，和声说道：“曹筠，莫非有什么事？看你赶得如此匆忙。”

    关小山也早就感觉到了气机牵引，并辨出是熟悉的曹筠气息以比平日更快的速度由远及近地移过来，所以，他对孙成方的问话没感觉到诧异。

    “小圣——”

    远处传来曹筠的疾呼，神龙顶只能步行，不允许飞行，疾呼声响了一阵，曹筠急匆匆的身影才进了别院大门。

    “小圣，坎位星区有急报——”

    曹筠进入厅堂又向正中的孙成方招呼一声，接着目光一转向旁边的关小山无声示意，然后才绘声绘色地禀报道：“四五日前，有一小股叛贼在坎位星区活动，魔神将府得知后派遣五十神龙骑前去会同当地修士予以围捕。不曾想，叛贼中有人战时突破，突然进阶到了魔神将级；围捕修士不是对手，只得一边求援一边尾随追踪。坎位星区御敌将军严同得报后没敢大意，亲率两百神龙骑赶去围杀。昨日清晨，严同在大吉岭找到叛贼并团团困住，眼见就要将对手一网打尽之时，仙神阳界突然从大吉岭上空渗透过来一伙修士，仙神阳界的这伙修士实力异常强悍，其中竟有三名神魔将级的高手。被困的叛贼和仙神阳界的修士原本相识，一见之下立即出声招呼，仙神阳界的修士也不犹豫，跟着出手襄助。这两伙人合起来不仅有四名魔神将级的高手，剩下的也是二十七名一等一的精锐士级修士，而且个个凶残，当即在大吉岭和严同将军麾下人马展开大战，大战的结果是坎位星区吃了不小的亏，死伤修士多达三十余位，对方却无疑损伤；好在，严同将军见识不凡，安排重兵早一步堵死了从乾坤阴阳阵回归仙神阳界的路途，对方眼见无法闯回去，便向东北方向遁走。严同将军见状，一边向主府钱万斤、教化将军黄烈以及东边坤位星区魔神将府诸将军求援，一边尾随追踪。在北海附近，钱万斤、黄烈先一步赶上严同，三人自忖难敌对手，就想等坤位星区的援兵赶到后再行合围，谁知这时候对手竟然出奇地跳进了北海，不等坤位星区诸位将军过来合围抢先从北海遁走了……”

    “怎么可能？”

    孙成方一直在安静地聆听，即使听到三位魔神将级的高手从仙神阳界渗透过来这等稀罕事脸色也很平静，可听到对手从北海遁走之时，他终于忍不住诧异，出口打断了曹筠。

    “确实如此。”

    曹筠连连颌首肯定，稍倾带着惊讶无比的神色说道：“小圣有所不知——在此之前，钱万斤他们三位和坤位星区的三位也都不知道——原来，北海湖底有一条极为隐秘地道，这条地道前后绵延将近一千里，最深处距离地面足足有十五里，最宽处有近一里宽，最诡异的是，里面还有转为摆脱追踪的迷宫，迷宫设计的虚虚实实让人防不胜防，整个建筑当真浩大的很！”

    “竟有此事！”

    孙成方冷吸一口气，眉头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随后沉吟着说道：“对手不是省油的灯啊——我们一直在想办法战胜对手，同样的，仙神阳界也没闲下，北海湖下的通道应该就是对手暗中的制措之一。”

    “不错，小圣高瞻远瞩，一眼就识破了湖下通道的来历。”

    曹筠拍马屁的本事不在关小山之下，瞅见机会先大拍一通，然后才道：“事情过后，钱万斤会同其他几位将军仔细勘察了一遍，最后得出的结论和小圣说的一样，湖底通道肯定是仙神阳界之人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挖掘的。”

    “有四个魔神将级的高手在暗中蛰伏让人很难放心啊……”

    孙成方颇为忧虑，若有所思地问道：“最初那一伙叛贼是怎么回事？仙神阳界过来的一帮人又是怎么回事？钱主府他们弄清楚其中的缘由没有？是否有什么后续措施？”

    曹筠不答反问道：“小圣可还记得神龙骑士关小山这个人？”

    “神龙骑士关小山？”

