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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六章沦为囚徒

    秋风萧瑟，大地枯黄；连神界也不能置身在天地变化之外，不知不觉地开始变换颜色。只流香园有些不同，虽然也在变换颜色，却是从春夏的青翠葱茏转变为成熟的金黄，没有半点萧瑟之感。

    就是在这样一个时节，流香园东南与朝阳宫交界之处一个幽静的小山谷内，有人愁肠满怀地长叹了一声。小山谷内怪石嶙峋，藤蔓丛生，不适合种植，所以没有开辟成药圃；谷中心有一汪乌黑发紫的水洼，水洼表面像栽洋葱头一样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叹息声便是这个脑袋里发出的。

    这汪水洼就是神界真武者谈之色变的“蚀骨潭”，里面露出来的脑袋是新来的囚犯关小山。

    蚀骨潭说是潭，其实是个人造药坑。坑不深，仅有丈余，刚好够淹死人；坑也不大，呈不规则的圆形，方圆有桌面大小，若不想被淹死，囚禁者只能时时刻刻两腿叉开，支在坑壁上。

    坑壁是天然花岗岩，蚀骨潭原本就是在一块重于十万斤、小山般的大花岗岩上凿出来的。为了更像是囚禁，神界修士使用神术，将五根小腿粗的灵金锁链埋进花岗岩，其中一根当作项链，控制囚禁者颈项；两根当作手铐，锁拿囚禁者双腕；两根当作脚镣，专锁囚禁者脚踝。

    当然了，蚀骨潭囚禁对象是真武者，真武者气壮如牛，筋骨结实，灵金锁链和满坑的蚀骨汤药未必治得住，为以防万一，神界又围绕着蚀骨潭布下了一个回真阵；这样的话，任他真武者再是勇猛，也不可能轻易脱身逃出。

    闻便捷和白乐天两位神君实地查看了一番，确认苦修屋被人暗中做了手脚布下四绝阵后，便联合端木广，准备召集三宫十二房神君会议，依云出岫这个苦主所求，撤销姜伯长临尘阁大长老之职，回转神界以方便调查；与此同时，关小山先被剥去甲衣，浑身精赤着锁进蚀骨潭。

    被囚禁的滋味并不好受，即便有先天甲保护，身体感受不到汤药腐肉蚀骨的滋味，关小山依然感觉很难受，在这里只能全神贯注，一可也不的松懈；否则，稍不注意口鼻就会浸入到药汤中，被灌得满腔满肺。

    对关小山来说，身体的难受是次要的，心灵的恐慌才是主要的。

    因为能够吸收灵气，灵金成了修士最难弄断的金属，只有神尊才有这个神通，大神等级的关小山对五根灵金锁链毫无办法。当然了，他还有一个真武者身份，凭借随时可能进阶为真君的实力，他原本可以将灵金锁链扭曲变形直至脱困的，可惜回真阵让他的实力无法正常发挥，只能老老实实接受灵金锁链的束缚。

    这种局面非常不妙，先天甲能保护他全身上下百分之九十九的要害，却保护不了眼睛、嘴巴等三四处柔软部位。这时若有人起心谋害，只需一把利器就能轻易将其置之于死地。

    关小山的恐慌就来自于此。若非是云出岫的主意，他说什么都不会将自己置身于毫无还手之力的恶劣局面中。让他更为恐慌忧愁的是，他被囚禁蚀骨潭已经五天了，云出岫似乎凭空消失了，一直没有过来。

    “难道出了什么差池？出岫是不是被端木广、姜伯长合谋害了……”

    关小山非常不安，神界不大，从苦修屋到蚀骨潭半个时辰就飞到了，云出岫没理由一连五天都不来一次，也不可能这么久都不给他一个解释，除非是出事了！

    关小山正自忐忑不安之时，一个窈窕的身影进了蚀骨潭所在的山谷。他心中一喜，以为来人必定是云出岫。待抬头细瞧，却又大失所望。

    云出岫非常在意礼仪，一举一动向来从容端肃，来人却截然相反，步履时快时慢不说，身子也没一刻安宁，不是凶蛮地踢踏野草，就是怪异地蹬踩怪石，像是在发泄什么，又像是调皮好动，还像是漫无目的地瞎逛；总归不像云出岫的举止。

    待更近了一些，关小山恍然发现来人竟然是熟人——端木广的双修伴侣柔娘，心中顿时一凛。端木广是他和云出岫的大对头，柔娘是端木广的双修伴侣，和两人是敌非友。此时她来蚀骨潭干什么？是否准备对自己不利……

    关小山心中一沉，干脆将披散的头发全都向前耷拉遮挡住面孔，双眼紧盯越来越近的柔娘，一边在心里盘算应对之道。

    柔娘此行的目标显然是蚀骨潭，看似漫无目的地瞎逛，其实距离关小山越来越近。随着距离的拉近，一阵清脆的絮絮叨叨声响先自进了关小山耳中。

    “真是烦啦……总是让人不得安生修炼……蚀骨潭怎么会派上用场……”

    絮叨之人自然是柔娘。听口气，她似乎非常不满。

    关小山却不敢大意，将头垂得更低了，做出奄奄一息的样子以松懈对方，双手紧紧篡住灵金手铐。每根灵金手铐露出岩壁的部分约莫有三尺多长，很难挥舞御使；却是他目前唯一能够当作武器进行攻击防御的物件。

    柔娘终于到了。

    “喂——你是谁？是哪位修士聘用的神将？为什么被关起来？”

    柔娘似乎不了解状况，大咧咧地问着，一边在蚀骨潭边沿蹲下来，伸手一拽，从背后拽出一个采药用的小背篓，背篓里有锄有铲，还有半篓挂着些许新鲜泥土的根茎、药草。

    关小山原本像支吾几句，待目光在背篓上一扫，心中一惊，便不敢再说话，无力地哼了两声，装出衰弱之极的样子。

    柔娘见状，颇为怜悯地叹了一声，道：“哎~~你看起来好像很难受。只是，没办法——我有职责在身，帮不了你什么。”

    听到这些，关小山越发心惊，暗自凝神闭目，聚合真气，一旦柔娘有所异动，他就要誓死一搏，先下手为强了。

    问话没能得到回答后，柔娘也不在意，蹲在蚀骨潭边沿自顾自地忙碌开了；她先从背篓里拿出一块颜色如红薯、大小如胡萝卜的根茎，接着拿出一根拇指粗细、筷子长短的木棒，在根茎上一下下很有节奏地敲击起来。

    敲击按照一定的秩序，从根茎其中一个顶端开始，一点点向另一端挪动，终于移动到另一端后，又一点点返回。就这样周而复始，来回敲打了十二次，褐红的根茎颜色变成了青紫，柔娘便从背篓取出铁铲，将根茎剁成脚指甲大小的薄片，剁一片就往蚀骨潭里丢一片。

    “阿嚏！阿嚏！阿嚏……”

    柔娘一边剁，一边不停地打喷嚏。

    喷嚏不仅声势不小，而且不受主人控制，骤起骤落，来得十分突然，去的不明踪影，直管向四方喷射。关小山因此成了池鱼，脸上星星点点的遭受了不少打击；但他心里安定了不少。柔娘的作为更像是为了保持蚀骨潭的药性而增加汤药，并不像图穷匕见的刺杀。被囚在蚀骨潭的若是其他真武者，也许会担忧增加的药效能加速自己的死亡；关小山有先天甲保护，对此却不会在意。

    喷嚏越打越多，最后竟连绵不断滔滔不绝起来。柔娘蹲不住了，倏地一下蹿起来，如甩蛇蝎丢下根茎和铁铲就跑，逃出七八丈外停下身形，又打了一阵喷嚏才渐渐平息下来。

    “气死老娘啦！以后这日子还咋过啊！！！”

    柔娘咬牙切齿，吹鼻子瞪眼地大叫大嚷，看似真的着恼了。瞧见这些，关小山心里只想笑，懵懵懂懂地感觉柔娘似乎患有某种植物过敏症，很多药草沾染不得。

    接下来的发展证实了他的猜想。歇了一阵，柔娘再度过来处理背篓的药草，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喷嚏不止，一次又一次地逃离蚀骨潭，一次又一次地咒天骂地，直说日子没法过来。

    联想到柔娘本是流香园修士，关小山隐然猜到，打理蚀骨潭应该是柔娘份内之责，虽然处理药草很不好受，她还是不得不为之。

    半篓药草本来只需一刻钟就能处理完毕，柔娘却整整用了三个时辰，直到天近黄昏才处理清爽，然后逃一样地飞走了。

    柔娘一走，蚀骨潭再度恢复了宁静，一连几天附近都没出现一个人影。

    关小山以前身边不是有赤灵心就是有云出岫，再不济也有灵宠扬子，有伴的日子过久了就不习惯孤单，另外，此时他安危莫测，前途未卜，孤单之中又多了一份凄惶，日子就更加煎熬，隔不了一会儿就会翘首仰望，试图找到云出岫的身影，可惜没有一次能够如愿。失望之余，关小山忍不住开始思念起柔娘，盼着她过来打理蚀骨潭。两人分属对立阵营，不可能真心交流叙谈；可有个年龄如“老妖婆”，身材相貌心性都像小姑娘的女子在身边大叫大嚷毕竟热闹一些。

    就这样又过了四天，云出岫终于来了。

    “出岫！你怎么才来？这段时间在忙什么？我快担心死了！”

    不等云出岫飞落下地，关小山先问了一大串问题，事实上，他想问的远远不止这些问题。五行峰事起过去九天了，两人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单独相处，他有太多的话想和云出岫说，不可能一口气说完，只能慢慢说慢慢问。

    “这几天三宫十二房的神君在为临尘阁大长老一职会议——哦，对了，我爷爷已经顺利进阶为神君，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云出岫不像关小山那般急迫，从容飞落下来，语气非常平静地说道：“会议的结果刚刚出来；诸位神君决定即时把姜伯长调回神界，至于新的临尘阁大长老之职——因为新的兽袭即将到来，新任临尘阁大长老需要熟悉昆仑城事物，能尽快组织修士防御；诸位神君认为我比较合适，所以，任命我为新任临尘阁大长老，明日即下山接任。”

    “啊？新任临尘阁大长老？！太好啦！！！”

    关小山高兴的心花怒放，这几天忍受的艰难和这个喜讯相比顿时算不得什么了。云出岫出任临尘阁大长老意味着他将不再为修炼用的灵晶、凶丹发愁，不再为出不了神界见不到赤灵心发愁！

    兴奋之余，他突然想到自身的处境，便连忙问道：“出岫！你为什么把我弄进蚀骨潭？虽然我有盔甲法宝，不怕蚀骨潭侵蚀，但在这里见不到你也难受得很。还有，你明天就要去接任，现在是不是过来带我离开的？神君会议应该洗去了我的冤屈吧？”

    云出岫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你不能离开这里，不能和我一起去昆仑城。”说到这里，她似乎不忍再看关小山，螓首轻轻转到一旁，轻声说道：“你是关小山，这里原本就是你该呆的地方。”

    “什么……”

    关小山呻吟一声，不敢置信地望向云出岫。

    “你是关小山，这里原本就是你该呆的地方！你是关小山，这里原本就是你该呆的地方！你是关小山，这里原本就是你该呆的地方……”

    云出岫的话如闷雷一般在他脑中隆隆滚过，一次又一次地震撼着他的心灵。事实上，他对前半句话不很在意，五行峰上的一番较量虽然没有结果，“他可能就是关小山”这个论断却深入人心，云出岫不可能不怀疑；说出这样的话本是意料中事。

    让关小山震撼的是后半句话。他怎么都没想到，将自己弄进蚀骨潭并且一直囚禁下去出自云出岫的本心。自己不仅是云出岫的护身神将，两人曾经多次生死与共，还是云出岫的双修伴侣！难道“关小山”三个字就可以将这些完全抵消？她怎么能做出这等决断？若不是出自相信，在五行峰上，他拼死也要冒险杀出神界，绝不会让自己落到这般任人摆布的境界之中。

    “你是关小山。”

    云出岫转头看向远方，口中却喃喃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不用辩解，我知道你是关小山。明无忧说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关小山的时候，我就肯定你是关小山了；因为，我也一样觉得你的眼光很熟悉，只是以前没往关小山身上想，以为和你投缘才感觉到熟悉，直到被明无忧点醒，我才断定你就是关小山。”

    听她不说两人的情分，只扯这些有的没的，关小山大怒，沉声喝道：“我是关小山！那又如何！！！关小山就该任你摆布任你坑陷囚禁么！”

    关小山对云出岫一向顺从，从没发过怒，此时骤然怒喝，云出岫似乎很不习惯，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抖，紧紧缩到一处；只是她不甘示弱，过了片刻就慢慢地重新舒展开身子，断然说道：“关小山是凶灵联军的奸细，和我分属敌我双方，不知道的时候尚且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不管过往私谊如何，我都必须这样做。”

    “奸细你妹！”

    云出岫不提凶灵联军奸细这件事还好，一提起来，新仇旧恨顿时一起涌上关小山心头，自己清清白白的原本挺好，就是接受了若虚之请，将她云出岫送回昆仑城，竟然因此被污为奸细，从此过上见不得人的阴暗日子。想到这些年来受到的委屈，他再也忍耐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云出岫！你特么的真是一个扫把星，老子遇上你算倒了八辈子的霉。你特么的给老子听好了，老子不是凶灵联军奸细，老子就是一清清白白好学上进的边民，就是遇上你，帮了你一把，老子才被扣上奸细的名声，倒足了霉运……”

    孤独地被关了九天，关小山原本郁闷到了极处；好不容易盼来了心中的“救星”，谁知“救星”翻脸比翻书还快，转眼间变成了“灾星”，将他最后一点希望都给剥夺了；气怒之下，关小山直欲疯狂，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将这些年受奸细所累的曲折遭遇和对云出岫的好处夹杂着污言秽语一起吼了出来。

    云出岫哪里受过这个，直被他骂得脸色惨白，身子颤抖，没坚持多久就支持不住委顿在蚀骨潭边沿。

    痛快淋漓地骂了小半个时辰，待郁愤发泄得差不多了。关小山心里突然一软，毕竟眼前之人和自己肌肤相亲了五年，毕竟眼前之人给自己的修炼带来许多好处，毕竟自己一开始便存着利用对方的心思，也不算是好东西，不能只怪对方翻脸无情。

    想到这里，他放缓了语气：“云出岫！我告诉你——我不是凶灵联军的奸细，这个罪名是你臆想的，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杀殷箭、白莽、孟飞虚——都是因此而产生。我关小山只想安心修炼，从没准备招谁惹谁，如今因为你落到这个下场，你——良心能安么？”

    云出岫慢慢抬起头，她脸色很不好看，铁青中夹着灰白，只目光清幽幽的犹如两团碧火，坚定地看着关小山，一字一顿地说道：“关小山，如果你说的是真，那么，我就是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确实对不起你。但是——你的话值得相信吗？你真是良善之辈吗？我不这样认为。将你囚禁在蚀骨潭不仅是因为关小山这个名字，更主要的原因是——我对你很失望！你以陆秀的身份来到我身边，其后说的话，做的事，有着太多的欺骗和机巧。以前我没有怀疑过，直到听了姜伯长的调查后，我才知道，我眼中的你是如此的不真实，真实的你又是如此的神秘陌生。实话说吧——你现在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将你囚禁于此，是我权衡再三的结果；毕竟，你是我的护身神将，多次救过我的性命；毕竟，你是我的双修伴侣，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不想你死，所以在五行峰上帮你隐瞒；但我也不愿继续受你的欺骗，不愿你回到若虚身边和我真正敌对；所以，只能将你囚禁在蚀骨潭。你有盔甲式法宝护身，蚀骨潭要不了你的性命，也不妨害你修炼，不耽搁你完成第一位真武者至尊这个目标，还能限制你的自由，以免神界万一遭受损失，可谓是你最适合的去处。你——安心在此呆下去吧。”

    云出岫说罢，关小山眼前一黑，全身的力气似被抽空了，蹬在潭壁的双脚在也只沉不住，身子一软全都沉进汤药之中，过了许久，他才拽着手铐锁链勉强浮起，定定地看着云出岫，无力说道：“好，很好，非常好；云出岫——云帅——云大长老——劳你费心啦，竟然为我考虑的这么周全。可惜，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既然你不信我的话，我也不多费唇舌了；你只需记住，终有一天我会逃出神界，找你讨回公道……”

    云出岫瞥了一眼，随即又快速躲闪开，只望着远山幽幽说道：“蚀骨潭有灵金锁链和回真阵两大禁制，只有至尊才能破开；你想逃出来，必须修炼到至尊等级。我希望这一天早日到来，希望你以前说的不是骗我，而是真的能成为天下第一位真武者至尊。为了这个希望能够达成，我会想办法为你提供修炼用凶丹。”

    说到这里，云出岫掏出一个皮囊，放在谭边关小山伸手能及之处。

    关小山认出，这个皮囊正是自己盛放凶丹的皮囊，里面有前段时间云出岫送给他的近百枚凶丹。

    望着熟悉的皮囊以及被里面的凶丹支撑的鼓凸的表皮，关小山心头一阵迷糊，不知道云出岫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百三十七章离间失败

    秋风越来越急，最后成了嗷啸的寒风，冬天终于来了。没多久，纷纷扬扬的雪花就落了下来。

    神界不仅下雪，而且比人界下得更大，第一场雪落下来还没机会融化，第二场、第三场雪跟着一层层叠起来，将昆仑变成一个白雪为衣、寒冰为铠的清一色世界。

    蚀骨潭附近也一样，嶙峋怪石被冰雪覆盖，成了许多形容古怪大小不一的雪人，关小山露出来的脑袋与周围的雪人形容相仿，只是小了许多，两耳、鼻尖、眉梢垂挂着一根根冰凌，头顶先被一层薄冰覆盖，然后又被白雪戴了一顶巨大臃肿的白帽子。

    蚀骨潭早早封冻了。开始冰还结得薄，随着大雪落下，越来越多的雪水融入其中，蚀骨潭的冰层越来越厚，最后成了一个栽在坑洞里的大冰坨子。

    和冰坨子融为一体的关小山置身其中倒比平日舒服。

    平日里他睡觉不得安生，需要双腿支着潭壁、双手抓着手铐锁链，稍不留神还是会滑进潭底，被入鼻的汤药呛醒。冻在冰坨子里就没有这些劳神事，可以放心呼呼大睡，沉浮起落自有冰坨子负责。

    这天早上，关小山惬意地从睡梦中醒来，也懒得处理头顶的积雪冰凌，随意地打了个哈欠，就拨动能小范围活动的腕部在蚀骨潭边沿的皮囊里取了一枚凶丹服下，准备修炼真气。

    皮囊里的凶丹还剩十七八枚，足够眼下的他两个月修炼之用。云出岫曾经许诺要为他提供修炼用凶丹，虽然还没有踪影，关小山却相信云出岫一定会想办法送来凶丹，所以，没有为凶丹即将用完而费心。

    云出岫只来过一次，那一次过后就再没过来看他。

    关小山知道，自己若不能修炼到至尊等级，可能会永远被困在蚀骨潭，此生不可能有再见云出岫的机会。

    至尊是灵界最高的存在，并非按部就班就能自然进阶到的高度。关小山当初豪言要逃离蚀骨潭，找云出岫讨还公道，实则并没有太多信心。特别是此时，修炼遇到麻烦的时候。

    未进蚀骨潭之前，关小山感觉真气丹内灵气氤氲，真气、灵气、真气丹和谐融洽，似乎随时都有突破的意思。进入蚀骨潭，特别是和云出岫翻脸以后，他加紧修炼，希望早一日突破到至尊境界，早一日脱困逃身，谁知事与愿违，这段时间他不进反退，修炼不仅没能突破，体内的灵气和真气反而越来越滞重，运转越来越难，真气丹似乎失去了大半活性，里面的灵气和真气就像一团死水，粘稠而又呆滞。

    关小山大失所望。

    若想修炼到至尊境界，修神之士首先需要五行属性俱全，自身天赋不能有一点瑕疵，苦修这等异类千万修士中也未必有一人。其次需要有前人引导，误打误撞的摸索会让成功的概率大为下降。最后还需要非常好的运气，只有非常好的运气才能保证修士得到足够的修炼用灵晶，只有非常好的运气才能保证修士在一次次兽袭中幸存下来继续修炼。

    关小山现在的运气非常不好，得不到修炼用灵晶，不可能走修神的途径进阶为神尊，只能走修体的路子。

    相比修神，修体更难达致至尊境界。

    灵界的修炼与灵气息息相关，修神之士比较幸运，修炼的是先天神识，只需要开窍，就能通过神识和灵气世界沟通；修体之士不然，淬炼的真气是外界灵气在凶丹刺激下转换出来的，真气丹也是后天修成的，不管是与灵气世界还是与修士自身都有一点隔膜，以至于修体之士更难通过真气丹和灵气世界沟通，若不能和灵气世界很好地沟通，任何修士都不可能达致至尊境界。所以，灵界几千年来都没有真武者至尊出现。

    修体之士很难踏足至尊境界，开始的时候关小山却充满信心，对这一观点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有两个倚仗，一个是云出岫许诺供应修炼用的凶丹；另一个是他有神体双修的底子，修炼速度飞快；这样的话，通过勤修苦练，争取从量变转为质变，就有可能厚积薄发而突破到至尊境界。

    他信心十足，准备在蚀骨潭安心苦修百年，踏足至尊境界后破开禁制，杀出神界，到云出岫面前好生扬眉吐气一番。谁知蚀骨潭不是善地，即便有先天甲保护，潭中腐蚀性药汤无法伤害他；回真阵的压制却让修炼艰难万分，每向前一步都是千难万难。

    尽管如此，关小山目前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只能坚持修炼。至少修炼还有一桩好处，那就是能够消磨时光，否则，他肯定会急疯。

    服下凶丹，闭目凝神，关小山将心神沉浸到真气丹内，在凶丹的刺激下，竭力推动真气循经络穴道缓慢运转，往日随心意动的真气此时就像一团烂泥浆，异常沉重地一点点地向前滚动，艰难到了极处。

    关小山心头一片空明，什么也不想，搅和烂泥一样搬运真气。就这样，一天一夜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凶丹的药效终于散发殆尽，烂泥一样的真气也运转了几十个周天，回转到真气丹中。

    关小山筋疲力尽，心神疲累之极，只想合眼睡上一觉，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咯吱咯吱脚踩积雪的响声，脚步轻盈中带着莫名其妙的节奏，时快时慢，时而有其他杂音响起，听起来非常熟悉，关小山不用睁眼就能猜到，来得人必定是柔娘无疑。

    柔娘不仅是端木广的双修伴侣，还是负责打理蚀骨潭的流香园修士。按照规定，蚀骨潭动用之时，负责打理的修士必须每旬过来一次，添加药草，维持蚀骨之性；所以，柔娘也是关小山这段时间见到的唯一修士。不过，两人还没有说过话，关小山担心招惹麻烦，每次柔娘过来，他都是以发遮面，不予理睬。

    柔娘却很有八卦女的潜质，叽叽咕咕的嘴巴从来没闲过。时间长了，关小山从柔娘自言自语的絮叨中知道，柔娘对药草极度敏感讨厌至极。她在新晋坛赖了二十年最后同端木广结为双修伴侣以及成为蚀骨潭执事都和这个特性有关系。

    蚀骨潭很少动用，经常上百年都囚禁不到一人，需要打理的时日屈指可数，所以成了流香园最清闲的职司。柔娘正是看中了这一点，答应和端木广结为双修伴侣时，最重要的前提就是端木广必须为她谋到这个职司。

    可惜世事难料，当柔娘如愿以偿得到打理蚀骨潭的职司，以为从此以后可以安心修炼、不用再为流香园的灵丹仙草上心着急之时，好景不长，蚀骨潭启用了，囚禁了一位真武者，美差也不那么美了，心满意足的柔娘由此成了怨妇，成天在囚徒面前怨天怪地，嘟哝不断。

    一个人寂寞久了，有时候会希望有人在耳边唠叨；何况，唠叨中不定会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关小山见惯不怪，不管柔娘怎么唠叨都不生气，只竖着耳朵听。所以，原本疲累得想大睡一觉的他见到柔娘过来，不由得精神一振，依照往日习惯低垂下脑袋，让冰凌和白雪大帽子横在前面，挡住自己的面容，两只耳朵却支棱起来。

    也许是添加的药草需要就近挖取，也许是讨厌这个地方不喜来得太快，柔娘每次都是用，没有直接飞来过。

    听到咯吱咯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关小山心里忽然一动，活泛起来了：柔娘是自己唯一能够接触的人，也是自己唯一能够寻求帮助的人；无论是否可行，自己都该试一试，反正已经落到这个境地，就算失败也不可能有更坏的结果……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振，心念急闪开始寻思主意。

    柔娘见惯了眼前囚犯半死不活的状态，也没多理会，过来先将药篓放下，接着就像小女孩般自顾哈气搓手，哎呀连天地叫起屈，好像遭了了不得的大罪一般。事实上，不管是修神的、还是修体的修士都不在意寒冷，她这番作态完全出自习惯。

    “唉——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啊！”

    惊天动地的跺了一阵脚，柔娘哀声长叹，蹲到雪地上先施展出一道火属性法术，御使着慢慢融化蚀骨潭厚厚的冰层，待融化的差不多了，便开始动手打理背篓的药草，然后——连绵不断的喷嚏和吸溜鼻涕的娇*喘爆发开了……

    阿嚏！阿——嚏——阿嚏……唉哟，妈呀，阿嚏——妈呀！唉哟——阿——嚏——

    乱七八糟的交响乐奏响没多久，柔娘就忍不住了，一跳逃了出去，一直逃出七八丈外，才站定身形指着关小山埋怨开了：“喂！你这个人哪——若做错什么就早早死了的好，免得受蚀骨腐心之苦；若没做错什么，想办法找人帮忙申述冤屈，早点脱离苦海；别好死不活地赖在这儿好不好！你不好受，需知人家也不好受。大冷的天，神界修士哪个不是在自家洞府双修恩爱潜心苦练？偏偏人家倒霉，还要过来侍候你。天啊——人家可是人见人爱、神界稀缺的娇滴滴的女神揶，为何要受这种折磨……”

    “噗哧——”

    听到这里，关小山觑准了接话的时机，便先噗哧笑了一声，然后猛一摇头，将鼻下、头顶的冰凌积雪甩下去，扬起脑袋戏谑地说道：“柔娘大神，你说女神是神界稀罕物倒不假，你至少让猪头三、狗尾二几位大神流了一二十年口水却没能吃到嘴。可若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就太夸张了，我没记错的话，六年前，柔娘曾向一位刚入新晋坛的真武者示爱却被人家拒绝了，是不是有这回事……”

    “啊揶——怎么是你！”

    柔娘看到关小山先是一愣，没想到被囚之人会是自己的老熟人。继而听关小山揭出自己以前的“丑事”，俏脸不由一红，狠啐了一口，不服气地嚷道：“要怪就怪那个真武者有眼无珠，不识金镶玉；不能怪我说得夸张。你看——他受报应了吧，如今被囚禁到了蚀骨潭。嘻嘻——老天爷有眼啊！”

    关小山似乎被柔娘的说辞触动了心事，闻言脸色一变，继而颇为感触地叹道：“柔娘大神说得不错，老天爷确实长了眼。譬如说你，在新晋坛苦熬二十年，为的是躲过流香园的杂役，眼见已经成功了，没曾想，到头来因为我还是没能躲过去。再譬如我，不安守护身神将的本份，勉强想更进一步，结果就是杯具。大神和神将确实有不少结成了双修伴侣，但大都是男性大神和女性神将这样的结合，这是神界女修太过稀缺的缘故。反过来，我以男性神将之身妄求女性大神，只可能招来天妒，落得陷身蚀骨潭的下场。嗬——天命看似无常，其实不然啊……”

    关小山说得正经，柔娘也收起嬉闹变得端庄了三分，走过来左右打量了关小山一阵，蹙眉问道：“出岫接任临尘阁大长老之职去了，我以为你跟去享福了，谁知你们俩儿截然相反，一个荣升高位，一个身陷囚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你的意思，好像是招人妒了？”

    端木广和云出岫之间的纠葛属于个人隐秘，即便是双修伴侣也没法直言相告，柔娘并不知道端木广和关小山之间的恩怨。关小山竖耳听柔娘唠叨了这么多天，早就了解到这一点，见柔娘动问，想了一想便笑道：“柔娘大神，有关我被囚此处的原因，事关一个秘密，而且和你有关，可不能随便道出……”

    “秘密？什么秘密？和我有关？”

    柔娘眼睛一亮，一屁股端坐到关小山面前，不住嘴地央求道：“为什么不能说？这里没有别人，你偷偷说来听听，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喂——我为了你可遭了不少罪，你要有良心啊。”

    关小山装作犹豫的样子，斟酌了好一阵才开口道：“这样吧，柔娘。你若想知道，必须先老实回答我——你对眼前的处境满不满意？毕竟，端木广虽然为你谋到打理蚀骨潭的职司，你却没有因此得到好处，每隔一旬还要过来遭一次罪。”

    “这个问题啊……”

    柔娘几乎没加思索就说道：“我当然满意啦。虽然因为你多了一些麻烦，比其他师兄师姐三天两头的种植、栽培、捣药、炼丹，我还是清闲了许多。另外，端木广神君还可以随时指导我修炼，还可以给我弄到修炼用灵晶；嘻嘻——他生得还那么俊。我怎么会不满意！”

    柔娘说罢，关小山一阵沮丧，他原想把端木广和云出岫的纠葛说出来，在柔娘和端木广之间埋根刺，以方便拉拢利用；看柔娘心满意足的样子，自觉难度颇大。不过他现在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明知很难还是忍不住一试；当下便道：“柔娘——你可知道，你现在的幸福生活都是我给的？”

    柔娘闻言，一吐舌头，冲关小山做了个鬼脸，然后嬉笑道：“嘻嘻！你这家伙果然不老实，难怪会被囚禁在蚀骨潭。我的幸福生活是我忍耐了二十年寂寞等来的，跟你半点边都沾不上。你脸皮真厚揶——”

    “有些事你不知道——”

    关小山确实感觉自己脸皮够厚，被柔娘奚落后没一点反应，直顾按心中所想说道：“柔娘，若不是我和云出岫结成双修伴侣，莫说等二十年，就算再等两千年，你也不可能等到和端木广神君结成双修伴侣的那一天。因为，端木广神君一心想和云出岫结成双修伴侣。你知道吗！”

    “喔~~~”

    柔娘一惊，小口张开成了圆形。她不是愚钝之人，关小山话一出口她就信了。

    她在新晋坛和云出岫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自然知道云出岫五行属性俱全，天赋惊人；爷爷是临尘阁大长老，自己也任过多年的主帅，出身高贵；不知自己能比的。再联想到端木广熟络地称呼“出岫”，说明两人早就熟识，而这正是结成双修伴侣最坚实的基础。

    关小山自得一笑，道：“怎么样？柔娘，我没说错吧，你的幸福生活算是我给的吧。”

    柔娘是个乐天派，转眼就把适才的吃惊忘掉了，嬉笑道：“嗯~~~我现在的幸福生活嘛——有你一点功劳，却不能算是你给的，只能算是老天照顾。嘻嘻……喂！陆秀，我问你——端木广神君为什么没和云出岫结成双修伴侣？是端木广神君不愿意还是云出岫不愿意？”

