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一章 艰苦的行军(二)
“快快快!”
与此同时,苏木也在不住地催促着。
从应州大营出来以后,已经一天两夜了,可他们还没有出大同府。
倒不是他们速度不够快,实际上,一人双马,人不离鞍没日没夜地跑,已经是在这个时代所能达到的最快的出行方式了,除了乘船。
当年成吉思汗就是靠着这个行军方式,半年时间从蒙古高原杀到花剌子模,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这种行军方式有个大弊端,首先对地形有很高要求。比如山岳、河流、沼泽地形就未必比步行快。而且,战马侍侯起来很是麻烦。人可以连续行军几日几夜,不吃东西不睡觉,但战马不行。除了需要食用大量的高热量食物之外,还得大量饮水。否则,战马就会跑废。
苏木选择的这条去万全左卫的路线比较偏僻,沿途都是山地。
从河北到山西其实只有一条路线比较平整。那就是从北京至居庸关,然后沿着宣府到大同这条狭长地带。也因为这一条路线地势宽阔平整,利于大部队行军,所以,宣、大两镇自来就是拱卫京城的国防第一线。
时间上已经不允许苏木再在大同那边绕一圈,所以他选择了这条难走的路,速度自然就被降下来了。
而且,最近几年小冰河期已经初步显现出其威力,北方年年大雪,雪灾之后又是大旱,河里的水都干涸了,有的时候为了给战马找到水,就要绕上很远的一段路。
苏木在路上折腾了一天两夜,身体早就抖得散架了,初春的风不住吹来,冷得一身都仿佛已经僵了。为了防止皲裂,他的手脸上都涂满了动物油脂。如此,倒没有出任何问题。只不过,这口外的风沙实在太大,扑面就沾在上面,再也挥之不去。
用手一抹,一手的黑色。
到现在,曾经的白面儒生已经变成了灶神爷。
一说起话,感觉牙缝间全是沙子,吐出去的唾沫都是黄的。
至于其他三人,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乌云和王成也是脏得更泥猴子一样,一张脸只能看到眼白。
这二人身体倒也不错,强自忍受着跟在苏木身后跑个不停。
至于梅娘,被苏木用布带子捆在鞍上之后,倒不至于有落庐虞,只是,她身子弱,如此辛苦,却有些挺不住。即便满面尘土,已经能看出她的脸色渐渐苍白下去。
乌云心疼这个义妹,忍不住问苏木:“学士,究竟还有多久才到地头?”
苏木也没有同他们说具体要到什么地方去,这种军事机密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听到乌云问,心中不块:“少说话,留点力气,尽管走就是了。”
乌云一只手牵着空马,一只手牵着梅娘的缰绳,道:“这路实在难走,太费功夫,在这么下去,马匹就要跑废了。”
苏木大概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这才缓缓道:“过了今日,翻过前面那道山头,应该还有两日就到。”
说到这里,他冷冷回头看了乌云一眼:“怎么,怕累,走不动了。你若不肯去,尽快离开就是,绝不强求。”
乌云一张脸涨得红起来,亢声道:“学士大老爷,乌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幸亏有学士的一句话,小人这才拣回了一条性命,这辈子算是卖给大老爷了。大老爷若是看不上乌云,小人立即一头撞死在马下。小人只是担心梅娘夫人。夫人她身娇肉贵,怕是吃不了这个苦。”
听到他这么说,苏木目光落到梅娘身上,这才发现梅娘的身体状态确实是不太好。
经过这两夜一天的奔波,梅娘面容苍白,身体好象瘦下去了一圈。坐在马鞍上,身体若风中残柳一般摇晃个不停。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若换成其他女人,为大事计算,苏木现在最佳选择是将她丢掉。可是,自己等了好几年,好不容易同她团聚,怎么肯再次分离。
就拉了一下马,等了等,从乌云手头接过梅娘的缰绳,与她并排而行,问:“可是经受不住了?”
梅娘也不说话,只是看了苏木一眼,倔强地摇了摇头。
苏木跟她说女儿囡囡同谢自然在一起的话她已经当真了,眼见着就要同女儿见着面,自然不肯落后,再怎么苦,也得咬牙坚持下去。
苏木见到她这种表情,心中突然一软:“苦了你,要不,你先和乌云找个地方安置下来,下来之后,我在再同囡囡过来寻你。”
“休想!”梅娘面色突然一变,低声喝到:“你这个大恶人,以前的种种你我也休要再提了。但总归要让我见着囡囡,你不会是在骗我的吧?”
苏木一窒,强道:“我怎么可能骗你。”
“那就好!”突然间,梅娘伸出手去狠狠地抽了自己战马一鞭。
马儿愤怒地叫了一声,竟然冲到队伍的最前面。
只见捆在马上的梅娘身体不住剧烈摇晃,好象随时都要落下去。
惊得她面色苍白,却请忍着不肯叫出声来。
苏木知道这妇人外柔内刚,一旦拿定主意,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只得也跟了上去,一把拉住她的缰绳。
叫道:“过了前面的山就是宣府,虽说还要走上两日,却都是一马平川,大家咬牙坚持,很快就到目的地了。”
听苏木这么说,王成和乌云神色同时一松,这路实在难行,两人早盼着走平路了。不过,他们同时心中一奇:学士怎么跑到宣府去了,那不是离战场越来越远了吗,他究竟想干什么?
苏木心中却忐忑起来,梅娘刚烈的性子他是早有体会的了。这次事后,他已经决定纳她为自己的小妾。虽然说梅娘现在名义上是汪连的正室,怎么身为储相,夺人qi子,声誉上必然要落下一个极大的污点。可是,为了梅娘,这种欺男霸女的事,咱就干了,谁有能奈何得了我?
等这场战役结束,到时候可以请正德皇帝出面,当年和梅娘说清楚自己当年之所以冒了梅富贵的名字去沧州做官的缘故。以正德的性子和与我苏木的关系,这个忙他定然是会帮的。
只要这个误会一消除,梅娘自然就会不再视自己为大仇人。
当然,这其中还有个关键——囡囡——如果让梅娘知道自己是在骗她,只怕梅娘也不会原谅自己。
想了半天,苏木也没有个章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又行了一日,总算过了前面那片山脉。
眼前是一片平整宽阔的高原,口外的清风扑面而来。
宣府到了。
第九百一十二章 落势的汪连
苏木进入宣府地界的同时,谢自然大队人马也早一步抵达怀安卫。
两队只剩一日路程了。
双方都不知道,如果一切顺利,一日之后,两边将顺利在目的地万全左卫汇合。
也就是说,这段艰苦的旅程即将结束。
宣府乃是明朝九边第一大军镇,这里又是坝上,地势平坦,正初春季节,放眼望去远处地平线嫩绿一边,可等走到近前,却依旧是一片黄土。
当真是草色遥看近却无,推着独轮车,一想到当初父亲教自己这句诗时的情形,囡囡竟然有些痴了。
身边,外公宫贵大口地喘着粗气,白色的气体喷出去一尺长:“我的个娘诶,今次非死在这里不可。”
才走了半天,宫贵就有些支撑不住了。其实说句实在话,他身体条件还是非常不错的。这一点从梅娘和囡囡的体格就能看出来,能够生出梅娘这种美女的人,遗传基因也差不了。只不过,他好逸恶劳惯了,身体却没有多少力气。
这一路行来,却将他折腾到半死。宫贵还好些,宫勤就更惨了。他年纪虽然比父亲轻,可早就被酒色淘空了身子,大口袋压在身上,走起路来脚下拌蒜,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上。
这一老、一弱、一女三个组合渐渐地落到辎重队后面。
押送辎重的护卫队伍渐渐不耐烦起来,加上又看这父子非常不随眼,见他们走不动,立即就有一骑冲来,挥舞着出鞘的腰刀,用刀背在宫勤背上砍上一记,喝道:“快些,快些,这次用刀背,再磨蹭,下次就用刀刃了。谢佥事老爷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宫勤被护卫一恐吓,就如同通了电一般,兔子一样蹿出去,竟显示出惊人的敏捷,不住大叫:“我能走,我能走,我还有力气!”
这次长途行军的厉害之处和官长们的残酷无情,他这两日也是见识到了的。卫所在以前可是吸收了不少逃难过来的流民的,这次也一道加入了辎重队做脚夫。这些流民中有人体质本弱,走了几日路,有身子差的人,走着走着就一个倒栽葱摔到在地上,口鼻间都沁出血来。
到宿营的时候,有人一睡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
这才几日,就有六人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辎重队见死了人,就有人哗动起来,说是要回家去。
结果一队骑兵冲过来,直接砍下了两人的脑袋,用暴力将其镇压下去。
敢于对自己人亮刀子,那个叫谢自然的大人物手还真狠啊!
宫家父子也知道,如果自己再磨蹭下去,拖延了队伍的行程,上头必然会不客气地拿他们的脑袋杀鸡敬猴。
见宫勤吓成这样,后面的护卫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个瓜怂,一说到死,力气就回来了。还是谢佥事大人说得是,这人就得逼。”
宫勤父子跑了一气,直跑得面色发青,宫勤身子虚,跑到最后,竟然一低头将胆汁都吐了出来。满面都是泪水:“爹啊,这条路什么时候才能走完啊?”
看到舅舅这个大坏人被折腾成这样,有听到别人谈论谢自然的名字,囡囡面上忍不住露出笑容:还是谢家哥哥好,这样急行军,倒是替囡囡出了一口恶气啊!
“你笑什么?”宫勤见囡囡笑,心头气恼,低喝:“再笑,以后卖你进窑子里去!”
囡囡面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心想:“看情形,还有一段路要走。谢家哥哥带兵又严格,这次看样子是有一次大战。就算到了地头,辎重队也不可能解散,就算打完仗,这么多人也要成建制带回大同。我就不信碰不到熟人。宫勤贼子,你能不能走到地头,还两说,先顾着自己吧!”
见到她这个表情,宫勤更怒,伸出过来要闪囡囡耳光。
可他刚才早跑脱了力,松开一只手,立即失去了平衡,就要朝地上摔去。
这个时候,一只手伸出来,将他扶起。
宫勤回过头,一看,却是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的汪连汪千户。
他心中一喜:“姐夫,你总算到了,快快快,快放了我和爹,咱们都快被那牢什子谢佥事给折腾死了。”
一听到舅舅喊这人是姐夫,囡囡立即转过头来定睛看去,却看到一个又瘦又小的中年人。那模样,说不出的猥琐。
囡囡心中顿时冷笑起来:原来是这样一个人物,也不知道娘看中了他哪一点。无论相貌、才学还是地位,又有哪一点比得上爹爹,真是瞎了眼睛!