    孙成方回忆道：“就是九百年前在东海上空尸解的那个奸细是吗？我隐约知道这人曾经私自闯进过仙神阳界，也立过不少军功，交游也挺广阔，没败露前，从不引人怀疑。”

    “对！就是这人，小圣你记得非常清楚。”

    曹筠先附和了一声，接着说道：“关小山其实挺有意思，这人是生灵星一介平民，原本很难成为修士，但他修炼天赋极佳，而且胆大多智；为了修炼，这人在生灵星干过不少杀人越货的勾当，还自己尝试着创新修炼方法，如今被神龙族当作秘技的‘自塑经络穴道’就是他鼓捣出来的，圣人殿正在研究可行性的‘神体双修’也是他鼓捣出来的；这人在生灵星的时候，得罪了不少势力，同时也培植出了自己的势力，其中有四个忠诚的双修伴侣，还有就是如今在坎位生灵星上与五大神界起名的金水联盟；这些年来，金水联盟也有不少修士来到了魔神阴界，这些人依旧忠于关小山，关小山死后，他的四个双修伴侣会合金水联盟的修士叛出魔神将府，一直在山野间游荡，所谓的叛逆说的就是这一股关小山余孽……”

    说到这里，曹筠暂且住口，看向孙成方。

    “嗯~~照这么说，关小山确实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可惜在东海死啦。”孙成方微微颌首，示意明白。

    曹筠却是一笑，难得地没有依从孙成方的意思，缓缓摇头道：“不——小圣，关小山可能还没死，东海上空的尸解可能是一出有预谋的戏，之前，我们可能都被他骗过去了。”

    “哦！？这是怎么回事？”

    孙成方双眉一条，睁大了双眼。

二百一十章杀神小队

    “小圣且听属下详细道来。”

    曹筠从容一笑，接着说道：“当初关小山在东海上空尸解之时，因为他出身生灵星，身份没有可疑之处，于是，坎位星区魔神将府下的结论是——关小山是在误闯仙神阳界时被擒，在威逼利诱下背叛，最后故意接近黑铁小组并编织了一个不错的借口并因此不受任何怀疑地回到了魔神阴界，充当起对方的奸细，他回转后一改往昔作风，四处交游结友，正是奸细打探我方虚实，拉拢我方人员的铁证。这个推断很有道理，却不是真的，因为关小山真正的身份不是生灵星的平民，而是仙神阳界万年不坠的世家——龙家家主龙野！”

    “龙野！？”

    孙成方双眉一闪，回忆着说道：“我知道龙野，这人成名比我早，当年名气也比我大，在仙神阳界很是一个人物，只是后来突然没有音讯，怎么？关小山会是他？”

    “对！关小山就是他——龙野！”

    曹筠重重肯定，随之向疑惑未解的孙成方解释道：“龙野怎么会成为坎位生灵星的平民关小山这一点还是个谜团，暂时没法解开；不过，关小山和龙野是一个人却确凿无疑。小圣，你还不知道——前几天从大吉岭上空渗透过来的那帮修士就是仙神阳界龙家的子弟。三位魔神将级高手其中一个是女的，乃是龙野的夫人荨姑，荨姑在那边大名鼎鼎，名声不再龙野之下，她是仙神阳界老圣荨阳子的嫡亲后裔；另外两位是男的，有一个形容像极了龙野之子——龙冉，还有一个说不清来历，可能也是龙家的杰出子弟；除了这三位魔神将级高手，还有九位士级精锐，听他们彼此招呼，尽皆是龙野孙辈子弟。龙家贵为万年不坠的世家，若是没有了不得的大事，族中精英子弟包括荨姑、龙冉这等尊贵之士怎会轻易冒险渗透过来？那么——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龙家子弟不惜自身安危倾巢而出呢？云出岫——关小山的一位双修伴侣——无意间说的话也许就是答案。”

    “哦？云出岫无意间说了什么？”