    说罢，她双眼晶晶亮亮盯着关小山，盼他能说出“是端木广神君不愿意”这句话。

    关小山看出她的心思，有心给予打击，便奚落着说道：“端木广想和云出岫结成双修伴侣都快想死了，怎会不愿意？当然是云出岫不愿意。呵呵——这样你才有幸捡到端木广这个破烂。”

    “陆秀！你怎么说话的！”

    听到关小山以“破烂”称呼端木广，柔娘脸色一变，真的生气了；厉声叱喝道：“端木广神君是我的双修伴侣，你对我说这些，不仅是羞辱他，还在羞辱我。另外，他是神界屈指可数的神君之一，是众多修士仰望的对象，你不敬他由你，却不能羞辱他！”

    “人必先自辱，然后他人辱之。”

    关小山对柔娘的发作毫不理会，反而冷笑道：“也就是柔娘你不了解，才将这样的破烂当作宝。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说，值得神界修士敬仰，云出岫会不和他结成双修伴侣？”

    柔娘双眼殷红，如欲喷火；羞恼之极地瞪着关小山嘶声嚷道：“陆秀！你给我说清楚，端木广神君到底做了什么事，你一定要这般侮辱他。你不给我说清楚，我我我……”

    “我”了好一阵，柔娘自动闭上嘴；她原本想说要为此事找神君申诉理论，后来想到关小山正在遭受神界最严厉的惩罚，即便申述理论赢了也没什么用处。

    “我自然不是平白诬赖之人，你听我说罢就知道端木广是不是破烂了。”

    关小山不屑地哼了一声，便将端木广为了自己脱身欺诳红玉神君一事原原本本道了出来，最后说道：“最令人愤慨的是，端木广做下这件事后，良心没有丝毫不安，红玉神君刚刚为他战死，兽袭还未结束，他掉转脸就向云出岫求恳，想要结为双修伴侣，可谓是绝情之至。这样的人别说是神君，即便成了神尊，也不能让人心生敬仰。就只能骗骗你这种不明真相之人。”

    “我……不信，端木广神君不是这样的人。”

    柔娘脸色煞白，口中说不信，实质上已经信了。因为若没有着这桩事，云出岫没有理由不和他结为双修伴侣；她可不认为关小山这种面目丑陋的神将会在云出岫心目中重过神君端木广。

    关小山斜睨一眼，然后继续落实道：“哼——这件事不止一人看见，云出岫当时担任讨伐军主帅，有的是告密之人。云出岫开始已经答应了端木广，正是听说了这件事才反悔的。也正是为了避开端木广的纠缠，才匆匆和我结为双修伴侣的。”

    柔娘突然不说话了，抓过身后背篓，叮叮铛铛专注地捣起药汁，开始给蚀骨潭加料。令人惊奇的是，她似乎对药草不再敏感了，鼓捣了好一阵既没有打喷嚏，也没有流鼻涕，一点反应都没有。

    关小山诧异莫名，几次想开口试探，只是弄不清状况，最后又作罢。

    柔娘默默地忙乎着，大半个时辰就将以往两三个时辰的活计弄完了。待所有药草都处理罢，她长吁了口气，在关小山面前又安坐下来，认真地说道：“陆秀，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虽然我知道你没按好心，还是想谢谢你。至少，有你今日的提醒，我绝不会让自己落到红玉神君那种下场。不过——也仅此而已。端木广神君不仅是我的双修伴侣，还能指导我修炼，还能给我弄到灵晶，对我帮助很大，我不会因为这生气，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这件事就这样吧，以后我就当没听说过，你也别打我的主意。”

    关小山闻言一阵无语，这个柔娘不仅对药草敏感，对人的心思也敏感的很。自己刚刚起意，还没入巷就被对方干脆利落地拒之门外了。

    “陆秀，我一直当你和云出岫是好朋友。虽然你们和端木广神君有些纠葛，可我们还是好朋友对不？”

    关小山正自失望之际，柔娘又开口说话了，声音也柔和了许多。“陆秀，你能不能看在我这个好朋友的份上，以后再不向其他人说及端木广神君的事。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是？说出去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不是？你若愿意帮我这个忙，以后你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只要能帮，我一定帮。你说好不好？”

    听到这里，关小山心里一动，随即点了点头，干脆地说道：“柔娘，端木广神君有你这样的双修伴侣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对任何人提及端木广神君的事。嗬——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

    柔娘灿然一笑，立马换了一副面容，嬉笑嫣然道：“呵呵，谢谢你，陆秀，下次我再过来，一定带点好吃的奖赏你……”

一百三十八章意外来客

    离间柔娘的计划彻底失败，关小山却不太沮丧。毕竟，为了堵住他的嘴巴，柔娘答应帮些小忙，有时候，小忙用好了也能产生巨大的作用。

    第二次再见的时候，关小山大嘴一张，毫不客气地向柔娘求助了：“柔娘，能不能借我点灵晶，每种属性的随便来个十粒、二十粒就行了。在蚀骨潭修体太过艰难，我闲得无聊想试试修神。哦，对了——云出岫帮我开过窍，修神没有问题。”

    “灵晶？每种属性随便来十粒、二十粒？”

    柔娘被他的口气激得又忘记了药草的敏感，嘴巴张成O形，气怒交加地嚷道：“喂！陆秀——你知不知道，我自己修炼用的灵晶都还有个大窟窿要补，多亏端木广神君帮忙，我才勉强够用，哪有一点节余？你跟云出岫这等富贵子跟惯了，以为我们和她一样，张口就是十粒二十粒啊！”

    关小山苦着脸，为难地说道：“那怎么办？我挺无聊的，要不你过来和我聊天说话？”

    “呸——”

    柔娘俏脸一红，啐了他一口，半开玩笑半当真地笑道：“老娘不在洞府陪修为高深、英俊潇洒的端木广神君，跑这儿和你这个丑八怪聊天说话。神经病吧！”

    关小山脸色一沉，眉头一皱，不悦地说道：“好！好！好——你柔娘口口声声的好朋友原来是这种好法，今日我算见识到啦。”

    他一生气，柔娘反倒着慌，连忙嬉笑道：“好你个陆秀，一点玩笑都开不得，还算是大男子吗？老娘不知道开了狗尾二、猪头三多少玩笑，他们都不在意过，只你在意。羞不羞揶？”

    关小山转怒为喜道：“原来柔娘心里答应了，只是嘴上和我开玩笑；太好啦！”

    柔娘真的有些为难了，犹豫了一阵，又讨好地笑道：“陆秀！我不是不来陪你，主要是我以前在新晋坛耽搁的时间太长，这几年一直勤修苦修，指望补上那段荒废的辰光。嘻嘻——你看，要不想个别的法子玩好么？你就饶了我吧，我真没时间过来。”

    “这样啊……”

    关小山理解地点点头，然后不经意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耽搁柔娘修炼了，要不，你帮我借些典籍看吧，不拘什么种类，修神的、炼丹的、炼制法宝的、布阵的都可以。”

    “咦！这确实是消磨时间的好法子。陆秀——你放心，我肯定帮你，等会处理完蚀骨潭配料，我先给你借一本典籍过来。”

    柔娘大喜，一口应承下来。随即说到做到，当天就去流香园借了一本《千草典》放在蚀骨潭旁边，供关小山消磨时光。

    关小山自然不是真的为了消磨时光，他的目标是阵法典籍，准确地说是回真阵的布设和破解之道。只是柔娘对别人的心思太敏感，为了不被识破，他不得不云山雾罩迂回一大圈。

    关小山已经绝了立时脱困的打算，准备安心在蚀骨潭消磨上一两百年。有这么长时间，他相信自己一定能翻遍神界所有的典籍，不管是修炼的还是炼丹布阵的；也一定能掌握回真阵的布设和破解之道，然后破阵而出。这个规划是如此长远，时间跨度如此之大，他相信，柔娘即便再敏感，也不可能看出端倪。

    柔娘离开以后，关小山先美美地睡了一大觉，醒来之时正值天光大亮，就拿过《千草典》仔细翻阅，读了两三个时辰，天渐渐黑了，他便搁下典籍，服了一枚凶丹，开始艰难地修炼。

    又过了三天，他从修炼中醒转过来，眼见天色正好，犹豫了一阵终于拿过《千草典》，勉强看了大半个时辰，待精神实在支撑不住了才阖眼睡觉。

    柔娘又来的时候，关小山恰恰翻阅罢《千草典》，柔娘便给他换了一本讲授丹药材质搭配的《成药经》；关小山连声答谢，随即如饥似渴地翻阅起来，似乎真的十分感兴趣一样。

    自此以后，柔娘每十日过来一次，每次过来不仅要给蚀骨潭添加药料，还会给关小山更换典籍。规律而又充实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冰雪消融，又一个春天即将到来。就在这个时候，蚀骨潭来了一位客人。

    客人是张子管，他给关小山带来了两百枚凶丹，这两百枚凶丹是新任临尘阁大长老云出岫在刚刚结束的兽袭中搜刮的私财。

    云出岫没有对任何人说及关小山真正的身份，也没有向云无涯等人谈及和关小山之间的龌蹉。是以，张子管对关小山依然很亲热。

    “陆秀！你要放开心，对眼下的处境不要太在意。放心，要不了多久，无涯神君和出岫大长老一定会想法把你弄出来。”

    张子管信誓旦旦地说，他唯恐关小山不信，循循诱导道：“陆秀，前一段时间很关键。争夺临尘阁大长老职位的修士太多了，为了能够从中胜出，小姐和无涯神君需要避嫌，需要做出表率，所以，对你冤屈被囚一事没敢过问太多。这不——兽袭一过去，小姐马上托人送来凶丹，意思就是让你安心修炼，接下来肯定要帮你洗去冤屈的……”

    “如果真是这样倒好了……”

    关小山心里苦笑，脸上却要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和张子管周旋。“多谢子管点拨。你不知道，这段时日可把我苦闷坏了，有子管兄点拨，以后就不会了。我会安心修炼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不明真相的张子管要比柔娘可靠的多，心里不由一喜，又急急说道：“子管兄，我在这里无聊之极，你没事的时候是否能过来陪我说说话。我对无涯神君和出岫都挺挂念的，你没事过来说说她们的消息，我会安心一些。”

    “这可不行！”

    张子管面呈难色，语气却十分坚决。“出岫小姐托人送来书信，请无涯神君、卿若大神还有我一定不能和你随便接触，以免招人非议。小姐在信里交代的很认真，我不敢违抗。”

    “这个婆娘防备的真是滴水不漏啊。”

    关小山心里一阵恼火，却没法向张子管发作，只得熄了这个心思。

    张子管说了一阵宽解的话就留下凶丹匆匆离去。关小山的囚徒生涯从此平静下来，开始日复一日地修炼真气、翻阅典籍。

    又过了三个月，他的修炼有了突破，终于进阶成真君了。

    当内视到真气丹终于如五星法士的神识一样五彩斑斓地分作五个区域之时，他忍不住泪流满面。原本只需半月两旬就能达致的进阶，在蚀骨潭他用了整整八个月。

    对真武者来说，进阶为真君相当于一个新的开始。

    从这一天起，真气丹就像完成启蒙阶段的法士的神识一样，有了和灵气世界沟通的初始能力，不过，由真君进阶到至尊比法士进阶到至尊要难得多；因为，神识是先天生成的，真气丹是后天修炼出来的，先天的神识修炼速度比真气丹快的多，而且修神之士的寿命比较长，可以慢慢修炼；真君则不行，真气丹缓慢的修炼让真君耗尽寿命也挨不到至尊的边。

    此时的关小山比一般的真君更惨，在回真阵的压制下，他的修炼速度是以前的十分之一，是一般神君的三分之一，这种速度永远也不可能进阶为至尊。但他别无选择，手头上只有凶丹，没有灵晶，只能继续修炼真气丹。

    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修炼中，两年很快过去了。

    这一日又到了给蚀骨潭添加药料的时候，柔娘一边和关小山唠叨闲话，一边处理药草，一切弄妥之后，就拿了关小山才看罢的《安神散炼制诀要》匆匆离去，大半个时辰后才回来，拿了一本《锁丹丸炼制诀要》交给关小山。

    关小山看了一眼，立马说道：“柔娘，这本《锁丹丸炼制诀要》我看过，你给我换一本吧……”

    柔娘闻言，笑骂道：“好你个死囚陆秀，一点也不知道体恤老娘。看过了有怎么着？再看一遍就是了，反正是消磨时光。”

    关小山戏谑地回道：“柔娘，你成日成夜地与端木广神君双修逍遥，还不够快活，用得着我这个可怜的死囚体恤？我若当真体恤，只怕你又不肯了。”

    柔娘嘴硬心善，两三年下来，见多了关小山的孤独凄苦，其实颇为同情，平日里也就尽量与他说笑嬉闹，不管荤的素的玩笑都不在意。听见关小山调笑，丝毫没有羞怒，反而添油加醋地叉腰笑骂道：“死陆秀，想得美。当年老娘说要和你结为双修伴侣，你不肯，现在你想体恤老娘，老娘偏偏不让，非好生报了当年被拒之仇不可。”

    “好！是你说不让的——”

    关小山揪住话头，一推《锁丹丸炼制诀要》道：“那你就去给我找一本没看过拿来。柔娘，如今我被蚀骨潭浸泡得筋骨也酥了，肝肠也腐了，不知还有几天好活，就看书这件最后的乐趣不会被你狠心剥夺吧？”

    柔娘负责打理蚀骨潭，自然知道蚀骨潭对真武者的伤害有多大，她不知道关小山有先天甲护身，觉得关小山说没几年好活虽然有些夸张，身子骨难受，以至筋骨酥软、肝肠腐坏却是一定的。念及此处，就有些不忍，当下也没心情开玩笑了，老老实实地说道：“陆秀，流香园的典籍不是很多，就那么八十多本，你这两年已经看完了。刚才我用名徽借阅的时候，折腾了好一阵都没找到一本没借过的。没办法只好拿这本《锁丹丸炼制诀要》充数，没想到你脑袋真好使，看过的书现在都还记得。”

    “哎呀——怎么会这样！若没有典籍翻分散精力，身子骨的痛疼可就要人命了，以后的日子还怎么熬啊！”

    关小山骇然变色，惊叫了一阵，他一转脸像看救命稻草一般望着柔娘乞求道：“柔娘！你是我唯一能接触的人，只有你能帮我了——流香园没典籍可看，其他如五行峰、小河原、逍遥谷还有，你能不能帮我借一下。我不拘看的是炼制法宝或是布设阵法甚或是修神之道什么的，只求看个新鲜，分散一下心神。”

    柔娘为难道：“陆秀，我是真心想帮你，可我是流香园修士，我的名徽只能用来借阅流香园的典籍呀。”

    “也是……”

    关小山恍然忆起这事，接着失落地垂下头，似乎打算就此罢休，只是一瞬，他突然又抬起头，迟迟挨挨地求恳道：“柔娘，虽然你只能借阅流香园典籍，但若真心帮我，也还是有很多办法的……譬如，端木广神君的名徽就可以借阅离火宫所有四系典籍，再譬如狗尾二、猪头三这几位大神分布在离火宫四系，找他们帮忙也可以……”

    柔娘闻言眼珠一转，先在心里否决了找端木广帮忙的可能——端木广若知道她帮助在押囚徒不定会怎么生气——随后将猪头三、狗尾二这些人咀嚼了一遍，估计不会被拒绝，就点头答应道：“好吧。我帮你借就是了，只是今日已经晚了，下次吧。”

    关小山大喜，叩拜菩萨般向柔娘连声道谢。

    他早算计好了，柔娘绝不会为自己向端木广求恳，剩下能帮忙的只有狗尾二、猪头三等有限几人，距离流香园最近、最方便寻找的正好是在五行峰研修阵法的狗尾二。而且，他被囚已经两年半有余，在一般人的印象里，身子骨肯定开始衰败腐坏了，不可能再有逃走的可能，柔娘也不会像初始那般戒备，随时小心提防。

    事情的发展和关小山预料的一样。再来的时候，柔娘带来一本五行峰收藏的典籍，她找的第一个人果然是狗尾二；更有趣的是，狗尾二知道关小山和云出岫修习过一段阵法，就直接略过入门的阵法典籍，一开始借的书籍就是有关具体阵法的布设，阵旗、阵盘、阵眼的刻画等等。

    关小山真正如饥似渴地投入到自学中去了。他的理解能力很不错，兼之神体双修，炼丹之道也有涉猎，所学甚杂，所谓触类旁通，以往所学此时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自学阵法丝毫不觉得太吃力，基本上每一本典籍的内涵都能看懂明了。

    就这样过了年余，有一天，柔娘过来不经意地递上来一本书。关小山瞟了一眼，见上面端端正正写了三个小篆，仔细看时，却是《回真阵》。待认出这三个小篆，他心头不由一颤，眼前便有些模糊。他怕柔娘看出异常，连忙装作精神不佳的模样低垂下头颅，任心潮在体内翻滚不休。

    时值今日，他已经放弃了修炼到至尊境界再破阵而出的主意。虽然修炼一直没停下，一直在拼命努力；但他知道，凭借眼前的速度，即便耗尽终身他也不可能在蚀骨潭修炼成至尊。脱困的路只有一条，摸透回真阵，寻找机会想法破阵。

    柔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发觉蚀骨潭只有自己一人后，关小山立时抢过《回真阵》，随即翻开书页，顾不得细细体会感悟体会，从第一个字开始用心默默背诵。他怕有万一出现，若有人发现不妥赶过来回收典籍可就糟了。

    怕什么来什么。

    《回真阵》到手以后，关小山暗自乞求老天给他一个时辰的清静，以便他把《回真阵》默记在心。谁知书页刚刚翻开，头顶上忽然一暗，地上现出一个越来越大的人形阴影——有人径直飞落下来了。

    关小山一慌，一手篡紧了《回真阵》，一边抬头看去。当空中之人的身影映入眼帘之际，他身子猛然一紧，惊得差点从蚀骨潭里蹦出来。

    来人飞落到蚀骨潭边沿站定，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关小山嘴巴张了张，想喊一声，最终却没喊出来，只静静地地回看来人。

    两人静静凝视，相对无言，不知道过了多久，来人勉强展开笑颜，轻声说道：“阿秀哥哥，你——还好吗……”

    关小山咧了咧嘴，吐出两个酸涩的字：“还行。”顿了顿又道：“李青妹妹，恭喜你顺利进入神界。”

    来人是成神不久，刚刚进入神界的李青。

    “阿秀哥哥，我昨天进的神界，向新晋坛秦可昙神君报备后，天已经很晚了，我不熟悉神界，晚上不敢乱闯，就耐着性子等了一夜，今天早上向人打听了蚀骨潭的位置，便赶了过来。刚来的时候，我看见有个女神也在，就不敢下来。等她走了，才过来看你。你会不会怪我来晚了？”

    李青安安静静地说，似乎怕关小山怪她来晚了，又似乎想借说话之机梳理思路，就慢慢地将前因后果一一详尽道出。

    “我不怪你。”关小山又咧了咧嘴，笨拙地说道：“你能记着我，能来看我。我很高兴，很满意。”

    几句话说罢，他终于从李青突然出现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心念一转，就试探着问：“李青妹妹，你怎么知道我在蚀骨潭？”

    “云大长老告诉我的。哦——对了！她还让我给你带了两百枚凶丹过来。”李青说着，又急急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囊，四处打量一阵，便轻步走过来，将皮囊放在关小山右手的潭边。

    关小山一愣，没想到凶丹送来得这么及时，张子管带来的两百枚凶丹恰好用完，就又有两百枚凶丹到了。由此看来，云出岫确实把他修炼到至尊境界一事紧记在心头。

    愣怔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李青妹妹，出岫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怎么说的我？”

    李青娓娓回道：“云大长老说，五行峰上，姜伯长指证你是凶灵奸细关小山虽然属于妄断，却让不少神君心生顾虑，为了消减诸位神君的顾虑，没有洗清嫌疑前，你需要暂时呆在蚀骨潭。当然了，这个时间可能会很长。毕竟，姜伯长的指证不是轻易就能推翻的。”

    关小山听罢，若有所思地看了李青一眼，突然问道：“李青妹妹，你是不是不相信出岫的话？你是不是认为我就是关小山？”

    李青眉睫一颤，慢慢垂了下去，低声说道：“是！阿秀哥哥，我知道你就是关小山，云大长老应该也很清楚。”

一百三十九章脱困曙光

    “难怪你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

    关小山自嘲一笑，继而奇怪地问道：“李青妹妹，你的胆子应该很大？在五行峰，只有你敢顶着姜伯长的威势帮我说话。对了，我还没道谢呢。谢谢你——李青妹妹。”

    李青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看着关小山，过了好久，唇角往上一扬，俏脸绽放出欢欣的笑容，声音一改适才的平静，柔柔地说道：“阿秀哥哥，你错了。我没有害怕，只是有些紧张。在五行峰我已经确定你是小山哥哥了，就没有半点害怕。唉呀——我到底该喊阿秀哥哥好还是喊小山哥哥好呀？”

    李青突然的改变让关小山不由一愣，奇道：“不害怕？只紧张？为什么不害怕？你又紧张什么？”顿了顿又道：“你若不想害死我，就喊阿秀哥哥吧。”

    “阿秀哥哥……”

    李青甜甜地喊着，双手一敛裙裾，在关小山左手潭边坐了下来，然后笑眯眯地望着坑中的关小山，欣然说道：“不管是阿秀哥哥还是小山哥哥，对我都很好，没有害过我半分，我为什么要害怕呢？你是凶灵联军的奸细又如何，和我又没半点干系。还有——我这人胆子其实不算大，只有在你身边才会大胆。阿秀哥哥你不知道，到五行峰之前，我已经答应姜伯长要指认你是关小山。哪知道一到五行峰，看见你在回真阵中毫不在意地面对四位神君，一下子什么都不怕了，觉得只要有你在，就没什么好怕的。呵呵——你不知道我有多佩服你，刚到昆仑城时，你那副笨拙老实的样子把我可骗苦了，还有殷箭、木山、张子管、云小姐，哪个不是人尖子，却都被你糊弄的团团转。现在回过头想想，真的不可思议。”

    关小山苦笑一声。“李青妹妹，你就别胡乱奉承了，也不看看我现在是什么处境。”

    李青不以为意，低声笑道：“呵呵……阿秀哥哥，不用提醒，我就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所以——我才会紧张。”

    “你为什么紧张？无论如何，我不会牵连到你的。”关小山有些好奇。

    李青瞟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后声音又压低了少许，悄声说道：“阿秀哥哥。进入神界之前我已经想好了，我要救你！”

    “啊！”

    关小山失声惊呼，随即呆若木鸡，脑中乱哄哄的，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有惊喜——若有人帮忙接应，脱困将会容易许多；有困惑——李青私心极重，心思太复杂，很难说是否靠得住，不知这话是真是假；有预演——李青真心帮忙的话，自己具体该怎么做才能脱困？有猜疑——李青若是有诈，是谁指使的？肯定不是云出岫，云出岫知道自己是关小山，知道自己有先天甲，想对付自己太容易了，用不着指使李青……

    李青只以为关小山欢喜的呆住了，抿嘴一笑，喃喃说道：“阿秀哥哥——你知道我有多想和你在一起吗？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单单结成双修伴侣，是想如人界普通男女一般结成夫妻，终生厮守，生儿育女，永不分开。你不知道，父母去死以后，我一个人是多么孤单，直到遇到你，我才又有了和家人相伴的感觉，直到被你搂在怀里，孤单才离我而去；你以阿秀的面目第一次在我面前出现之时，我就下定决心，要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你不知道，听说你和云小姐结成双修伴侣后，我有多么伤心，若非为了见你一面问个究竟，我真的没法再活下去了。你不知道，你说进入神界后会给我一个选择的时候，我心里是多么的不安，我想早点进入神界，想知道你给我的选择是什么；又害怕进入神界，害怕你在敷衍，其实没有选择给我，一旦进入神界谎言就会被戳破，我就再没有希望。你不知道，听说你是关小山时，我有多么高兴；因为你是凶灵联军的奸细，为了安全必须撒谎骗人，必须想办法亲近云小姐，和她结为双修伴侣是迫于无奈，不是真心的，我能够理解。何况你暗中提醒我，说你有自己的秘密，这样就不能算真心欺骗。高兴之外，我还非常紧张。因为，我已经猜到你给我的选择是什么——你终究是要回归凶灵联军的，你想让我在有你的边地和没你的神界两者之间选一个。是不是这样？”

    李青面带微笑，目中星星点点痴迷地望着关小山。

    关小山讷讷无言，不知如何回答，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李青这般看重；也没想到，李青——这个自己一直不以为然的女子——竟然还有另外一个面孔，一个在尘世间浮沉挣扎、渴求温暖的孤单小女孩的面孔。震撼之余，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决定信任对方。

    “阿秀哥哥——我是不是很聪明？”

    坠入爱河的女子都有一厢情愿的毛病，李青也不例外，她见关小山讷讷不答，只以为是被说中心事，震惊得忘了回答，忍不住得意一笑，柔声说道：“阿秀哥哥，不用你开口问，我先就做好了选择，我愿意跟你在一起，不管是去边地、恶地，或者是换个身份去昆仑城做普通人，去四小福地做冒险者；只要有你在，哪里都一样。”

    “李青妹妹，你真聪明。我确实没打算在神界多呆，确实有带你离开神界的意思。”

    关小山顺水推舟，先承认自己有带李青离开的打算，口音一转又道：“不过，我不是凶灵联军的奸细。我只是不喜欢被拘束，才不愿在神界久呆。”

    李青对他后半句话有些不信，却没有刨根问底。目光一闪，狡黠地问道：“阿秀哥哥，你只带我一个人走么？云小姐怎么办？”

    “云出岫！”

    关小山眉头一皱，不假思索地说道：“我和她不是一类人。即便我想，她也不会随我离开。在她眼中，我只是一个比较亲近的部属下人。”

    李青满意地一笑，又问道：“阿秀哥哥，赤灵心呢？你的那个真武者同伴现在在哪里？以后她也会和你在一起吗？”

    “赤灵心？”

    想到小狐狸，关小山心里似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被触动，情不自禁展颜一笑，温柔地说道：“她呀——现在一个安静平和的地方和卷毛狗、智多星在一块，我若是逃出去，肯定要和她（它）们会合。哦，对了——李青妹妹，你还不知道吧，赤灵心其实就是小狐狸。”

    关小山刚开始说时，特别是说要和赤灵心会合之时，李青脸色原本有些不自在；待听说赤灵心就是小狐狸，她惊得双眉一扬，脸上的阴翳立时烟消云散，瞪大眼睛又是欣慰又是满意地嚷道：“原来赤灵心就是小狐狸。呵呵——太好了！真得太好了！”

    关小山颇为纳闷，不解地问道：“这……至于吗？我怎么看不出有什么好？”

    “我爱死小狐狸了，我喜欢赤灵心是小狐狸。呵呵，阿秀哥哥，这是我的事，你甭管——”

    李青特别兴奋，说着说着，突然伸头凑近过来，吧唧在关小山唇上吻了一下。然后笑呵呵地说道：“阿秀哥哥，以后可热闹了。等出了神界，不光我们俩在一起，还有小狐狸、卷毛狗、智多星它们。呵呵——太好了。对了，阿秀哥哥，我们怎么逃出神界？我应该怎么帮你？”

    受李青感染，关小山也有些兴奋，直到提及具体的逃离之策时方慢慢冷静下来，斟酌了片刻说道：“李青妹妹，这事不能急，我要好生想一想。在此之前，你需得小心谨慎，不能随意过来了，免得引起他人怀疑。这样——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先回新晋坛去，让我静心琢磨一下，五天后你过来，我们到时再具体细说。”

    “啊？这就要走啊——”

    李青有些舍不得，只是看了一眼天色，却有些无奈，踟躇了半饷，探头过来又吻了关小山一下，随后道了声“我走了”这才恋恋不舍地腾空飞走。

    李青离开后，关小山从兴奋中沉静下来，前前后后仔细推算，随即得出个结论。

    一个是李青绝不会有诈，不管是有人想利用自己对付云出岫，还是云出岫想对付自己，都不用费太多手脚，没必要让李青行无间道。另一个是李青只能起辅助作用，若想成功逃离，自己首先要弄通回真阵，接下来指导李青破解，待自己恢复了真君的实力才能掰开灵金锁链，最终逃出生天。也就是说，摸透回真阵是眼下最迫切的事情。

    想到这里，关小山顾不得暮色苍茫，一把抓过《回真阵》典籍，御使出一点烛火大小的火灵气照亮，逐字逐句地读起来。

    灵界文明以灵气为基，以五行生克变化为研修方向，修士的各种手段万变不离其中，尽皆源之于此。

    譬如丹药炼制之道，滋补类丹药就是用一切手段调补服用者体内的五行平衡，使其生生不息；灭杀类丹药就是用一切手段破坏服用者体内的五行平衡，使其脏腑肝胆自相冲突，衰败死亡。

    法宝炼制之道和阵法布设之道同样如此，或者以灵金、兽骨为介质聚集五行灵气，或者以大地山川为介质聚集五行灵气，然后根据一定的规律，诱发其中的五行灵气产生或相生或相克的变化，诸般不同的变化即是修士赋予法宝或者阵法的作用。

    回真阵的原理同样如此。

    不过，相较一般阵法，如回真阵、困妖阵、混灵阵这等阵法要复杂的多，不仅有很多基础小阵，而且分门别类地划作两个不相统属的独立系统，以关小山的理解，有了这等系统就可以称作复合阵法了。

    回真阵有两个系统，一个是识别系统，负责对阵法作用对象——真武者——进行识别的；一个是灭杀压制系统，负责对识别出来的真武者进行压制灭杀。

    识别系统是一块刻画有感应阵的阵盘，阵盘秘密藏在回真阵中心位置上，感应阵由数种凶灵之血描画，可以自动感应大阵覆盖区域内的五行灵气。

    任何生物对灵气都有吸附作用，不同生物对灵气的吸附能力有一个相对恒定的值，其中吸附作用最明显，吸附值最大的当属真武者，真武者打通了经络穴道，体内通畅顺遂；呼吸之时，全身毛孔如同无数门户同时开合，身周的灵气不由自主地要么被排出，要么被吸入，有着很明显的气场。

    刻画有感应阵的阵盘也叫阵眼，当感应阵识别到有真武者进阵以后，便催发一丝灵气诱发压制灭杀系统发生作用，并提供攻击目标具体方位。

    压制灭杀系统由五个聚灵小阵和一个调制小阵组成。

    调制小阵也是一个阵盘，灵气出入路线早就刻画妥当了。接受到识别阵传来的诱发信息后，调制小阵依照刻画的灵气出入线路先催动五个聚灵阵，然后按照固定的程式在五个聚灵阵中选取相互克制的灵气交流融和，产生一种能够阻塞经络穴道的“死气”，从毛孔中进入真武者体内，压制真气丹和真气。真气丹和真气一旦失去作用，真武者就会生出无力或者是沉重的感觉。