宫贵见到汪连,也是心中一阵狂喜:“我儿,老夫都快要累死了,快去跟人说说情,把我们给放了吧!”
汪连有些为难,闷声道:“泰山老大人,小舅哥,我现在已经被贬为普通士卒,现在都被发配过来做护卫了,这事真帮不了你们。”
宫家父子定睛看去,这才发现汪连身上穿着一件普通士兵的鸳鸯战袄,头上宽大的白色红缨毡帽将他的小脑袋都快给遮完了。
因为连日急行军,他身上全是灰尘,说不出的愁苦。
宫贵大怒,喝骂道:“没用的东西,你好歹也是几代人都在做千户的,军中定然也识的些人,去说说情又有何难?”
汪连:“怕是没用,谢佥事一到大同之后,几乎将所有的卫所都换成了他的人,以前那批老人都已经落势,就连家丁亲兵也都打乱重新编过,我又能去找谁。”
“去找谢大老爷啊,求他呀!”
“也是没用,谢佥事看不上我,说我不是个男人。”汪连将头埋都更低,几乎看不到脸。
“没用的东西!”宫贵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枉我当年将女儿嫁给你,原本是想享你的福,现在可好,不但福没享到。反受你牵累,到这里来当苦力了。”
“泰山老大人责骂得是,是小婿没本事。”汪连连声叹息。
囡囡在边听得不住摇头:如此没用的东西,也配娶我娘?
囡囡身边的男人中,爹爹苏木文才风流,天下第一名士;谢自然神采飞扬,如同那唐诗中的幽并游侠儿。
同他们比起来,汪连不堪得让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人和人之间,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宫贵正骂着,宫勤却将自己肩膀上的口袋猛地放到汪连背上:“累死了,你替我背吧!”
“是是是,我替你背,我替你背。”
宫贵不依了:“汪连,我是你岳父,你得替我背,把口袋还给他。”
宫勤大怒:“老爷子,我让姐夫背背口袋又如何。你身子比我好,扛得住。我却不成,若是累死了,将来可没有人替你送终。”
“好个白眼狼,你是在咒我死啊,今日非用家法办了你不可!”
“你敢!”
两人扭打成一团,急得汪连在旁边不住地叫:“别打了别打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士兵过来,喝骂:“闹什么闹,还走不走了,汪连,你也来当辎重兵,好得很,就呆在这里吧。那啥。”
那士兵指着宫勤:“你怎么空着手,背上。”
说着话,就从囡囡车上抱起一大口袋豆子,压到宫勤背上。
囡囡的车上现在只剩下两口袋粮秣,也就一百多斤,加上又是推车,顿时轻松了许多。
她忍不住咯一笑:这两个贼子还真是弄巧成拙啊!
现在好不容易碰到有个护卫到了自己身边,正是让他给谢自然传递消息的时候。
囡囡心中顿时一动,可一想到自己口不能言,再怎么比画,人家也未必看得懂。
写字吧,这个士兵可能有不识字。、
真真是叫人无奈。
写字……囡囡突然有了个主意。当下也不再说话,只埋着头推车朝前疾走。
剩下这半天的路囡囡车上一下子少了一大口袋的负担,走得极为轻快。
而且,她好象已经适应了这种高强度的劳动,也不觉得有那么苦了。
这才想起来爹爹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人的身体是有记忆力的,也有一种玄妙的自我调节功劳。比如人的力气,你刚开始的时候背六十斤的东西可能会很吃力。但只要坚持上几日,身体习惯了这种负担之后,就会调动身体中的能量用来加强背部的力量,然后,你的力气就会增加,最后,六十斤的负担对你来说也毫无影响。
爹爹的话果然是对的。
只是,这肩膀上磨破了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完全。
怀安卫是个大卫所,这附近常年驻扎有上万人马。只不过,如今整个宣府镇军的主力都调去了应州和鞑靼人决战,这一代却看不到多少士兵。
谢自然又未来隐藏自己这支军队的行踪,故意不走大路,也不惊动地方军队。
晚上,大队就驻扎在一个偏僻的河谷地带里。
同其他地方一样,这条河也干涸了,宽达二十米的河床都裸露着,只中间一条一米长的小溪懒洋洋流淌着,算是附近方圆二十里内难得的水源地。
一堆堆篝火燃了起来,辎重队累了一天,有的人吃过干粮之后就直接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觉。
宫贵和宫勤两父子今日背了一天粮秣,走得极苦。
到了地头之后,发现鞋子都磨穿了,脱掉鞋子一看,脚上全是血泡,血糊糊地粘在袜子上。
父子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彼此都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凄苦。
第九百一十三章 二贼的心思
至于汪连,更是从一个普通士兵摇身一变成了民夫。
他大概也是走得累了,一句话也没说,只坐在火堆边上看着火苗子出神,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
看到外公和舅舅被折腾得苦了,囡囡心中一阵大快。
她已经想到了如何传递消息的办法——就是写信。
只要能够写一封信,然后找一个识字的士兵带着谢自然,告诉他自己此刻的情形,一切苦难都结束了。
不过,这事有两桩难处。
首先,现在人识字率都非常低。据爹爹说,他当时巡按陕西地方学政的时候,发现一个五万户的上县,几十万人口,识字的人也不过上千,而能考取秀才功名的也不过数百,可以说满目都是文盲。
而军队更是文盲的集中区,要想知道哪个士兵看得懂字,却不是那么容易。
这是其一,其二,这兵荒马乱的,又从哪里去寻纸和笔。
眼珠子转了转,囡囡看了看柴和堆,又看了看篝火,顿时有了主意。
她站起身来,悄悄地走到柴禾堆边,翻了半天,也是她的运气,竟然找到一个巴掌大小的薄木片。
然后,就找了根燃了一半的木棍,吹熄了火,当成笔在上面写起字来。
时间紧迫,而且木片也小,容不得她写太多字。
只能长话短说,写道:交谢自然,我是囡囡。
只要谢家哥哥看到字,以他的智慧,必然什么都知道了。
但刚写完,木片却一把被人夺了过去:“你在写什么,想干什么?”
声音显得很是凶横,抬头一看,囡囡大惊失色,霍然是宫勤。
囡囡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伸手去夺。
宫勤却一脚踢过来,将侄女踢倒在地上,然后道:“爹,你来看看,这小丫头片子写的是什么?”
“不!”囡囡在心里叫了一句,强烈的失望让她忍不住哭起来。
宫贵大怒:“小畜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睁眼瞎,还让我看个球。”他接过木片看了半天,死活也看不懂,但神色却满是惊疑。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正在沉思的汪连:“怎么了?”
宫勤喜道:“爹爹,姐夫识字的,让他看吧。”
囡囡面色大变,也不哭了。如果让汪连看到自己写什么,宫贵和宫勤一老一小两个畜生等下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她。
可说来也怪,宫贵却道:“没什么,小孩子画着玩的。”
说着话,就将木片随手扔进火堆里。
宫贵老奸巨滑,自然知道囡囡想将消息传递出去,木片上的东西定然要对自己不利。他抓囡囡一事,瞒住了什么人,自然也不想让汪连知道。
汪连:“哦,这样啊。”
然后苦笑一声:“是小婿无能,丢了差使,牵累了泰山老大人和小舅哥。”
他不说还好,一说,宫勤就来气:“废话,肯定是你无能了。我听人说,你之所以丢了官职,那是因为不会说话惹恼了那什么佥事。你他娘废物一个,新官长来了,也不知道讨好。讨好一个人有什么难的,那什么谢佥事若是喜欢钱,你送钱过去,喜欢地,你送地过去。若是喜欢美色,你送女人就是了。总归,只要拍得上司高兴,就能保住你的千户官。现在可好,你丢了千户不要紧,叫咱们父子怎么办,跟着你讨口吃苦吗?”
囡囡也不哭了,在旁边听得一阵恼火:谢家哥哥本有钱,会贪你们的银子和地吗?还有,谢家哥哥心中只有我一人,又怎么会看上其他女子?
宫勤越说越怒,声音激昂起来。
他父亲宫贵也气恼起来,跟着儿子一起骂起了汪连。
汪连被呵斥得抬不起头来,只讷讷道:“泰山老大人,小舅哥,你们也不要骂了,这几日大家是走得辛苦。不过,小婿依稀听人说道,上头说,还有一天就到地头,大家最多再吃一日的苦。”
“可真?”
汪连:“肯定是真的,我好歹也是做个千户的,还能得到一些消息。”
“你还记得你是千户啊!”宫勤讽刺地唾了他一口。
汪连又将头缩了回去,好象很害怕自己小舅子的模样。
宫贵却是信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还有一天,好,太好了,在这么走下去,咱们可都要累死了。”
宫勤连连点头:“却是这样。”
宫贵又呵斥起汪连:“看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子,爹爹我给你提个醒,无论如何你这个千户的官职得给我弄回来了。不就是讨好人吗,不外是钱和色两种。到了地头,你得找个机会巴结一下那谢佥事。”
汪连:“又如何能够讨好,梅娘的事情我去求过情,结果将他给惹恼了,到现在,我固然丢了官,梅娘也关在都司衙门里出不来。”
那边,宫贵怒骂一声:“蠢货,讨好巴结人都不会,拿你何用,滚,看见你就厌烦。”
囡囡听得身子一震:什么,娘被谢家哥关在牢房里,事情怎么这么巧?
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这一声叫得分外响亮,三人都忍不住转过头来。
宫勤骂道:“叫什么叫,叫丧呢?”
汪连:“这位事?”