    “龙家子弟渗透过来的时候，关小山的那股余孽正好到了绝境。云出岫显然和龙家很熟，一见之下不仅喊出了荨姑、小冉、小兰、小勇这些名字，还直接开口求救。求救的时候，云出岫是这样说的——荨姑！我是云出岫！我身边的这些人是龙野的亲人和下属，我们被困住了——被困的叛贼明明是关小山一伙的余孽，怎么成了龙野的亲人和部属？之所以如此，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关小山和龙野是一个人。后面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荨姑也认识云出岫，听到呼救没有任何犹豫就杀上来襄助，而且第一时间向云出岫打听龙野的安危以及行踪。云出岫随口给出的答案是‘龙野没事’，听说‘龙野没事’，渗透过来的十二名修士尽皆欢呼，对龙野或以族主相称，或以爷爷、父亲相称，由此间接说明，关小山就是龙野，他在东海出事的消息传扬出到仙神阳界之后，龙家子弟放心不下，专门过来证实龙野的安危。除此之外，在没有其他解释！”

    孙成方微微颌首，赞同地说道：“这样的推断很有道理，看来关小山就是龙野，龙野就是关小山。只是……关小山或者是龙野真的没死吗？”

    “应该……很可能没死。”

    说到关小山具体的死讯，曹筠把握似乎不是太大，语气中留有一些余地，稍稍一顿，他加重口气道：“云出岫和荨姑等龙家人很熟，如果关小山真的死在东海，九百年来，她们有很多次机会回到仙神阳界的龙家。事实却非如此，她们宁可留在魔神阴界冒险，也没有回转龙家，这应该能说明，关小山没死，和她们要么在一起，要么有联系，所以这股余孽才会冒险留下。另外，云出岫和荨姑相遇之时一个毫无顾忌地呼救，一个毫不犹豫地襄助，彼此关系显然非同一般，当时又是在兵凶战危之时，没有时间考虑欺诈，所以，她们的对话应该非常可信，由此也能证明关小山没死。”

    “唔~~~看来龙野没有死在东海。”

    孙成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陷入沉思。曹筠担心打搅了他的思路，就不再开口说话，静静地站在一旁向没有一丝表情的关小山眉来眼去地无声问候。

    过了半盏茶辰光，孙成方斟酌着说道：“龙野是死是活其实无所谓，我们的目标是一统阴阳两界，对手是仙神阳界的今圣、小圣及其麾下的几十万修士，单单一个龙家、一个龙野算得了什么？龙野若是珍惜性命，和荨姑觅地躲藏一阵子然后找机会逃回仙神阳界最好，我们也省点事，不用为此费心。我担心的是，他不肯如此，还想继续蛰伏，寻找机会对我方予以攻击破坏，果真如此的话，倒不得不防；要知道在大吉岭已经有四个魔神将级的高手现身，加上龙野就是五个，五个魔神将级的高手聚在一处的实力不可小觑啊，一旦瞅准时机发起攻击，很可能给我方带来难以预料的损失。曹筠——”

    “在！”

    听到招呼，曹筠一挺胸，亢声答道：“小圣，属下在此，请吩咐——”

    孙成方娓娓说道：“曹筠，自我担任小圣以来，有赖天助和诸将士用命，每逢会战我军都大战上风，一千年来，把仙神阳界神龙骑以及士级修士这等中坚精锐成功消耗掉大半；下一步我准备想办法消耗仙神阳界的骨干——仙神将级的修士，为此有意抽调八到十二位闲散的魔神将级高手组建一支杀神队——杀神队专门寻找机会猎杀仙神将级的修士。你跟我这么多年，修为、能力、忠诚都是一等一的，先前我就打算由你负责组建统带杀神队。眼下时机到了，荨姑这一帮人既是我方必须除去的隐患，同时还可成为杀神队初创之时的磨刀石。我决心即刻着手组建杀神队，你认为怎么样？可敢承担起来？”

    “属下……”

    曹筠俊面一红，被这项任命刺激得几乎说不出来话；“杀神队”——单单这个名字就可知其享受的荣誉，更别说统带的都是魔神将级的修士。这等修士可不是普通修士能比拟的，每一个都是了不得的人物，现在虽然是闲置状态，以后都有机会担当主将、副将这等职务，有这样一帮下属对他个人的威望以及人脉实在太重要了。