    关小山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弄通了回真阵的原理和布设规程，然后得出两个破解之道。一个是封闭全身毛孔，让回真阵识别系统无法识别。这一个太难了，他可以控制口鼻是否呼吸，却没法控制全身毛孔的开阖。另一个就如当初设想的一样，找到识别系统的阵盘或者是调制小阵的阵盘，毁掉或者抛到远处。

    回真阵是个大阵，规格最大的单阵覆盖区域有近十里方圆，规格最小的单阵也能覆盖两三里方圆。在方圆几里的灌木山石中寻找一块暗藏的的巴掌大阵盘看起来非常艰难，不过，对于精通阵法的人来说却很容易，因为识别系统的阵盘就是大阵的中心。只要探知到大阵的覆盖范围，就能推算出中心方位所在，就能很容易找出阵盘。

    不过，尽管弄通了阵法，关小山却有些为难，他不是布阵者，不知道蚀骨潭回真阵的规格和覆盖区域，李青是修神之士，感应不到回真阵，没法帮忙探知覆盖区域，这样的话很难推算出阵盘藏身的中心位置。

    该怎么办呢？李青若是真武者就好办多了。成为真武者倒很容易，现在开始修体，不消一两年她就能成为真正的真武者，只是这样一来，神体双修可以大幅提高修炼速度的秘密就多一个人知道。这合适吗……

    关小山仰望星空，心头一阵迷茫，他虽然选择信任李青，却还习惯保守自己的秘密；就像对赤灵心隐瞒智多星、金钟罩的来历，对智多星隐瞒自己穿越的身份一样，他的信任不会绝对，多少要有一些保留。

    夜空中黑影一闪，一个窈窕的身影从西北方冲天而起，向蚀骨潭这个方向飞来，到关小山头顶上方后，径直下落，在潭边稳稳站定。

    “李青妹妹！你怎么来啦？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夜晚之中虽看不清面目，关小山还是一眼认出来人；他和李青曾约定五日后再见，现在才过了三天，时间没到对方却提前过来，让他忍不住有些惊疑。

    “阿秀哥哥，是出了点事……”

    李青口中说是出事，却没有慌张，双手轻轻提着衣裾在蚀骨潭边上蹲下，在暗夜中静静地看着关小山。

    关小山却是一惊，急问道：“李青妹妹！出了什么事？你快说——”

    李青轻声答道：“阿秀哥哥，我想你！想得睡不着——”

    关小山一愣，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眼前黑影一闪，蹲在潭边的李青突然合身扑了下来，紧跟着暗香扑入口鼻，娇躯温软在怀，他浮在潭面上的脑袋全都陷进了温柔乡中。

    噗通一声响，李青纵身跳进蚀骨潭中，双手勾着关小山颈项，身子紧贴着他赤*裸的肌肤，口中娇呼道：“阿秀哥哥，对我来说，最大的事就是不能厮守在你身边。”娇呼声中，两片温软的樱唇热烈地堵上关小山的嘴巴，湿滑的小舌毫无顾忌地向前刺探。

    关小山这才明白所谓的出事到底是什么，悬起的心跟着放下来。他被囚已有四年，九年的孤单凄苦好似在他心里累积出了一座火山，此时经李青稍一勾动，这座火山立时喷发了。他嗷叫一声，拼命扯动镣铐，将李青搂在怀里，双脚用力后蹬，将她死死摁在对面潭壁上，然后疯狂地亲吻揉*搓。

    李青似乎也已疯狂，炽烈地给予回应，口中嘤咛娇呼不已：“阿秀哥哥——要了我吧，我早想给你了。阿秀哥哥，来吧——要了我！就在蚀骨潭，在你受苦的地方要了我，我要在这里给你带来一点快乐……”

    娇呼声入耳，将关小山彻底点燃了，这一刻他忘了被囚之身，忘了自身所在。大吼一声，提枪挺身向前冲刺……

    蚀骨潭很小，方圆仅仅一个桌面大小，却刚好容得两人并立倾斜；灵金锁链不长，好在也有两尺多活动余地。李青初经人事，但有双修功法在身，丝毫不惧关小山的凶猛。

    两人炽烈如火，忘记了场地的狭窄，忘记了条件的艰苦，直管在蚀骨潭中起落浮沉，一会儿依靠潭壁凶猛冲击，一会儿荡漾在药汤中温柔嬉戏。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眼见天色微明方才罢手。

    “青妹，快走吧，小心被人看见。”关小山比较理智，此时开始后怕，连声催促李青离开。

    “阿秀哥哥——你想好脱身之策没有？我想立时跟你逃离神界，去四海逍遥，半刻都忍耐不下去了。”李青不舍，有话没话地随口说着，找理由赖在关小山怀里。

    “我已经琢磨好了。若想逃走，你需要从现在开始修炼真武者功法，修炼个一年半载就成了。”关小山没有再犹豫，决定让李青修习真武者功法。如今他已经和李青结为一体，修炼真武者功法也是为了帮助他自己脱身，他没有理由再对李青隐瞒。

    “修炼真武者功法？”李青苦起俏脸，显得非常不乐意，真武者功法向来不被修神之士瞧在眼里，李青也不例外。

    “青妹，听我的话，好生用心修炼，以后自然会有你莫大的好处。”关小山神秘一笑，道：“什么好处我现在不说，你以后慢慢体会吧……”

一百四十章希望太多

    有云出岫赠送的凶丹支持，李青修炼真武者功法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所需要的只是等待，等待经络穴道被一一打通，等待真武者的特征足够明显以便回真阵识别。自此，脱困已在预期之中，曙光就在前面。

    李青的到来不仅让脱困露出曙光，还给关小山的囚禁生涯添加了不少香艳。尽管一再被告诫小心检点，她却像沉醉其中的瘾君子，一次次地不停犯戒，隔个十天半月就偷偷溜到蚀骨潭和关小山恩爱双修一番。

    在逼窄的囚牢中、在提心吊胆害怕被人发现的气氛里进行双修特别刺激；明知不妥，关小山却情不自禁地亢奋向往，不用李青特意诱惑就一次次心甘情愿地坠入殻中。幸好李青在新晋坛追随者虽众，一个个都自持大神身份，没人做得半夜敲寡妇门这等行径，没人暗中监视跟踪李青；神界其他修士则喜欢蹲守在自家洞府，和伴侣恩爱双修，没誰半夜出来闲逛，所以，蚀骨潭香艳的双修看似危险，却终究没有败露。

    这段时间，唯一让关小山感觉到不爽的是——李青修炼真武者功法的进度不如预期的快。按照他和赤灵心以往的经验，只需修炼半年，李青就该进入高级真武士阶段，就能具备诱发回真阵压制的明显的真武者特征。谁知过了半年，李青仅到中级真武士阶段，和一般修士进展相差不多，丝毫没显出神体双修的好处。

    关小山做好了准备，只等李青感受到修炼进度异常时就大大炫耀一番神体双修的好处，见到这种情况不由得暗自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先夸下海口，否则，现在可就难堪了。

    庆幸之余，他还感到纳闷。神体双修的好处在他和赤灵心身上都得到了验证，为什么在李青身上不行？赤灵心和李青一样五行属性不全，也是在成灵后才开始修习真武者功法，这说明神体双修不需要齐头并进、也不在意五行属性是否俱全就能发挥作用。既然如此，李青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关小山大惑不解，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慢慢等待李青进步。就在这个时候，神界发生了一件大事——坐镇离火宫的林容神君成功进阶为至尊了。

    尽使是在神界，出现至尊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要知道昆仑州平均一年只能诞生两位大神或真人级修士，平均二十年才诞生一位神君，平均三百年才诞生一位至尊。三百年可不算短，对许多普通修士来说，三百年就是一生。如此长的时间才能出一位至尊，可想而知这在神界是多么盛大的喜事了。

    第一个告诉关小山这件喜事的是柔娘。

    柔娘一边处理药草，一边喜滋滋地唠叨：“林容神君真了不得！进阶成至尊啦！至尊啊——嘿嘿，老娘从来没想过，只盼这一生能进阶为神君。嘿嘿，现在应该没问题了。”

    “你好兴奋！难道曾经暗恋过林容神君？”关小山对这件喜事倒不在意，也没觉得这事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只抓住机会打趣柔娘。

    柔娘笑骂道：“死鬼陆秀，你知道什么？实话告诉你吧，林容神君成为至尊后会离开神界前往至尊天。呵呵，依照惯例，将由坐镇逍遥谷的神君或者是五行属性俱全的神君接掌离火宫。端木广神君不仅坐镇逍遥谷，还是五行属性俱全的神君，嘿嘿——接掌离火宫是顺理成章之事。你明白吗？”

    听到这里，关小山才意识到不妥，眼前这件大事和自己并非毫无干系。柔娘见他脸色阴沉下来，也意识到什么，便收敛笑容，没有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第二个告诉关小山这个消息的是张子管，就在柔娘说后没过两天，四年多没见过一面的张子管突然来到蚀骨潭。

    “陆秀，无涯神君让我来看看你，他希望你不要着急，安心在蚀骨潭呆着，若有机会，他和小姐会想办法帮你洗去嫌疑、脱出牢笼的……”

    张子管很平静，没有多年不见的亲热，只照本宣科地传达云无涯的交代。

    关小山听明白话中含意，云无涯这是放弃了对他的救助，张子管代传的话语不过是放弃时最后的安慰罢了。尽管云出岫才是自己陷身牢笼的罪魁祸首，尽管并没有指望云无涯帮忙洗去嫌疑，关小山还是追问了一句。“为什么会这样？”

    张子管叹息一声，道：“陆秀，林容神君进阶成至尊了，马上就要前往至尊天；离火宫很可能会有端木广接掌。无涯神君和小姐接下来的心思是如何保住临尘阁大长老的职位，暂时可能顾不上你这边。”

    “哦，我知道了——”

    关小山无所谓地点点头。

    第三个告诉关小山这个消息的是云出岫，张子管走后第二天，云出岫就来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了一位扈从神将。

    两人分别将近五年，云出岫几乎没什么变化，和以前一样的年轻、美丽，只是威严多了一些，举手投足越发的老练成稳。

    云出岫的到来让关小山有点意外，却不十分意外，因为他猜到云出岫是为林容进阶为至尊一事回得神界；真正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云出岫的扈从神将。

    云出岫的扈从神将是位女子，这女子肩宽胸挺，长腿蜂腰，好如一头豹子，浑身上下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看起来健美而又剽悍。关小山不是为此吃惊，让他吃惊得两颗眼珠都差点掉下来的原因是——这位女神将竟是他多年不见的熟人——十万森林宗主家族水家的嫡亲子弟水花子。

    和水花子一别十余年，中间关山万里，没有丝毫联系，关小山差不多将这个人忘得干干净净了。可就在这个时候，这个人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身份一种不可能的方式突然出现在面前，这让关小山惊得下巴差点丢了。

    水花子却不十分意外，见到关小山时早早荚了荚眼，暗中递了个眼色便掉转脸好似不认识般不再理会。

    “怎么？”

    云出岫狐疑地问，眼光在关小山和水花子身上扫了一遍，原来关小山太过吃惊，丝毫没顾得掩饰神色，被她瞧见不对了。

    瞥见水花子假作不识的模样，关小山心念一转，立时将吃惊的神色换作忿恨，冲云出岫恼怒地嚷道：“很好！不错——护身神将已经有了替补，想来云大长老也该有新的双修伴侣了，怎么没带来让我认识一下？”

    这番抢白非常应景，云出岫疑心顿消，默默地看了他一阵，然后指着水花子解释道：“阿秀，这是我的好姊妹——十万森林水家嫡亲子弟水花子姐姐。花子姐姐不是我的护身神将，一年前她和水家商队来到昆仑城，与我一见如故，就留了下来随身保护我。你别乱猜，我现在没聘用新的护身神将，也没心情结识新的双修伴侣。”

    “是吗？”

    关小山悻悻地说，趁机收回目光，再不遇水花子对视。

    “花子姐姐，要不你去旁边转转，这里有回真阵压制，可能会让你感觉不舒服。”云出岫对有意保持距离的水花子说了一声。

    水花子立即回过意，嗯了一声，招来一只墨羽大雕，骑乘上去后一飞冲天，在上方来回盘旋。

    关小山对云出岫又气又恼。气是因为五年的双修情分在她心中似乎无足轻重，说翻脸就能翻脸；恼是因为自己这五年受尽孤单凄苦的煎熬，而罪魁祸首正是云出岫。只是除了气恼之外，他对云出岫并没有恨。毕竟，云出岫留了许多余地，不仅没有将他是关小山这件事公之于众，甚至还为他提供了大量的修炼用凶丹。诸般种种，让人想恨都恨不起来。

    在这种复杂情绪的作用下，关小山没法虚与委蛇，待水花子离开后，便赌气地一转脸，看也不看云出岫。

    云出岫见状，悠悠叹了一声，问道：“阿秀，你还好吗？”

    听见这句问话，关小山愈发气愤，头也不回地冷哼一声，道：“哼——你说呢！”

    云出岫又叹了口气，声音跟着变轻柔了。“你看起来不是很好，头发胡子好乱。嗯~~~你过来，我给你理一理。”

    关小山一怔，身不由己地就想依照吩咐移靠过去，让云出岫为自己打理须发。身子刚刚一动，他心中郁愤又起，便硬生生止住移动之势，口中冷冷说道：“我不过是一低贱囚徒，哪敢劳动云大长老？再说，也只有这样才配我囚徒的身份，理它干什！”

    云出岫没有再勉强，依旧柔声说道：“阿秀，你的那件盔甲式法宝还好吧？蚀骨潭伤不到你吧？你现在修炼进展如何？”

    云出岫越是关切，关小山越是郁愤，待她话音一落，便赌气顶撞过去。“你问这些干吗？我是死是活是好是坏与你何干？”

    云出岫似早有准备，一点也不生气，只柔声说道：“阿秀，你知道吗？花子姐姐只比我大了五六岁，眼下已经是真人级修士了。由此可见，这天下奇人异士真的很多。不过，这么多年下来，这么多的奇人异士却没一个能成为真武者至尊，说明真武者至尊实在太难达成；阿秀，你在这里应该静心苦修，不要沉醉在过往之中，不要因为生我的气耽搁了修炼……”

    关小山听得一阵心烦，出口打断道：“修炼之事就不劳云大长老操心了。放心吧——单单为了逃出蚀骨潭，我也会用心的。”

    “你能用心就好。”

    云出岫微微颌首，继而面现愁容，忧虑地说道：“我原本想尽量在昆仑城呆久一些，争取呆上三五十年，为你、为我、为爷爷、奶奶、张子管积攒到足够的灵晶和凶丹。现在不成了。林容神君进阶了。林容神君坐镇离火宫，原是神界最有权势的神君，而且非常赏识爷爷，爷爷的临尘阁大长老职位就是他推荐的。可惜，修士成为至尊以后必须前往至尊天，不能再过问神界之事。林容神君一旦离开，我这个大长老职位就不可能保住。以后修炼的资用肯定会变得很艰难，不过，你安心修炼，我会想办法帮你弄到凶丹的……”

    关小山一阵无奈。他想要的是自由，对修炼用的凶丹并没在意；因为有了自由，他自己就能弄到凶丹。云出岫却禁锢了他最重要的自由，然后一厢情愿地为他谋取并不重要的凶丹，这种做法让人又是气恼，又是沮丧，却又不好发作。

    吭吭哧哧了一阵，关小山只好悻悻说道：“云出岫，你把我当什么，随便予取予夺？满意的时候就为我谋取修炼凶丹；不满意的时候随手丢弃在这种鬼地方一关五年。”

    云出岫不加思索就回道：“阿秀，你别怪我。我这人素来恩怨分明——你救过我，和我有五年的情分，我一直没有忘记，心里至今当你是我的双修伴侣和护身神将。但你多次欺骗我，让我不敢再对你有一点信任，所以，我要惩罚你，让你为欺骗付出代价。”

    听到这里，关小山忽然被勾起心事，不由得忿声喝道：“云出岫！你知道吗？你性格中有一点令人非常讨厌，至少让我非常讨厌！那就是太骄傲。骄傲原不是坏事，可若过头变成狂傲就非常令人讨厌。你知道吗——第一次给你的四格漫画之所以又让人陶醉向往的魅力，只因为那是我用心画的。在大河源初次见到你的时候，在从大河源回来的路上，我的心如同漫画画的一样赤诚，对依靠在冰窟中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对怀里迷茫无助的小女孩充满痛惜，只想竭尽全力去保护她、守护她，让她快乐，让她开心。可惜，我太糊涂，那个女孩其实不需要这些，她把自己看做九天之上的主宰，可以对他人予取予夺，她需要的是效忠服从，不是呵护照料。大河源的劫难如同一时失足，骄傲的主宰跌落凡尘不久就回到了九天之上，又能对他人予取予夺了，于是，就凭着自己的猜测臆想对帮助过她、对想守护她的人翻脸无情，痛下狠手……”

    “……我诈死改名，以阿秀的身份再次回到你身边，从参赞军事，到护身神将，再到双修伴侣；身份一步步高起来，可我知道，我和以前的关小山一样，在你眼中，还是一个可以予取予夺的下人、部属；我的命运随你的心情变动。和你心意时，你可以将端木广拒之门外，和我结成双修伴侣，不和你心意时，你能随手将我置于囚牢，即使是提供修炼用凶丹，也是完全出自你自己的心情，我没权利反对，必须接受。你——就是这样，把自己当作主宰，把自己的意志当作别人的意志。如同你刚才所说，对我恩怨分明，有奖有惩。但是——谁给你奖励我惩罚我的权利！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资格奖励我惩罚我！我说过——我愿意守护在你身边，让你幸福快乐。但我要做的是你的男人，要做的是你的守护神；不是你可以予取予夺的下属。懂不懂！”

    关小山说得痛快淋漓，将这些年来积压在心头的不满怨恨通通倒了出来。

    云出岫听得脸色惨白，眼神呆滞，早就怔住了。

    关小山说的不假，她确实习惯了云帅这个角色，确实习惯自己决断，在昆仑城尚有情可原，关小山算是她的下属，入了神界就不一样了，特别是两人结成双修伴侣后，关小山不仅是她的神将，还是和她平等的伴侣，但她一直没有转变意识，依旧将他视作下属任意处置决断，并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从未就此深思过。直到此时关小山怒声喝问“谁给你的权利”，她才意识到不妥，意识到自己的莽撞。

    发泄一通后关小山心里舒服多了，转念想到自己从云出岫身上获得不少好处，而且即将脱困而走，也就不为已甚，闭口不再指责。云出岫沉浸在往事是非对错之中，一时间没有回过神，也没说话。蚀骨潭畔由此沉寂下来，唯有初秋的山风来回盘旋呜咽啸叫。

    过了许久，云出岫似乎拿定主意，小嘴轻启，开口打破了沉默。“阿秀，以前我确实做得不好，不管什么事都依照自己的心意决断，没有考虑你的想法。我以后不会了，以后有什么都先和你商量。另外——我不是为自己辩解——以前我处置你是因为把你当自己人，你欺骗我很多次，我不可能就此罢手。如果以后你再欺骗我，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不会再按自己的心意处置，但是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以后？我们还有以后吗？”关小山愕然一愣。

    “有！只要你如你所说真的用心，我们就有以后……”

    云出岫声音一扬，带着少许振奋说道：“林容神君走了，端木广神君应该会执掌离火宫；爷爷想邀请几位相熟的神君说项，希望保住我临尘阁大长老的职务。不过，我估计此事十之**难成，端木广神君绝不会让我在昆仑城久留；与其如此，不如我自己主动辞去大长老。当然，我会附加一个条件，那就是洗去你的嫌疑释放你离开蚀骨潭。端木广神君刚刚执掌离火宫，只怕也不愿因为你让临尘阁大长老的职位出现变数，而且，以前囚禁你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去昆仑城任职，囚禁你是为了保护我的清白。只要我不在昆仑城任职，你是不是凶灵联军的奸细其实很无所谓，一点都不重要，也就没有了囚禁的理由。所以，你放心吧，耐住性子再等一段时间，早则两旬，晚则三月，我必定想法子放你出来。”

    “呵呵……这个……太出人意外了……”

    关小山不知说什么好了，心头蓦然涌上荒唐无稽的感觉，好像自己置身在一场戏剧中。再过两个月，他的囚期就满五年了。前四年，他一个人孤独地待在这里没人过问，每过十天才能和“牢头”柔娘说一次话。最后这段时间，突然热闹起来，不仅李青来救，水花子也来了，虽然还没机会和水花子说话，虽然水花子来得很意外，但只细细一想，关小山就知道水花子是冲着营救自己来的。这且不说，让人吃惊的是，罪魁祸首云出岫也一反常态，要走正途救他脱困。所谓祸不单行，好事成双，用在此时的他身上最应景不过了。

    “阿秀，我要走了；我刚进神界直接到了这里，还没去离火宫呢。你耐心等几天，不需多久必定会有好消息。”

    云出岫以为关小山高兴的傻了，抿嘴一笑，招呼一声，骑乘上丹顶鹤与水花子联袂赶往离火宫方向。

    关小山看着渐去渐远的两个身影，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如果没有料错的话，今晚水花子一定会溜过来。有她相助，今晚就能脱身，那么——到时他走还是不走呢？

    若走，等于叛出神界，以后再难从神界学到修炼诀要，特别是从神君进阶为神尊的修炼诀要，他一点都不知道。而且还有后患，肯定会拖累云出岫，甚至云无涯也会受到牵连。

    云出岫的正途脱身之策无疑稳妥，如果可以，他愿意多等一段时间。可惜，这只是云出岫个人的想法，决定权不在她手中。不说端木广，云无涯那一关都有可能过不了。在云无涯眼中，关小山是否被囚相比临尘阁大长老之职算不得什么。若是为等待云出岫的消息而错过水花子的襄助，就只能指望李青慢慢修炼成高级真武士，这样拖下去的话，谁知道以后又会出什么变数。

    关小山左右都感觉为难。

一百四十一章顺利脱身

    月上中天之时，水花子不出意料地来了。她担心动静太大，就没有骑乘飞骑，一路悄悄摸索着过来，因为路不熟，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

    “花子，你这是……”

    尽管已经猜到水花子的目的，看到敏捷如豹的熟悉身影靠近过来时，关小山还是问了一声。

    水花子蹿过来，压低声音，语速很快地叙说道：“一年半前我去了野猪林一趟，见到赤灵心，她说你被聘为神将随云出岫进了神界。我当时没事，就到昆仑城走了一遭。谁知到了昆仑城发现云出岫成了临尘阁大长老，你却不在身边，就四处打听你的下落。昆仑城知道你处境的修士不多，打听了两三个月我没打听出来，这时正好有一支水家行商小队去了昆仑城，我让行商小队介绍我认识云出岫，然后就留在她身边了。这一年我不停地对云出岫旁敲侧击，才渐渐弄清你的处境。”

    关小山心里一乐，对水花子的心意十分受用，口中却道：“花子，你费这么多精神打听我干嘛？”

    水花子知道关小山是明知故问，还是回道：“当然是为了救你，谁让我和水家欠你恁多。”

    关小山抓住她话中漏洞，追问道：“救我？难不成你有未卜先知之能？在野猪林、在没打听出具体情况前就知道我陷身囚牢？”

    “我……”

    水花子一滞。

    她当然没有未卜先知之能，事实上她孤身来到昆仑州是想见关小山一面，在野猪林没见到自然不甘心，就一路打听到云出岫身边去了，然后才弄清关小山的处境，只是其中的缘由却不好启齿，所以托说是相救关小山，没想到被关小山抓住破绽，装傻充愣地追问到底。

    “你这人废话真多，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顾这些闲事。”

    水花子为避尴尬，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埋怨了关小山一通，又急急问道：“我进阶成真君以后才从十万森林出来，听云出岫说，这里有回真阵的禁制，当时以为能破得开，没想到这个禁制挺厉害，现在把我压制得勉强算是真人级，扯不开灵金锁链。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好法子没有，笨法子到有一个。”

    经过几个时辰的考虑，关小山终于拿定主意，决心先先办法脱身，至于从神君进阶到神尊的修炼诀要以后再想办法，而且云无涯和云出岫并非一般修士，即使自己叛出神界，对他（她）们的拖累也不至于太大。所以，听水华子说到正题，便精神一振，手比指画地说开了。

    “水花子，这个回真阵中心位置上有一块凶物血液刻画的阵盘，只要你通过身体感受探知这个大阵的笼罩范围和大致形状，我就能推算出中心位置，然后你找出阵盘或者毁掉或者抛离原有位置，这个大阵就算破了。不过——等这番动作做下来，天肯定亮了。云出岫什么时候离开神界？你时间是否充裕？若是不充裕就别轻举妄动，否则，半途之时被人发觉可就糟了。”

    水花子松了口气，欣然说道：“你放心，我的时间很充裕。恭送林容神尊前往至尊天的盛会明天才举行。盛会之后还有神君会议，云出岫虽然不参加，却会留下来等待神君会议的结果，至少要到三天后才离开神界。这样——今晚我先探查回真阵的笼罩范围和大致形状，然后赶回去陪云出岫。明日白天你推算好阵盘所在，晚上我骑乘灵宠过来，搜寻阵盘，破开禁制后，我们共同骑乘灵宠离开。”

    “这样最好！”

    关小山精神又是一振，叮咛道：“花子，探查之时一定要仔细，要不然推算容易出错。”

    “放心！”

    水花子沉声答应，身影一闪，没入到蚀骨潭四周的怪石之中，开始探查回真阵笼罩区域。

    水花子足够仔细耐心，一点点摸索探查，直到天色微明时才将回真阵笼罩区域探查清楚。探查出来的回真阵是个中心臃肿、四边粗短的十字形。

    “大致就是这样，北边距离蚀骨潭约莫四十丈抵近谷口，南边距离蚀骨潭约莫三十八丈紧依山腰，东面……”

    水花子一边说一边将探查的情况用石块在关小山面前码放了一个比较准确的模型，然后道：“我要走了。要不然云出岫会四处寻找闹出动静的。你慢慢推算，晚上我在过来。”

    说罢，急匆匆离去。

    关小山数学几何学得不错，有水花子帮忙探查，推算出中心位置对他来说很容易。水花子走后，只用了一刻钟，他就推算出回真阵中心大概在蚀骨滩东北方向五丈处，随后又反复检验，最后确定了一个以一墩卧虎形巨石为中心、半径不超过一丈的圆形区域。

    确定之后，他暗叫侥幸。因为他有九成把握确定阵盘是埋设在卧虎巨石之下，卧虎巨石高有半丈、长有一丈，估计至少有万斤之重；即便李青修炼成高级真武士也只能望洋兴叹，幸亏有水花子这个高等级修士在。

    到晚上的时候，也许是沉了破釜沉舟之心，水花子骑乘飞骑，披挂齐整，早早就来到蚀骨潭，飞骑还没听闻，就沉声问道：“怎么样？可推算出来？”

    “算出来了！应该在那蹲似卧虎的大石一带。”

    关小山伸手一指，再度肯定道：“不会错！而且那蹲卧虎石十之**就是为了遮掩阵盘的，阵盘很可能就在它下面或者其中某个部位。”

    水花子再不多言，从墨羽大雕上一跃而下，将长枪往潭边用力一插，径直向卧虎石走去。“是这块吗？”她问了一声，不等关小山回答，便弯腰蹲下，双手抓住卧虎石底部用力一掀。

    卧虎石颤了颤，随即翻滚到一旁。

    水花子赶上去，如同前辙再一掀，卧虎石再度向前翻滚；她紧跟在后双手不断推掀，卧虎石磨盘一样向前不断翻滚，翻到十余丈，水花子停住手转回身说道：“这距离够远了，大阵却没什么反应，阿秀——阵盘应该不会在大石里吧？”

    关小山暗赞一声聪明，非常同意水花子的判断，回道：“应该在卧虎石下面，你好生找找。再没有就在四周找。”一边说，一边施展神术，召唤出三四朵火灵气蜡烛一般漂浮在空中照亮。

    卧虎石下面是黑糊糊的松软的泥土，水花子手持长枪，在火灵气的照耀下试探着下刺，探寻异常。刺了二十多枪的时候，深入地表一尺多深的枪刃咚地一声闷响，似乎刺中了什么坚硬之物。

    “泥沼术！”

    不等水花子挥枪拨土，关小山先循声定位，御使出一道土属性法术将唱腔刺探之地化作一片松软的泥沼。

    水花子见状，伸出双臂在泥沼中一阵摸索，忽然叫了一声“找到了，你看看是不是它？”说话间从泥沼中掏出一块黑糊糊的圆盘状物事扬了扬，就向关小山走过来。

    关小山用心感受四周的动静，口中回道：“不好说，大阵还没有变……”

    话音未落，他忽然感觉身子一轻，一股巨大的冲力从心底油然而生，力量大得似要带他飞起来。

    水花子也感受到了异常，身子一震，惊喜地叫道：“就是它！”

    关小山已然知道水花子手中那个黑糊糊的圆盘就是阵盘，因为失去阵盘回真阵正在丧失压制作用，但却没法回答没法表示惊喜，因为他体内正在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

    “咔吧咔吧……”

    关小山所有的关节如同爆豆炒熟了一样发出一声声脆响，随着爆响声，身子以看得见的速度一点点涨大，似乎以前被压缩得狠了，如今有机会恢复就拼命暴涨。与此同时，体内如同爆发了两座火山，一座在心口，鲜血汹涌劲喷，在周身上下呼啸奔腾，不可阻止的势头中带着沉稳的巨大力量。一座在气海穴，一道道真气如霹雳闪电，嗤喇喇冲出真气丹，在经络穴道中疯狂肆掠，所到之处，不管是纤细的毛孔还是粗壮的经络都凶猛暴涨，结成一个宽阔畅通的密集网络。更让人吃惊的是，气海穴的真气丹也不甘落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在此之前，关小山的真气丹和凶物凶丹差不多，仅有蚕豆大小；可在此时一圈圈的暴涨中，没用多久真气丹就有鹌鹑蛋大小了。

    面对身体发生的巨变，关小山初始还非常吃惊，当感受到体内无穷无尽、奔涌不息的真气和力量时又转惊为喜。毫无疑问，此时的变化只有好处，没有半点坏处。紧跟着，他脑中电光一闪，恍然有些明白——他印象中，记得运动员或者习武之人平时训练需要加重负荷，以此挖掘自身潜力，譬如练习轻功需要捆缚沙袋。他被囚在蚀骨潭这段时间的修炼就和重负荷训练相仿，回真阵的压制就是他的沙袋、他的重负荷、他的束缚，在这里修炼虽然进展缓慢之极，但这种进展极为凝厚扎实。一旦压制消除，恢复到正常状态，艰苦修炼的效果就开始显现，此时的变化正是这种效果的正常展现。

    “阿秀——怎么回事！你感觉怎么样？”

    蚀骨潭畔的水花子发现关小山的异常，以为出了什么意外，一边关切地问，一边俯身蹲下，准备帮关小山扯开缚身的灵金锁链。

    “我没事！好的很！”

    感受到体内生生不息的力量，关小山亢声呼道：“花子！不用你帮忙，我自己可以！”说罢，双手相互交叉，十指分别扣上左右手腕上的灵金手铐上，低声喝道：“开——”