宫贵忙道:“一个亲戚家的女子,投靠过来的。”
“恩。”汪连觉得囡囡很是眼熟,不住地看过来:“好一个俊俏的女孩子,可惜却是哑巴。”
原来,白天在路上走的时候,囡囡满脸都是黄土,也看不出模样来。
但她毕竟是女孩子,喜欢漂亮。
刚才宿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河边洗了脸。
却见在夜色和篝火的掩映下,小姑娘唇红齿白,就如一朵在夜里盛开的百合花,显示出惊人的美丽来。
而且,又因为是梅娘的女儿,母亲女颇都相象之处。
汪连心中挂念梅娘,目光落到囡囡身上,就再也移不开。
看到这他种情形,宫勤心中大为不快,挖苦道:“别看了,还以为你是当初那个千户老爷呢?如果你是千户,这女子倒不妨嫁给你。可惜你不是,所以,你就是个癞蛤蟆,注定吃不了天鹅肉。”
汪连大为窘迫:“说……说什么……话呢?”
宫贵骂道:“没用的东西,你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去想办法让我们离开这见鬼的辎重队,不用做苦力。”
“是是,泰山老大人你早些歇了吧,小婿先走了。”汪连狼狈地走了。
等他离开,宫勤又看了一眼囡囡,然后转头对宫贵道:“爹,汪连是完蛋了,靠他要想将怎么捞出去,怕是没什么指望,还得靠我们自己。”
宫贵:“靠我们自己,他娘的,你在说什么废话。但凡有辙,我们也不可能被人弄得如此之惨。”
“儿子倒是有个主意,弄好了,不但可以脱离苦海,搞不好将来所享的福比以前更大。”
宫贵不以为然:“我儿,你就喜欢说大话。”
宫勤:“爹爹你别瞧不起人,咱们以前在大同混日子的时候不可谓不惨,可自从梅娘一嫁给汪连那废物之后,就摇身一边成了员外。那主意,可是我出的,你不能不承认吧。”
宫贵点点头:“的确是。”
“可见,这女人有的时候还是很好用的。”宫勤压低声音道:“汪连笨蛋,不懂得讨好上司,活该被夺了官职。他也没多少财产,送前给谢自然,人家什么身份,自然看不上那点**卵子钱。不过,儿子听人说,这谢自然少年得意,风彩风流。这少年人,别的不好,可对于色字却都上心,这也是人之常情。”
宫贵好象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宫勤指着囡囡:“我还真没看出这小丫头片子竟然是如此美貌,若是卖给人牙子,也不过是二三十两银子,岂不是太亏了。爹爹干脆,怎么将囡囡送给那谢自然做妾。以囡囡的美貌,而且有识字,必然得谢大老爷的宠爱。这女人嘛,只要识得几个字,又有些相貌,那可就是才女,可不得了的。最最对那种大人物,大才子的胃口。只要囡囡被谢大老爷瞧上,咱们不但不用做苦役,将来这富贵自不可限量。”
“对对对,我儿你果然心思便给,果然好主意。”
两人当着自己说这些,囡囡听得又羞又恼,但心中却是一阵惊喜。
两个贼子要送自己去讨好谢家自然,那不是赶着让我和谢家哥哥团圆吗?
这才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宫贵站起身来,看着囡囡,咳嗽一声,还没有说话,囡囡就径直点了点头。
这倒让宫贵疑惑了:“你怎么答应得如此爽快?”
宫勤:“爹你这就不知道了,估计这小丫头片子也吃不了苦,想享福呢!”
宫贵恍然大悟:“是啊,是啊,定然如此。”
他哈哈大笑起来,故意装出一副慈祥的样子对囡囡道:“乖乖儿的外孙女,这几日外公对你是苛刻了些。可你是个野惯了的性子,外公自然要严加管束。其实,外公也是很关心你的,这不,今日就替你想到了一个好的归宿。虽说是给人做妾。但人家可是达官显贵啊,你将来可是阔太太了,那得多威风啊。”
囡囡连连点头,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
宫贵:“乖孙女你就听外公的安排好了,这事若是成了,你可不要忘记我替你出过的力啊。”
囡囡又不住地点头,心中冷笑:“一旦让我和谢家哥哥团聚,要你们两个贼子好看!”
第九百一十四章 终于看到谢自然
见囡囡答应,宫家父子以为她是这些日子吃苦太多,吃怕了,急欲摆脱这场苦难。
而且,以前他们是打算将囡囡卖出去给人当丫鬟。如今,直接让她做一个贵人的小妾,换成其他女子,想必也是十分欢喜的。
父子二人见说服囡囡,当下又在火堆旁边商量了半天。
最后达成共识,等到了地头之后,就让囡囡梳洗打扮好。然后由他们带着去见谢自然,以囡囡的相貌和才学,谢自然只要见到了,绝对会心中喜欢。
当然,谢自然何等身份,要想见到他的人,这事都好生琢磨琢磨。
正说着话,囡囡走上前去“啊啊”地比画起来。
宫勤怒喝:“你这个哑巴乱叫什么?滚滚滚!”
囡囡却不走,只用手指着自己的嗓子。
“哎我倒是忘记了。”宫贵将一个小瓷瓶扔过去:“一天吃三次,每次一粒,明日晚上就能说话了。”
囡囡心中一阵狂喜,连忙接过瓶子。
宫勤:“爹爹,你这是要干什么?”
宫贵教训起儿子来:“小畜生你懂得什么,这女人除了相貌,举止谈吐都很重要。青楼里的头牌,还要讲究个吹拉弹唱。囡囡就算长得再水灵,可若不能说话,谢自然也未必看得上他。囡囡识字,到时候见了谢自然……”
“哈,我明白了。”宫勤恍然大悟,笑着接嘴:“到时候咱们囡囡随口来一段四书五经唐诗宋词,还不将那谢自然迷得五迷三道,然后抱美入洞房?”
“然也!囡囡明日晚上你得好生说话,怎么文雅怎么来。今后的日子是吃肉还是吃糠,全靠你的一张嘴了。”
父子二人淫谢的笑起来。
囡囡气得牙齿都要咬碎了,顾不得生气,忙从瓶子里掏出一颗药丸吞下肚子去。
说来也怪,第二日起床后,前几日嗓子里那种火辣辣,如同卡着一团棉絮的感觉却是要轻了许多。
心中顿时大为惊喜,心道,就算到晚上见不到谢家哥哥,只要嗓子恢复正常,能够说话。
到时候,叫上一声,说明自己和谢家哥哥的关系,就能重获自由了。
发现这一点之后,囡囡表面上并没有表现上太多的激动,整整一天,她都低着脸推车小车默默前进。
肩膀上的伤依旧疼得厉害,被带子一勒,就如同碰到烙铁。不过,心中笃定,倒不觉得苦。相比起当年被人牙子从山西带到陕西的那段旅程,这一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说来也怪,这一天宫贵和宫勤二人表现得特别积极。
两人对囡囡特别热情,不但主动分担起负担,还说了许多甜言蜜语。一会儿说,怎么着咱也是你的外公,血浓于水。一会儿又说,我是你亲舅舅,你将来若是富贵了,可不要忘记了我对你的恩情啊,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等你将来就会明白的。
“亲舅舅,亲外公,这就是我的亲人?”囡囡心中冷笑,却忍不住一阵悲凉。
好在二贼主动背着麻包,让囡囡这一路走得轻松许多。
这两人大概也是有意思表现,除了主动提囡囡减负,在孤店千户所辎重队中表现也非常活跃,时不时帮着维持秩序,帮走不动的民夫搭一把手什么的,好象他们就是这一千多军户的头儿一样。
只不过他们恶名在外,其他人对他又是畏惧又是厌烦罢了。
今天这路走起来的速度比起前几日要快得多,押送辎重队的军士的态度也粗暴了许多,不断挥舞着鞭子,催促着:“快快快。”
军户们心中大苦,可这几日的路程已经将他们折磨得彻底麻木了,只低着头不住朝前走。
古代的军队登记森严,治军也多用暴力,根本没有后世现代军队的所谓的袍泽之情,被人打了,你只能自人倒霉,并不能心生怨言:军队,不就是这样的吗?
相比起正规军人,被征召的军户也就是脚夫、奴隶,不叫你上战场当消耗品就算是阿弥陀佛的了。
辎重队中也有见多识广之人,走了这几天路,已经有人看出端倪。
今日更是有人忍不住叫了一声:“这里已经是怀安卫了,看情形是往北走。”
“啊,确实是,再往北就是万全左卫了。再走,就带到长城了,难道说……”
“难道是要出长城去草原抄鞑靼人的老窝?”
“抄什么老窝,天啦,咱们才多少人就敢去草原,鞑靼人只需派出一个小队就能将咱们杀个干干净净!”有人低声惊叫起来。
“应该是的了。”囡囡也看出来了,这条路她当初随正德和爹爹从京城来大同的时候也走过,对于这里的山川形势也是清楚。
心中也怀疑这次军事行动是要去打鞑靼人的后方。
虽然是个小孩子,但囡囡胸口中却升起了一股豪气:好个谢家哥哥,这次作战想必是爹爹一手策划的。此次壮举,可以同汉时霍去病千里奔袭匈奴王庭相比拟。
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
……
正在这个时候,后面却传来轰隆的马蹄声。
回头看去,却看到一团大浓重的灰尘滚滚而来,超过五百骑兵耀武扬威地奔驰在已经生了绿草的原野上。
旌旗飞扬,铠甲和兵器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却见,为首那人正是已经许久没见到的谢自然。
他一身铠甲,手中提着一把长枪,头上戴着貂帽,有一种说不出的英武之气。
“我囡囡所看中的男人,自然应该是这样的大丈夫!”
囡囡一颗心都紧了,眼泪都激动得要落了下来。
她张大嘴,想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可却只能发出暗哑的呜咽,嗓子还没有好。
囡囡一急,丢掉手推车,就要朝前冲去。
这个时候,舅舅宫勤一把将她死死拉住,满脸都是狰狞,喉咙里咆哮一声:“干什么,怎么,这么急着要去见你那俊俏的未来相公。咯咯,你若想富贵,就不能抛下咱们自己去吃独食。”
肮脏的长指甲掐进囡囡手臂的肉中,也不知道是疼还是急,囡囡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旁边,外公宫贵低笑:“乖孙女你也别急,一切听外公的安排,总归要将你送进洞房去见那谢大老爷。”
谢自然的骑兵大队之所以突然冲到辎重队前面,那是因为伏击地点就在前方。
第九百一十五章 伏击地点
果然,又走了十里地,前面却出现一道绿色的长廊,如同一条长蛇,在前方蜿蜒横亘,无头无尾。
定睛看去,却是大叶杨树林。
空气顿时清新起来,深吸一口气,竟有一种中人欲桩感。再不像前几日那样,每一口气中好象都带着灰尘。
过了树林,就看到一条宽阔的河流。
和其他地方的河流都干涸了不同,河流竟然还有水。正是初春季节,河流上的冰已经融化了不少,到处都是浮冰。
“洋河已到,恩师说得果然没错,这里竟然有水。”谢自然率先冲到河边,看着河流,咧嘴笑了起来:“若只是有水,以这条河的水量,战马可以轻易过去。只不过,现在河里全是流凌,要想过去,却不是那么容易。”
说着话,他提着鞭子朝前指了指。
胡顺也微笑着点了点头:“运气真是不错。”
谢自然:“现在需要的是选择一个合适的过河地点,斥候。”
一个军官一拱手:“在!”