    用力吞咽了一个唾沫，曹筠上前一步，郑重行了一礼，亢声说道：“小圣栽培之恩，属下永不敢忘。小圣放心，属下决不敢有负所托！”

    “呵呵，你敢于承担就好。”

    孙成方淡然一笑，忽儿转向关小山，问道：“阿秀——你和曹筠倒也投缘，不如去杀神队帮帮他吧。如何？”

    “哦——好！是——属下遵命，属下愿意去杀神队……”

    关小山稍一癔症，随即没住口地答应下来。他不动声色地在一边旁听已久，了解到许多有关赤灵心、云出岫等人的情况，正在寻思与她们联系的办法，没想到瞌睡来了遇到枕头，光明正大寻找家人的机会被孙成方自动奉送上来了。

    孙成方对杀神队确实是谋划已久，袖带中早备有成员名单以及编制职责等等。一旦决定开始组建，就随手拈出非常从容，从斟酌人选数量到四方下达征召令再到选定成员全部达到集结，一共只用了三天时间。三天后，在小圣驻跸之地玄武坛一座不显眼的军帐里，杀神队悄然成立了。

    军帐中只有九人，除了小圣孙成方，队长曹筠以及关小山外，另外六人是奉命从四方赶来的杀神队新成员——六个闲散的魔神将级修士。

    八名杀神队队员包括队长曹筠分坐军帐两侧，军帐正中有一帅案却是空的，小圣孙成方没有就坐，站在帐中一脸肃然地向两侧部属训话：“……进入杀神队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只是——在两界未曾一统前，这个荣誉不能公开，为了效果更为突然、更为有用，杀神队及其肩负的职责是魔神阴界最高秘密，绝不能让外人轻易知晓。我要告知各位的第一点就是守秘！第二点则是协调；诸位是魔神将级的高手，高处不胜寒，诸位这些年独来独往惯了，很少有和同伴并肩携手的机会，这样不行！至少在杀神队不行！杀神队的目标是仙神将级的高手，想置同级高手于死地，不仅需要突如其来的攻杀，更需要雷霆万钧的猛击；单凭一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易做到，只有协同配合，集合众人之力联手一击才有成功的可能。所以，杀神队成立之后需要经过诸般强化训练，要把队员之间的协同配合能力发挥到最佳状态，而——龙野、荨姑这一帮人就是检验你们战力的标尺。找到他们、拿下他们就是杀神队以后的训练科目和考核标准。到底如何，让我们拭目以待！”

    孙成方语声铿锵，犹如临战前一般，把三军统帅小圣的架子端得十足；说到这里嘎然闭嘴，目光犀利地望向两侧。两侧众人虽然贵为魔神将级高手，与孙成方的圣级却差了一等，而且知道自家统帅外圆内方并不是好相遇的，当下一个个屏住呼吸，神色肃穆，不敢显露半分大意嬉闹模样，只凝神静听圣谕。

    孙成方颇为满意，静观片刻后缓和了语气说道：“我给你们十年时间，十年内杀神队必须找到龙野、荨姑这一干人，把这股隐患清除干净。十年时间不算短，到时若是不能，你们只怕也不好意思再见我吧。就这样——诸位善自努力吧！”

    说罢，孙成方向两侧微一颌首示意，不等众人做出反应就转身出了军帐，当真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十年的期限按说确实不短，孙成方很明显给杀神队留下了足够充足的时间进行磨砺，曹筠却不敢大意，当天和众人商议了一番行动制措，第二天一早就率队离开玄武坛，赶赴坎位星区。

    为了恪守秘密，杀神队成员大半改换成平日不常用的容颜扮作曹筠的随从，只有关小山和曹筠两个例外。关小山这条“东海鱼儿”只有“一副人形”，好在他到圣人殿时间不长，认识的人不多，倒也没必要改变。曹筠需要出头露面与魔神将府交际，也没必要改变。

    一行八人扮作普通传令公干的使员，不显山不露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中宫星区，第一站先到了坎位星区魔神将府。

    “关小山一事神龙顶非常重视，另外，鉴于龙野、荨姑、赤灵心等人实力不弱，非各大星区魔神将府单独可以对付的，所以，圣人殿决定接管此事。我等此番前来，是奉命做前期调查的，以便圣人殿下一步决策。”