    随着喝声，手腕上圆环状的灵金手铐渐渐扭曲变形，被十指扣住之处开始向外拉生，渐次变细变长。没多久，紧紧箍在手腕上的两只圆环就成了两个扁平椭圆的大窟窿。

    关小山估摸差不多了，双手轻轻一抖，轻易从灵金手铐中脱出。

    “好！阿秀——没想到你不仅进阶成了真君，修为比我还要深厚得多！”水花子见状，情不自禁扬声赞叹。

    关小山沉浸在力量奔突的感受之中，没有说话，双手上探，扣住颈项的锁链，闷哼一声，将颈项锁链撕扯得越来越大。人的头部比颈部粗壮许多，颈项的镣铐需要扩大两三倍才能让头部脱困，这里原本就是最难的。

    关小山此时却好似有无穷的精力，低声闷哼中，像拉扯兽筋皮索一般，一口气将颈项锁链扯成一个扭曲的大项圈。随后一摆头，从中钻了出来。

    连续扯开了三道锁链，关小山毫不感觉疲累，一低头，全身沉入潭底，抓住双脚镣铐继续撕扯。当他一口气用尽，两条灵金脚镣已然松开。便双脚就势在潭底一蹬，水声哗啦连响，他一飞冲天，从潭底跃上半空。

    身在空中，丝丝秋风从肋下吹过，关小山忽然生出飘飘欲飞之感。他知道，修士进阶到真君，开始感应到灵气，也就可以借势滑翔一阵。但他不认为自己是在滑翔，他感觉自己在飞，和使用神术飞行的感受一样，轻盈灵动，自由自在。和大神相比，唯一欠缺的是持久，当一口真气用完，他身子一沉，不由自主地向下滑落。

    这个身子被束缚了将近五年，此时难得自由，关小山自然要好生享受一番自由的滋味，便借助肌肤感受到的气流，身子轻巧地一偏，又一转，如冲浪般轻飘飘地向水花子飞过去。口中兴奋地喊道：“花子——你看我的滑翔之技怎么样？”

    “真不……啊！”

    水花子脱口称赞，只是话到半途，突然像发现什么双眼惊怖地大睁，瞪着空中的关小山厉声惨呼。

    “花子——你怎么啦！”

    关小山大惊，顾不得在空中继续表演，腾身飞过去，伸手去抓水花子，意欲问个究竟。

    “啊！别过来——啊！别过来——啊！！！”

    水花子看见关小山却如看见蛇蝎，吓得睁大眼睛不知所措，只能惊恐地高叫。

    “花子，你怎么啦？”

    关小山纳闷地问了一声，然后顺着水花子瞪视的目光低头往自己身上搜寻。他一低头，目光在身上一扫，旋即便如水花子一般恐怖地大叫一声，惊得身子腾地一下跳起老高。

    关小山入目见到的是自己赤条条的身体，

    为了让蚀骨潭的汤药更好地发挥作用，被囚之徒从来都是精赤着身子，关小山也不例外。平时他还记得这件事，此时一则是心思全在脱身上面，二则是适才身子突然发生了异变；所以，他把这时忘得干干净净了。

    这时是晚上，漂浮在空中的几点灵火早被关小山收了。夜色晦明，单是赤条条的身体原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他胯*下有一凶猛物事昂扬挺立，凶态毕露，蠢蠢欲动。原来刚才他身子如火山喷发一样发生巨变，胯*下物事受其影响跟着膨胀鼓凸起来了。

    关小山终于明白水花子为什么惊骇了，同时自己也被胯*下物事的丑态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一头钻进去。可惜蚀骨潭畔没有地缝可以钻，他只好一边大叫，一边伸出双手捂在裆*部。只可惜胯*下物事不同寻常，昂扬状态下，用力轻了捂盖不住，用力重了，痛疼是次要的，弄出好歹可是大事。所以，他只好应付差事似的半掩半遮。

    不过关小山的动作还是有用的，至少提醒了惊呆住的水花子。她又是一声大叫，终于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没有一双惊骇之极的妙目在一旁虎视眈眈，关小山也恢复了镇定。随即不禁有些好笑。水花子看似粗野豪气，谁知在男女之事上比李青害羞得多，随便一吓就不知所措，除了大叫连捂眼都做不出。

    “啊~~花子，这个~~今天就便宜你一次，让你看了个够。下次别这样，早早闭上眼睛哈……”

    眼前的形势太过尴尬，关小山只好通过插科打诨缓和气氛。

    “啊！谁想看啦！谁占便宜啦！啊！！！”

    关小山的话像是一点火星，水花子轰地一下爆炸了，又是跺脚，又是吼叫，气得无以复加。可惜她双手捂在脸上，任是再生气，对关小山也无可奈何。

    “好啦，好啦，你没占便宜，我也没吃亏，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算了。”

    关小山已经泰然下来，大度地放过水花子，便开口讨要遮羞衣物：“花子，你该穿的有内衣吧。若有就把盔甲脱下来给我遮遮身。若没有，嘿嘿……我就需要找几片树叶了。”

    “你找树叶去！”

    水花子不假思索地给了一个答复。关小山一愕，没想到水花子也会有真空上阵的雅好，正乱猜想之际，水花子又羞又急地嚷道：“我有穿内衣啊！只没办法脱盔甲，我……我手不敢放下来……”

    “不敢放下来？！”

    关小山心里打了个突。眼前这位资质绝佳、修为千里挑一的女真君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雏儿，轻轻一吓就没一点主意了，开始不知道捂脸闭眼，现在也不知道转身，脑袋里只怕是一片空白了。

    轻轻叹了口气，他不想再给对方添乱，自己转到水花子背后，然后说道：“好啦，花子，你现在可以睁眼脱衣了。”

    “我不睁！我就不睁！我不占你便宜！”水花子坚决地叫嚷。

    “你没听出我在你背后吗？你睁了也看不到什么，也占不到便宜。呵呵——”说着，关小山忍不住一笑，道：“除非你回身偷看！”

    “谁偷看啊！我才不会呢！！！”

    水花子依旧大声叫嚷，只是也放下了捂脸的双手；然后像是余悸未消，哆哆嗦嗦地慢慢解开衣甲。

    两人呼天喊地闹腾的声响不小，关小山怕附近修士听到后过来查看，便不敢再生事，待水花子褪下衣甲，他拿过来草草裹到身上，先收拾了潭边的凶丹，接着找到回真阵的两个阵盘，随后招呼水花子上路回转野猪林。

    通过自己的亲身体会，他明白在回真阵中修炼有不少的好处，便有意在野猪林布设一个，专门供自己和赤灵心修炼用。这几年他看了一大堆有关炼制丹药和布设阵法的典籍，只是没有亲自动过手，也就是有理论知识，没有实际操作能力，知道怎么布设回真阵，却不一定能成功，所以，只好将蚀骨潭的阵盘搜集了带上。

    关小山没有灵宠，身上穿的灵金盔甲又比较沉重，不方便飞行，于是便和水花子同乘一骑。水花子还没有从刚才的尴尬中恢复过来，同乘之时不仅不说话，还斜签着身子尽量远离关小山，只是墨羽大雕背部可乘部位并不多，无论她如何躲避，都不能保证丝毫不碰触到关小山。

    关小山已经忘了尴尬，心神都用在思虑上，待墨羽大雕刚刚飞起，他似乎想起什么，突然一指西北方一座笔挺如柱的秀峰说道：“去那边，我还有一个同伴。”

    关小山口中的同伴自然是李青。

    李青经云出岫引荐，也被收为逍遥谷所属修士，在新晋坛暂居的住处正好是云出岫和关小山以前居住的甲子一栋。

    关小山知道这些，当下熟门熟路地引着水花子飞进新晋坛，在甲子一栋前落下。

一百四十二章三个女人一台戏

    “李青妹妹……”

    关小山扣了扣木门，轻轻喊了一声。

    “啊——”

    屋内响起一声惊呼，紧跟着木门吱呀一声猛地被拽开，半明半暗的夜色下露出一张不敢置信的脸庞，不是李青却又是哪个？

    “阿秀哥哥！你这是……”

    李青以为自己身处梦中，一边惊问，一边试探着伸手到关小山身上摸索，当触到冰凉的灵金盔甲和温热的脸庞后，双眸忽地一亮，又是惊喜又是狐疑。

    关小山待她完全安静下来，才开口说道：“李青妹妹，我已经脱身了，现在要逃离神界。你若愿意，收拾东西这就随我走，不愿意便罢，以后有事可以到野猪林找我。”

    “我愿意，我愿意……”李青连声答应，身子一动跳起来冲进木屋，一边连珠价嚷道：“阿秀哥哥，你等等——我一会就好——”

    修士都很穷，所有的一切都会换作修炼用灵晶或者凶丹，积攒不了财货。木屋噼噼啪啪一阵响，李青刚进去没一会，转眼间就拎了一个简单的行囊走出来，兴奋地说道：“阿秀哥哥，走啦，我带你飞出神界。”

    “不用啦，我坐灵宠，你跟在一边飞行。”关小山一侧身，指了指在不远处等待的水花子和她的灵宠墨羽大雕。

    “嗯？她……就是赤灵心？”

    李青脚步一滞，凝神看了过去，待发现自己不认识，就误以为水花子是关小山那只神奇的可以变幻人形的“灵宠”赤灵心。事实上，李青成神之时，水花子已经到了云出岫身边，她的公开身份是云出岫的密友，护卫只是兼带之事，并不经常在外抛头露面，是以，李青没机会认识。

    “不，她是水花子，不是赤灵心。”

    关小山简单解释了一下，就迈步向墨羽大雕走去，口中催促道：“快走吧——出了神界我再给你们介绍，现在顾不得，估计已经有修士听到声响，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来瞅一眼。”

    李青有些不满，撅起嘴巴想问什么，但见关小山步履匆匆就终究没问，在暗中狠狠瞪了一眼水花子，这才闪身飞起。

    新晋坛之行分了水花子不少心思，待关小山再度上了墨羽大雕后，她似乎忘记了蚀骨坛的尴尬，完全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很自然地和关小山坐到一起，下巴微扬冲李青点了点问道：“阿秀！她是谁？”

    墨羽大雕一飞冲天，关小山一边惬意地享受自由飞翔的滋味，一边漫不经心的回道：“她叫李青，是修神之士，成神只有八个多月。”

    水花子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继续追问道：“她是你什么人？怎么愿意为你叛逃神界？”

    “是我什么人？”

    关小山一愣，思索了片刻便斟酌着答道：“她现在是我的双修伴侣，以后应该算是我的家人吧。”

    “双修伴侣……家人……”

    水花子似乎非常意外，口中喃喃自语翻来覆去地念叨。稍倾，口音忽然一变，带着些许艰涩责怪道：“你——怎么能这样！云出岫不是你的双修伴侣吗！你虽然被囚，你们双修伴侣的身份却没解除，云出岫私下里还一直念叨你。”

    关小山此时心情正好，对水花子的口气并不在意，随口说道：“花子，没想到你和云出岫真成了好朋友，知道帮她说话。呵呵——你不知道，我和她不是一路人；我不喜欢呆在神界，总有一天会离开，云出岫却不会为我叛逃神界，所以，我和她早晚都会分开。”

    水花子口气一点没有放松，愈加怨怪地责难道：“既然不是一路人，当初为何要走到一起去？”

    “哦，这个……”

    关小山不好意思直说自己是为了偷学神术，支吾了一阵只好说道：“这是命运使然，怪不得我，也怪不得云出岫。”

    “命运使然？真的有命运么？命运是什么……”水花子似被勾动心事，喃喃自语着陷入沉思。

    墨羽大雕疾速前飞，神界、昆仑城不知不觉被抛到身后，东边的天空跟着露出一线曙光，关小山伸了个懒腰，舒适地说道：“喂，花子，别尽说我的事，给我说说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吧，水家又怎么样？和鱼凫家现在是什么关系？你我的冤屈是否洗青白了？”

    自从离开新晋坛以后，李青就贴在墨羽大雕上方飞行，两只耳朵竖得老高一直在留意下面的对话，听关小山说自己是双修伴侣和家人时，就喜笑颜开恨不能上前亲一口；听水花子责难时就柳眉倒竖恨不能御使一击流星火雨将对方烧成灰；听得多了，她听出了一些名堂，感觉眼前这个女修和关小山虽然暧昧，朋友的成份却更多些，若是有什么威胁也是潜在的。

    当然，潜在的威胁也是威胁，应该尽早打击铲除。所以，听到这里，她及时捕捉到关小山言语后面隐藏的含意，不等水花子开口，就极不善地抢先问道：“阿秀哥哥，水家怎么冤屈你了，难不成他们和鱼凫家是一丘之貉！”

    “呵呵……”

    关小山碍于水花子的面子不好说水家的不是，干笑两声就移开话题道：“青妹，我要恢复我真正的身份关小山，陆秀、阿秀这些名字都不用了，你以后别叫我阿秀哥哥。”

    “嗯，那我就跟最开始一样，叫你小山哥哥。”

    李青乖顺地答应下来，口音一转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上，口气更加不善了：“小山哥哥，你告诉我，水家到底怎么冤屈你的，他们果真和鱼凫家是一丘之貉啊！”

    “青妹，还有花子——你们还没见过我真正的相貌吧，注意看好啦——”

    关小山再次使出转进之法，提醒之后，学四川变脸的动作猛一甩头，就将相貌转变成尘世间的模样。这番动作似乎起了效果，他这副相貌除了赤灵心再没第二人见过，水花子、李青各自惊呼一声。

    水花子惊道：“阿秀——哦，不——关小山，你还是大神？”

    在蚀骨潭畔，关小山曾经御使出几点灵火，水花子却没在意。因为这等小法术很容易，法士这一等级都能施展出来，在神将和大神这样的双修伴侣组合里，神将往往会被大神开窍，涉猎少许修神之道，最后有可能兼有法士和低级法师这样的身份。她开始以为关小山也是这样的。直到此时才醒悟过来，转化面貌可不是小法术，必须成神方可。

    李清也有些吃惊，她和关小山接触的多，见多了关小山种种不可思议处，习惯接受而不是刨根问底，所以，吃惊之余心思却全在评鉴相貌上，喜滋滋地说道：“小山哥哥，你这副相貌真好看——像人！”

    李青所言并非完全出于奉承，而是真实的感想。对修士来说，相貌并不重要，虽然没到佛家厌恶的“臭皮囊”程度，却和无足轻重的花花草草相仿。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修士有双修功法。

    凡人之所以注重相貌体型，之所以喜新厌旧，归根结底是没有满足感，缘由既有精神贫乏的原因，也有身体无力无能的原因。修士不同凡人，不仅能力比凡人强得多，而且还有用于精神层次交流的双修功法；双修功法既能满足肉*欲的需求，还能带来精神的无比愉悦，其间的妙处不是凡人能领略的。

    因为这个缘故，修士更重视双修伴侣的资质天赋，对“臭皮囊”毫不在意。譬如端木广想和云出岫结为双修伴侣，看重的不是美貌，而是云出岫五行属性俱全的天赋。同时，这也是凶恶、丑陋的关小山不惹云出岫、李青等人厌憎的最主要原因。关小山初来之时，人间的习惯没有改变，眼里瞄的、心里挂念的还是诸般美女的妖娆，待成神以后和云出岫结成双修伴侣就色心大减，对此不以为意了。

    神界完美无暇的俊男美女太多了，尽皆给人一种非人的感觉。如关小山这般相貌，实实在在的有缺点有亮点反倒更像活生生的人类，更像是家人朋友。李青说他像人，确实是有感而发。

    不过——

    既然立定要铲除眼前的潜在威胁，李青赞叹归赞叹，却不会忘了正事，不会让关小山转移话题的图谋得逞；稍稍一顿，便转回原有话题，只是口气更加肯定了，忿忿说道：“小山哥哥，水家肯定都是恶人，你要小……”

    “心”字尚未出口，水花子终于忍不住插言进来，沉声说道：“李青，不用你多说，水家已经知道对不住关小山。你放心，水家光明磊落，不是鸡鸣狗盗之辈。既然知道错了，就会想法补偿挽回。之所以我会来到昆仑州，为的就是和关小山结成双修伴侣，以此作为弥补。”

    “啊——”

    李青愤懑惊呼，失神之下飞行都受到干扰，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墨羽大雕身上。好在她修为尚好，双脚即将挨上大雕羽翼时及时稳住身形。身形甫一稳住，她顾不得重新飞起，反俯下身，俏脸正对水花子的俊面，如同一只护犊的小母鸡，忿忿嚷道：“水家怎么能这般弥补，不行，不行！不行——要弥补就弥补灵晶凶丹！水家不愿意弥补灵晶凶丹也行，只是不能结什么双修伴侣，小山哥哥已经有了双修伴侣，知道吗！最多我们不要水家弥补、也不记恨水家就是……”

    李青开始说得凶狠，最后语气越来越弱，似乎只要水花子不和关小山结成双修伴侣，怎么样都成。

    关小山倒不很意外，笑呵呵地瞅了水花子一眼。

    水花子能够进阶成真君，能够得到水家商队的襄助混到云出岫身边，说明已经重获信任，进入到家族核心。这种情况下，她只身来到昆仑州，敢冒大不讳将他从蚀骨潭救出来，显然有其深意，补偿报答自己，与自己结为双修伴侣也许只是其中之一；毕竟，势力相对弱小的四小福地从来不敢公开对抗五大神界，否则就是自断财路。

    水花子淡淡扫了一眼李青，对她似乎并不在意，目光一转落在关小山身上，沉声说道：“关小山，四小福地财力如何，潜力如何，对修炼有什么好处，你非常清楚。但我知道，如果你愿意和我结为双修伴侣绝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曾经和我同生共死患难与共过。我愿意和你结为双修伴侣，也是同样的原因，绝不仅是为了弥补报答，只因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刚才我口中责怪你轻率地和云出岫分开，心里其实非常庆幸，庆幸来的足够及时，在你没有新的双修伴侣前见到你。因为我知道，李青并不是你真正的双修伴侣。你被囚将近五年，李青成神不足一年，你们之间根本没有双修的机会，所谓的双修伴侣也许是一个许诺。虽然我们以前没有彼此许诺，但在心里，我们不都将对方视作自己的双修伴侣吗？”

    李青越听越不是滋味，此时方才明白水花子和关小山关系非同一般，不仅患难与共过，私下里还彼此爱慕，就差宣之于口了。她却不甘认输，揪住水花子口中的破绽反驳道：“对不起——水花子，你来得还是晚了一些，我和小山哥哥早就开始双修了。这段时间——自进入神界以来——我和小山哥哥在蚀骨潭里不知双修过了多少次，多得记不得了。”

    “啊！！！你们在蚀骨潭……”

    水花子骇然变色，目光不可思议地在关小山身上打转，希望他能否定李青的说辞。

    在水花子目光灼灼的瞪视下，关小山忍不住有做贼心虚的感觉，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道：“嗯，蚀骨潭的环境确实艰苦了一点。不过我是囚徒，要求不能太高不是？”

    李青立时得意起来，很大度地对水花子说道：“水花子——我依小山哥哥的称呼叫你花子吧——花子，水家若觉得自己对不起小山哥哥，愿意补偿的话，可以补偿一些灵晶、凶丹，以便小山哥哥安心修炼。至于结成双修伴侣的事，就免了吧。小山哥哥现在不需要是不是？水家若真心补偿，就补偿一些急需之物方显诚意是不是？”

    水花子脸色铁青，自顾转到一边没理会李青。

    关小山识趣地将脸转到另一边，这时候可不是插话的好时机。

    水花子说的不假，十余年前，两人彼此之间确实有未宣之于口的情愫。那时候，他的感情生活正处于荒漠期。赤灵心被他视作非人类的伙伴，而非情人伴侣；李青则被视作心机深沉、偶尔彼此利用一下的“坏女人”；和云出岫更是一点感情纠葛都没有，有的只是提防戒备和忌惮。十余年过去了，如今一切都变了。因为水家人的暗算，他连水花子都不愿意想起，以至于渐渐淡漠了；与此同时，赤灵心在他眼中不再是非人类同伴，而是亲密无间的人类伴侣；对李青的观感也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厌恶转为同情理解再至亲近接纳；即使是和间隙甚深的云出岫，也经历了合体同心、生死与共、亲密相爱、愤懑怨恨等诸般轮回。

    此时的关小山在感情上久经沧海，不再是十余年前的关小山，与水花子朦胧的情愫早就成了淡淡的回忆，被水花子念兹在兹的结为双修伴侣对他而言既无诱惑力，也不具备现实考量。

    水华资失意，关小山尴尬，单单李青一个得意无法掀起谈论的话题。三人自此沉默下来，只埋头向东北方飞去。

    中午时分，抵达大河源的时候，三人飞落下地，让墨羽大雕饮水休息了大半个时辰然后继续前行，将近黄昏，在西边红艳如火的晚霞烘托下，三人来到紧挨野猪林南部边缘的长岭——赤灵心、智多星、卷毛狗的暂居地。

    关小山以为赤灵心会住在自己以前挖掘的土洞里，谁知飞到之时向下一看，却见长岭北坡的土洞位置上端端正正竖了一排三间木屋，木屋样式很简单，看起来也很破旧，隐隐还有些眼熟。当下便纳闷地向来过一次的水花子探问道：“这是赤灵心盖得？它们没有住在土洞里？”

    水花子默默点了点头，驱使灵宠向木屋前的空地径直飞落过去。

    “吼——”

    未等墨羽大雕落地，山下忽地传来震天咆哮，密密匝匝的野猪林哗啦向两边一分，一头身若巨象，毛若金丝甲胄的凶恶白虎从中现出身形，向这边猛冲过来。

    “卷毛狗又长大了一些……”

    关小山微微一笑，目光四下搜索，当转到东北方的天空之上时忽然一凝，不敢确定地欣然叫道：“难道那是智多星！？”

    东北方天空之上，一个只比卷毛狗小一圈的四不像怪物迎风漂浮，晃悠悠地向这边荡过来。从其土石铠甲般的肌肤、细长的躯干、秃秃的尾巴和锯齿利剪一样的利嘴，关小山一眼就能认出这便是智多星，但是他没想到智多星会飞。

    “哈哈——老大，你终于回来了。呜呜——想死我了……”

    就在关小山迟疑之际，智多星熟悉的腔调开始在心底想起，最后的一点迟疑旋即消散无踪。不过，他并没有理会智多星，眼光四处逡巡，继续搜索。就在这时，木屋正门处灰影一闪，一个粗布衣裳娇小俏丽的红发村姑轻盈地从屋内闪了出来。

    村姑甫一出屋，目光便亮亮地盯在关小山身上，然后小嘴一撅，不满地嚷道：“哇！笨蛋，你怎么才回来？想死姑奶奶啦——”

    熟悉的怨艾声落入耳中，关小山心底一热，脑中轰地一响，所有的一切瞬间远离无踪，眼前的世界只剩下这个蹙眉撅嘴、脆生生埋怨的古怪村姑。他不由自主地从墨羽大雕背上一跃而下，一边几步走过去，一边陪笑道：“对不起，回来的是有些晚，让姑奶奶你等着急了。”

    红发村姑自然是赤灵心了，关小山的温言相哄让她非常满意，随即灿然一笑，娇憨地嚷道：“哇！笨蛋——我们好长时间没双修啦，你想不想？姑奶奶好想，你快进来和姑奶奶双修好不好。”

    “嗯，好——”

    关小山乖顺地答应下来，上前伸臂揽起赤灵心，径直进了木屋，浑然忘记了李青和水花子的存在。

    待关小山和赤灵心的身影消失之后，李青终于回过神来，凤眼一瞪，嘴巴张成了O形，然后向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水花子胳膊，连声嚷道：“小山哥哥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赤灵心不是人类！她是兽类啊……”

    水花子双拳紧握，脸色越发铁青，剑眉下的双眸通红如赤，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声响，就像一座要爆发的火山。

    李青从水花子那里似乎感受到了同仇敌忾，此时全然忘了路上的龌蹉，紧抓住她手肘，急急说道：“不行！我们必须阻止小山哥哥，不能让他这样！你说是不是！”

    水花子这座火山终于没有喷发，她似想到什么，突然一甩臂，挣脱李青，气咻咻地吼道：“要去你去！我——再也不见他啦！”

    说罢，也不招呼墨羽大雕，也不讨回关小山借去的盔甲，撇下李青，闷头就往野猪林方向走。

    李青孤零零地站在屋前平地上，一会儿看看黑沉沉的木屋，一会儿瞅瞅远去的水花子，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呆立了半饷，她身子一软，墩坐在地，两行清泪随即淌上脸颊，轻轻的抽噎声开始在黄昏之中回荡鸣响

一百四十三章和谐之家

    有一种人，即使与你分开一生也没办法忘记，没办法生疏；一旦有什么事情，首先就会想起他（她）；如果静下心来回忆，一打开记忆的闸门，里面全是有关他（她）的点点滴滴，并且清晰如新。这种人被称作亲人。

    相对关小山来说，赤灵心就是这样一种人。

    不同于曾经让他动过心的水花子，时间长了他会淡忘；不同于命运播弄到他身边的李青，游离在爱人和情人之间；也不同于正式的双修伴侣云出岫，朝夕相伴了这么多年，一旦回忆出了修炼、双修几乎再无其他，共同的经历完全可以压缩在一天内。赤灵心不仅仅是他的爱人，还是他的亲人。是他最艰难时予以扶住的同伴，是他最孤独时笑语解怀的爱人，是他同欢喜共忧愁、无论何时都不离不弃的亲人。

    在蚀骨潭被囚的日子里，关小山似乎没有特别强烈地思念赤灵心，在回转野猪林的路上，他似乎也不是归心似箭、如何渴望地见到赤灵心。当真正见到赤灵心的时候，分离以来的思念牵挂却一起爆发了，让他顿时忘记了李青和水花子的存在，眼里心里只有赤灵心一人。

    一进入木屋，关小山就和赤灵心忘我地长吻起来。他一边热烈地亲吻，一边习惯地右边的里间拐去。右手里间有床、有柜、有衣箱，还有梳妆台；关小山进了里间，自然而然来到木床边，将赤灵心放了上去。然后他感觉到一丝异常，转头四顾打量了一下，不由惊奇地说道：“赤灵心，这不是海心山的……”

    “是耶——笨蛋，你真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

    赤灵心兴奋的从床上一下子蹦起来，指着身周的家具絮絮叨叨道：“笨蛋，这都是你家的东西，姑奶奶这些年闲的没事，就搬过来了。呵呵——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你就是小山爹，姑奶奶就是小山娘，姑奶奶还要生个小小山出来……”

    听赤灵心说到“家”，关小山心里一动，记起还有一个女孩说要和自己成个家。就在这时，木屋外李青嘤嘤缀泣声传了进来。

    听到委屈的缀泣声，关小山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不妥，不该对客人水花子和第一次来的李青不闻不问。当下便去了双修的心思，迟疑着对赤灵心说道：“赤灵心，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就是……这个家不仅只我们两个，还有……一个人要加入进来。”

    赤灵心一听，很不高兴，撅嘴嚷道：“还有一个人？谁啊！笨蛋——你别把姑奶奶的家当狐狸窝，弄一大窝狐狸来。”

    “不是一大窝，就李青一个。”

    关小山赔笑着解释道：“赤灵心，你不知道，我在神界危险的很，被关了五年，多亏李青她们照顾我，还把我救了出来。”

    “照顾你！救你！”

    赤灵心出身狐狸窝，对家里多一人少一人其实并不特别在乎，随即缓和了神色，大度地应道：“好吧，看在她帮你的份上，姑奶奶就让李青到这个家里来。”

    “赤灵心，你真好！你在屋里等着，我把这好消息告诉李青去……”

    关小山夸了一句，先稳住赤灵心，然后连忙出了木屋，准备去安抚李青、接待水花子。除了木屋，只见李青一人墩坐在地上伤心缀泣，却没见到水花子的影子，关小山就走近前蹲下，将李青往怀里揽，一边柔声安慰道：“对不起，青妹，我和赤灵心有十年没见了，所以有些忘形。”

    李青一挣，从怀里脱出来，泪眼模糊地望着他，抽噎着说道：“小山……哥哥，你怎么……这样！赤灵心是……兽类，你不能和它……双修！这样不对……你是人类修士……做凶灵联军的奸细……我不在乎……可这样……我该怎么办啊……”

    关小山神色一肃，双手撑在李青双肩上把她扳端正了，然后低头凑近前，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青妹！你记住一件事，赤灵心不是兽类，她是人类！她有人类的相貌，会说人类的语言，还有人类的经络穴道，最最重要的是，她有人类的心灵意识，知道爱，懂得爱，能够爱。明白吗？”

    “可是……”

    关小山神色特别严肃，李青原本想说什么，刚一张嘴，目光和关小山严肃的目光一碰，她又有些害怕，吱吱哎哎不知说什么好了。不过，她并不愿就此罢休，突然伸手一抹眼泪，倔强地一咬银牙，骨碌一下爬起来，不论东南西北转身就走。

    “青妹！你到哪里去？”关小山追上去拦住。

    李青紧抿下唇，头扭到一边，凄苦地说道：“我虽然叛出神界，在昆仑州没法安身，可灵界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处。水花子姐姐被你气走了，她说再不见你，我找她去，和她一块到十万森林。”

    听李青一口一个水花子姐姐，浑然没了路上的裂隙，关小山忍不住想笑，闪眼看见水花子的灵宠墨羽大雕还懵然不知休闲地在屋前屋后转悠，便故意指着墨羽大雕道：“青妹，水花子的盔甲、兵刃都没带，灵宠飞骑也还在，只怕走不远。要不，你到那边等一会儿？”

    李青先前的哭泣说辞原本半真半假，为的是逼迫关小山屈服忍让，谁知关小山没心没肺，竟当真放行，李青这下是真伤心了。两行清泪无声淌下，她浑然未觉，颤悠悠地挪着沉重的步子向墨羽大雕靠过去。

    “青妹，你这是怎么啦？”

    关小山装作很无辜的样子，痛心长叹，上前抱住李青怜爱地埋怨道：“青妹，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在一起，要有一个家，言犹在耳，一转眼你就反悔呢？”

    关小山这句话正好击在李青伤心处，话音入耳，她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栽在关小山怀里，眼泪簌簌下淌，泣不成声地悲号道：“小山……哥哥，我是想……和你在一起……是想和你……有个家……可这个家是……我们俩儿的……不能……和……别人分享……”

    “别人？赤灵心么？”

    关小山恍然大悟，随即一皱眉，责怪道：“青妹，你以前说得挺好，你说你喜欢赤灵心，爱死赤灵心了。你不知道，当时听你这么说，我有多高兴。你如此通情达理，我就不用为难了。谁知——你只是哄我高兴的……”

    关小山其实不愿接纳李青，即使后来观感完全颠覆，对李青的遭遇抱以同情理解，对五行峰的挺身而出报以感激，他仍然没打算接纳。直到被囚蚀骨潭，需要有人帮忙脱身之时，半推半就地和李青合体双修以后，他才下决心接纳，毕竟污了人家清白就要负责到底。

    他知道李青比较自私，如果知道赤灵心和自己真正的关系不定会因此反悔，或者会逼自己许下什么承诺；为了稳住对方，只好把赤灵心含糊化，每当李青问起，就随意地“小狐狸、那只火狐”地乱叫，故意诱导李青，让她以为赤灵心不足为道。李青果真上当，每次提到赤灵心时便说喜欢小狐狸，以后要把它养在家里。