“出发吧,找到地方。”
“是!”
十几骑冲了出去。
胡进学忍不住低声问:“君服,洋河这么长,若是小王子过来,会从哪里过河?咱们又不可能沿途布点,就算知道了,要想伏击他,也来不及?”
谢自然却是一笑:“进学你这就不知道,如果没有猜错,小王子的人马应该在三到五百之间。他们都是快马。而我们又带着辎重,我们能够过河的地方,自然也是贼酋的过河地点。所以,不用担心。”
胡进学恍然大悟:“还是君服想得明白。”
不片刻,探马就来回报,说下游三里的地方有个合适的过河地点。
谢自然等人忙骑马过去,到地头一看,同时心中欢喜。
原来,这是一片滩涂地,河水流到这里之后突然变缓,很多地方的冰都还没有融尽。而且,水也非常浅,只没到人的小脚肚子,战马可以轻易涉水过河。而且,水中又有泥沙,战马一旦下了水,根本就跑不起来。
“不错的地方啊!”谢自然和胡顺都同时叫了一声。
谢自然下令:“大军过河,找个地方隐蔽扎营。”
胡顺摸了摸已经被北地冷风吹得粗糙起来的面庞,忍不住叹息一声:“走了这么多天,总算到了,希望一切都如子乔所安排的那样。”
谢自然自信满满:“恩师不会猜错的,走!”
率先骑了马冲过去,马蹄在河中翻起滚滚浊浪。
其中也人是一声呼啸,跟了上去。
主力战兵过后,接着就是辎重队了。
囡囡刚一入水,就被那冰冷刺骨的喝水冻得一个哆嗦。
等到过完河之后,她一张俏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身子也颤个不停。
可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换衣裳,只能强咬着牙忍受。
至于其他军户,却也管不了那么多,都脱下衣裳,大声的咒骂着。结果,自然引来一阵呵斥。
有人生起了火,但迎接他的却是一阵劈头盖脸的鞭子。
开玩笑,以鞑靼人的马力和速度,搞不好他们就在离白登营不远的地方,火光若是引起了小王子的警惕,这么多天的辛苦岂不都白费了?
不能生火,今天的晚饭自然都是冷食。
咬着冰冷的干粮,身上却不能感觉到一丝暖意。囡囡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住了,身体颤抖得更厉害。
辎重队的营地在洋河北面四里的地方,而白登营则在辎重队的南面。
放眼望去,前面都是绵延的帐篷。
宫勤靠着大车,朝白登营的营地吐了一口唾沫:“奶奶的,这些贼厮鸟有暖和的帐篷和被子受用,咱们却要睡在野地里,也不怕半夜里钻进去蝎子,蛰死他们。”
宫贵:“人家可是要上阵厮杀的,你这小畜生若是也想要热被窝,可以报名啊,没人拦着。”
宫勤缩了缩脖子:“那还是算了,还是保命要紧,我这人若是上了战场,估计比别人死得都快。”
宫贵突然叹息一声:“原本想将囡囡这小丫头送去给那谢大老爷,可这营地戒备森严,咱们也靠不近啊。”
“确实是,得想个法子,看眼前白登营的营盘扎得甚紧,看样子是到地头了。咱们得快想法子,否则,再在这野地里住上几日,咱们都要被折磨死了。”宫勤虽然是个泼皮,还是有些见识的。
正说着话,就有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过来,喝道:“来几个人,营地那边需要人侍弄战马,你你你,你你你。”
就开始点名。
宫家父子神色同时一动,然后举起了手。
这几日他们一直没有机会接近谢自然,如今得了这个巧,自然不肯放过。
那士兵是认识宫家父子的,忍不住冷笑一声:“你们两个游手好闲,废物一个,也懂得侍弄大牲口,知道战马多少钱一匹,侍侯坏了,小心脑袋?”
宫勤赔笑:“二驴子兄弟,你这就不知道,咱们一家人原先在真定的时候可是替人赶车的,是个内行。”
那个叫二驴子的人想了想,点头:“好吧,你们去,那边可都是大老爷,你们识趣得,别胡说乱动,否则还真要被人砍了。”
宫勤连连点头:“咱们识的。”
就拉了一把囡囡,就要过去。
宫贵:“等等。”
“怎么了,爹?”宫勤不耐烦起来。
宫贵指了指一身津湿的囡囡,对儿子道:“囡囡这模样,又脏,等下看到那谢大老爷,人家未必能够看上她,还是还上一身干净衣裳吧。”
宫勤连连点头:“还是老爷子你心思便给,佩服!”
“那是自然,你这个小畜生知道什么,你老子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长,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换上干净衣裳之后,又被舅舅和外公灌了一口酒之后,囡囡身上热了起来。她本就美貌,此刻面上还带着一丝红润,看得那个叫二驴子的兵丁眼睛都直了:“好俊的女子,宫贵,你外孙女真漂亮。”
宫贵得意洋洋:“我家的女子可都是美人,将来搞不好是要嫁给大人物的,二驴子你休要得罪老夫。”
一想到就要见到谢家哥哥,囡囡一颗心跳个不停,却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就算见不到谢自然,谢自然身边的人可都认识她,只要走过去,就自由了。
可事实并不如囡囡所想象的那样,等到白登营的营地,过来侍弄战马的军户就被严格局限在一个地方,不许乱说乱跑。
这让囡囡心中一阵叫苦。
不但囡囡,就连宫家父子心中也是急噪起来。
第九百一十六章 抢先一步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今日一天虽然都是艳阳高照,可太阳落山之后,却看不一颗星星,却是显得异常的黑暗。
四骑人马还在旷野上奔驰,为首的乃是已经在路上跑了三日的苏木。
连日的奔波,已经让他们这队人马的体力透支到了极处。
苏木和王成、乌云还好,毕竟身强立壮,咬咬牙,还能坚持下来。
但梅娘却早就累得趴下了,到此刻,她已经一整天没说话了,就那么恹恹地被捆在战马上。因为冷,她身上被裹着厚厚的棉背。
“学士大老爷,这天都黑了,还跑吗?”乌云忍不住道:“实在太冷,咱们还是找个地方避避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地头。”
“应该要到,这里已经是万全左卫的地界,或许,谢自然他们就在前边。”苏木提起精神:“不用担心,继续走就是了,战马夜间能够视物。”
王成点点头:“算起来也该到了,不过,此处地方甚大,胡经历他们究竟在什么地方,就算要寻,也得寻上半天。要不……我们就歇上一夜,明日一早再找他们好了,也不迟上这一夜。”
乌云也连连点头:“大老爷,干脆就歇一夜,咱们还就罢了,梅娘夫人身子弱,怕是支撑不住?”
苏木看了梅娘一眼,冲上前去,柔声问:“梅娘,可还好?”
梅娘也不说话,只疲惫地摇了摇头。
苏木:“今夜就不歇了,别忘了。如果一切若我猜测那样,小王子应该很快就会到了。他是在逃命,亡命逃窜之徒,他可是不会休息的。别咱们刚一宿营,后脚小王子就来了,到那时可就麻烦了。”
“可是学士,这夜里又如何找得着胡经历和谢佥事的队伍?”王成忍不住问。
苏木淡淡一笑:“我泰山老大人可是打老了仗的,谢自然有在山西都指挥司磨砺了几年,都是知兵之人。大军驻扎,自然会派出斥候警戒。咱们只需沿着洋河行走,到时候,肯定就会被斥候发现的。”
王成眼睛一亮:“学士说得是。”
说话间,四人就冲进了杨树林,耳边传来汩汩的水声。
抬头看去,前面一片银白,一条河流夹带着冰凌缓缓和流淌。
“洋河到了。”苏木忍不住笑起来,道:“下马,歇上片刻,养足了力气好去寻谢自然他们。”
这一路走得实在太苦,实际上,到现在人马的体力都已经到了临界点。
出发时的十匹战马已经跑死了六匹。
停下战庐后,苏木松开马上的梅娘,抓住她冰冷的双手不住的搓着。
梅娘还是一副泥塑木雕模样,任由苏木鼓捣,可心中却已经动摇了。
这一路上,苏木对她都是百般呵护,生怕她吃半点苦。
看得出来,这个大恶人是真的关心自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况且一夜夫妻百日恩,和他当年毕竟有过那么一次。
可是……可是……
梅娘心中混乱起来。
歇了半天,吃了干粮,又喂了马。
四人强撑起酸涨的腰,正要起来,突然黑暗处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谁?”
四人大惊,乌云已经铿锵一声抽出了腰刀。
王成更是拉开了弓。
苏木一摆手,问:“可是白登营,我是苏木,出来说话。”
黑暗中,突然传出一声欢呼,“原来是大老爷,我是金光灿。”
然后,就有三人走出来,都做明军打扮。
为首的那人正是金光灿,原先本是谢自然货栈里的伙计。谢自然做了军官之后,他也跟着水涨船高,做了千户,如今正在白登营里做斥候骑兵头子。
金光灿猛地跪在地上:“磕见大老爷,想不到大老爷这么快就到了,若是让东家知道,却不知道要欢喜成什么样子?”
苏木正欲去扶,一直没有说话的梅娘突然跳起来,一把抓住金光灿的手,大叫:“你是谢自然的人,囡囡,囡囡在哪里?”
金光灿一呆,满头都是雾水:“大小姐……大小姐她不是……”
囡囡失踪的消息在大同闹得沸沸扬扬,东家谢自然急得都快疯了。作为他的得力干将,金光灿自然也免不了要派出去查访。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怎么一来就问囡囡小姐在哪里?