    见到钱万斤、严同、黄烈三人，曹筠依照先前编订的说辞道明来意，然后笑着求恳道：“严主府，御敌、教化二位将军，我需要彻查关小山的过往一切，还要去北海实地勘察，其中仰仗之处甚多，请三位不吝支持啊……”

    “好说，好说！说起来这是坎位星区的丑事，如今却要劳动圣人殿以及诸位，钱某心中着实有愧，岂有不全力支持之理？”

    钱万斤表达了一番歉意，随后一一安排道：“这样——教化将军黄烈负责征调坎位生灵星转运使、龙窟龙王、传功使等相关使员，协同曹筠道友调查关小山过往一切；御敌将军严同负责召集孟广圣、鲁中达、查无庸等与关小山交道较多的修士，调查关小山进入魔神阴界之后的行踪，另外，再陪同曹筠道友等人走一趟大吉岭、北海，实地勘察一番。”

    曹筠点头称许道：“多谢主府，如此安排最好。”

    接下来的一个月，杀神队联手坎位星区对关小山的过去今昔展开了极细密的调查，除了关小山是龙野自主召唤过来的人间魂魄这一点外，整个调查几乎没有遗漏，将关小山过去经历的点点滴滴全都翻了出来。不过，调查最后得出的结果没有很大用处——只是更加坐视了关小山就是龙野这个猜测，对于了解龙野的目的以及下一步的追踪没有什么价值。

    一个月后，严同、孟广圣、查无庸等人陪同杀神队沿着大吉岭、北海、湖底通道、九渊峭壁出口这一线走了一趟，一边走一边详细叙说当时与对手交战、追踪的情景。这一番实地勘察同样没有效果，杀神队没能因此发现新的追踪线索。

    “龙野可能躲到哪儿去了？”

    站在九渊峭壁上的通道出口边缘，曹筠口中喃喃，眼神茫然地望向关小山。

    关小山很清楚，对方其实是在自言自语，并没有向自己求解，但还是礼貌地摇摇头，苦笑道：“不知道”

    “不知道……”

    曹筠下意识复述一边，接着像想起什么，眼光忽地一闪，环顾四周扬声说道：“暂时找不到龙野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大家别灰心，只要我们小心在意，只要龙野还在魔神阴界继续活动，总有一日能找到他！”

    曹筠说得极有信心，原本有些沮丧的杀神队成员闻言为之一振，顿然忘记了眼前的挫折。自这一天起，杀神队就开始了漫长的搜寻旅途，八名队员扮作一道游玩的修士从坎位星区转到坤位星区，又从坤位星区转到兑位星区，依照九宫八卦方位一个个地往下巡视。巡视途中，曹筠另外安排了一桩任务，那就是让队员之间学会相互配合、联手合击。

    杀神队的主要任务是在会战时趁隙击杀对方仙神将级的高手。鉴于此，曹筠模拟会战时的情形，与其他队员制订了四种不同的合击套路。分别是：一猝击，猝击要求杀神队员先伪装成低级修士，在混战时悄悄掩到目标四周，在目标猝不及防下突然动手，联手一击就将其置于绝境。

    二是袭击，袭击同样要求杀神队队员伪装成低级修士，以懈怠目标，与猝击稍有区别的是，袭击需要有一到两名队员在正面吸引注意，其他队员借机掩到目标身后，再瞅空子联手给予对手致命的攻击。

    三是伏击，伏击是大部分队员先行觅地埋伏，另遣一两名队员向敌示弱，诱使目标偏离敌方主力，进入伏击圈然后群起而攻。

    四是暴击，暴击指得是在混乱的战场上盯住目标狂轰乱杀的情形，这种攻击不需要其他掩饰，只需要八位队员配合无间，以便攻击连绵不绝，让目标没有还手之力，只等修为消耗殆尽后受死。

    修炼生涯的时光似乎过得特别快，当杀神队将四种合击之术演练得纯熟，不知不觉十年过去了，杀神队的另一桩任务——找到龙野、擒拿或诛杀之——却没有丝毫进展，小圣定下的期限却到了。