    关小山这时便以此为借口，义正严词地责怪李青。

    听到关小山责怪，李青想往事，依稀记起自己确实说过喜欢赤灵心、喜欢和它在一起的话，不过，自己说这话时，潜意识里把赤灵心当作宠物，而不是关小山说得“人类双修伴侣”。尽管心里明白其中有误会，李青却没法开口辩说，只能“可是、可是……”地咕哝。

    关小山偷觑一眼，语重心长道：“青妹，我很想如你所说随便找个旮旯成个家，安安静静地厮守一声。不过——我们是神通广大的修士，不是普通人，不可能当真如普通人在一城一地蹲守几千年。外面的世界很广阔，你可能不知道，灵界其实是个很小的世界，灵界之外，还有一个更大更广阔的新世界。据我估计，至尊天就是通往新世界的出口，灵界之所以见不到有至尊出没，就是因为至尊们都去了新世界。不管是灵界还是新世界，都需要我们去发现、去欣赏，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有足够的能力去发现欣赏，去走一走，逛一逛，如此才不枉今生。只是，无论到何处去，我们都需要能够相扶相助的同伴。卷毛狗如是，智多星如是，赤灵心也如是。我们不仅要把它（她）们视作生死与共的同伴，还要视作朝夕相处的家人，如此才能同心戮力，患难与共。青妹，为了这一生能够活得更好，更精彩，请你不要拘泥普通人的观念，和我、赤灵心、卷毛狗、智多星共同组成一个相亲相爱的大家庭好不好？”

    “我……”

    李青讷讷不言，不知如何说好。

    她愿意和关小山组成一个家，把赤灵心、智多星、卷毛狗当作宠物养，不愿以赤灵心也当女主人和她一般无二。只是这话说不出口，关小山和赤灵心的关系显然更亲密，她自己倒像是个外人，如何能够挑三拣四，除非决心离关小山而去。可惜她叛逃出了神界，处境并不好，没有恃强的资本；这个决心无论如何都下不了。

    关小山估摸火候差不多了，便不由分说拦腰将李青抱起，调笑道：“青妹，以前你和我亲热，小狐狸在旁看得清清楚楚，那时你不在意，如今怎地不容啦？小狐狸不过是换了一副皮囊，哪里用得着你这样？走——我们进去，别的修士都是双修，我们三修。嘿嘿，算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了。”

    “哎呀！不行——”

    听说三人同修，李青忘了心中凄苦，紧张得身子一绷，却没挣脱关小山的怀抱，反而无助地搂抱得更紧了。

    “你此时才知道害羞？以前跟小狐狸争抢和我亲吻，还有在蚀骨潭光天化日下和我双修，怎地不知道害羞？”

    关小山只是调笑，不管她如何说不行，强行将她抱进木屋右手卧室。

    赤灵心正等得烦躁，见两人进来先嚷道：“哇！笨蛋，你们怎么说这么长时间？”随后瞅见李青如猫一样紧紧缩在关小山怀里——那原本是她专属之地——便不忿起来，身子轻灵地一跃，从空中硬生生往关小山怀里挤，一边吼道：“笨蛋——姑奶奶也要抱！”

    李青躲在关小山怀里原本只是害羞，闪眼瞥见赤灵心来抢时，也顾不得害羞了，双臂一圈环抱住关小山，抢先将整个怀抱全部占据。

    关小山豁然意识到，无论设计得如何完美，一旦实际操作起来，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看来——三人同修很难如想象般那么和谐。

    “等等！等等——你们两个听我说——”

    关小山嚷了一声，先缓和了局势，随即心念急闪，竭力思谋善后之策。只是一瞬，他眼睛一亮已经有了主意，便将赖在身上的李青放到床上，说道：“赤灵心、青妹，以后我们三个就是一家人了。和普通人家不一样，普通人家夫妻最多能相守几十年，还没厮守够就要去世。我们可能会厮守几千年。为了让这几千年的生活更为生动活泼精彩有趣，我想玩一个小游戏，这个小游戏只在我们三人之间玩。你们说好不好？”

    李青心里乱成一团糟，明明不愿意和赤灵心共享关小山，却因为各种原因无力拒绝，只能半推半就走一步是一步，此时对于什么“小游戏”没有丝毫兴趣。

    吃灵性不同，她独占欲不强，玩性又重，一听说有小游戏玩，立即雀跃附和，催促关小山快点说明。

    “你们看——这是剪刀、这是锤子、这是布。剪刀赢布，布赢锤子，锤子赢剪刀……”

    关小山口说手比，介绍了“锤子、剪刀、布”的玩法，然后道：“我提议，以后我们双修就用‘锤子剪刀布’的输赢决定结果。首先，赤灵心和李青‘锤子剪刀布’，谁赢了谁和我双修一炷香时间，谁输了只能在一边看，不得捣乱。赢得人还要和我‘锤子剪刀布’，若能赢我，可以在下面由我负责侍候；若是输了，需得在上面服侍我。你们说好不好？”

    “哇！太好了！好玩！好玩——李青，我们快来出拳，看看谁赢。哇！肯定是姑奶奶赢。笨蛋——你准备好，等着侍候姑奶奶。”

    赤灵心听得眉飞色舞，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李青没有开口表态，她对这个小游戏也有一点点兴趣，却有些害羞，拉不下脸面，另外，对赤灵心还有很强的抵触感，不愿就此罢休。

    关小山瞥了无动于衷的李青一眼，转对赤灵心道：“赤灵心，青妹可能赶路太累了，今天不想玩，还是我们两个玩，让她在一边看吧；说好了，输了要在上面服侍，不得耍赖……”

    “谁说我累了！”

    李青忽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板着脸对关小山吼道：“玩就玩！我豁出去了，小山哥哥你不在乎，我也不在乎！”

    “嘿嘿……不在乎好，不在乎好。”

    关小山干笑两声，哄劝道：“来来来——赤灵心、青妹，你们两个先出拳定输赢，然后再和我出拳定输赢……”

    “剪刀！锤子！剪刀！布……”

    夜幕降临，野猪林畔的小木屋中春意融融，异常热闹。男男女女呼喊锤子剪刀布的声音开始还有害羞的矜持的，没过多久，各人都投入进去了，呼喊声越来越大，似乎喊声越大越有赢的可能似的。

    关小山松了口气。即便是神体双修的真君、大神，想创建一个和谐的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间不知要费多少心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是神通广大的修士，不管是双修还是三修都能应付得，不至于像人间界拥有三妻四妾的男子那样成年面黄肌瘦脚步漂浮。

    “吼——吼——吼~~~~吼~~~~~”

    三人初试游戏，玩得正自入巷。山野中忽然响起猛兽的吼叫，吼叫声开始威风八面，后来像是吃了亏，成了凄厉的惨呼。

    “笨蛋，是小白！它被哪里闯来的野货欺负了。”

    正闭眼仰躺享受出拳胜利成果的赤灵心迷迷糊糊之中分辨出声音的主人，不满地睁开眼，一边催促关小山出去相帮小白，一边叮嘱道：“你们两个看清了，这次还没到一炷香，待会回来需得补上。知道吗？”

    “才不呢！”

    被三人同修刺激的双颊绯红，眼波欲滴的李青没有丝毫让赤灵心如意的心思，揪住空子毫不客气地予以反对。

    关小山顾不得计较这些，扯了一件长裳一边披一边冲出木屋。十年前卷毛狗就进阶成了三级凶物，这等实力岂是随便能够欺负的？能让它如此惨呼哀嚎的“野货”只怕不一般。

    不出关小山所料，欺负卷毛狗的“野货”果真不一般。

    星光照耀之下，一向威风凛凛的卷毛狗此时如同老实笨拙的巨象，一动不动地被按在一个深坑里，正承受着一记又一记愤怒的踢打，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看起来凄惨之极。

    看到这个场面，关小山对卷毛狗心痛之极；但他没有上前动手帮忙的打算，反而停下前冲之势，远远站住了，开口理论起来：“花子——你干嘛打我家卷毛狗？”

    欺负卷毛狗的是传说“走了”的水花子。

    “我愿意打！”

    水花子听见喝问，一边继续痛下狠手，一边蛮横地吼道：“我把它当关小山，打了心里就舒服一些。”

    “啊哦——”

    遇到如此蛮横之人，关小山反倒无可奈何了。隔了半饷，只得决定走为上策，就一边转身回撤，一边善解人意地说道：“花子——你不远万里来到昆仑州，真的很不容易。如果打一顿能够让你满意而归，那就痛快地打吧，记得别打死就行。”

    “站住！”

    水花子愤怒清斥，飞身一掠，落地之时堪堪挡住关小山的退路。

    关小山恍然大悟，说道：“花子，你是想讨回盔甲再走吗？放心，都准备妥当了，你看，我已经换了衣服不是？”

    水花子剑眉斜飞，义正严词地说道：“关小山，我既然来了，你就休想赶走！除非……”

    关小山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道：“除非什么？”

    水花子斩钉截铁道：“除非——把金石之心交给！”

    “金石之心？嘿嘿，花子——你果然是为这个来的。”

    关小山嘿嘿干笑，过了片刻，将笑容一收，缓缓摇头道：“花子，对不起，这个真不行！”

一百四十四章神界来犯

    “小山——你别想多了，我来昆仑州的目的不是贪图金石之心。”

    关小山冷淡的拒绝没有让水花子退却，她踏前两步，语音一缓，诚挚地说道：“相反，只要你愿意，水家还有意将混沌之根、涅槃之眼双手奉送。”

    “嗯？”

    关小山大为意外；当初，事情未了之时，鱼凫家对自己动作频频之际，水花子没有来，水家也没人来帮自己这个恩人，隔了这么多年，事情消停了，水花子反而来到昆仑州，这等作为绝非一时兴起，背后必定有深意。而他这里，唯一值得水家挂念的只有金石之心。

    所以，关小山早早断定，水花子此来是为了金石之心，即使说想和他结为双修伴侣，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金石之心。任他如何想，都没想到水家这么大方，愿以传家多年的珍果“混沌之根”和“涅槃之眼”相赠。

    仔细打量了水花子一眼，看她不似作伪；关小山心念一闪，问道：“什么条件？”

    “小山，你这人很好，就是太势利了，以为什么都需要条件，都是交易；总以自己的心思猜度他人心思。”

    水花子苦涩一笑，又道：“当然，水家确实有三个要求。这三个要求换作别人可以当作馈赠的重礼，至于你……可能会视作条件吧。”

    “对不起，花子。我这人吃亏多了，难免提防心重，若有亵渎之处，请你原谅。”

    听水花子说得神秘，关小山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吊起来了，诚心诚意地致以歉意后，便追问道：“花子——水家的要求是？”

    水花子没有直接回答，问道：“小山，鱼凫家修士是不是来找过你？是不是在你这里折损了不少人手。”

    关小山点点头。“包括鱼凫游在内，大概有两三位真君，两三位大神，还是十余位真人吧。”

    “让人不敢置信！”

    水花子惊叹一声，娓娓说道：“小山，你可能还不知道，因为你的缘故，四大宗主家族中实力最雄厚的鱼凫家现在彻底衰败了，家族好手尽皆折损，坐镇巴蜀谷地的只有一位真君、两位大神，比十万森林水家和白头山金家还惨得多。”

    “哦？竟有此事！呵呵——这是他们咎由自取，怪不得我。”

    “不错！鱼凫家确实是咎由自取。鱼凫家折戟昆仑州还有一桩好处，那就是我家长老和白头山金家完全相信了我的说法。大江北岸一别后，回到十万森林，我把金石熔炉发生的事原原本本道了出来。当时我家长老半信半疑，四大家族并肩携手相互扶助这么多年，金石熔炉发生的事太震撼了，没人敢轻易相信，何况鱼凫家、孟家的说辞还在前面。我家长老虽然半信半疑，为预防万一，还是派人去了一趟白头山，把我说的经过转告给金家，并提醒金家暗自防备。就在这个时候，鱼凫家开始在你手中吃瘪，家族好手一批跟着一批在昆仑州折损。看到这种异常，我家长老和金家渐渐相信了我的说法。试想——事情如果像鱼凫家和孟家所言，鱼凫游就该联手其余三家一起赶赴昆仑州向你讨回公道并夺回金石之心，不该独自行事，如此行径分明有杀人灭口、独占金石之心的企图。鱼凫游如此紧张金石之心和你的推断——鱼凫游抢夺金石之心是为了和孟家交易——相符相合。至此，我家长老和金家完全相信了我的说法，随即明白自己做错了，你对水家、金家有大恩，在大江北岸，水家对你却极为无礼，可谓是恩将仇报。”

    “呵呵，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花子——莫非水家就是因为这个才愿意将‘混沌之根’和‘涅槃之眼’双手奉上？”

    “这是最主要的原因。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原因。小山——你该明白，从金石熔炉事变到现在，不仅鱼凫家衰败了，另外三家也不好过，孟家在地龙凶尊手底折损了不少好手，水家、金家更惨，近半好手殒命金石熔炉不说，两艘贵重之极的恶地飞舟也都毁了。这种情况下，四家既没有再度联手的情意，也没有联手硬闯四大恶地的实力了；也就是说，如果不能另辟蹊径，修心之道可能成为绝响，四小福地很难再出一个孟广圣。为了不让这个事情出现，水、金两家长老商议后决定，水、金两家摒除鱼凫家、孟家，组成金水联盟，联手深入恶地采集珍果。当然，没有恶地飞舟，没有充足的好手。金水联盟依循旧例采集珍果纯属妄想。好在金水两家各有两枚不同种类的珍果，凑在一起恰好可供一人修心之用，如此便可以造就出第二个孟广圣，有这名修士作为中坚，金水联盟进出四大恶地便不是难事。这是金水联盟目前采集珍果唯一的法子。所以，经过会商，两家长老决定，在金水联盟修士之中选定一名才德兼备、令人钦服的真君级好手服食珍果，作为联盟未来的领军人物。这个人物的选定非常关键，金家、水家都希望能由自家子弟担任，竞争将会非常激烈。为了能够胜出，水家希望推荐你——关小山——以水家子弟的身份与金家子弟竞争。”

    “我？！”

    正静心倾听水花子说话的关小山猛然一愕，太离奇了，水家怎么会想到让自己参与？

    “对！就是你！”

    水花子颌首肯定，口中解释道：“如果你愿意参与，胜选的希望非常大。因为，你不仅对水家有恩，对金家同样有报讯示警之恩，金家不可能和你争抢。另外，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威名已经传遍了十万森林和白头山，能让鱼凫家吃足苦头的人自然非同小可，金水联盟的修士一旦提起你，个个都赞不绝口。”

    “切！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关小山口中不屑一顾，心里却美滋滋的，随即恍然悟道：“花子，你刚才说水家愿意奉上混沌之根和涅槃之眼，原来就是要我以水家子弟的名义参选。我理解水家想补偿我的心思，不过，不会如此单纯吧。这样做对水家应该也有好处才对。是不是？”

    “水家肯定有好处，毕竟你是以水家子弟的身份参与，如果当选，水家肯定会增添不少荣耀，另外，由自家子弟担当联盟主导，不说占什么好处，肯定不会吃亏，而且不用担心再被算计，最后，你既是水家子弟，对修心之道若有什么领悟，一定不会隐瞒。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你是最有把握胜出的参选者，相比金家，水家更愿意让你胜出，以免水家在金水联盟中沦为弱势的附庸。”

    水花子坦然承认水家有不少好处，继而口音一转，道：“为了保证水家的好处，水家对你有三个要求，这三个要求对其他人来说是锦上添花的馈赠，当然，你愿意理解为条件随你。其一，你必须先成为水家外门子弟。外门子弟都是外姓，最终需要和水家嫡亲子弟联姻，联姻以后转为嫡亲子弟，所生的孩子需要姓水。十万森林外姓修士梦寐以求想成为水家外门子弟，只是非杰出之士很难被收入。其二，你必须……和我……结成双修伴侣……以至于成家生子。有资格被推荐参选的，必须是金、水两家嫡亲子弟，你若不和我……就没资格被推荐。其三，你必须恪守金水联盟的秘密，服食珍果后不得在四大恶地之外的地方全力出手，直到率金水联盟的修士采集到四枚珍果，也就是能够培植一名新的修心之士之时，才能公开展露自己的修为。这样做是为了防止消息传出去以后，你同孟广圣一般被强行招进新世界。关小山——你认为如何？水家的三个要求并不苛刻吧。”

    说到这里，水花子闭上双唇，清澈的双眼在黑夜中闪闪发亮，紧张地盯着关小山，等待他的答复。换作别人，她自然有信心得到肯定的答复，对关小山她却没一点把握。

    “这似乎是件非常好的事啊……”

    关小山口中说是好事，脸上却没表现出欣喜高兴，眉头紧皱着，两颗黑眼珠不停转动似在潜心思索，像是拿不定主意。

    水花子看得心里冒火，十分愤怒。这三个要求对其他人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好处，到他这里好像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为难之事似的。

    “水花子，我先向你打听一个事……”

    关小山似乎拿定了主意，开口问道：“这个——我若是做了水家外门子弟可不可以多有几个双修伴侣？譬如说李青、赤灵心她们。”

    水花子心一沉，怕什么来什么，关小山一旦问起这个问题，说明心里已经有了选择，这事难成了。念及此处，她一阵心灰，连开口说不都没了力气，只缓缓地摇了摇头。

    “啊——那就没办法了。”

    关小山憾然长叹，失望地说道：“我早有修习心识的打算，有人愿意成全自然最好，没人成全也会凭自己的力量冒险进入四大恶地采集珍果，如今看来还是要依靠自己，我不会随便放弃赤灵心和李青，对不起——水家的要求我做不到。”

    水花子眼帘向下一垂，再不看关小山，淡漠地说：“盔甲给我——我走了——”

    水花子说的很平静，身子依旧坚挺如枪；关小山感觉却不一样，忍不住想伸手去扶，似乎水花子随时会轰然倒塌一般。迟疑了半饷，关小山没有伸手去扶，也没有去拿盔甲，只轻笑道：“花子，别急着走。你一个人在恶地进进出出不安全，先在这儿歇两天吧，晚段时间我送你回十万森林。”

    “我不想麻烦你。”

    水花子冷冰冰地回答。

    “哦——是我想麻烦你，想让你帮忙。”

    关小山只是笑，不敢做任何表情，说道：“是这样，花子——你知道我在兼修神识，需要修炼用灵晶，赤灵心、李青也都需要，其他的好说，水灵晶在昆仑州却很难得；所以，我打算客串一次行商，到灵界五州四处走走，一来可以游览天下风光，二来可以借机挣些修炼用灵晶。你耐心等一等，待我采集些灵晶当作本钱，我们一道动身吧，不仅路上有个照应，你还可以指导我一些行商的窍门。你说话不好？”

    “小山，你没必要如此。”

    水花子略微恢复了一些生气，目光闪亮地望着关小山，沉声说道：“你若想得到自己修炼用灵晶、凶丹，就去十万森林吧。即使不愿成为水家外门子弟，你还是水家的恩人。水家倾其所有也会为你提供修炼资用。再则，你公开叛逃出昆仑，昆仑神界肯定不会就此甘休；昆仑州并非久留之地，你不如就此去十万森林安生吧。放心——只要你不愿意，十万森林没人会勉强你什么。”

    “花子，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早有打算，想在灵界四处游历一番，就不去十万森林了。”

    关小山婉言谢绝了水花子的要求，随即一笑道：“花子，别再说什么恩人之类的话了。我救过你一次，你救过我一次，我们算是扯平了。说起来，还是我沾光；毕竟我救你是无意为之，你救我确是有心为之。以后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说到这里，关小山忽然瞥见水花子脸色难看之极，连忙补充道：“当然，情谊还是有的，只是不要再提什么恩义。”

    水花子脸色缓和一些，应允道：“好！我不和你提恩义，只说情谊。我可以等一段时间和你一起上路，但你需得先给我这位客人安排一间住处。另外，距离混沌之根成熟还有四十八年。金水联盟准备十八年后让两家获得推荐的子弟争夺服食珍果修炼心识的人选。在这十八年间，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加入水家成为水家推荐人。”

    “好好好——我若改变主意，一定会去水家找你。”

    关小山连声答应，随即伸手一引，笑道：“花子不嫌蜗居简陋，就跟我来吧。呵呵——我和赤灵心十余年没见，难免会热闹些，你别嫌吵闹哦。”

    说罢，带着水花子回转木屋。

    木屋有三间，正中一间做正堂，左间可以做为客房，右间虽然不大，关小山和赤灵心、李青三人同居却也不嫌挤。

    两人进了正堂，赤灵心听见动静从右间蹿了出来，她不注重仪表，出来的时候只随便裹了件布裙，周身春光泄露了大半。她却顾不得这些，先急急对关小山嚷道：“哇！笨蛋，刚才你不在，姑奶奶和李青出了二十九次拳，姑奶奶赢了二十一次，你可得给我作数，待会儿慢慢补给我。”然后看见水花子，她两眼一亮，雀跃道：“花子，你也要来玩啊。好啊，好啊——这些可热闹了，姑奶奶又能多赢一人了。”

    “这么多？”

    关小山听说两人又出了二十九次拳，苦涩地咧了咧嘴，双修补身益神，不用在乎身体受不了；只是这么下去，以后的日子仅够双修游戏，没时间修炼了。

    水花子懵然不懂赤灵心说得什么意思，好奇地问道：“玩什么？怎么玩？”

    赤灵心闻言一振，眉飞色舞地解说道：“玩游戏啊！笨蛋教的，好玩的很——花子，来——我们一起玩！”说着，伸手就要去扯水花子进里间。

    关小山唬了一跳，连忙横身上去挡在两人中间，惊慌失措地大叫：“使不得，使不得，花子不能进去玩……”

    修士双修可比普通男女恩爱耗时得多，他现在身边有两个双修伴侣，神界还有一个没有了断清楚的云出岫，都照顾到的话，会花费许多修炼时间。若是再把水花子牵扯进来，他就别想再修炼了，只能专职做双修男伴。

    赤灵心一心贪玩，没想这么多，只使性子去扯水花子；水花子开始懵懂不知，被关、赤二人一个劝、一个拦弄得莫名其妙，最后才从两人的言语中猜到是怎么回事，当即白了赤灵心一眼，又恶狠狠地警告关小山：“不许大声，若是扰到我，小心我点把火把这房子烧了！”

    说罢，气咻咻地去了左间客房。

    关小山知道水花子敢作敢当，真怕她一把火烧了房子，随后的日子像做贼一般再不敢有一点放肆。李青在意脸面，听说水花子坐在对面，也不好意思大声了。唯有赤灵心，既不知道顾忌，也不怕水花子的警告，依旧尽情尽兴地嬉笑吆喝。只是，水花子终究没有当真点火烧屋。

    四个人就此在木屋安下身。

    白天，关小山会与赤灵心、智多星一道深入恶地，搜寻灵晶；李青由卷毛狗的陪同，留在野猪林修炼；水花子一个人四处游荡，或者深入恶地扑杀凶物，采集凶丹；或者也在野猪林修炼。

    晚上，关小山先和赤灵心、李青双修游戏一番，然后三人挤在一张床上，各自盘膝修炼。水花子则在客房修炼或者就寝。

    在这里，需要对智多星赘述一笔，从孵化到现在已经十二年，智多星也进入到了成年期，此时的它不仅会意识流，还会飞，爪牙也厉害了许多，在先天甲的保护下，能够轻易击杀三级凶物，丝毫不惧四级凶物；以此看来，它的实力等级应该定为四级。不过，智多星最大的本事是意识流，这一点没法量化为实力，所以，在关小山心里，智多星比一般四级凶物强悍得多。

    灵晶采集不易，加上三人皆是神灵一级，平时修炼用度很大；时间过去了两个月，关小山才攒了百十粒各色灵晶，其中白晶仅三十余粒。他计划第一站去的地方是长生州，长生州的稀缺灵晶是白晶，三十多粒的数目太少，即便拿到长生州也没多大的赚头；所以，他安下心，打算至少攒够一百粒白晶再启程，只有这样，转一圈下来才会有客观的收获。好在水花子不着急，一直没有催促，安安心心地做着客人。

    时光飞逝，冬去春来，一转眼四人在野猪林呆了五六个月。

    这一日，关小山依照惯例和赤灵心、智多星在恶地采集了一天灵晶，黄昏之际便出了恶地返程回家。两人一兽刚刚从恶地迷雾中钻出来，却见天空之上灵光闪烁，一道道法术连续不断地向野猪林砸落，砸落之地正是李青、水花子平日修炼之所。

    “该来的终于来了！”关小山若有所思地眯眼看去，但见天空中飞骑纵横，人影闪烁，粗一估计至少有三十余骑，其中几骑依稀有些熟悉，不是神界修士又是何人？

    “哇！笨蛋——神界派人抓你来了。我们快逃进恶地。”赤灵心此时的反应倒是敏锐，一眼看出是怎么回事。

    “不！辛苦隐忍了这么多年，我们应该有些长进，不能再逃避躲闪了，该当到了直面麻烦的阶段。”

    关小山双眉一扬，奋声喝道：“赤灵心！不用怕，走——和他们斗一斗！”

一百四十五章震摄诸神

    天空中的神界修士实力非同小可，关小山闪眼一瞥，已经认出白乐天、秦可昙、闻便捷三位神君，还认出姜伯长、好仁、齐柘等十几位资深大神，此外还有十几位神将。好在这些人显然是想逼迫关小山、赤灵心出现，没有放手施为。否则，水花子、李青即便有野猪林遮蔽藏身也难逃不幸。

    关小山、赤灵心甫一现身，神界之人即察觉到了，闻便捷神君率十余修士从中分出过来查看，只是关小山改变了相貌，闻便捷不知突然冒出来的二人是敌是友，一时拿不定主意，没有立时出手攻击。

    关小山却没犹豫，向赤灵心招呼一声，使出穿花绕树第四关身法几个纵越就到了野猪林上空。赤灵心长枪出手，将下袭的神术一一消解，帮助水花子、李青抵御；智多星也飞上天空，一边依靠先天甲的坚实抵御神术，一边嘶嘶呜咽，呐喊助威；关小山手持木杖，木杖上惊虹闪现，纵越间一连消解了七八道神术，

    神界修士看出端倪，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准备出手围攻，与此同时，一直高高在上没有出手的三位神君也飞低了一些，有亲自出手的打算。

    关小山丝毫不惧，纵身飞到修士队伍中间，环顾四周，大声喝道：“住手！我是关小山，有话要说！”

    “啊！怎么可能！”

    “咦？不会吧……”

    “你真是关小山？”

    天空中熟悉关小山的诸修士尽皆大惊，纷纷不可思议地质问。众人印象里的关小山是位剽悍、凶恶的神将或者是昆仑城里那位满脸苦纹、白发苍苍的少年，怎可能是这位如此陌生的年轻人。除非关小山成了神，并由此改变了相貌。诸修士喝问罢，但见关小山衣裾飘飘，凌空而立，随即明白到一个事实——关小山成神了，不再单单是神将了。

    “关小山？！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说！你等叛出神界，指明了要和神界为敌，此时已不再是触犯了禁忌的修士，而是神界的敌人，可不像在五行峰那般还有回寰的余地。今日我等前来，与你是不死不休！”

    白乐天先自相信了关小山的身份，冷然喝问。他似是这队修士的领队，喝问的同时一抬手，四周修士果然停止施术攻击。

    “敌人？不死不休？哼——”

    关小山嘿嘿冷笑，质问道：“如果我记得不差的话，神界最大的敌人应该是凶灵联军。如果我记得不差的话，神界从没有主动去找凶灵联军不死不休过。今日为何要找我这个‘敌人’不死不休？”

    白乐天闻言大怒，须发飞扬，厉声喝道：“好一个关小山，死在临头还想妄逞口舌之利，可惜无论你如何辩说，今日结果一定，你等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不一定吧……”

    关小山嘿然一笑，不屑地说道：“说来说去，神界之所以不敢去找凶灵联军儿敢来找我，不过是欺软怕硬而已。不过——你等当真以为我这个‘敌人’很软么？可以任你等随意欺凌灭杀么？”

    此言一出，不仅白乐天大怒，四周修士脸上尽皆变色，一起怒目瞪视过来。关小山即便成神又如何，这里可是有三位神君在坐镇。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敌人’到底有多硬。”

    白乐天怒极反笑，冷眼斜睨关小山，已做好亲自动手的准备。

    “且慢——”

    关小山木杖一摆，环顾四周，悠悠说道：“诸位，你们不妨想一想——为什么逃出神界之后我没有远遁，而是继续留在昆仑州；为什么见到诸位我没有躲进恶地，而是站在这里狂言。如果我没有倚仗，你们相信么？”

    此番前来的神界修士最年轻的也是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自然没有一个愚笨的，一听这话顿时回过意来：确实，依照关小山以前的个性看，此时他早应该远走高飞或者是改头换面了，绝不会死到临头之时闯进一大堆敌手中大言不惭。

    白乐天听到这话也开始狐疑，目光不定地打量关小山。

    “呵呵，关小山，没想到你真如他人所言生有一张利口，以前我怎么没有觉察到……”

    呵呵憨笑中，好仁越众而出，飞到关小山面前站定，好奇地问道：“关小山，你到底想说什么，实话说罢，神界制定禁忌以来，冒犯的修士不少，但如你这般公然叛逃的却没有。今日无论你口才如何好，都难免动手一途。所以，你想说什么，或者有什么倚仗，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说完以后，大家早点动手了结了此事，免得心里记挂。”

    “痛快！既然好仁道友说的痛快，我就也痛快点吧。白乐天神君、秦可昙神君、闻便捷神君以及诸位道友，我想说的是——”

    关小山环视四周，目光从三位神君和众位修士脸上一一扫过，突然一笑，傲然道：“我——关小山和凶灵联军有不同之处，那就是没把你们当作敌人，希望诸位不要逼我为敌。巴蜀谷地宗主鱼凫家曾经与我为敌，得到的结果是五十余高等级修士殒命昆仑州，家门彻底衰落。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关小山和凶灵联军有一点相同，那就是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神界若以为凭诸位就能将我置于死地，可谓大错特错。我希望诸位不要迫我动手，否则，这里将尸横遍野，成为许多大神的陨落之地。”

    关小山越说越狂妄，毫不掩饰恐吓威逼之意。只是，此番狂言的结果却比刚才好得多，神界修士尽管有忿怒难耐的，也有沉心思虑的，甚至还有姜伯长这等心惊胆战的。

    鱼凫家和关小山有仇是众修士都知道的事实，鱼凫家对关小山无可奈何以至渐趋衰落也是众修士知道的事实。至于双方结仇的原因，仇杀的具体过程，死亡修士的数目众修士不清楚，对关小山的说辞也就不能提出质疑。特别是姜伯长，已经吃过小觑关小山的大亏，此时对他的言语更是多信了三分。