苏木吓了一跳,喝道:“金光灿我问你,谢自然如今再何方?”
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一把拉开梅娘,小声安慰:“梅娘,囡囡自然在谢自然身边。如今我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问,等你去随我去谢自然那里,不就见到囡囡了,放心好了。”
说着话,不住给金光灿递眼色。
“囡囡,囡囡……”梅娘一想到马上就要看到女儿,激动得满眼泪花。
苏木:“金光灿,我且问你,谢自然和胡经历他们在什么地方?”
金光灿会意,忙道:“回大老爷的话,我们东家和胡经理就在下游二十里的地方扎营。那个地方有个滩涂,水浅,可以过人。东家说,如果敌人过来,肯定会在出现在那里。”
苏木:“哦,原来还有二十里路,队伍士气如何?”
金光灿:“将士们精神好着呢!”
“那就好,快带我们过去。”
“是。”
于是,一行人又上了马,摸黑沿着河流朝下游走去。
*********************************************************
在下游滩涂地带。
“谁?”
有人在黑暗处低喝,倒叫冯敌和刘养正吓了一跳。
回头看去,却见树林里冲出来十几个骑兵,手上都擎着火枪和强弩。
一看到他们做明军装束,冯敌和刘养正都松了一口气。
冯敌的一个手下忍不住呵斥一声:“什么玩意儿,大半夜的出来吓人,没看到爷爷身上的飞鱼服吗?”
冯敌刘养正等人身上都穿着鲜艳的锦衣卫制服,红色的绸缎在黑夜里闪闪发光,甚是耀眼。
刘养正朝手下一摆手,问:“敢问可是谢自然谢佥事的人?”
出来的几个骑兵都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警惕。
半晌,为首那个骑兵挨过来,一拱手:“敢问各位是何来历,又因何来此?”
冯敌喝道:“我们是谁也不是尔等配问的,你们究竟是不是谢自然的人,回话?”说着,就将一个腰牌扔过去:“某乃北镇抚司千户冯敌。”
那个骑兵接过腰牌看了一眼,查验无误,神情不禁一凛:“原来是冯千户,我等正是白登营士卒。”
“好得很,果然是谢自然的手下,快带我等去见他。”
骑兵:“谢大老爷军务繁忙,怕是没空见千户。若有事,千户吩咐小人就是。”
“吩咐你,你配吗?”冯敌冷笑:“少废话,快带爷爷过去。老实告诉你,谢自然犯大事了,你若再拖延,将你一并拿下治罪。”
那骑兵微一犹豫:“好,冯千户随小人来。”
就着冯敌人和刘养正及他们手下两个卫兵一道过了河。
第九百一十七章 终于见着谢家哥哥了
夜非常黑,为了掩藏队伍的行踪,军营中不许生火,但并并不包括谢自然的中军大帐。
走了这么天路,人马都已是极度疲倦,营地一扎好,很多士卒都是吃了几口干粮之后,就钻进小帐篷里睡着了。
到处都是一片轻微的鼾声,听起来如同低低的潮汐。
令行禁止,白登营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教,已经初具强军的雏形。
实际上,早在自己来山西任军职的时候,苏木就将一本小册子交到他手头,并叮嘱他多看看多学学。
当时谢自然随手翻了翻,发现也不过是一本兵书,并没有放在心上。
作为一个读书人出身,谢自然内心中对于军职还是很不以为然的,也不觉得带兵有什么了不起。只需熟读几本《孙子》《尉缭子》就够用了。
可等到了山西,手上掌握了实际的兵权之后,又再回过头去读苏木所写的那本小册子,谢自然越看越心惊。
这确实是一本兵书,可和《孙子》专一高屋建瓴,流于理论不同。苏木这本小册子说的却是练兵之法,将的是平日里该怎么训练士卒,怎么样才能将一个普通人变成合格的士兵。
其中很多方法,以前却是闻所未闻。
而这些东西,以前却没有在任何一本书上读到过,顿时叫他有一正茅塞顿开的感觉:原来兵是这么带的,想我谢自然竟然觉得只要读上几本兵法,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如今回过头去看,真是狂妄无知的。
原来,苏木给谢自然的这本小册子乃是后世戚继光《记效新书》的大义。
实际上,兵法这种东西是给统帅读的,一般将领看了也没有任何用处,总归要到了一镇总兵官级别,读《孙子》才有一些用处。中下层军官最重要的是如何带兵、练兵。
而练兵之法可是将门安身立命的基础,根本不可能外传,一般人也无从知晓。
到这个时候,谢自然算是对苏木佩服到五体投地了,心道:恩师果然是海内第一名士啊,不但道德文章诗词歌赋天下第一,就连兵法也是精通。若他来带兵,也将成为一代名将。
只不过恩师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却是不屑来做将军的。
一军的统帅,谢自然却不能睡,他手头还有许多事要处置。
帐篷很厚,有挂上了后棉布帘子,里面即便掌了灯,也没有一丝光线透出去。
谢自然办完手头的事,感觉有些心血浮动,怎么也静不下来,就将幕僚后手下打发出去。自己则捧着恩师传授的那本练兵册子,凑在灯光下仔细地读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的卫兵喝道:“什么人,做什么?”
外面有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小人乃是孤店所的宫贵。”
另外有一个男人的声音跟着响起:“小人宫勤,有紧急之事求见谢大老爷。”
卫兵大怒:“你们两个小小的军户,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也配来见谢大老爷,滚!”
“军爷,我们真要要事。”两人小声的哀告起来。
谢自然听得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喝问:“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子的声音哑哑地叫起来,然后是那卫兵惊慌的叫道:“你这女子怎么回事,站住,站住!”
然后,那两个男子也在叫,声音显得惊慌。
然后,那个女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好象是被人捂住了嘴巴,然后,那两个男人中的一个赔笑这对卫兵说:“乡下丫头没见识,不知道这里是不能乱闯的,军爷恕罪恕罪。”
谢自然听这女子的声音好生熟悉,有点像是……囡囡。
身子突然一颤,谢自然摇了摇头,心道:我也是太思念囡囡了,以至于都生出幻觉,囡囡怎么可能就在军中?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心思识事,谢自然只得无奈地将恩师所写的那本册子小心地放在案头。
不过,他心中还是一动。如果没有猜错,外面这两人应该是孤店所被征发来这里的军户民夫,他们说有紧急要事禀。估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约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东西。
不过,听听也是无妨。
恩师以前说过一句话:魔鬼就在细节之中。
这句话谢自然是深以为然的,做一件事情。事先的计划固然重要,但具体执行却直接决定着成败。很多时候,就是因为一个细节没有处理好,最后功败垂成。比如当年曹操赤壁之败前,无论是战略还是实力都足以碾压东吴。可就是因为忽略了冬季会起东南风这个细节,最后大军被人一把火给烧了,以至于曹操终其一生再无力统一中国。
这两个军户正在侍弄战马,大半夜的跑来说有紧急要事禀告,难道说战马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谢自然心中一紧。
这次伏击小王子,鞑靼人以弓马见长。要想赢他,只能以骑对骑。
如果战马真有不妥,这一仗也不用打了。
心念一动,谢自然沉声道:“进来吧。”
“是。”外面的卫兵应了一声。
外面的宫贵和宫勤听到谢自然让自己进去,父子二人大喜,正要将囡囡带进去。
对于囡囡的美貌两人有极强的信心,如果那谢自然见了,定然会色授魂予。
这个时候,一个卫兵伸手拦住三人,冷冷道:“谢大老爷什么身份,里面乃是军机重地,岂容你们一涌而入,去一个就是了。”
三人听了心中同时都感觉失望,尤其是宫家父子更是如此。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让宫贵做代表,毕竟老家伙比起儿子的口才可是要好上许多的。
宫贵可是第一次见到谢自然这样的大人物,毕竟,就整个山西的军户系统来说,谢自然可是排在第三的。在他的面前,宫家父子就是芥子一般的人物。
而且,他也是第一次进得这样的节堂。
进了屋后,就普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草民宫贵,叩见谢大老爷。”
说来也怪,一向自诩为见多识广的宫贵的声音竟颤抖起来。
听到外公和谢自然说话的声音,在大帐外的囡囡眼泪沁了出来:“终于见着谢家哥哥了,这一天囡囡已经等了许久了。不,我不能哭,我不能哭……”
第九百一十八章 胡话连篇
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贵,谢自然淡淡地问:“你是孤店所的军户,刚才来营里侍弄战马?”
“正是,小人宫贵,这是随大老爷被征发到了这里。”宫贵匍匐于地回答。
谢自然也不废话:“你说有紧急之事禀告,可是战马有什么不妥?”
宫贵:“回大老爷的话,不是战马?”
听到说不是战马出了状况,谢自然心中一松:“那么,究竟是什么事情,报来。”
“回大老爷,小人实际上不是军户。”宫贵抬起头,小心地看着谢自然。
“你是流民?”
“小人也不是流民。”宫贵道:“说起一人,不知道大老爷可有印象。”
这人竟然同自己卖起了关子,谢自然心中顿时不快:“宫贵,你说有紧急要事,究竟是什么,快快报来?”
看到谢大老爷面色一沉,宫贵心中突然有些慌乱,忙磕了一个头:“倒没有什么要紧事。”
“什么,没有要紧事你跑过来擅闯中军大营,想来消遣本帅?”谢自然本是个少年人,不觉变了脸色,就要发作。
宫贵大惊,冷汗都下来了,忙到:“大老爷,说起一人你大约识得。前孤店所千户军官汪连。”
“汪连,怎么了?”谢自然一楞。
宫贵:“汪连乃是小老儿的女婿。”
“哦,原来你是汪连的丈人。”谢自然看了看宫贵一眼,发现这老头生得倒是五官端正,只可惜形容猥琐,看得人心中生厌:“对了,本帅倒是记得这事。你女儿不守妇道,谋杀亲夫,已经被人拿住下到狱中。那汪连堂堂男儿,竟然没有半点做男人的气节。本帅手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怂货。”
一想起这事,谢自然就发起了脾气。
对于汪连,他自然是心中厌恶。
最让他恼火的是,汪连的娘子好好地关在监狱里,竟然被钱宁派人过来直接提走了。
这无疑是打他谢自然的脸,是对他权威**裸的挑衅。
没错,锦衣卫指挥使的职权是大过他这个山西都指挥司佥事。可官场自然有官场的规矩,钱宁此举已经彻底触目了谢自然。
谢自然冷笑:“想来你定然是冒死来替你女儿求情的……嘿嘿,对了,是不是也想替汪连求情啊!”