    曹筠带着杀神队回到神龙顶，面见孙成方时坦然请罪道：“属下无能，没能找到龙野。有负小圣的嘱托，请你治罪。”

    孙成方却没在意，和声问道：“既然没有找到龙野，那么这些年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曹筠回道：“这十年我们一直在九个星区间搜索龙野的踪迹，余暇时间操练联手合击之道。这些年来，我们共摸索出四种合击之术，分别是猝击、袭击、伏击、暴击……”

    “等等！有说的功夫还不如去玄武坛实际演练，让我亲眼目睹为佳；走——我们过去。”曹筠刚一开口，孙成方一下来了兴趣，随手丢下正在翻阅的公文，带着杀神队就来到玄武坛。

    原本惴惴不安的杀神队员心神一定，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将四种合击之术一一演练出来。四种合击之术是八位魔神将级高手十年来的心血，威力非常不错。

    不管是魔神将级还是仙神将级，一旦达到这个高度，自己想找死都难，更别说被人诛杀了。正常情况下，八位魔神将级的修士至少需要半日才能诛杀一名同级的对手。但若用杀神队演练的四种套路，见效最快的猝击、袭击可能只需小半个时辰就能让一名同级修士魂飞魄散，就算见效最慢的暴击，用一个时辰就有希望把同级的目标轰成碎渣。

    孙成方是识货人，看罢之后十分欣慰，开口赞道：“不错！非常好！没有找到龙野是因为对手躲藏起来了或者已经逃回仙神阳界，怨不得杀神队。你们能够弄出这一系列实战用联手合击技法，说明大家都在经心办事，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很好——要继续保持下去。距离下次会战还有五十年，我希望你们在这五十年一边搜寻龙野的行踪，一边继续摸索联手合击之道，争取会战之时大展神威，尽量多地击杀敌军首脑修士。”

    孙成方这一番话不仅把杀神队未曾找到龙野的过失揭了过去，还给予了杀神队极大的肯定。曹筠等人尽皆振奋，从此之后不仅搜寻的更加仔细，协同演练也更加刻苦密集。五十年后，当会战到来之际，八名队员相互之间配合的越发熟稔，往往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就能彻底明了同伴的心思。与此同时，让人沮丧不满的是，龙野的行踪依旧成谜，这些年杀神队几乎踏遍了魔神阴界每一道沟壑，却始终未能找到龙野、荨姑、赤灵心这帮人的踪影。

    曹筠因此断定龙野肯定逃回仙神阳界了；恰值圣人殿的征召令到，他便彻底放弃了搜寻龙野一行人的打算，兴冲冲地率杀神队回到神龙顶。然而，出乎杀神队所有成员意料的是，再次见到孙成方时，孙成方脸色铁青，望向杀神队的眼色非常不悦。

    “小圣，你……”

    曹筠心里发虚，招呼了一声却不知说什么好。

    “哼——龙野没有逃，而且一直在活动，只是——圣人殿、魔神将府和你们杀神队都没有发觉而已。”

    孙成方重重地喘了一口气，随后说出一个让杀神队不敢置信地消息。

    “怎么可能？”曹筠大惊失色，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不可能！”

    孙成方瞋目大喝，继而他似乎意识到有些不妥，叹了口气后放缓声音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几十年，我们有近五千修士失踪了。这五千修士要么是神龙骑士，要么是士级修士，都是军中精锐。有的失踪时间甚久，有好几十年；有的不久，前些时日还看见在封地。对手干得很巧妙，从第一人失踪到现在很长时间了，中间没人怀疑过什么，就算见到封地无人也以为修士是游历去了或者在闭关修炼；若非这次征招令下达后，各大星区发现有不少精锐修士未曾应召，并将之禀报圣人殿，我们还不会发现异常！”

    “龙野！肯定是他……”曹筠神色一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哼！可恶！真是可恶——”

    孙成方连声冷哼，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狠狠说道：“损失五千修士事小，眼下会战在即，各星区精锐将被抽调出来进入仙神阳界作战，龙野这帮人却蛰伏于心腹之地，让我如何放心进入仙神阳界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