    神君需要保持威仪，有些话不能亲自开口问，需要有人代劳，好仁出头就是这个原因。听关小山说罢，好仁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关小山，你给昆仑带来的意外实在太多了。一会儿化身图书管理员关小山，一会儿化身真武者陆秀；一会儿成了云出岫的双修伴侣，一会儿带着李青叛逃神界；一会儿与四小福地的鱼凫家大杀特杀，一会儿与四小福地的水家暗中勾连。说实话，我很羡慕你；我这一生就是修炼修炼再修炼，你的际遇对我来说好像另一个世界的事儿，让我向往的很呢。命运若是能够选择，我宁愿选择像你这样。哈哈哈——不过，羡慕归羡慕，现实却无法改变。你叛逃神界的事情已经发生，我们也已经来了，事到如今，必须有个了断。昆仑神界绝不接受恫吓，单单一个鱼凫家在昆仑神界面前提鞋都不配。”

    关小山的一通夸耀很起作用。

    神界修士注重修炼，生性淡泊，不喜争强斗狠，和凶灵联军的争斗亦是因为自保的原因。即便不怕恫吓，但毫无例外地不喜麻烦。所以，好仁改口说要了断，而不再是白乐天的要生要死了。

    关小山会意一笑，坦然说道：“我是人类修士，即便叛逃出神界，和昆仑亦是同源，绝对没有与昆仑神界为敌的意思，否则，我大可和妖灵相聚，待兽袭之时联手凶灵攻打昆仑城。事情之所以成为今天这个样子，说到底是云出岫的过错，是她草率地将我误作奸细，并布置了大量人手明里暗里予以监视，逼得我不得不行使诡道，其间因缘巧合，还误杀了白莽等人。只是——过去的已经过去，恩怨纠缠再难分清对错是否，即便分清了，也无法更改结果；所以，为了消饵过去仇怨，为了卫护神界尊严，我愿意接受惩治处罚，以此彻底了断此事。诸位以为如何？”

    “愿意接受惩治处罚！！！”

    神界诸修士再度惊愕。这人为了逃过惩治，刚才还口口声声吹嘘恫吓，怎么一转眼就愿意束手就擒了？

    白乐天三位神君尽皆错愕，不知关小山到底是为的那般。这时只得由好仁再度出口接招了。好仁一笑，颌首赞许道：“关小山，你能作此想最好不过。毕竟，你我同源，彼此不敌对最好。你放心，神界对昆仑修士不动杀戒，只要你愿意接受惩治处罚，还会被神界视作所属修士，包括李青、水花子在内，都不会有性命之忧，最多是在混灵洞、蚀骨潭待上一些年头罢了。”

    “这样不好——不是彻底了断。只要我在蚀骨潭待一天，此事就等于一天没了断。”

    关小山缓缓摇头，拒绝了好仁的提议，随即呵呵一笑道：“这样吧，好仁道友，是你接应云出岫进的神界，当时我随在云出岫身边，说起来你也算是我的接应人。不如就由你代表神界来惩治我。我愿不躲不挡受你三十记神术攻击，如果因此身死，我不会怨天怪地；如果我侥幸活下来，此事就算彻底了断，神界以后不能再找我的麻烦。你以为如何？”

    “不躲不挡？三十记神术攻击？”

    神界诸修士惊得眼珠子跌了一地，只觉眼前的关小山已经不是人了，想法太不可思议。不去能够苟活性命的混灵洞、蚀骨潭，竟然想承受神术攻击！谁能不躲不挡地承受三十记神术攻击？真君不行，神君肯定更不行！只怕至尊级才有可能。关小山可能是至尊级吗？不可能吧……

    “不行！”

    “不要啊……”

    “别上当——”

    就在众人尽皆惊愕之中，三道反对的声音同时响起。

    说“不行！”的是水花子，关小山飞到空中和诸修士理论之际，她和李青就出了野猪林，李青和赤灵心、智多星飞在低空，水花子则稳稳立在一根颤巍巍的树梢之上。她自以为知道根底，担心关小山承受不了三十记神术攻击，是以坚决阻止。

    喊“不要啊”的是李青，她和水花子一样，担心关小山承受不起。

    另外一道喊“别上当”的声音是姜伯长的，他是在提醒好仁。

    好仁和三位神君对视了一眼，然后准备答应关小山的提议，听到姜伯长提醒不由一愣，问道：“怎么啦？”

    姜伯长脱口说道：“你绝对杀不死他！”

    “杀不死他！！！”

    神界诸修士闻言，掉落一地的眼珠子一起飞到了姜伯长身上，再没有比这话更吃惊的了，甚至关小山愿意承受三十记神术攻击的话都没能让众人如此惊讶。

    “你怎么知道好仁道友杀不死我！”

    不待诸修士开口问个所以，关小山抢先喝问，随着喝声，目光利剑一样刺过去。

    “我……”

    姜伯长嘴巴一张，下意识想说些什么，一触到关小山凌厉的目光突然知道不妙——自己若说出关小山不惧神术打击之事，势必会将自己联手步随心、叶常开暗害云出岫一事抖落出来——关小山和神界已经公然翻脸，这件事抖落出来没什么大不了，他和云出岫却会为此倒足霉头，必定落得个在混灵洞了结残生的下场。

    想到这里，姜伯长冷汗滚滚而下，连忙闭紧嘴巴，再不敢多言。只是，他此时闭嘴已经晚了。

    “姜伯长，你说——毫仁会上什么当？”白乐天身影一晃，飞进过来，语声森严地逼着姜伯长喝问。他有心为白莽报仇，自然不会有一点松懈大意。

    “啊？这个……”

    姜伯长心中一慌，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以示惩戒，两个眼珠子骨碌碌乱转，急急搜寻托辞。只是一时间哪里又有好的借口可寻？就在这时，他耳边想起了关小山的冷笑：“莫非因为好仁道友是我和云出岫的接应人，你担心他会徇私么？哼哼——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说得就是你这等人。”

    听到关小山的冷笑，姜伯长心里一亮，也顾不得被讥为小人，也顾不得好仁的颜面，连忙接口道：“对！就是这样——我虽然钦服好仁师兄的德望，却以为小心些好，为了避嫌，施刑之士不该由好仁师兄担当。怎么——难道你管小山怕了？”

    “我诚心诚意想了解此事，胸怀坦荡，何惧之有？”

    关小山哧地一笑，很配合地和姜伯长暗中唱和，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沉声说道：“在场修士，无论是大神或是真武者，若想代神界出手惩戒，尽可出手，我绝不会躲闪抵挡，甘愿承受三十记，只是三位神君不可出手。否则，我必以死相拼。”

    神界诸修士尽皆默然。

    经过姜伯长这番搅和，众人已然有些明白，关小山如此做并非送死，而是自信有实力承受，实力显然比一般神君要强得多，这样一个恐怖的存在再有赤灵心、水花子、李青和两头等级貌似很高的凶物怪兽相助，这次的差事肯定不如预想的轻松，甚至会非常残酷，双方若拼死血战，就算神界最终能赢，能回去的可能剩不了多少。

    “白乐天神君，看在大家都是人类修士的份上，不如就依关小山所说，用三十记神术攻击彻底了断此事吧。”

    秦可昙有了息事宁人之心，便开口向白乐天建议。

    闻便捷和关小山无冤无仇，同样不想弄出一大堆麻烦，随即附和道：“如此最好。关小山愿意接受惩治，可说是全了神界尊严，他若能在三十记神术攻击下存活，一来是属于天意，二来是自己勤修的结果，没必要继续深究下去了。”

    白乐天有些不甘，却不好直接拂了两位神君的面子，便转向关小山道：“关小山——按说三十记神术攻击应该可以彻底了结你和神界之间的恩怨，只是，我们之间还有私怨，我白家唯一的后人是被你杀的，即使你和神界了结了恩怨，也不可能和我白乐天了结恩怨。除非——你也愿意受我一击！”

    “啊！不——”

    两道娇呼异口同声地响起，娇呼之人正是水花子和李青。自前一次开口阻挡后，这两人从众人对话和赤灵心的笃定上原本看出点端倪，猜到关小山不是随意行事，必定有所倚仗。尽管如此，听到白乐天的要求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神君的全力一击可不是三十记大神攻击能比拟的，即便到至尊级别，也不敢轻易受此一击啊。

    秦可昙、闻便捷脸色一沉，白乐天说这话明显是不想了结此事。关小山如果能承受神君全力一击，还会说这么多废话？说不定早就出手将他们这些人杀得干干净净了。

    “受你一击就能彻底了结和白家的恩怨？”

    关小山的反应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脸现沉思之色似乎有同意的意思。

    姜伯长见状直吓得心惊肉跳。如果关小山能接白乐天神君一击，那就真是一头恐怖的怪兽了，自己以前设伏暗杀他和云出岫，当真是不知死活。

    “好吧——我愿意受你一击，不过，受罚的数目不能变，诸位大神的三十记要改为二十九记。”

    关小山随意地说。他似乎不把神界诸修士吓死不甘心，不仅接受了白乐天的要求，还愿意再承受二十九记神术攻击。要知道，白乐天虽然没说明白，话中隐含的意思其实是想用自己的一击代替三十记大神攻击的。

    诸修士闻言，尽皆惊呆了，恍然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自己这一行人糊里糊涂跑来招惹这样一个怪物岂不是找死，幸好，对方是人类修士，念及渊源情分。只有白乐天哈哈大笑，诚挚地说道：“哈哈哈——我白乐天这一生甚少服人，除了林容神君，连端木广神君都不怎么佩服。今日——不管你是否承受的住，我都服了你关小山，都会彻底忘掉白莽之仇。”

    关小山打定主意语不惊人誓不休，抬眼看看天色，便催促道：“天不早了，各位还有很长的路程要赶，我呢……也还想早点和伴侣双修。大家快点动手吧，各位大神、神将先一起来，打够二十九记再请白乐天神君动手，从此以后我们就一了百了。”

    被他这么一说，野猪林上空的气氛为之一变，从开始的惊疑、恐惧，转变为轻松好奇。好仁、齐柘等人攘臂卷袖，纷纷嚷道：“我倒要试试，你关小山是真能挨还是说大话！”

    “赤练横空！”

    “惊涛裂岸！”

    “破灵枪！”

    “青木之槌！”

    “蚕食鲸吞！”

    “草木争春！”

    “刀光枪影！”

    “乱披风斩！”

    有兴趣的大神、神将一声接一声地爆喝，基本神术、高级神术夹杂着真武者的刀枪轮番使出，灵光、惊虹如霹雳电闪，从四面八方砸到关小山身上。关小山一身布衣，宝象庄严，安安静静地置身其中，好像睡着了一般，只有在灵光、惊虹侵袭到口鼻、双眼等要害位置时才不宜察觉地偏偏头、转动一下颈项。

    李青、水花子各自伸掌捂住口鼻，只把惊叫出声，只双眼睁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地看着上方这一幕。

    赤灵心却似没事人，嘴唇蠕动着默默计数，待一道基本神术“青木之槌”触到关小山身上时，便养生轻斥：“住手！够了——”

    施展攻击的修士没有计数，很多攻击已经发出，哪里能说住手就住手。就在赤灵心的呼喊声中，还有七八道神术正砸向关小山。

    一直安安静静的关小山终于动了，身形一闪，倏忽间纵出二十多丈高，鬼魅一般到了秦可昙、闻便捷两位神君身边，七八道神术攻击尽皆落空。

一百四十六章第五关

    秦可昙、闻便捷两位神君见状神色大变。

    关小山的动作古怪之际，说是飞吧，却像跳跃一样迅捷；说是跳跃吧，人在虚空之中如何借力跳跃？古怪倒无所谓，让两人感到后怕的是，若在交手之时关小山突然这般欺近，只怕护身神将都提防不住，实在凶险的很。

    “好久不见，两位神君安好？”关小山很有礼貌地打起了招呼。

    闻便捷惊魂未定，下意思地说道：“嗯，好，很好……”

    秦可昙和关小山比较熟悉，回神得较快，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笑道：“呵呵，关小山——你确实给了神界太多意外，当初在新晋坛我怎么就没注意到呢？”顿了顿又道：“不过——接下来你要小心，白乐天神君可不是一般神君能够比拟的。”

    “多谢神君提醒，我会小心。”

    对秦可昙的提醒，关小山颇为感激，微笑着颌首示意，身形一闪又重回到下方，转对白乐天扬声说道：“白乐天神君，该你出手啦！”

    白乐天双眼眯缝，仔细审慎关小山，似要找到他不惧神术攻击的原因，口中应道：“关小山，我不会留手的，你小心了……”

    “来吧——”关小山胸有成竹，自信满满地说。

    关小山成神之际，先天甲也得以进阶，能够抵御大神五十次攻击或者是神君的全力一击。正是有这个倚仗，关小山才敢弄出“甘愿受罚”的玄虚。他开出“三十记大神攻击”的价码，原本留了二十记的余地，等着神界一方就地还钱，白乐天出头要讨回白莽被杀的公道可谓正和他的心意。

    关小山原可以顺水推舟，推掉三十记大神攻击，只受白乐天一击。但他有心借机震摄神界，了结过往所有恩怨，就想把玄虚弄得更大更震撼一些，遂有了硬接三十记大神攻击以及白乐天全力一击的打算。

    打算归打算，是否可行却需金钟罩拿主意。

    在装作为难考虑的时候，关小山在心里和金钟罩沟通了一下。金钟罩告诉他——若是先受神君一击，先天甲立时会丧失作用，接下来没法抵御诸位大神的攻击，需要吸收三天三夜的灵气才能恢复如初；若是先受三十记大神攻击，再接受神君全力一击，先天甲受到远超抵御能力的重击后，会在最后一刻碎裂护主，碎裂之时释放的能量足以再抵御神君一次的全力一击。而且碎片都在关小山体内，不会遗落，只要给它这个器灵一年时间，就可以重新结出一副新的先天甲出来。

    考虑到身边有赤灵心、水花子、李青陪伴，自己实力也不俗，关小山认为一年内自己应该不会有危险，即使没有先天甲防护也没什么，就大大方方答应了白乐天的要求。

    如果能够把信任予以量化，关小山的信任可以分为四层，最外层是对云出岫、水花子、李青的，有信任也有保留，两者各半；第二层是对赤灵心的，信任比较多，保留的比较少；第三层是对智多星、金钟罩的，潜意识里，他把这一层次的当作历久弥新，是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同伴，比赤灵心这等现在、未来的同伴更多了一份历史沉淀，更多了一份信任；第四层也是最核心的一层没有丝毫保留，因为那就是他自己，是他所有的记忆和思虑。从这一点来说，金钟罩算是他最信任的同伴了，他对金钟罩的说法非常信任，所以，才会有如此信心面对白乐天。

    不同于其他修士施术之前会默立不动凝神聚气，白乐天说要施术，身子一闪却飞到关小山左侧，关小山正自诧异，他又是一闪到了身后，顿了一顿，随即转到了右侧，稍稍停留片刻，最后如同真武者一般，径直向关小山飞来，似要贴近攻击一般。

    关小山颇为纳闷，这种施术方式他以前从未见过；凝神看去，但见白乐天飘然飞掠，向自己头顶飞来，神色严整，好像在做什么精细之事一般一丝不苟，联想到秦可昙的提醒，他心中一凛，估计白乐天是在鼓捣什么鬼花招，下意识地便想开口招呼，予以破坏。

    就在这时——

    关小山神识一颤，五色果中黄色一部没有反应，另外的黑、白、青、红四色尽皆悠悠飘摇，似再和什么应和招呼，他将心神沉浸进去仔细感应，恍然发现自己前、后、左、右白乐天刚才停留的四个方位各有一股灵气波动，这四股灵气似被什么压抑住了，波动的极为微弱、隐秘，若非自己闲的无聊，有心思去感受，绝不可能发现。而且这四股波动他隐隐有些熟悉，像是未被诱发的四个聚灵阵。

    “难道白乐天是在布阵？怎么可能！！！”

    关小山惊骇莫名。他对阵法已经有相当了解啦，知道布阵需要以山川草木为基，以兽血兽骨奇草灵树为材，以精心刻画的阵盘线路为规矩，才能发挥出灵气生克灭杀的力量。白乐天只不过在空中走了走，停了停，怎么能凭空踩踏出四个聚灵阵出来？

    “五行生克！回真阵生——”

    关小山不解之际，白乐天已经飞至他头顶，随即大声断喝，左右袍袖一拂，两道灵光劲射而出，两块乌黑锃亮霞光灿灿的阵盘随灵光托带飘拂到关小山上方的虚空中。

    与此同时，四方灵气剧烈波动，隐蔽的聚灵阵像是被诱发了，疯狂地吸收天地间灵气。关小山神识一颤，清晰地感受到身周灵气瞬间被聚灵阵吸空，紧跟着身子一紧，周围的空气粘稠如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真气丹不由自主地开始收缩。

    这是典型的回真阵反应！

    关小山终于相信，在这短短片刻间，白乐天真的在虚空之中布下了一个回真阵，尽管他对其中的原理并不很清楚，但事实就是事实。同时他隐隐明白，白乐天肯定以为他修炼了什么奇异的真武者功法，抵御神术的攻击全凭于此；所以先布置回真阵限制他的真气运转，接下来才会全力一击。

    “惊涛裂岸——”

    和关小山预料的完全一样，回真阵刚刚开始运转，白乐天默立空中凝神静气片刻，便即扬声大喝，双手十指弹跳如飞，掐出一个灵诀，随后天空中蓦地现出一股水浪，水浪气势惊人，迎风咆哮，略微一翻卷，忽地炸裂成无数雪屑水沫，从四面八方扑向关小山，眨眼之间，关小山再不露一点真容，浑身上下像被密密麻麻的细小虫子爬满了一般，宛若一蹲水铸雪人，没有一丝罅隙。

    野猪林上空为之一静。

    水花子、李青惊恐地睁大眼睛，一眨也不敢稍眨；赤灵心撅起了嘴巴，非常的生气，手中长枪颤颤地跃动，似乎随时准备出手。神界诸修士也屏住呼吸，呆呆地望着已经被惊涛裂岸吞噬的关小山。

    白乐天的攻势并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是在回真阵被触发的那一刻，所有修士都感受到周围灵气被抽之一空的感觉。白乐天施展的“惊涛裂岸”看似和其他大神施展的高级神术想差不多，只是御使的水灵气更多了一点、攻击更精准了一点而已；但是所有修士都明白，在沈军神君强大的神识御使下，同样的水灵气侵蚀对手身体的强度却会增加十倍，持续攻击力也会延长五倍。关小山即便挡住了三十记大神攻击，却未必挡得住这种持续时间长的高强度攻击，特别是在被回真阵压制的情况下。

    关小山和周围所有人的心思都不一样，对源源不断地侵蚀的水灵气毫不理会，将身体的防御却都交给了金钟罩；此时正用心思索白乐天为何能够在空中布阵。

    “灵界一起都以灵气生克变化为基础，从这点来说，阵法其实和法术是一样的，可以说——阵法是固定模式化的神术，法术则是能够随时随地施展、能够移动的阵法。果真如此的话，白乐天在此布置的回真阵就容易理解了，他每走一步每布置一个聚灵阵，就等于施展了一个小法术，这些小法术就像“赤练当空”的火焰链扣，能够相互串联，尽皆受施术人御使控制，时机不到引而不发，时机一到就全面爆发，发挥出施术人赋予其的作用……”

    想到这里，关小山心里豁然开朗，虽然他还不知道“聚灵阵”这等具有阵法作用的法术该怎么施展，却已明白其中的关键，自信假以时日必定能摸索出更多门道。随即，他脑中电光一闪，忽然想到穿花绕树上面去了。

    穿花绕树是关小山一时兴起自创的身法，初创之时，他的目的仅是为了在密集的凶物群中躲闪保命，没曾想随着自身进阶强大，这套身法随之越来越有用，不仅能有效对付凶物群的攻击，同真武者以及大神对战之时也常常能收到奇效，满意之余，关小山忍不住想继续完善这套身法，使其发扬广大成自己的独门绝技，毕竟，这是他自创的唯一战技。

    穿花绕树身法发展到第四关的时候，失去了进阶方向，受限于自己的修炼等级和见识，关小山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完善，此时看到白乐天将法术和阵法揉合一处，他不由眼前一亮，隐然知道穿花绕树第五关该当如何发展了——既然穿花绕树第四关可以把飞行之术与真武者功法揉合一处，接下来完全可以继续揉合，只要将阵法揉合进来，第五关就算成了。

    将阵法揉合进来对关小山来说并不是不可逾越的障碍，五种高级神术他都修炼到了中阶，对诸般灵气御使的十分熟稔，基本上可以如白乐天一样做到引而不发的程度，所需的只是摸透窍门后的实践熟练而已。

    水灵气无声无息地向内侵袭，水铸雪人的身形渐渐瘦削，四周诸修士神情紧张，不知白乐天这一击是否有用，能否给予目标以重创；关小山不知外边情形，一心沉浸在遐想之中；不知过了多久，金钟罩的声音突然在他心底响了起来：“主人！先天甲承受力到了极限，即将粉碎炸裂，我也将随之粉碎，然后依靠本能意识聚合碎片，一年后才能再见到主人。主人自己保重！”

    “哦？这就要炸了？好吧——那就炸吧——”

    关小山从沉思中惊醒，刚懵懵然唠叨了两句，周身肌肤就变得滚烫如火，仿如置身在熔炉之中了，紧跟着，一道道焦灼得让人麻痹的热流刷刷刷地在浑身上下四处流窜游走，所到之处似乎有千万根钢针攒刺，每刺一针就像有一个气球被扎破，噗地一声轻响释放出一股爆裂的气流。千万根钢针同时攒刺就有千万个气球爆裂，就有千万股气流释放出来。

    笼罩在关小山周身处于绝对攻击优势的水灵气被千万股爆裂的细小气流一冲，仿佛被滚烫泼过的残雪，余烟凫凫，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飞速消融，没多久就消失得不见踪迹。向外疾射的细小气流犹不知足，将“惊涛裂岸”幻化的水灵气穿成千疮百孔的筛子后继续向前，噗噗噗一连四声爆响，空中的四个聚灵阵尽皆灰飞湮灭，化于无形。关小山身上豁然一轻，回真阵如此简单地被破开了。

    白乐天脸色刷地一白，在回真阵被破开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只是这股力量对他来说非常陌生，既不是五行灵气，也不是真武者修炼出来的真气。

    这是什么力量？关小山就是依靠这种力量抵抗神术的侵袭么？果真如此的话，这种力量可就太神奇了……

    白乐天想到深处，一时间忘了自己的阵势被破，攻击无功，呆呆滞滞地悬在空中蹙眉思索。

    关小山从灵气遮蔽中现出身形，似乎不愿被残留水灵气沾染衣裳，他先抖了抖衣襟，收拾利索了这才向白乐天招呼道：“白乐天神君，关小山侥幸承受住了你全力一击，至此我们之间的所有恩怨尽皆勾销，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再暗中为难我。”

    “哦……”

    白乐天还没从思索中回过神，讷讷不知说什么好。

    下方的李青却惊呼一声。“没事——成功啦！竟然成功啦！小山哥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人回答李青的问题。

    神界修士个个神情木讷，双目大睁，茫然不知所以。

    赤灵心也不明白为何先天甲会有如此威力，却没有急着追问，只是咧嘴傻笑。

    水花子两眼放光，如发现珍宝般紧紧瞪着关小山，看样子忍不住就想出手抢夺过来。

    白乐天终于回过神了，深吸了一口气，慨然说道：“关小山，你尽管放心，白乐天说话算话，绝不会做小人之举。从此时起，你我之间、你和神界之间再无恩怨，白莽之死、叛逃之事就此了结。以后不仅我不会来找你麻烦，神界若有修士以叛逃之事过来找你麻烦，我还有秦可昙神君、闻便捷神君都不会答应。谁若愿意找你麻烦需得以私人名义，断然不得以神界之名前来生事。”

    “不错！我等都是今次之事的见证。”

    秦可昙沉声应和，和闻便捷一道飞了过来。

    关小山彻底轻松下来，脸色一变，呵呵笑道：“今日之事过罢，我等算是了结了仇怨，不过，我认为若将恩义也就此了结有些不妥，我等都是昆仑人类修士，渊源同流，彻底撇清难之又难，我希望能和神界同道从此为友，若有机会，彼此守望相助，相互来往。呵呵——不知神界能否允许我随意进入，拜会各位同道。”

    闻便捷眼珠一闪，想到了什么，随即笑着打趣道：“关小山，你口中的同道恐怕只有云出岫一人吧，所谓拜会，只怕是去看望云出岫的。”

    “冤枉！冤枉——我真的是想去看望诸位，只要诸位同道不嫌我打扰了清修。”

    关小山大声喊冤，稍后片刻，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当然，出岫乃是我的双修伴侣，这次我逃出神界只怕又让她受了不少牵连，于情于理，我都想去看看她。不知道神界诸君是否允准？”

    “我早就猜到，你这次甘愿受罚多半是为了云出岫的缘故……”

    秦可昙接过话题，思虑着说道：“关小山，也许你还不知道，因为你的缘故，云出岫已经被夺去临尘阁大长老之位，押解回了神界在混灵洞受罚。按说她需要在混灵洞受罚一两百年，既然你的事情已经了结，她应该可以出来了，不用在为此受罚。不过——你想自由出入神界与她相见眼下尚不可行，神界以前没有这种先例，是否允准需要诸位神君会议后才有定论。你不妨等一段时间，待会议有了结果再说。”

    “如此也好。”

    关小山点点头，又揖手向四周团团一拱，对白乐天、秦可昙、闻便捷道：“请诸位神君体谅我和出岫分离之苦，会议之时多多支持，关小山铭感于心，有机会必定报答。”

    秦可昙猜对了一半，关小山弄出这么大的玄虚，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云出岫。无论怎么说，他都和云出岫恩爱缠绵了好几年，他不愿云出岫受到牵累，而且，他需要和云出岫建立联系，以便学到从神君进阶到神尊的诀要。

    “只要对神界没有妨害，可以的话，我们都会帮你和云出岫说话的。”

    经此一事，众人化敌为友，反而有了几分亲热，白乐天、闻便捷和秦可昙异口同声地答应了关小山所请。

    稍倾，白乐天瞅了瞅天色，但见夜幕低垂，疏星几点，天已经黑透了，便提出告辞。“关小山，此事就此作罢，天不早了，我们该当回去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再见啦——”

    “再见——”

    四周修士听说要走，纷纷过来告辞，不仅好仁、齐柘来了，连姜伯长也堆满笑和关小山说了一声再见。

    关小山如好客之主人和神界诸修士一一揖手道别，直到对方身影去远才飘然飞落下来。还没等他落地站稳，就已经被欢笑嘻闹声包围了。

    赤灵心哇哇大叫，围着关小山傻傻地乐，李青呵呵欢笑，双手抱住关小山右臂，身子全依靠上来，兴奋得不知说什么好；水花子双目放光，比天上的疏星还要灿烂，几乎是胸脯碰胸脯，鼻尖碰鼻尖地拦住关小山，急声问道：“关小山！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

    关小山身子后仰，躲开将要触到的高耸胸脯；口中嘿嘿笑道：“这是我的个人秘密，水花子——你又不是我媳妇，为什么要告诉你？”

    水花子被这个回答气得眉歪眼斜、咬牙切齿，却不知说什么好，只涨红脸，目瞠欲裂地逼视着关小山。

    李青却被这个回答勾动了心思，甜腻腻地接口说道：“小山哥哥，我是你媳妇，你快告诉我，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用得什么功法？”

    关小山斜睨了愤怒的水花子一眼，似乎嫌对方不够愤怒，一低头，亲热地凑到李青耳边，大声耳语道：“嘿嘿——青妹，甭急；等会我们回屋双修之时，身边没有外人了再告诉你哈……”

    “关小山！你——”

    水花子终于受不了啦，怒喝声中，长枪一摆，惊虹闪动着向前劲刺，也不理会这一枪能不能伤到刀枪不入、神术不惧的关小山。

    先天甲已经成了碎片，关小山此时再不敢像刚才那般玩弄玄虚了，一见惊虹闪现，惊恐地大叫一声：“灵心、青妹！我们快逃，回屋双修去——”

    喊声中，他不由分说一手搂了李青、一手搂了赤灵心，展开穿花绕树的身法，扭了几扭，就抱着两人冲进了木屋，只将水花子一人留在野猪林树梢上方。

一百四十七章进入长生州

    白乐天等人走后半年，新任临尘阁大长老好仁派人送来消息，说云出岫已经从混灵洞出来了，新近坐镇离火宫的端木广神君认为让关小山随意进出神界有损尊严，拒绝了白乐天三位神君的提议，不允许关小山再进神界，否则，必定视作来犯之敌拒之。

    收到消息后的当天晚上，关小山就开始收拾形状，准备离开野猪林，客串一段时间的行商前往另外四州游历。

    近一年来，他攒下了四五百多粒灵晶，灵晶数目看似不多，等灵界五州全部转下来全都当作稀缺灵晶兑换出去，却有可能变成三两万粒之多。足够他和赤灵心、李青三人修炼十余年。

    这一次离开，关小山做了长远的打算，不仅将所有家什都带上，还趁水花子不注意，半夜里跑出去把“金石之心”挖出来贴身收藏了。

    水花子一直在野猪林安心做客，中间从没露出离开的意思，也不催促尽早动身；直到关小山自己说要出发，她才随意收拾了一下。

    形状其实很简单，所谓的家什除了几件探险用品就是赤灵心、李青的布衣皮袍，拢共没有打出两个大包袱。食物倒准备了不少，在关小山强行劝说下，李青也开始修炼真武者功法了，只是进度不大，至今才到初级真武师等级，看不出神体双修的好处；不过，四人因此都需要进补凶物精血，加上胃口很大的智多星、卷毛狗以及水花子的灵宠飞骑，这支小队需要大量的食物。虽然食物可以沿路捕获，但也该提前储备一些，所以，关小山起了个大早，进恶地捕杀了两条蚺蟒、一头重铠金刚，由卷毛狗和智多星当骡马驮负了。至此，万事具备，在暖融融的冬阳映照下，行商小队踏上了南下长生州的行程。

    水花子充当斥候，骑乘灵宠飞在两三里外的空中，探查凶险之余辨识路径；智多星驮负了两条蚺蟒尸首，还有两个小得快看不见了的包袱，赤灵心裹了一件虎皮袍子，舒舒服服地躺在两个包袱之间；卷毛狗驮着负重铠金刚尸首，李青甲衣披挂整齐，却一脸享受地躺在重铠金刚背上晒太阳，赤灵心的兵甲送给她了；关小山则飘在空中不停地左冲右突，琢磨着如何御使灵气凭空布阵。

    这支小队人数不多，实力却很强悍，比一般的行商队伍强大得多，有三位真君，其中两人还有大神的身份；有一名大神，兼带有初级真武师的身份，还有一头三级凶物，一头相当于四级凶物的怪兽；所以，小队成员对路途上的危险毫不在乎，派遣斥候只是支应差事，主要的目的是辨识路径；相反，边地、恶地的凶灵反倒要小心，若是遇上能否活下来需要碰运气，希望小队成员心情都好。

    为了避开大江之中的铁背蛟、江*猪等三四级水族凶物骚扰，关小山决定从涅槃之眼西边大江源头之上，穿越恶地、进入长生州。

    《灵界地理概述》对灵界地形地貌有详尽的描述。当初看着本书的时候，关小山有个强烈的印象，那就是整个灵界和自己在人间界生于斯长于斯的东方世界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昆仑州是东方世界的西部边陲，苍莽州是东方世界的北部大漠，轩辕中州是东方世界的中原地带，蓬莱州是东方世界的东方海疆，长生州则是东方世界的南方。