他呼一声站起来,绕着宫贵走了一圈:“实话告诉你,你女儿谋杀亲夫,本官是要治她一个死罪的。还有那汪连,猥琐庸碌,这样的人也不配做一个千户军官,本官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至于你们父子,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竟然拿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来叨扰本帅,来人。”
“不不不。”宫贵连连摆手:“大老爷,小人今天不是为这事来的。”
“不是为这事?”
宫贵:“小人家教不严,出了那么一个女儿,致使咱们宫家蒙羞,本该由国法处置,小人也不敢有怨言。至于我女婿汪连,他没本事做军官,本就应直接罢免了,把他的位置让给贤能之人。小人今日来这里,其实是为大老爷而来的。”
“为我?”谢自然倒是一愣:“本帅又怎么了?”
“是为大老爷而来的。”宫贵也不敢起身,就跪行着朝前几步,到了谢自然跟前,小声道:“大老爷,小人虽然没什么本事,可眼睛却是雪亮的。这次大老爷调集的军队虽然只有几百,可都是骑兵,且装备精良。这样的军队,即便是大同镇总兵官麾下的亲兵也抵不上,只怕已经是当世第一了。小人以前成天厮混在军中,也懂得些事理。一个骑兵能够当七个步兵使,大老爷的兵有是精锐。五百骑,相当于五千人马了。”
“而且,大老爷行军如此之急,定然有紧急军务要办。大老爷,你说小人说得对吗?”宫贵装着胆子抬起头看着谢自然。
谢自然却是抽了一口冷气,这委琐的老头竟然能够看出自己的军事行动,果然刁滑。
他抿着嘴,冷冷道:“你见本帅就为说这些?”
宫贵:“大老爷一身系着将士们的安危,所谓将为军之胆。将军连日劳顿,得好好休养身子。若是休息得好了,将来若有战事,也好为国家立下功劳。”
“你说什么废话?”谢自然心中不耐烦,心头火起。
这样的小人,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今日定叫人好好处罚一下这不开眼的东西,也好叫人知道这中军节堂却不是任何人都能乱闯的。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谢自然心中一动,心想难道是探马回来了,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现在,小王子究竟败没败,如果失败,又是走哪条路北归。而恩师那边的联络也断了,也不知道他过不过来。
这一切,都仿佛被笼在一片浓萎中,叫人看不真切。
谢自然所能做的只有将探马放出去,尽量扩大侦察范围,也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现在有探马回来,想必是有什么发现。就算没什么发现,也是一个有价值的情报。
谢自然猛地提起精神来,就要下令让人将宫贵带下去。
宫贵何等奸猾之人,一听到马蹄声,面色也是大变。心中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最危急时刻,如果不能在尽可能断的时间内将这事说完,以后怕是再没机会见到谢自然了。
汪连已经落势,根本就没办法依靠。而自己又没有其他能耐,可以说没有任何营生的技能。如果不能尽快依上一座靠山,将来怕是只有饿死一条路可走。
而且,看得出来眼前这个谢大老爷可不是一个和气的人。
听人说,他来大同之后,为了抓权,手上可没少粘不听话的军官的血。能够在几个月之间能整肃大同军户,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个活阎王。
自己今日带着儿子和囡囡擅闯中军节堂,惹恼了谢自然,搞不好还真要掉脑袋了。
而且,看情形,马上就有探子过来,谢自然估计也没心思再搭理自己了。
时间紧迫,宫贵忙叫了一声:“大老爷身肩重任,你若休养得好了,那就是大伙儿的福气。老话说得好,孤阴不长,独阳不生,听人说大老爷尚未娶妻,来大同任上也没带家眷。小老儿有个外孙女,生得国色天香,愿献给大老爷侍寝,为大老爷解乏。”
“什么!”谢自然忍不住叫了一声,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老头大半夜闯自己的中军大帐,胡话连篇,就为了把他的孙女送给自己睡觉。
第九百一十九章 冯敌刘养正来了
也许明日就是一场空前大战,这鸟人竟然把自己的孙女献给我谢自然?
一刹那,谢自然就明白这老头想干什么。
对于汪连被他妻子谋杀一事,乃是谢自然刚到任后所碰到的第一桩案子。当初之所以要办汪千户老婆一个死罪,除了处于儒家的伦理道德考虑,还有就是对汪连这人心中极度厌恶。
内心之中甚至有个阴暗的想法,想借此敲山震虎,震摄大同卫所的军官。
当初在处置这件案子的时候,谢自然也将汪连的社会关系摸了一遍。自然知道汪千户的丈人和小舅子是什么德行,这两人攀了汪连之后在卫所里作威作福,坏事干尽。
这就是两个二流子,这次之所以将外孙女动过来,估计是要要来献宠。一来顺便救出汪连娘子,二来也好攀上他谢自然的高枝。
如此小人,当我谢自然是色中饿鬼了。
可笑,可笑。
我谢自然在别人的心目中就是这么一个人物?
外面的马蹄声清晰起来,已经进入了营地。
谢自然不禁恶想胆边生,大喝一声:“无耻小人,滚!”
就一脚朝宫贵的脸踢去。
谢自然的脚力何等之大,他脚上又穿着踢死牛皮靴。‘
这一脚出去,正中宫贵的嘴巴。
宫贵惨叫一声翻倒在地,口中涌出殷红的鲜血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宫贵也知道自己到了最危急的关头。时间已经不允许自己再废话下去,听外面的马蹄声,探马下一刻就要到大帐前。到那个时候,谢大老爷也不会再让他说话了。等待他宫家父子的,搞不好就是严酷的军法。
像宫贵这种小人,虽然人品低劣,可却是混不吝的性子,有的时候脑子却非常好使。这一刻,他内心中一片清明。
忙扭头对帐外大叫一声:“小畜生,还不快将囡囡带进来。”
如今,唯一的生路就是让谢自然看到囡囡。我就不信,如囡囡这样的美女,谢自然看了不会动心。
话一喊出,他口中就掉出两颗牙齿来,鲜血也涌了出来。
听到囡囡的名字,谢自然如遭雷击,用尽全身力大吼:“什么?”
外面,宫勤也知道情形不妙,立即带着囡囡就要朝里面闯。可他刚一动,脚上弯上就中了卫兵一脚,竟被踢得跪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里面的谢自然又大叫一声:“让他们进来。”
话音刚落,囡囡已经率先冲了进去,口中“啊啊啊啊”地不住大叫。
“等等我。”宫勤也顺势跑了进去。
门帘开了,谢自然就看到自己魂牵梦绕的囡囡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同以前相比,囡囡瘦了许多,看着谢自然不住比画着,满面都是泪水。、
谢自然欢喜得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也没想到囡囡会以这个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一切就如同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还没等他叫出声来,却看到囡囡猛地冲上前去,对着宫贵就是一记耳光。
宫贵大叫:“乖外孙女,你怎么打我?”
宫勤忙将囡囡抱住。
囡囡又哭又叫,偏偏口中不能说话,只能不住地用手去抓舅舅的脸。
“囡囡,囡囡,你怎么了?”谢自然大叫一声,正要上前。
就在这个时候,马蹄声已经奔至帐篷之前,有人跳下马来,掀开门帘进来。
见有人进来,囡囡也住了手,回过头看去。
却看到进来的是三个锦衣卫和一个文士模样的人。
“你们是谁,怎么过来了?”谢自然强忍着和囡囡说话的冲动,回头喝问,心中却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为首那个锦衣卫生喝问:“谁是谢自然,某乃锦衣亲军北镇抚司千户冯敌。”
“我就是谢自然。”
“原来你就是谢佥事。”那文士朝谢自然一拱手,“小生刘养正,现在钱指挥使幕中当差。”
“原来你们是钱宁的人,来找我做什么?”一听到是钱宁的人,谢自然心中叫了一声不妙,暗自警惕。
还没等谢自然说话,门外又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什么人来了,出什么事了?”
然后,两具高大魁梧的身影走了进来。
正是胡顺和胡进学叔侄,他们两人刚才也是听到马蹄声甚是劲疾,以为探马发现了敌情,急忙穿了衣裳跑过来。
刚一进屋,两人就发现了囡囡,同时一楞,然后面上露出喜色。
他们心中也是奇怪,谢君服什么时候找到囡囡了。
不过,一看到几个锦衣卫,两人心中同时一紧,也顾不得同囡囡说话。
胡顺:“嘿,我倒是谁,原来是北镇抚司的冯敌啊!想当初,你在地方上做千户的时候,咱们还见过一次面。上回你调到北衙,好象咱们还说过话,是老夫盖的印章。”
作为经历司经历,胡顺相当于后世的组织部部长。
想当初,为了回京,冯敌可是走了胡顺门子的,还送过许多礼物,态度也极其谦恭。
提到他提起这岔,冯敌气焰为之一窒,竟然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一拱手:“见过胡经历,真是巧啊,下官倒是奇怪,胡经历竟然在这里。”
胡顺:“白登营新建,按制应该在军中设置锦衣卫监军。某身份锦衣卫经历,过来看看也是职责所在。怎么,冯千户有意见?”
说着话,他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冷笑着盯着冯敌。
冯敌一来就被胡顺给镇住了,讷讷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下官,下官哪里敢?”
胡顺就一摆手:“冯千户既然来了白登营,来者即是客。这一路走得想必也是辛苦,大半夜的,不如下去吃点酒,早早歇了吧!”
如今的胡顺在锦衣卫中已经继承了前指挥使牟斌的衣钵,举手投足中大有以前牟指挥的风范。
霸气逼人,将冯敌等人彻底地压住了。
只见满屋都是鲜明的锦衣卫飞鱼服,宫贵宫勤父子不过是寻常市井小人,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势,都被吓得浑身颤抖,下意识地缩到一边。
见冯敌派不上用场,刘养正心中对他也是鄙夷,咳嗽一声,然后狠狠地看了冯敌一眼。
第九百二十章 苏木来了
冯敌听到这一声咳嗽,猛地清醒过来。
张了张嘴,可一看到胡顺威严的目光,心中却是怯了。
刘养正心中叹息一声:果然是个没用的人,就这种人物也能做钱宁的心腹。可见,钱宁是何等的不堪,王爷选择结交钱宁,只怕这一步棋走错了。
算了,这家伙是指望不上的,还是我亲自来吧。
想到这里,刘养正这才缓缓出言:“多谢胡经历,吃酒一事等下再说。我等漏夜来此,却是得了钱指挥使命令的。”
说着,就又狠狠地看了冯敌一眼。
冯敌急忙掏出令牌和钱宁的手书,递过去:“胡经历,末将得了钱指挥的命令,要来白登营查一件案子。”
“查案子,查什么,又有什么好查了。如果真有案子,本经历早就查清了,也不用劳烦你们。”
胡顺将手书和令牌还回去。
“胡经历此言差诶。”刘养正也不废话,径直走到谢自然的面前,一伸手:“谢佥事,请将你手中的兵符交出来。”
自从众人进帐之后,谢自然的目光就没落到他们身上过,一直都看着囡囡。
见刘养正伸手,他皱起了眉头,心中大为不耐烦:“什么兵符,怎可给你?”
刘养正刚才已经想好了,这事专一针对谢自然,最好不要将胡顺牵扯进去。否则,以胡顺在锦衣卫中的威望,他若一插手,事情就麻烦了。
刘养正面皮一整:“谢自然,你的事情犯大了,可知罪?”
“我知什么罪?”谢自然冷冷地问。
“你他娘还犟嘴?”对于胡顺,冯敌是畏之如虎,可他毕竟也是个威风八面的锦衣卫千户,谢自然这么一个小小的佥事,他可么不放在眼睛里。刚才在胡顺面前自己实在太丢人,现在急欲找回这个面子,就跳了出来,大声喝道:“白登营虽然不入镇军序列,可也是咱们大明朝的军队。按照我大明朝的制度,一百人以上的军队移营一百里,就必须上报兵部勘合。否则,视同谋反。谢自然,我且问你,你无故将白登营从大同带到万全左卫,意欲何为?”
这一声,声色俱厉,杀气腾腾。
既然冯敌出面,刘养正自然适时的闭上了嘴。
做为一个外人,身份关系,刘养正也没有权力问案,一切就交给冯敌好了。
看样子,冯敌也就怕胡顺一人而已。
胡顺嘿一声笑起来:“多大点事,如今是战时,万事从权。”
冯敌听到胡顺说话,忙一拱手:“胡经历,谢自然此举不合规矩,怎么着也得问上一问不是。而且,这又是钱指挥的命令,还请经历海涵,让下官先把话问完好不好?”
胡顺一摆手,示意他继续。
冯敌有转过头,面容变得森然:“谢自然,回话。”
谢自然冷冷道:“我将军队带到这里来做什么,也是你配问的?”
“你……好胆!”冯敌大怒:“你是不是想谋反,钱指挥有令,将谢自然拿下,收缴兵符。白登营归本将节制,动手!”
两个锦衣力士就要上前捉拿谢自然。
“谁敢!”谢自然大喝一声,猛地抽出腰刀:“来人!”
一对卫兵全副武装地从外面涌了进来,将亮闪闪的兵器对准冯敌等人。
“果然是要造反啊!”冯敌大声冷笑:“谢自然,你就不怕诛三族吗?”
大帐中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就连先前还在不住挣扎的囡囡也吃惊地瞪大眼睛,安静下来。
“嘿嘿,好热闹,好热闹啊!”胡顺笑了起来,他同谢自然互相交换了一眼色。
两人心中同时一片雪亮:难道说苏木要在这里伏击小王子的事情已经泄露出去,叫那钱宁知道了。所以,那姓钱的才派了冯敌过来夺兵权,想抢这个功劳。
难道苏木布置了这几年,我们辛苦了大半年,最后却要为钱宁做嫁衣裳?
不,世界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冯敌还在大声呼喝:“谢自然,快快交出兵符,乖乖听我等问案,休要自误。胡经历,这事乃是指挥使大人的意思,经历若有问题,尽管去同指挥使说去,今日经历若是要插手,冯敌只怕就要得罪了。”
胡顺冷笑:“同钱宁去说,也是,事了之后,我自同钱指挥分辨。不过,这里的事情由我做主,冯敌,我还是劝你,下去好吃好喝呆着,明日一大早就回家去吧。”
冯敌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立即将心一横:“经历,这事和你无关,你不要管。”
“我怎么就管不得了……等等。”胡顺话还没有说完,却突然做出一个安静的手势,并侧耳听去。
帐篷里立即静下来。
这个时候,众人就听到一阵轰隆的马蹄声从远处奔来。
如果不出意外,又有一队斥候骑兵回来了。
难道说,前方有情况发生,谢自然和胡顺同时紧张起来。
来人跑得极快,不片刻就来到帐篷前,一个护卫跑进来,大声道:“报,谢佥事、胡经历,学士来了!”
“啊,恩师来了。”
“苏木来了。”胡顺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听到苏木的名字,冯敌和刘养正的面色同时一变。
门帘呼一声被人掀开,一个英姿逼人的身影带着几人率先走了进来,不是苏木又能是谁。
刘养正对于苏木这个传奇人物是闻名已久了,今日得了机会,如何肯放过,忍不住抬头看过去。
却见,此人相貌倒是寻常,就身子很是健壮,有一种逼人的刚健之风。而且,说来也怪,他这人虽然长得普通,可只要一出现,立即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苏木身后还跟着两个男子和一个女人,两个男人自然是王成和乌云,至于那个女子,当然就是梅娘了。
看到帐篷里剑拔弩张的情形,苏木一呆:“怎么搞的,如何有外人。”
他指了指冯敌:“我还有些印象,你是锦衣卫千户冯敌吧?”
冯敌没想到来的是苏木这样一个大人物,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半天才道:“苏学士你怎么来了?”
苏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先回答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还没等冯敌回话,谢自然就笑起来:“恩师来得巧,这几个贼子说是得了钱宁的命令,要来治学生谋反之罪,并要夺学生的兵权。”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人“啊”一声惨叫。
第九百二十一章 聚在一起
听到这一声惨叫,所有人都回头看去。
这才发现,在大帐边上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一个猥琐的中年人捂着流血的手掌,不住地叫着。
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却满面泪水地看着苏木,身子颤个不停。
发出这一声惨叫的正是宫勤,而那个小姑娘自然就是囡囡了。
原来,囡囡先前看到谢自然的时候,心中原本就极度的惊喜,正要向前和谢自然相认。可这个时候,冯敌和刘养正却来了,她也被舅舅捂住嘴拖到一边。
囡囡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谢家哥哥遇到了莫大危机,就闭上嘴不发出一丝声音。
而谢自然和囡囡团聚,心中也是一阵惊喜。他心中也是疑惑,囡囡怎么成了汪连丈人的外孙女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可锦衣卫的出现却打断了他和囡囡的重逢,偏偏那冯敌又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心中顿时又急噪有恼怒。
这个时候,苏木突然来了,谢自然心中固然惊喜。
囡囡更是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爹爹,爹爹来了,一切都过去了,都好了!
就猛地咬了宫勤一口,跑了出来。
“啊,囡囡,你怎么在这里!”苏木大为惊喜,只感觉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此刻,他的眼睛里只有女儿,至于其他人,管他娘的。
苏木三步并着两步,猛地冲上前去,一把拉住囡囡的双手:“囡囡,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好个谢自然,果然把你给寻到了,你却不知道,我是多么地挂念着你。”
囡囡心中激动,可口中却不能言,只不住地点头,泪水如泉水一样涌出来。
“囡囡,我的乖女儿!”突然间,又是一个女人发出尖叫。
正是梅娘,她猛地跑过来,一把抱住囡囡,泪水撒落在地:“囡囡,我的囡囡,你都长成一个大人了。五年了,五年了,娘快要想死你了。”
囡囡突然猛地推开母亲,冷冷地看着她,这神情叫梅娘一呆。
同时,谢自然的脑子里嗡的一声,顿时混乱了:怎么回事,这女人不是汪连的浑家吗,怎么和恩师走到了一起,怎么又变成了囡囡的母亲……想不通,想不通!
而且,囡囡的娘还差一点死在我谢自然的手上。
天啦,我差一点杀了我未来岳母。
如果那样,我谢自然以后还有什么面目面对囡囡,面对恩师。
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谢自然一张俊脸变得苍白起来。
胡顺和胡进学也在大叫:“囡囡,囡囡,你怎么在这里?”
眼前的情形乱成一团,冯敌倒被冷落到了一边。
冯敌大怒,他这次可是奉了钱宁的手令过来办大事的,苏木虽然位高权重,可自己也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人不理睬了不是。
就忍不住大喝一声:“谢自然,快快交出兵符,束手就擒!”
就在这个时候,谢自然突然朝前跨出一步,手中腰刀“唰”一声挥出。
只见到一颗硕大头颅猛地跃上半空,半天才落到地上。
半天,一具无头的尸体摇晃了一下,一股冲天血光这才如喷泉一样从那断颈处喷出,直接冲到帐篷顶上。
然后,那血雨淋下来,落了刘养正一头一脸。
众人定睛看去,那颗落到地上的头颅不是冯敌又是谁?
谢自然喝道:“可恶的东西,磨磨几几,好生厌烦,杀了!”
那张脸上,竟满是不耐烦。
看到地上的头颅,梅娘猛地尖叫一声,眼睛一翻,晕厥过去。
“娘,娘,谢家哥哥,快来,我娘晕了!”这个时候,囡囡突然能够说话了,声音却异常的沙哑。
刘养正被血雨一淋,身体也是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的血泊之中。
听到这一声“杀!”谢自然的几个卫兵同时将长矛朝前一捅,可怜另外两个锦衣力士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捅成了蜂窝。
这几个卫兵已经被谢自然使用苏木所传说的现代练兵之法练成了杀人机器,听到主帅的命令,立即就下意识地执行。
也是刘养正运气好,一屁股坐了下去,这才没有被第一时间杀掉。
谢自然身上的狼劲和狠性,叫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苏木也是大叫一声:“谢自然,你在做什么?快住手!”