    事实上，《灵界地理概述》里面的长生州分为三部分，一是西部的大山高原，瑶山长生洞便在于此；一是南部的莽莽森林，四小福地的十万森林因此得名，水家便在于此；一是大江南岸广褒宽阔的平原，是长生州妖灵的乐园——边地。

    关小山阅读着本书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瑶山长生洞归纳到云贵高原；将十万森林归纳为南岭、武夷以南的两广福建，将大江南岸归纳为江南。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他内心里已经将灵界当作人间界的东方世界了。

    因为熟知地理、实力强悍的缘故，小队一路上有惊无险，只用了一个月就顺利地穿过昆仑州和恶地，在隆冬时节抵达长生州西北边陲。

    长生州西北边陲的山地和昆仑州不同，这里的山地险峻陡峭，群山密密麻麻相连，夹杂出无数凶险的峡谷沟壑，其间藤蔓密布、烟瘴丛生，一般人或者是兽类很难穿行生存。好在小队成员都有真气护身，不怕烟瘴；而且大多会飞，既可以贴着树梢一边欣赏异地奇景，一边绕山而过，也可以将群山置于脚下，一掠而过。

    只是苦了唯一不会飞行的卷毛狗，为了赶上小队主力，它不得不翻开四蹄，用力向前冲撞，不管前方是藤蔓杂树还是石隙土墙，直管蛮力前冲，很残忍地将处女地一样的原生态峡谷撕出一道新鲜的笔直裂痕。

    不知是卷毛狗的嚣张惹恼了本地土著还是其他别的原因，小队从恶地出来向前行了半日便遇到了大麻烦——

    当小队从一道狭长的山谷中穿出来之时，天上禽鸟清鸣，锄嘴秃鹫、黑鸦灰雁无数凶物精灵恍若一朵朵乌云从四方聚拢过来。与此同时，前方羽翅振响、红信吞吐，数之不清的蚺蟒、双头蛇怪、短翅铜蚁等爬虫塞满峡谷沟壑，四周高崖峭壁之上跟着冒出一个个巨大的身影，重铠金刚、红眸苍狼成群结队，熊精虎怪络绎不绝，咆哮怒吼次第响起，在山间嗡嗡回响，震耳欲聋……

    关小山目瞪口呆，看情形自己一行像是落尽了埋伏，眼前的凶灵不仅早有准备，而且有组织有指挥，一俟自己这支小队落到陷阱，就同时现出身形。

    “小山——我忘了一件事，今年是长生州大规模兽袭之年，我们遇到的可能是一支正在集结准备向瑶山神界进发的凶灵大军。”

    充当斥候在前探路的水花子急匆匆退回来说明缘由，她脸沉如水，以前的轻松已然不见，尽管掩饰的很好，不经意间还有流露出一丝丝紧张和不安。

    水花子有灵宠骑乘，遇到这种规模的对手却没办法脱身，对手中不仅有数不清的飞禽类精灵、凶物，还有神通广大、很难应付的妖君灵主。李青更是慌张，俏脸骇然变色，早早躲到了关小山身边，她能够飞行，却没有足够的实力冲出眼前的重围。

    相比这两人来说，小队成员处境最糟糕的是卷毛狗，它根本不可能突围出去。幸好，它是凶物，和凶灵大军同源同流，只要归顺，性命倒是无虞。

    小队剩余的成员倒是不惧，关小山、赤灵心、智多星三位队员既有真君级的防护手段，还有飞行逃遁的能力，自保没有问题，但想保护小队全体安全突围却非常艰难。

    “聚拢！都聚拢过来——”

    关小山先招呼一声，随后吩咐智多星：“扬子——给小白传话，让它不要妄动，不行就投降，让它放心，我们不会丢下它，突围以后还会悄悄溜回来找它。”

    智多星答应一声，自去和卷毛狗意识流。赤灵心在树梢上轻轻一踩，迅疾地纵到关小山面前悬停住。

    “大家不要慌！听我指挥——”

    天上的凶灵联军来得很快，几个振翅，已经从东、南、西三个方向逼近到半里内，关小山匆匆布置道：“我在前、赤灵心在右、智多星在左；我们三个彼此间隔三步，组成一个三角冲锋阵。水花子和李青进入阵中，水花子四方照应，特别要多照应智多星，李青用神术远程支援，同时留心水花子，小心灵宠受创后她会掉下去。”

    众人齐声叫好，连忙按照关小山的吩咐组成一个核心有两个支援人手的三角冲锋阵；阵势刚刚有个模样，啾鸣声已在耳边响起，如同密密的厚厚的乌云一般的凶灵大军从四面八方合围上来。

    “彼此照应，相互支持！宁可慢一点，也不得分开！”关小山再度叮咛，随后一挥木杖，喝道：“走！随我突围，杀——”

    木杖之上灿然一亮，三尺惊虹喷涌而出，随着关小山臂膀的挥动，光剑一般刺入锄嘴秃鹫群众。

    七八只锄嘴秃鹫被惊虹扫到，翎羽飞溅之中咯咯哀鸣，扑喇喇向下跌落。剩余的秃鹫并不惧怕，依照本能继续前冲，密密麻麻的锄嘴秃鹫群就像一堵宽阔无边、高达数丈的肉墙横推过来。关小山使开木杖，惊虹不时暴涨就像一个犀利的钻头冲面前的后墙刺探进去。

    “哇！给姑奶奶滚开——”

    赤灵心哇哇大叫，木杖使得比关小山还欢，将右面挤来的一群灰雁搅得七零八落。

    智多星最省力，它有先天甲防护，不管是黑鸦、灰雁还是锄嘴秃鹫，对它都不能有半点伤害。而且它身子大，像堵坚实的巨大堡垒横在空中，将四人的左翼遮挡的严严实实。李青和水花子依靠在它腹部出，可以放心地帮助关小山、赤灵心攻击防御。

    初一交手，行商小队大占上风，杀得飞禽类凶灵雨点一样向下掉落，只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凶灵大军调整了攻击方式，一群黑鸦从下方攻上来，十余位灵主在一位妖君的率领下将一道道灵术由上方砸向小队成员的头顶。

    行商小队既要应付四面的围攻，还要应付脚底、头顶的攻击，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情势很快危险起来。特别是居中的水花子和李青，没人帮忙遮挡头顶和脚下的攻击，两人的不足立时暴露出来，看起来岌岌可危，随时都有中招受创的可能。

    冲在前面的关小山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队员的窘境，因为他自己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为了和小队聚拢一处，此时不能施展最适宜群战的穿花绕树身法，只能依靠硬拼硬扛，这种缩手缩脚的战法让他非常憋屈，却又无可奈何。

    正面的锄嘴秃鹫似乎没有威胁，只是数量太多了，稠密如水一般涌过来，稍不注意就会被淹没；最让人头痛的是上方的十余位妖灵，威力不凡、能够给小队带来致命伤害的灵术一道接一道连绵不绝地砸下来，让他不敢有一点大意松懈，不是挥动木杖抵挡就是暗施神术予以消解，忙得不可开交。

    “扬子——这样下去不行，否则，非弄出死伤不可！关键时候只能依靠你了！”

    万般无奈之下，关小山只得改变战法，先捧了一下智多星，便交代道：“待会你飞到上方，用身体暂时挡住妖灵的灵术攻击，我们躲到你肚子下面稍微喘口气，瞅准机会，我就和赤灵心突袭上方妖灵，把这个最大的威胁驱散，接下来就好办了。”

    “唉哟——老大，你这不是让我送死么！”

    听到关小山的交代，正摇头摆尾驱赶黑鸦的智多星头尾摇摆得更欢了，呜呼哀嚎着恳求道：“老大——我的先天甲比金钟罩低一个等级，禁受不起几下灵术，一旦上去，非死不可啊……”

    关小山连忙温言劝慰道：“扬子，你放心，老大我最心痛你。你只上去顶一会儿，最多挨七八记我就会出手，绝不会让你多挨。”

    “老大！你可要找点出手啊……”

    智多星不敢违抗命令，只好在他心底嚎哭一声，就不请不愿地转动身形往上飘飞。

    “快！大家躲到智多星肚子下面听我吩咐——”

    关小山疾喝一声，当先闪身躲过去。赤灵心、李青、水花子手忙脚乱正自为上下左右的攻击难熬，听到吩咐如闻纶音，下意识地躲了过去。

    智多星虽然心里不愿，接受命令以后却也不敢马虎，在上方摇头摆尾，为四人遮蔽出一块足够大的空间。

    关小山也怕智多星出事，待众人聚拢一处，就急急吩咐道：“诸位，眼前形式恶劣，我们必须分为两部。水花子和青妹为一部，继续躲在智多星下面尽力自保，等待救援。我和赤灵心为一部，主动出击，突袭上方的妖灵。待赶走上方妖灵后就下来会合。大家再一起突围。”

    水花子附和道：“好！就这样——只要没有上方的妖灵威胁，这些低级凶灵即不足为惧。我和李青在下面等你们。”

    “赤灵心！我从左边，你从右边，用穿花绕树第四关突袭……”

    关小山没再和水花子、李青多说，带着赤灵心掩到智多星肚皮下方，悄声交代，待对方点头示意明白，遂喝了一声“走”，身子一闪，从智多星肚皮下冲出，随即向上一弹，苍鹰博兔一般扑向上方的十余位妖灵。

    上方妖灵原本对他们这一行人就充满戒心，唯恐被欺近，尽皆飞在一二十丈外的高空施术攻击，谁知关小山、赤灵心两人在半空中纵跳自如，轻轻一纵就是二十来丈高，众妖灵只感觉眼前一花，两人已经挥舞着木杖贴近杀来。

    妖灵和修神之士相仿，身体脆弱，擅长远程攻击，不敢贴身近战，见到两人杀近便是一炸，一个个下意识地飞遁躲闪。

    关小山大喜，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过，为了防止对方重新聚拢回来攻击，还需要追上去斩杀几个，震摄余众，方能彻底去掉这伙隐患。

    “赤灵心！我们一人杀三个，看谁先够数。”

    关小山激了一句，然后瞅准一个长有羊角的人形灵主追上去。赤灵心哪里受得住激，闻言哇哇大叫“别跑！停下来给姑奶奶杀——”，选了近处的一个虎头灵主追杀。

    两人速度别妖灵飞行速度快得多，也灵活得多，转眼间各自追上自己的目标。关小山木杖一扬，正准备贴近攻杀，耳边忽然有人怒喝道：“排山倒海——”

    喝声刚起，天空突然变得通红通红，关小山闪眼一瞥，但见空中似漏出了一个火山口，无数火焰熔浆倒灌而出，一瞬间就铺满了天空，便将他前后左右所有方位都笼罩住了。他心中大吃一惊，这记“排山倒海”既不是土属性灵术也不是水属性灵术，却是火属性的，而且他以前从没见过笼罩范围如此之广的灵术，一看就不是灵主能够施展的，必定是妖君无疑。

    一想到被妖君盯上，关小山就不敢再大意，随即放弃了羊角灵主，一边躲闪喷涌过来的火焰熔浆，一边搜寻施术之士，思谋着近身攻击。

    施术之士模样如瘦削中年人，只嘴如坚硬弯钩一般暴露出它是出自禽类的妖灵。这妖灵对于火灵气御使的极为熟稔，召唤出来的火焰熔浆并不轻易消散，反而在它的控制下奔突游走，紧紧追在关小山身后。

    “果然是妖君——”

    关小山闪转腾挪，星丸弹跳一般在空中纵横来去，一边躲闪火焰熔浆的追踪，一边思谋如何贴近袭杀这个禽类妖君。

    就在潜心思考之际，眼前红光一黯，漫天的火焰熔浆尽皆消散，对面的禽类妖君咯地叫了一声，便向下方飞走，似乎不打算再战下去。

    关小山一愣，环顾四周，却见散在周围的十余位灵主跟着向下飞去，不仅如此，就连漫天的低级凶灵也都没了战意，一群群地开始退散。

    “哇！笨蛋——怎么回事？难道它们怕了姑奶奶？”

    在附近追杀灵主的赤灵心也看出不对，身影一闪赶过来追问。

    关小山摇了摇头，向下看去，却见智多星护着水花子、李青二女正冉冉飞过来会合。尽管心中惊诧无比，但见到众人尽皆安好，他还是松了口气。

    “笨蛋——你看，是若虚妖君！”

    赤灵心似有所发现，指着下方一座笔直的山峰招呼关小山。

    关小山循着指向看去，但见一人身着布衣长袍，负手立于山峰之巅，山风吹来，长袍迎风摆动，衬得那人飘飘若仙；山巅大石之下，乖顺地趴伏着一头毛色如金的凶猛白虎。却不是若虚和小白又是谁。

    “这人真是奇怪，走到哪里都能见到他，而且必定是和凶灵联军在一起，必定是和兽袭有关……”

    关小山纳闷地咕哝了一阵，待李青、水花子等飞到，一挥手指向山巅说道：“走！我们见见若虚妖君去。既然遇上了，总要打个招呼不是？”

    说罢，急不可耐地带头飞过去。不管嘴上如何唠叨，他对若虚都有一种无可名状的好感，或者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他如是，赤灵心也如是。

一百四十八章水花子的邀请

    “若虚妖君，原来你不仅参与昆仑州兽袭，还参与长生州兽袭。莫非灵界五大福地的兽袭都是你发动的？”

    关小山人还没到，问话先到了，试探的话问出口以后，他才和赤灵心一道落下山巅，揖手作礼道：“关小山见过若虚妖君。”

    若虚平静地点点头，对他开始试探的话语提都没提，似乎没有听见，和声问道：“你们两人不在昆仑州用心修习，怎地跑到长生州来了？”

    关小山笑着回道：“若虚妖君，修炼是需要灵晶的，特别我还需要在昆仑州异常稀缺的黑晶；所以，不得不背井离乡出来客串一把行商，指望着挣点修炼资用呢。”

    “行商？”

    若虚忍不住莞尔，笑道：“这是个好主意，出来四下走走历练一番，比闭门修炼强得多。”

    这时水花子和李青跟着飞落山巅，关小山有心让若虚认识她们，这样以后万一遇上不定能有个照应，便对两人说道：“青妹、水花子，你们两个来见过若虚妖君。”又转对若虚道：“李青和水花子是我这个行商小队的队员，李青还是我的双修伴侣。”

    李青早知若虚妖君是凶灵联军的首脑，以前一直将其视作敌人，如今叛逃出神界就无所谓了，依言上来向若虚福了一福。水花子不认识若虚，听说是“妖君”原本没怎么在意，只是却不过关小山的面子，就上前抱拳拱手道：“十万森林水花子见过若虚妖君。”

    若虚对二女却不怎么客气，既不出口招呼，也不点头示意，只冷漠地扫了一眼就不再理会，转向关小山说道：“你和赤灵心刚才在空中辗转腾挪的样子看起来很不错，是在哪里学的？具体是什么？”

    水花子和李青对若虚的无礼很不满，李青噘起嘴，气咻咻地转回到关小山身边，白了若虚一眼；水花子瞪了关小山一眼，怨怪他将自己介绍给若虚。

    关小山只怕二女惹恼了若虚，听见问话就不敢卖弄，老老实实回答道：“不瞒若虚妖君说，这是我自创的穿花绕树身，根据难易程度，穿花绕树暂时分为四个等级，刚才我和赤灵心用的就是等级最高的第四关，是飞行之术和真武者近战身的结合；穿花绕树身还不成熟，我正在琢磨下一步的发展方向，有心把阵揉合进来当作第五关。”

    “咦——”

    若虚眼睛一亮，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阵关小山，继而笑道：“关小山，你很不错啊。先给小狐狸通了经络道，又能自创这个什么‘穿花绕树’，嗯——如果你能如你所说，百年内成为至尊，我当真要对你另眼相待了，像对小狐狸一样。”

    感受到若虚的欣慰高兴，关小山连忙抓住机会，故意苦起脸说道：“若虚妖君，只怕我要让你失望了。我摸索了这么多年终于修炼成神，可下面——如何从大神修炼成神君、如何从神君修炼成神尊——却半点不知。别说百年，就算是千年、万年只怕都不行。”

    “如你这般说，第一位修士、第一位神尊如何能够产生？如你这般说，穿花绕树身又怎可能自创出来？小狐狸又怎可能拥有经络道？”

    若虚一眼看穿关小山的用意，淡淡地驳斥了几句，便拒绝道：“你别指望我会帮你，我从不帮人修炼，即便我对你和小狐狸很感兴趣，也只会在旁边观察欣赏，不会随意介入其中，记住没？”

    关小山碰了个硬钉子，脸面上有点挂不住，便讪讪地反驳道：“若虚妖君以前帮过我多次，也帮过赤灵心，赤练当空不就是若虚妖君传授的吗？怎么说从不帮人呢？”

    若虚摇摇头，淡然说道：“我传授小狐狸赤练当空有自己的用意，没必要给你解释；至于以前救了你们两次，则是恰好遇上，我不忍暴殄天物，只好出手；这确实给了你们一些好处，但称不上有意相帮。明白吗？”

    关小山无奈地咧咧嘴，道：“像是明白，好像又不明白。”

    “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反正你别指望我帮忙就好……”

    眼光在关小山、赤灵心身上稍稍一转，若虚难得地露出一点笑容，说道：“就这样说定了，你们快走，我事情多，没时间闲聊说话。”

    “那——我们告辞了！”

    关小山依着若虚的心思也不说再见，稍一拱手示意，带着三女和卷毛狗离开了山巅。

    四人刚飞下山巅，智多星山林间茅草呼啦一响，智多星从中蹿了出来。关小山大奇，在心底问道：“扬子，你在干嘛？怎么跑这儿来了？”

    智多星在关小山心底打了个哆嗦，紧张兮兮地回道：“老大，刚才那个人危险的很，我不敢在他面前出现；虽然封印还没有解开，我却感觉这个人肯定是你的大敌，你要小心，千万不要在他面前露出底细，否则，必死无疑。”

    智多星难得如此正经地说话，所以，它此时一说关小山立时信了，对若虚莫名的好感在这一瞬间就变成了惊恐担忧。

    “小山哥哥，难怪云小姐说你是凶灵联军的奸细，你跟若虚妖君确实很熟啊。”

    就在关小山暗自诫惧之时，李青找了个由头开口打听若虚的底细，刚才在旁边，她听出关小山对若虚的恭敬不同一般，忍不住有些好奇。

    关小山心思不在此处，就随口应付道：“我只是认识若虚，却不是凶灵联军的奸细，你不也看见，不管是昆仑州的还是长生州的凶灵对我都没有半点客气吗？”

    “小山——这人不就是个妖君吗？你对他为何如此……”水花子没有李青的心思多，心里有疑惑就直接了当地问了出来。

    “妖君？哼——若虚若真的是妖君，灵界的修炼等级至少要上提好几级。这个妖君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符号，什么都代表不了。”

    关小山从智多心的告诫中回过神，悻悻地哼了一声，脸色一肃，沉声对水花子、李青说道：“你们两个以后要注意，遇到这人一定要恭顺，千万不要和他做对，不能惹他生气，这人看似平和，其实心冷得很，若是起了杀心，绝不会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最可怕的是，他若想杀谁，没人能逃脱，他是我见过的、听说过的人物中修为最高的，灵界没人够资格与他为敌。”

    “啊——”李青惊呼一声，骇得花容失色。

    水花子咦了一声，似乎有些不信，不解地追问道：“若虚妖君有这么厉害？难道他比孟广圣还厉害？若真的比孟广圣厉害，就该到另一个新世界去啊？”

    “孟广圣肯定不如若虚。”

    关小山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你说孟广圣能够力敌数名凶尊的时候，我能想象出孟广圣如何的厉害，也就是说，他的神通修为在我想象之内。若虚不一样，凶尊像是他的看门狗，不能称之为对手；这种神通修为不是我能想象、不是我能理解的，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所以，他肯定比孟广圣强。至于为何没到新世界去，我不知道具体原因，其中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道理。”

    这番话说罢，一向镇定的水花子也如李青一样花颜失色，俊秀的俏脸煞白煞白，漆黑的双眸震惊地望着关小山，仿佛不认识似的。

    “走吧，去瑶山城——”

    关小山还在回味智多星的告诫，没有心思多聊，招呼了一声就先往东南方向飞去，赤灵心等随即跟上，只苦了小白，独自一个在丛山峻岭间疯狂驰骋。

    也许是大规模兽袭临近意外就会较多的缘故，黄昏时分，行商小队飞行途中再次遇到一桩变故——前方不，几个灵主领着一群飞禽类精灵、凶物正在空中围攻四骑人类修士。

    “是瑶山城的人。”

    水花子见状就赶过来提醒关小山。

    其实不用提醒，看到和水家一般一色的……装扮，关小山也猜到四骑修士肯定是瑶山城的人。四位修士寡不敌众，看似处在下风，却没太大危险，会合在一处一边抵挡一边向东南瑶山城方向退却。

    “走！过去帮一把。”

    关小山没有多迟疑，既然要去瑶山城交易，有机会结识几个地主朋友自然最好不过。

    行商小队扑喇喇卷了过去，只是不等赶到，围攻的灵主就发现不妙，唿哨一声带着各色属下飞禽先一步散去。

    瑶山城的四名修士三男一女，其中两名中年男子着神将打扮，坐骑分别是是秃鹫和大雕；另外一男一女都很年青俊俏，坐骑也是丹顶鹤，一看就是大神一级的修神之士。

    四人都很沉稳，对手退走之际也不趁机追赶，只静静地等待，待关小山一行来到进前，年青男子眼光在行商队员上身逐一打量，随后揖手招呼道：“我是钟有期，乃瑶山城临尘阁供奉修士，因十五年一遇的大规模兽袭即将来临，我和几位道友奉命前来探查凶灵联军军情，适才和一伙凶灵起了冲突，多亏诸位赶来助威吓退对手，多谢啦——不知诸位是？”

    “呵呵——原来是钟道友，幸会幸会。我们是……”

    关小山呵呵一笑，正想介绍自己的行商小队。眼前人影一闪，水花子拦在他前面，接口说道：“我们是十万森林水家的行商小队，我叫水花子，乃水家新晋长老。”

    “哦，原来是水家行商。”

    水花子说罢，钟有期脸色顿时冷了下来，随口支吾了一声就萌生退意，揖手说道：“天色不早了，大家都有赶路，就不相互耽搁了。告辞——”

    “告辞——”水花子揖手换了一礼。

    瑶山城四名修士再不多说，洒然而去。

    “十万森林和瑶山城关系不怎么样啊……”

    关小山看出这一点，先笑着打趣，随即脸色一绷，做出生气的样子怨怪道：“花子——我现在是生意人，需要和瑶山城打长久交道。你擅自给我按一个水家行商的名义，让我以后在瑶山城如何自处？”

    水花子不以为意，神色自若地回道：“小山，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十万森林和瑶山城关系不会好，不仅十万森林和瑶山城，四小福地和五大神界相互之间都不待见，双方原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你想啊——有四小福地在，五大神界犯戒的、不安生的修士就多了一条后路，五大神界怎会待见四小福地？兑换交易是各取所需，属于无可奈何之举，可不是诚信合作。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四小福地才会联盟，以免被五大神界欺负凌辱。你——关小山不管是不是行商，事实上都已是四小福地的同道中人，不再属于五大神界，所以，不要再妄想结好神界，不要希图什么长久的情意；安心做好你自己就是。”

    关小山若有所悟，沉默半饷后却没放过水花子，继续逼问道：“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不是将我这支小队充作水家商队的原因。”

    “哦~~~好吧，我承认，这么说另有原因。”

    水花子无奈长叹，老老实实说道：“小山——瑶山城有水家经营的商铺，水家商队进入瑶山城一向都在自家商铺歇息住宿，我想让你们也去那住；如果不说是水家商队，你们就要住进瑶山城奉天府的馆驿了。”

    “就这么简单？到哪儿住不是一样？”关小山犹自不信，仔细审视水花子。

    水花子似受不住他怀疑的目光，皱眉说道：“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实说吧——小山，我想让你在瑶山城留一段时间，和我家长老见一面，面对面重新议一议金水联盟举荐人之事。”

    “金水联盟举荐人？有什么好议的……”

    关小山不解地咕哝一声，没再理会水花子，独自一人向前疾飞出去。将行商小队其他成员远远抛开后，他终于憋不住欢喜，嘿地一声欢笑出口。

    事实上，半年前神界来犯之时，关小山之所以大弄玄虚，最重要的目的是向水花子展示自己的不凡，当然，如此作为不是为了猎取芳心、增加一个双修伴侣，而是为了得到金水联盟手上的珍果，以便修炼出心识。这样的话，即便不能进阶成神尊，他也可以啸傲灵界或者是有足够的资本进入新的世界。

    水家原本有心举荐关小山成为金水联盟修炼心识的第一人，但他不满意水家开出的条件，他希望按照自己的想去做，希望重开谈判。为了在未来的谈判中占据主动，关小山决定以退为进，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水花子的建议。

    关小山可以假意拒绝，但若想修炼出心识，就不能和水家断绝交往，必须保持密切联系，还要在联系的过程中，展示出足够多的诱惑，引诱水家找他谈判。

    如何让水家感受到诱惑？由谁来充当他和水家之间的联系人？思谋这两个问题的时候，水花子当仁不让地成了关小山眼中首选的猎物。

    水家在金石熔炉损失惨重，内部核心必定会因此调整，吸纳新生代精英子弟进入；水花子一乃是水家嫡亲子弟，值得信任；二来年纪轻轻就进阶为真君，潜力无穷；三乃有传讯示警之；没有理由不被吸纳入水家核心之中。

    关小山以此推算，水花子在水家的身份绝不会低；她的意思虽然不能完全代表水家，至少能代表水家一部分。于是，他便以客串行商、一道出发为借口将水花子先留在身边，然后寻找一切机会向她展示自己的不凡和神秘。

    平日里埋头修炼，不仅修炼真气、神识，还研修阵、丹药，以此彰显自己的广博；神界修士来临时借助先天甲故弄玄虚，以此增加自己的神秘；即便偶遇若虚，也要借机大吹特吹一番，以此显示自己的见识；这一年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增加自己在水花子眼中的份量。从水花子老老实实待在野猪林从不轻言离开这一点来看，他认为自己有了重开谈判的资本，这才以出门行商游历之名进入长生州，为水家提供一个接近和谈判的机会。

    水花子懵然不知其中诀要，果真开口挽留他了。

    一年来的精心准备终究没有白白浪费，关小山岂能不欣喜若狂。并且，他对和水家谈判的结果充满信心。他有足够的谈判资本。不说四大恶地和回真阵有益修体这些秘密，也不说自创的穿花绕树独门身，单单他脑袋中有关大神进阶神君的诀要，就足以让他和水家交易了。

    心识的修炼虽然能让修士战力倍增异常强大，但受限于珍果的稀缺，最好的结果也需要两百四十年才能造就出一位拥有心识的修士，于整个家族或者金水联盟来说，这种无普及的好处象征意味要大于实际。相比之下，若能得到大神进阶为神君的秘诀，水家和金水联盟能够受益的修士就太多了，整个家族和联盟的实力也将因此大幅提升。

    关小山相信，只要把一切摊开，摒除自己和水花子之间的人情，只以利益交换，他手中拥有的资本足够换取金水联盟手中的珍果。

    人逢喜事精神爽。

    关小山心满意足之下，也不找地方住宿暂歇，连夜向瑶山城飞去。其他队员会飞还无所谓，只苦了徒步行走的卷毛狗，昼夜不停地连续奔驰累得它真成了一条“狗”，呼哧呼哧舌头吐出老长。

    瑶山城位于长生州西部山区的南坡，与长生州南部的十万森林接壤。这里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犬牙交错曲折回环的溶洞、黝黑陡直深不见底的天坑，密密麻麻随处可见，福地长生洞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天坑；长生神界由密布在长生洞天坑周围的无数溶洞组成。长生神界北部边缘，有一座如同被拦腰砍去一截、土台子似的大山，山上各种房舍星罗棋布，住有无数人家，这就是瑶山城。

    行商小队连夜急赶，中午时分终于抵达瑶山之下。水花子在前带路，行商小队紧随其后，正准备上飞之时，一身汗水的卷毛狗嗷呜一声，瘫倒在地，然后瑟瑟发抖，竟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哦？小白累成这样——”

    关小山一愕，目光随即落到智多星身上：“扬子，危难之际应当相扶相助，又是你立的时候了，背负小白进城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不仅是累的！”

    水花子插话进来，蹙眉说道：“以前我忘了告诉你们——瑶山城其实也有妖怪识别圈，五年前，大野泽孟家行商从中转圜，长生神界和昆仑神界完成了一笔交易。昆仑神界付出的就是妖怪识别圈布设之道。现在怎么办？小白是凶物，进不了妖怪识别圈。大规模兽袭即将开始，把它丢在城外不好。”

    “哦——是妖怪识别圈啊。没事——让它进来就是。”

    关小山有被囚回真阵五年的经历，心里明白阵的压制虽然难受，于修炼却有好处；对此就毫不在意，吩咐智多星道：“扬子！你给小白传话，告诉它不要怕妖怪识别圈，习惯了就好，呆久了不定还会有好处呢。”

    有卷毛狗拖累，行商小队只好下地步行，以便照顾卷毛狗。过了大半个时辰，众人上到山顶，水花子指着东边一座简朴的大屋说道：“那就是山间水阁——水家在瑶山经营的店铺。水家和十万森林来人都住那里，里面宽敞得很，你们尽管放心住下来。”

一百四十九章应邀到访

    瑶山城规定，涉及修士用的特殊物品必须由奉天府统一经营，普通商户只能经营普通人日常用品；山间水阁需要遵守这个规定，所以外面的铺面很小，摆放得都是十万森林的土特产，里面确实很大，好象是个大客栈，两层的全封闭木楼至少有三十多间客房，客房全在楼上，楼下被一道道围栏隔成牲畜圈，专门饲养牲畜灵宠。

    智多星和卷毛狗体型够大，山间水阁对这种情形却早有准备，伙计们见到有大块头的灵宠到来，不等招呼立马拆了一排活动的板壁，从容不迫地将两个大块头让进阁内天井。

    山间水阁的掌柜米公仆是个文气很足的中年人，这人虽长得文气，却是一位真人级的真武者，他原是水家外家子弟，娶了一个姓水的女修后，就转为嫡亲子弟，进而成了执掌一方事物的掌柜。

    水花子是水家新晋长老，和就近执事的米公仆很熟，她急于赶路，一到山间水阁不等安置下关小山，先把米公仆叫到僻静处低声叮咛了一番，然后将米公仆介绍给关小山，说了声告辞，就急匆匆骑乘上墨羽大雕向东南方飞去。

    关小山知道，东南方千里之外就是十万森林核心所在——水家栖息地——星湖，水花子行程如此匆忙，大概是想尽快和家人见面商议，制定出新的谈判条件，争取赶在大规模兽袭来临前将自己请到星湖。

    骑乘灵宠一路急赶的话，从瑶山城往返星湖两天两夜就足够了，算上一天时间的会议，最多三天时间水花子就会回返。

    关小山安心住了下来，并把三天视作一个判定心理的时间点。水花子若提前回返，说明水家很在意她提供的信息，急于和关小山谈判交易；若超过三天才返回，说明水家有些犹豫，对他关小山真正的价值捉摸不定。

    留在山间水阁好生歇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关小山装作不知水花子离开的意图，继续扮演行商的角色，叫上赤灵心、李青两人一道赶赴枋市，准备把手头上一百多粒白晶当作稀缺灵晶兑换出去。

    “关兄弟，是想到枋市兑换灵晶吗？”

    三人刚刚下楼，米公仆就笑吟吟过来招呼，听关小山说了声是，他就从怀中掏出两个精致的皮囊，双手举着呈上来道：“关兄弟，这里有五色灵晶各五百粒，还有两千个晶石，是水家的一点心意，请收下。花子长老临走之前托我转告，请关兄弟不要再做行商，相关修炼资用水家愿意一体承担；关兄弟这两天不如带两位女神在瑶山城里四下逛逛，买些衣物饰品玩耍。”

    “多谢水家盛情。”

    关小山诚挚地道谢，继而伸手推开面前的两个皮囊，笑道：“无功不受禄。米大哥请把灵晶、晶石收回去吧。呵呵，我身家不能和水家相比，修炼和零花却也不愁，就不劳烦了。”

    “关兄弟，你太客气啦。”

    米公仆也不尴尬，若无其事地收起皮囊，说道：“关兄弟有所不知，你现在若去兑换灵晶，一经奉天府登记在册，这几日就会被瑶山城征用。兽袭之时，行商需要帮助所在福地抵抗兽袭入侵是多年来的规矩；虽然关兄弟修为精深，不惧对敌凶灵；但是，征用到军中和平时对战凶灵不同，需要恪守军纪军令，束缚很紧；所以……”

    关小山恍然明白，连连颌首道：“多谢米大哥提醒，若不是如此，我冒冒失失前去登记，一旦被征用了可是一桩麻烦。米大哥放心，既然知道了，我就不会再轻举妄动，只去市集转转。”

    米公仆再不拦阻，问明不需要人帮忙带路引领后，就肃手送出关小山。

    不能再装行商的角色，关小山索性充当起美女身后的拎包男，领着赤灵心、李青在瑶山城逛了一大圈，但凡遇上喜欢的衣饰便打包带走，喜欢的食物便逐一品尝。转了一天下来，李青、赤灵心所获颇丰，跟在后面的关小山肩背手提身上堆了一二十个大大小小的包袱。

    自修炼以来，关小山难得有这等闲情逸致，既然已经开了闸，他干脆放开手脚好生陪陪两位美女，第三天三人不再出门逛街，躲在屋里弄起了时装秀。赤灵心、李青将战利品全摊到榻上，一件件地反复试穿感受，关小山歪在榻上，一边欣赏，一边评点建议，心动之时间或和二女亲热双修一阵，一家子除去修士身份，闭门嬉闹，却也是其乐融融。

    到了晚上，三人早早上床就寝。再过一天就是第三天，关小山挂念水家的反应，心里有事就无意和二女多做纠缠，先哄了两人入睡，然后躺在一边静心梳理思绪。

    夜半时分，关小山正想到深处，外面忽然响起轻轻的脚步声；脚步声在门前顿了顿，水花子的声音跟着响起来：“小山——我进去了。”

    在关小山面前，水花子向来不知道避嫌，她在外面听到屋里没有双修的声音，就开口先打了个招呼，随后一推门，顾自走了进来。

    听到水花子的声音，关小山又惊又喜，距离三天时间还有近一天，水花子提前这么多时间回返，说明水家那边意见一致，没有争吵分歧。只是不知道这个一致的意见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李青、赤灵心听到声音也醒了过来，李青还坐了起来；关小山便坐起来将脑袋支在李青肩头，装作睡意惺忪的样子，问道：“花子——这大半夜的，你急匆匆跑来跑去干嘛？有什么事慢慢来不行吗？”

    “不行。大江南岸的凶灵大军距离瑶山城只有三百来里，也许明天晚上，瑶山城就要被合围，最迟后天，瑶山城统领府就会颁布动员令，瑶山城内所有修饰包括行商都会被征入军中，我们必须赶在凶灵联军合围之前撤离瑶山城。不急不行——”

    水花子从黑暗中走过来，语气急促快捷，听不出好坏，只不住地催促道：“小山，快收拾东西，我们连夜离开。快点——不是急用之物就放在山间水阁，没事，丢不了……”

    “走啊？到哪里？”

    关小山迟疑着没有动身，想借机打听多一些信息。

    “当然是去星湖。”

    水花子看似非常着急，难得放下身架，柔声央求道：“小山，别再说我们两清的话好不好，就当为了我，你去一趟星湖好吗？”

    “好好好——我们这就去——”关小山招架不住只得连声应好。

    水华子离开的时候是一人，回来的时候却是九人，除她之外，还有八位扈从。其中有四位高级真武师，三位四花法师，还有一位貌似年青的大神级修士水长青。水花子说，四小福地真君比较多，却很少出现神君，大神几乎算是顶级的修神之士，所以，一到这个阶段，一般都会被宗主家族纳为长老，水长青就是一位长老级人物。

    关、赤、李三人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随水花子下楼后和水长青寒暄两句，便招呼了智多星和卷毛狗，辞别米公仆，连夜离开山间水阁，向东南方而去。当然，这下又苦了卷毛狗，在困妖阵的压制下它一直没能恢复精力，此时又要跟在大队飞骑后面疯狂奔跑了。

    赤灵心心疼自己的宠物，故意飞的很慢，免得卷毛狗撵得太吃力，口中也不停唠叨，说着卷毛狗的悲苦。关小山安慰道：“辛苦点对它有好处，历练几次下来，不定还有进阶的可能，否则，就可能和这十余年一样，停留在三级凶物这个等级上再难有所成长了。”赤灵心这才作罢，心思从卷毛狗身上移了开去。

    星湖之所以称作星湖，是因为湖中密布有万千小岛湖礁；夜晚降临，小岛湖礁上的人家点亮灯火，果如万千繁星一般。万千繁星中最大最璀璨的一颗就是宗主家族水家嫡亲子弟居住的碧纱岛。

    关小山跟在水花子身边，在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上空飞行了半夜半日，第二日午后下方豁然开朗，露出一片四五千里方圆的偌大水面，水花子说了声到了，就带着众人向下飞去。

    临近湖畔，水花子放慢速度，张口招呼一声，两个高级真武师应声急匆匆离去，一个乘飞骑急匆匆向湖中飞去，像是提前报讯。一个飞到下方，张罗船只，为接送卷毛狗做准备。

    余众缓缓向湖心进发，又飞了一刻钟，前方现出一座极其宽阔却又十分精致的大岛；隔得老远，关小山便见岛上一处带有凉亭的高地上披红挂彩，十分热闹地拥簇了二三十人，而且正向天空这边遥望。

    看到这阵势，关小山的心事彻底放下来了。水花子能够这么快地回返，而且带来了八位扈从，碧纱岛的接待又是如此隆重，水家对他抱有的期望当真不小。如此，还用发愁谈判一事么？

    水花子果然带头向亭子飞去。

    关小山跟着飞过去，双脚刚一落地，一个白眉白须的慈祥老者就带着一众修士迎了上来。水花子轻盈地纵过去，一手亲昵地扶住老人，一手指向关小赤灵心、李青说道：“祖爷爷——他就是关小山，也就是以前对水家有恩的阿秀。那个红头发的小姑娘叫赤灵心，漂亮的美女名叫李青，她们是关小山的双修伴侣，都是大神一级的修士，赤灵心还是真君呢，比我进阶得早些，修为也比我精深的多。”

    老人手锊胡须，轻轻颌首，显得颇有威仪。

    水花子又对关小山招呼道：“小山，这是我祖爷爷。”

    水花子只介绍说是祖爷爷，没说该如何称呼，修为等级职务等等。然后就笑吟吟地等关小山过来招呼见礼。关小山颇为无奈，稍一踟躇只好上前揖手行礼道：“祖爷爷，关小山这厢有礼了。”

    听到“祖爷爷”这个称呼，老人一掀眉，呵呵笑道：“好好好……”他说了好一阵好，关小山却听得莫名其妙，不知有什么好。

    “小山，过来——我在给你介绍……”

    水花子一反矜持的常态，亲热地招呼关小山，待关小山走过去，她更是拉了他左手，轻轻牵着挨次向水家人介绍。

    前来迎接的都是水家嫡亲子弟，其中还是关小山的熟人——曾在大江北岸试图擒拿他的水长波。水长波是真君级修士，也是水家长老，除了他和水花子的祖爷爷之外，余下的皆是有执事的嫡亲子弟，都不是长老。金石熔炉之役，水家不仅折损了几位真君，真人级精英子弟受创更是深重，以至于十余年下来，只水花子一人成功进阶，目前水家只有六位长老，其中还有两名是大神，和鱼凫家一样，实力衰竭了许多。

    “小山啊，老朽已经命人在听涛轩准备下接风酒宴，我们过去边饮宴边叙话。”

    “祖爷爷”似乎把关小山当作子孙后辈，很熟络地招呼。

    关小山入乡随俗，跟着凑兴地惊呼道：“酒宴？莫非碧纱岛有酒？”

    灵界修士一来需要购置灵晶凶丹，没有多余的钱置酒；二来是忙着修炼进阶，没那份闲心，是以，很少有人酿酒，也很少有人喝酒；在昆仑的时候，关小山连酒的影子都没见过。是以，听到饮酒确实有点吃惊。

    “祖爷爷”哈哈大笑，洒然说道：“哈——不仅碧纱岛有酒，星湖的人家多半都有酒，四小福地都如是。哈哈——和五大神界不一样，四小福地的修士更像人，喜欢饮宴交友，喜欢游历冒险，喜欢和家人享受天伦之乐。哪里像神界修士，呵呵，当真个个都成神了，却没剩下多少人情味。”

    关小山心里一热，不由得生出许多遐想。“祖爷爷”说得不错，神界修士确实像神不像人，修炼生活更枯燥的没一丝滋味；这是他不愿在神界久留的最主要原因。如果人的一生不能经历波折起伏，不能尝遍酸甜苦辣，日子只是一味的简单重复，这样即使活上几千上万年又有什么意思？

    四小福地才是适合他生活修炼的好地方。

    听涛轩三面临湖，宽敞雅致，实是赏玩会友的好地方；“祖爷爷”没开玩笑，听涛轩不仅备的有酒，还是味道醇厚绵长的好酒；没等沾唇，关小山刚闻到酒香就忍不住飘飘然了。

    “来来来——大家都举杯，欢迎小山一家子莅临碧纱岛。”

    “祖爷爷”掀眉轻笑，举起杯盏向客位上的关小山遥遥示意，水长波、水长青等水家人齐声应和，纷纷向关小山举杯致意，水花子却没举杯，只笑吟吟看着这一幕。

    听到“一家子”这个词，李青俏脸绯红，还没饮酒先有了三分醉意，随后暗中推了推双眼盯着满座吃食的赤灵心，示意她向四周举杯回礼。

    “水家盛情，非言语所能形容；我关小山愿满饮此杯，以示铭记。”

    关小山寒暄两句，便借着话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么多年没有饮酒，他实在有些馋嘴，有些忍耐不住了。

    “小山啊……”

    “祖爷爷”饮了一杯就放下酒盏，拉开了畅谈的架势。“你应该明白，灵界是修士的乐土，却非人类安居乐业之地；凶物、妖灵、兽袭……这些哪一样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四小福地想过普通人家的生活难啊。”

    “祖爷爷说的是，确实很难。”

    关小山随口附和，一边将刚斟满的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斟酒的年青人正准备转身离去，见状又绕回身重新斟上。关小山手一伸，又要去端酒，忽然意识到自己太过猴急，便冲年青人感激地笑了笑，顺势缩回手。

    水花子瞅见这一幕，想了一想就离席而起悄悄出了听涛轩，不一会儿，她换了一身女儿装转回来，执了一把酒壶打横坐在关小山侧面，当起了专职斟酒女郎。

    “小山，你和我们四小福地之人一样，都乃性情中人，否则就不会叛逃出神界了。老朽希望，我等能够相辅相助啊……”

    “祖爷爷”语重心长，娓娓劝说。

    关小山听到耳里，心里一喜，知道接下来就要进入正题了，便放下酒杯，诚挚地说道：“祖爷爷说得对极了。我等本该当相辅相助才是。”

    “祖爷爷”慈颜一展，十分开心，笑眯眯地看着关小山道：“小山能有如此想，老朽心中甚慰。为了水家的繁衍存续，说不得要厚着老脸请小山予以扶持……”

    “祖爷爷勿须客气，若有用得着处，请尽管说，我关小山必定不会推诿。”酒壮豪情，关小山几杯酒下肚，身上热烘烘的舒服得紧，说话便越来越干脆豪气了。

    “哈哈——那老朽就不客气了。”

    “祖爷爷”打了个哈哈，随即兴致勃勃地看着关小山，说道：“听花子说，她第一次见到小山的时候，她是真人级修士，你是高级真武者。十二年后，也就是小山从昆仑神界叛逃出来的时候，已经从真人进阶成真君了，但是，小山你的进步更为惊人，即使在被囚五年的情况下，还是从高级真武者进阶到了真君，而且修为比花子还要精深。这是何故？老朽很清楚花子的修炼天赋，她的修炼天赋极为罕见，修炼进度向来是我水家第一；只是和你一比，愚钝得好如天残一般。实话说吧，老朽绝不相信你的天赋比花子好上几倍，之所以如此，肯定有另外的缘故。你说是不是？”

    “祖爷爷”说罢，身子前倾，双眼眯缝，一眨不眨地看着关小山，摆明了等他回答的架势。

    “这个……”

    关小山支吾了一声，伸手去抓酒杯，打算假借喝酒拖延片刻时间。谁知一抓抓了个空，原本搁在手边的酒杯竟然不在了。他下意识去找，却见打横有一位薄施粉黛、云鬓轻挑的女子一手持壶，一手拿了他的酒杯却不斟酒，只盯着他抿嘴浅笑，仔细定睛一看认出原来是水花子。

    “祖爷爷问你话呢？”

    水花子被他看得有些羞涩，一边柔声说，一边躲闪着垂下眼帘。

    特么的——我岂会不知道你祖爷爷问我话！

    关小山心里暗恼。他为这次过来谈判谋划了许久，打定了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分厘必争的主意。谁知来了这许久，水家人只字不提交易，翻来覆去地只说情义，偏偏他刚才在美酒的作用下有点松懈，信誓旦旦表示愿意尽力襄助，不知不觉入了套，眼下被问得不说吧，会被人非议为失言无信，直说吧，心里又不甘。

    关小山心中正自气恼，水花子还要凑上来添油加醋，让他立时找到了发作的口子，便故作诧异地问道：“花子！你怎么这个打扮？难看死了……”

    水花子本就不习惯女儿装，今天是看见李青、赤灵心穿着在瑶山城买的衣饰非常好看，就忍不住有样学样，穿倒是穿上了，她却非常紧张，担心不好看，以至于任谁多看一眼，就能让她害一阵子羞，生怕别人心中非议。在这种忐忑不安之中，关小山直通通来了一个“难看死了”，羞得她脸颊滚烫，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水花子也不是善类，羞恼到了极处索性不在乎了，抬头一瞪关小山，叱道：“这也不好看，那也不好看。你说我穿什么才会好看？”

    关小山有意躲避“祖爷爷”的话题，便装作正经的样子，沉思着说道：“你这人野，就该向外展示粗犷、野性之美。我记得在金石熔炉的时候，你穿的是青草短裙，虎皮胸围。嗯——非常美！”

    “我这就去换！”

    水花子将酒壶、酒杯往几上重重一搁，寒着脸说道：“无论如何，在碧纱岛你就是客，我是主人，需要让客人满意。”

    一见水花子当真生气了，关小山就有点着急不住，哎了一声想喊住水花子，水花子却没回头，疾步出了听涛轩。

一百五十章一个问题

    关小山有点尴尬，转回头勉强对“祖爷爷”笑了笑，道：“花子……她今天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不……花子也许是太高兴了。”

    “祖爷爷”玄奥莫名地摇摇头，口音一转又道：“小山，花子说——你曾经不躲不闪承受了几十次大神的攻击和一次神君的攻击，结果却泰然无事。不知道……”

    不等“祖爷爷”说完，关小山已经明白对方想问什么，他不想轻易言及自己的秘密，就顾不得无礼，出口打断道：“祖爷爷，你说花子也许是太高兴了，花子为什么？”

    “哦？这个……”

    “祖爷爷”一滞，无奈暂停询问，笑呵呵地说道：“小山，你知道吗。水家之人无论是男是女，从睁开眼那一刻起，一直到死，始终都是水家的人，今天之前，从未有哪位女子外嫁出去，也从未有哪位男子脱离家门。只是，过了今天，呵呵……要出个例外啦。”

    听到这里，关小山隐隐猜到一些，他有些担心，忍不住继续追问道：“哦？例外？是谁？”

    “当然是花子。”

    “祖爷爷”目光慈爱地望向关小山，淳淳说道：“你和花子的感情我们很清楚，也都有心成全。以前有意将你招为外门子弟就有这个意思。谁知道花子急于进阶为真君，闭门修炼耽搁了去昆仑州的行程，等最后去时，你已经有了两位双修伴侣，这样是不能成为水家外门子弟、不能迎娶水家女儿的；花子为此非常伤心。她是水家最美最有潜力的娇女，不说十万森林，单单外门子弟就不知有多少年青菁英渴望获得她的爱慕，可惜她心里只有你，对别人从不假以辞色。水家的家规本来不可逾越，无论花子如何喜欢你，原本都不可能嫁给你；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水家需要恢复元气，需要人襄助；为了这个目的，可以不惜一切；区区家规又算得了什么？花子前天回来，说小山你能帮助水家恢复元气，只要让她嫁给你，你一定会尽心尽力毫无保留地帮助水家。小山——花子说的对吗？”

    “祖爷爷”身子再度前倾，一脸期待地望过来，等待答复。

    “这都是哪跟哪？我是来谈判交易、求取修炼心识的珍果的，不是来讨老婆！”

    望着“祖爷爷”殷殷期待的老脸，关小山一阵头晕。他拿不准“祖爷爷”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弄不清到底是水花子与她“祖爷爷”合谋，妄图用美人计、**汤从他口中掏出修炼秘诀；还是水花子对他用情至深，私自作主想将他换取珍果的资本拿来换取她个人幸福。如果是前者好说，他大可紧闭牙关，任你再妖艳的美人，再多的**汤也休想撬开；如果是后者就为难了，他不想娶水花子，不是因为没有感情，而是担心委屈了水花子和李青、赤灵心，无论怎么说，一配三都不公平；只是——如果水花子真的对他用情很深，宁可委屈自己也要和他在一起，他就必须负责，必须想办法解决问题，不能辜负水花子。

    “小山……”

    “祖爷爷”轻唤了一声。

    关小山听出唤声中的催促之意，便斟酌着说道：“祖爷爷，花子说得没错，我对水家应该有些帮助；譬如说，我的修炼速度比一般修士快一些，不是因为天赋足够惊人，而是有自己的诀要。再譬如说，四小福地偶尔能出一个神君，原因是这位神君五行属性俱全；一旦五行缺一，四小福地的修神之士很难进阶到神君等级。而我能帮着改变这种状况……”

    说到这里，关小山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听涛轩里的人似乎走光了，刚才还熙攘喧闹的场面转眼安静的一点声音也无——连呼吸都没有。他诧异地转头环顾，却见水家嫡亲子弟尽在轩内，一个没少，只是都成了泥偶木雕，既不会呼吸，也不会眨眼，斗直愣愣地瞪着他。

    关小山及时收住嘴，水家的要求看来并不太高，自己不过说能改变四小福地修神之士难以进阶神君的局面，水家子弟就震骇成这般，剩下的本钱有必要暂且留着，如果水华子一心一意想跟自己，到时再拿出来交换。

    “咳咳咳……”

    寂静之中，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呛咳，“祖爷爷”像个普通老人一般咳得脸红脖子粗，喘不过气来。

    “爷爷——爷爷——”

    水长波、水长青惊呼一声，先后赶上去要为“祖爷爷”揉腰捶背。

    老人却推开二人，两眼环睁，目光灼灼地瞪着关小山，急匆匆道：“小山，太好啦——水家能与你这等异人联姻实乃大幸，看在花子的份上，你可一定要帮水家恢复元气啊……”

    “祖爷爷”至始至终没提一次珍果，关小山对此早就不耐，此时瞅准时机接过话头，半真半假地笑道：“水家分属四大宗主家族，若能与之联姻，也是我关小山之大幸。呵呵……说不定，花子的嫁妆就能给我带来许多惊喜。祖爷爷，你说是吧？”

    没等老人回答，一个薄怒含怨的轻斥从听涛轩外插了进来：“嫁妆没有，就一个人，你爱要不要。”

    轻斥声中，一位草裙围腰，兽皮裹身的狂野健美女孩一阵风卷进来，却原来是换衣的水花子回来了，她刚巧听到关小山毫无人情味的要求，便忍不住插言呵斥。

    和女孩子只能谈感情，不能谈利益，关小山深知这一点，瞧见水花子进来便老实地嘿嘿笑道：“好，好——由你，我不要一点嫁妆。嘿嘿——其实嫁妆什么的都是玩笑，十万森林和昆仑州万里迢迢，嫁妆多了还真带不回去；没有嫁妆更利索，我们随时都能走。”

    他这番话绵里藏针，明着是讨好水花子，暗地里却是向水家表明态度，若是不能满意，他随时都会走。

    水花子似没听出来，狠狠瞪了一眼，却还是过来打横坐下，执了酒壶斟酒，看起来不像是有心对他使用美人计、**汤。

    关小山心中大悦，喜滋滋赞道：“花子，这种打扮才像真的你。脱俗出众，别具一格，很美——”

    水花子换了一套衣服好像又换了个人，没了一点羞涩，掀眉横了一眼，顺势将酒杯塞到他手中，嗔道：“喝你的酒，哪这么多废话！”

    关小山嘿嘿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自顾和水花子调笑，对适才的话题一字不提，水家人变沉不住气了，“祖爷爷”使了个眼色，大神水长青做出敬酒的模样执了酒杯过来，寒暄两句，便直接开口求教道：“小山，我成神久矣，可惜因为五行缺火，很难再向上进阶。原本已经死了心，没曾想今日遇到你，听你一番话后又有了些希望，不知——我该如何做才能顺利进阶？”

    关小山一笑，神秘地说道：“这事可复杂，不是三言两语，也不是十天半月能够说清的。你以后有时间，就到昆仑州找我，我们从容说道。”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连赞好酒。话说到此，关小山的意思基本上都隐晦地亮了出来——他愿意向水家提供一些修炼诀窍，但不会太过慷慨，要看他心情如何。他的心情会随着水家的付出而上下波动。到这个地步，他用不着再说许多，剩下的只是等待，等待水家的讨价还价。

    “哈哈哈——喝酒，喝酒——长青，现在是欢宴时分，别谈修炼，你若想向小山讨教，以后有的是时间。”

    “祖爷爷”展颜大笑，似乎忘了刚才的话题举起酒杯，邀请众人共饮。

    此后众人再不说修炼之事，你敬一杯，我敬一杯，只用心饮酒欢聚。关小山也放开量，和水家子弟一一对饮。

    酒宴从下午一直进行到半夜，从未饮过酒的赤灵心和李青早早不支，被水花子带下去休息。关小山酒量本来不小，为了体验美酒上冲晕乎乎的感觉，他和赤灵心都没有用真气抗拒酒意，只凭身体硬抗，到了最后，也开始支撑不住，连道“醉了醉了不能再饮了”，酒宴方才作罢。

    和“祖爷爷”告辞之时，关小山自认为心里明白，只是口齿说不清，脚下也趔趄不止，引得水家人个个掩口而笑。在旁照料的水花子担心闹出笑话，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扛上肩头，对老人道：“祖爷爷，小山就交给我了，你们都甭管。”

    说罢，扛了他就走。

    关小山也不在意，身子像布袋一样耷拉在水花子肩头，口中犹自含含糊糊笑道：“花子，赤灵心和李青呢……我要找她们玩……锤子剪刀布的游戏……呵呵……喝酒能助性……我一定要痛痛快快玩一……”

    话未说完，一阵鼾声响起，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关小山感觉体内如火烧一般异常口渴，就迷迷糊糊睁开眼，在黑暗中嘟哝道：“赤灵心，渴死我了……”

    他原准备喊赤灵心，待声音出口，忽觉口脸被塞在两团弹性十足的双峰之间，就下意识想到李青，赤灵心的绝没这么大。

    “青妹——我想喝水，不想喝奶……”

    关小山嘿嘿调笑，口中说是不想，却张口在上面舔了两下，然后寻到一粒樱桃含住了用力吮*吸。

    被含住的樱桃反应异常敏锐，支楞一下竖了起来，硬硬的在他口中微微颤抖，又似紧张又似期待。

    关小山有些纳闷，含糊地调笑道：“青妹，今儿反应恁快，看来这酒真是个好东西，以后我们自己酿一些，晚上就寝前都喝两盏……”

    一边说，他一边伸手去搂抱。只是当他手指在一个赤*裸的身子上滑了半尺，便即感觉到不对，手指触到的肌肤弹性十足，似乎充满了力量，给人的感觉绝不是李青的细腻柔嫩。

    “嗯？”

    关小山手指一僵，也顾不得咀嚼樱桃了，一翻身就准备起来瞧个究竟，只是刚一动，脑中电光一闪，就下意识地唤道：“花子？”

    没人应声，回答关小山的是一个热烈的吻和一个强有力的拥抱，随着亲吻和拥抱一起来的，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渐渐清醒的关小山稍一分辨就知道，这气息不是赤灵心和李青的，果真是水花子的。

    “花子——这是哪？赤灵心和李青呢？”

    关小山反手搂住水花子颀长赤*裸的身子，只是张口发问，却没有继续动作。虽然美人在怀，但是事情没弄清楚，他还真不敢乱动，否则，不是造孽就是自陷罗网。

    黑暗似乎能够掩饰羞涩，水花子坦然说道：“这是我的房间。赤灵心和李青在客房睡。”

    关小山嘿嘿一笑，戏谑地说道：“呵呵，花子，你把我带到这儿来是想灌**汤么？”

    “嗯——是这样！”

    水花子很干脆地承认了，一边用力搂住关小山，将自己尽量多地躲进他怀里。“反正我早被你灌得**汤迷失了心魂；现在该给你灌点**汤，看能不能迷住你的心魂了。”

    关小山大为不服。“冤枉啊——花子，我什么时候给你灌过**汤？”

    水花子幽幽说道：“有——很多时候，很早以前，从金石熔炉开始，你就没停下，一直在给我灌**汤，把我迷的都分不清自己是谁啦……”

    遇到女人耍赖的时候，男人是没有办法的。关小山只好举手投降，道：“好啦，花子——我承认不对，先给你灌了**汤，现在合该报应，轮到你给我灌了。不管这汤是甜是苦，总之我会甘之若饴，一口吞下去就是……”

    关小山温言安抚了一阵，话音一顿，转到正题之上，坦白地说道：“花子，你知道吗——其实我非常在意修心之道，虽然之前拒绝成为水家举荐人，却有独自进入四大各地寻找珍果的打算。只是，珍果凑齐很难，即便一帆风顺，也需要二百四十年，若中间出点差错，可能一生都难凑齐。所以，我有心和金水联盟做个交易，用我的修炼窍诀向金水联盟换取三枚珍果，你认为如何？”

    “真的吗？太好啦！”

    水花子闻言十分振奋，一骨碌从关小山怀里爬起来鬼坐在榻上，双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小山，你知道吗——我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不好直说，我是水家的女儿，一直希望你能帮助水家，却又被灌了**汤，不想在心里和你有罅隙，直说的话，担心你误会我别有用心。你不知道，我夹在中间有多么为难。前天回来的时候，我告诉祖爷爷，说你不能成为水家子弟，也不能成为金水联盟的举荐人，祖爷爷他们很失望，原本打算搁下这事；我又将你修炼进度神速，能够承受神术打击的事情说了出来，祖爷爷才又有了兴趣；然后我就自荐，说只要脱离水家嫁给你，你一定会因为感激而有所回报，我再从中撮合，肯定能做一笔对双方都有利的交易。祖爷爷他们这才答应，许我脱离水家嫁给你，我现在正为难呢，不知道怎么开口和你说交易，没想到你也有这意思……”

    “啊~~~原来是会这样！”

    关小山发了一阵懵后，才明白误会出在哪里。

    要怪只能怪他以前装得太像——拒绝成为金水联盟举荐人时太过坚决，向水花子展示自身能力时展示了太多自信，平时也从没有对修心和珍果感兴趣的言语——以至于水花子根本没意识到他也需要和水家交易。水花子邀请他来水家主要为了个人婚嫁，顺带试探一下他是否有敝帚自珍的心思。水花子担心误会不好直言，试探的任务就落到可以倚老卖老的“祖爷爷”身上了，酒宴开始时的言语就是为了这个。

    “岔了，全特么的搞岔了——”

    关小山暗自苦笑，随即欣喜地说道：“花子，听你的意思，水家愿意拿修炼心识的珍果和我交易了？”

    水花子轻笑道：“愿意，当然愿意。水家是行商，最喜欢交易。只要你能拿出足够让人动心的东西，肯定能换到珍果。呵——小山，告诉你哈，为了能够脱离水家嫁给你，我在祖爷爷他们面前把你都捧到天上去了。你可别让我丢脸，无论如何都要让祖爷爷他们相信——我没嫁错。特别是不怕神术攻击这一点，他们有些不信，都急着想见识一番，明天你一定要让他们开开眼界，知道吗！”

    “啊！！！”

    关小山大惊，他的先天甲还没有恢复，这个时候如何抵挡神术打击？如果答应水花子的要求，就不是去让别人开眼界，而是送死——以被揭穿的骗子身份送死。

    “这个不行！真不行——”

    关小山忙不迭地给心思正盛的水花子浇了一盆冷水，随后辩解道：“花子，我有很多足以让水家动心的诀要可以拿出来交易，只是抵挡神术攻击这一点不行，也没办法拿出来交易。这里面涉及到个人秘密，不能对外人言，也不能对水家人说，以后——待离开十万森林——我再告诉你。”

    “哦？”

    水花子似乎极在乎这个诀要，听了关小山的解释明显有些失望，顿了一顿，又振作道：“原本水家最看重能抵抗神术打击的诀要，不惜一切也愿意交换到手，没想到不能拿出来交易，真是可惜；好在——你知道从大神进阶为神君的诀要，有这一条，应该可以交换到修心用珍果。只是——如何证明呢？即使有诀要，大神进阶神君往往也需几十上百年，如何才能让人相信你的诀要有效？”

    “如何证明？”

    关小山一愣，他被水花子问住了。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证明自己的诀要有用，金水联盟凭什么交出贵重之极的珍果？单凭水花子的一面之词肯定不行，如果自己能够展示不惧神术打击的能力，水花子的说辞才有让金水联盟信服的分量；如果自己不能展示，水花子的说辞相应就会变得轻飘飘的没有半点说服力。

    不用水花子言明关小山就明白这一点。

    “让我好生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