也亏得这一声,这才救了刘养正一条命。
谢自然扔掉手中的刀,跪在地上:“恩师,好不容易找着了囡囡,这可是天大喜讯。这几人实在可恶,竟然破坏了咱们的合家团圆,该死!”
他将右手在衣摆上擦了擦,满面狰狞:“这下清静了。”
“你啊,你啊,果然这辈子就是个带兵的料。”苏木苦笑。
他心思何等便给,立即想到这冯敌过来夺兵权想必须是自己来伏击小王子的事情已经被钱宁知道了,那姓钱的这才过来抢功。
若是被他摘了桃子,自己还真白忙了。
想到这里,苏木心头也是光火,这几人却是该死,杀了也好,也免得麻烦。
看到梅娘晕到在地,而囡囡也哭成一团。
苏木也没有心思管其他人,又着急知道囡囡是怎么找到的,再她失踪这段日子又过得如何。
苏木忙道:“快把这里收拾一样,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吧。”
然后有朝胡顺和胡进学拱了拱手:“泰山老大人,进学,苏木还有点家务事要处置,也有事要问君服,军中的事务还请你们暂带。”
胡顺和胡进学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胡顺一把提起刘养正,就和侄子一起走了出去。
其他几个护卫,也飞快地拖了尸体,退下。
宫贵和宫勤见情形如此之乱,虽然看不明白,可两个小人也知道囡囡一说话,事情好象有些不妙。
也悄悄站起身来,朝帐篷外挪去。
这个时候,囡囡突然尖叫一声:“抓住这两个贼子,我就是被他们拐走的!”
因为嗓子还没有恢复正常,显得又沙又哑,声音听起来甚是怪异,其中还带着愤怒的颤音。
“什么!”所有人都大叫起来。
谢自然脑子里更是乱了:这二人既是汪连的丈人和舅子,又是囡囡的外公和舅舅,哪里有外公、舅舅拐买自己外孙女和侄女的道理?
“站住!”苏木一声厉喝,张开右臂拦住二人去路。
九百二十二章 处置
二贼身子一颤,同时跪了下去,不住磕头,号道:“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啊!”
苏木一脸煞气:“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囡囡就扑上上去,不住地用手抽着宫贵和宫勤的脸。
这两人哪里敢伸手去挡,甚至不敢躲闪,就那么跪在地上生生地忍受。
只听得满大帐都是响亮的耳光声,只片刻二贼的脸上就是红红肿肿的一片。
囡囡毕竟是小孩子,又吃了这几日的苦,已经没力气了,可依旧执着地挥舞着巴掌。到最后,手实在是软了,禁不住大声哭起来。
苏木见囡囡的精神状态不好,急忙将她拉住:“囡囡,只要你回来了就好,你的嗓子……可是身子不好,一切都将养好了再说。已经是半夜了,还是早些下去歇息吧!”
说着话,他横了谢自然一眼,喝道:“谢自然!”
谢自然已经被疯狂的囡囡给惊呆了,听到恩师的大喝,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上前:“囡囡快住手,毕竟是你个外公和舅舅啊!”
古人最叫孝顺,外孙女殴打外公和舅舅若是叫外人看到,那可是大逆不道,岂不是惊世骇俗?
“是啊,咱们是亲戚啊!”跪在地上的宫贵和宫勤同是大叫:“饶命的,饶命啊!”
囡囡哭道:“要将自己的外孙女和侄女卖给人牙子,这样的畜生也赔做人长辈。爹爹、谢家哥哥,若不是这二贼好死不活到了这里,你们可就看不到囡囡了。若是遇到坏人,污了囡囡的身子,囡囡还有什么面目活在这个世界上?”
听到囡囡的话,谢自然眼睛里闪过凶光。不过,他毕竟是一个传统的读书人,有的事情却是干不出来的。
苏木却管不了这么多,作为一个现代人,那种迂腐的封建观念自己却一点也不在乎。
对于这两个坏人,他可没有善心。
“先把这两个贼子看管起来,等以后让锦衣卫查查,看有没有触犯我大明律,若真有,就算囡囡看到你们是她长辈的份上,高抬贵手,国法却容你们不得。来人,带下去!”
立即就有两个如狼似虎的卫兵冲进来,一人一个将宫贵和宫勤拖了下去。
这二人听说要将自己脚给锦衣卫,心叫一声不好,竟吓得浑身瘫软,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两人落到锦衣卫手上之后,案件由后来的北镇抚司千户王成经手。
王成自从投入了苏木门下之后,春风得意,自然要讨好自己的恩相。收拾起两人起来,也是手下无情。
关押了半年之后,宫贵和宫勤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宫贵还好些,毕竟年纪大,锦衣卫问起案子来,手下还有些分寸。至于宫勤,则是怎么恶毒怎么来。
宫勤实在顶不住,自杀过几次。可落到锦衣卫手头,想死却不是那么容易。
在发现他有自杀倾向之后,锦衣卫就将责任落实到同牢的犯人身上。
一旦有事,同狱犯人连坐。
而且,平日间虽然不断折磨宫家父子,却用大鱼大肉养着,待到他们支撑不下去,甚至还上了人参汤。
人间地狱,大概就是如此吧。
也见着这两人就要被锦衣卫折磨成疯子,最后,还是囡囡起了善心,这才对苏木说凡事适可而止就成了。再说,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胸中的那股怨气也消了。想理想,其实也没多大意思。
如此,锦衣卫这才罢了手,寻了几个罪名,将这二人流放去辽东军前效力,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
两人被拖下去之后,囡囡还在沙哑地哭着。
谢自然听得一阵心酸,想上前安慰,可当着丈人和这么多人的面,却不好说话。
苏木心中也是难过,道:“囡囡,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如今咱们算是一家团圆了。别哭,你母亲身子不好,你去服侍她吧。”
此刻,梅娘还晕厥在地毯上。
囡囡哭道:“连自己的女儿也不好,这也算是母亲吗?”
苏木一皱眉喝道:“囡囡,那可是你的母亲,别说胡话,还不下去。”
听到父亲这一声厉喝,囡囡愣住了。
要知道,父亲对自己从来都是百般呵护,可以说就算是自己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派人去摘下来,如此严厉的神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心中却有些害怕起来。
看到囡囡害怕,苏木心中一软,柔声道:“你娘绝对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囡囡,这事或许有些误会。你快扶你母亲下去吧,等她醒来,也不要急,好好谈谈。爹爹这里还有要事要同谢自然谈。”
“是,爹爹。”囡囡这才平静下来,点点头,扶起梅娘,下去了。
等囡囡和梅娘下去,大帐中收拾干净。
苏木自坐在上座,看了看胡顺和胡进学还有谢自然,问:“如何?”
胡顺:“已经准备好了,军队的士气还成。”
谢自然也道:“健儿们精神都好,只是行了这么多天路,都很疲倦。恩师可是从应州大营来的,那边的战况如何了,我大明可赢了这一仗?”
听他问起这事,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紧张地捏紧了拳头。
他连日奔波,带着新建的白登营来万全左卫截住北归的小王子,欲立此不世之功。
可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明朝大军要在应州打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仗。
可是,众人都熟知军事,大明朝边军究竟是何德行,自然是最清楚不过。
自从土木堡之战空前大败,就连英宗皇帝也被人俘虏之后,大明边军的精气神尽去,可以说已经被人打断了脊梁。
到如今,已经五十多年,可一提起北方草原上的游牧骑兵,九边士卒还是闻之色变。
也因为这样,一旦遇到敌人犯边,九边将士大多依托坚固的高墙城堡据守,任由敌人在城外纵横驰骋,抢劫杀戮,丝毫起不了同敌野战的心思。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明朝军队对敌鲜有斩获。斩首几级,都是一件值得大大夸耀的武功。
第九百二十三章 以安军心
可以说,大明朝开国时,徐达徐将军所率领的那支打得蒙古人闻风丧胆的军队已经彻底失去了传承。
正因为现在的明朝边军实在不堪,这次朝廷虽说集六镇大军围攻小王子,但众人还是没有信心。
如果应州那边拿不下来,苏木在万全左卫这边的布置岂不白忙一场。
“而且,贤婿你身为万岁爷的参赞军务。大战一起,就脱离应州大营,狂奔八百里来应州,表面上看了,相当于临阵脱逃。这次陛下若是不能获胜,你的前程岂不是毁于一旦?”胡顺忧心忡忡:“咱们在座的几人如今都是你一系的人马,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可都要跟着失势了。”
听胡顺说出其中的关节,所有人面色都是一变。
苏木其实心中也有些打鼓,依穿越者对未来历史事件的先知先觉,他自然知道正德皇帝这一仗不但能赢,而且会赢得非常漂亮。
可是,蝴蝶效应却不能不小心。毕竟,随着自己对这片时空的介入日深,很多历史事件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比如弘治皇帝就提前两年去世,而这场应州大战也比真实历史提前了。
难保不会出现意外。
不过,作为大帐中众人的灵魂和当家人,苏木却不能有丝毫担忧神色。否则,士气一丧失,就算小王子真的逃来,这仗也没办法打了。
不但如此,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苏木也不迟疑,哈哈大笑一声:“泰山老大人多虑了,这一仗陛下筹划已久。而且,就目前来看,我大明集六镇大军,和鞑靼人相比,兵力已经达到六比一。而且,小王子已经落入我们的大包围之中,如果这样还胜不了,那就是天亡我大明。”
说着话,就大概地整个作战计划和他离开应州老营时敌我双方的兵力布置说了一遍。
听苏木说完话,大家都同时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喜色。
谢自然还有些疑虑,苏木知道他想说的是明军的战斗力和长期以来弥漫在军中的畏敌情绪,一摆手,笑道:“君服的担心我也知道,不过,你不要忘记了,这次可是陛下御驾亲征,三军将士敢不用命。”
“对啊!”胡进学一拍大腿:“就连万岁爷也亲自披挂上阵,其他人还能不奋勇向前。”
“对对对!”
众人这下是彻底放心了,同时笑起来。
还有人遗憾道:“恨不能置身于应州战场,这一仗之后,北方边患解除。只怕三五十年之内,咱们都捞不到仗打了。”
的确,皇帝亲征时军队的士气可不是平日间可以比的。军对那一帮人谁不想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说不定就入了皇帝法眼了呢?
当然,如果畏敌不前,被皇帝看在眼里,只怕谁也保不了。
一想到大家可以在这里截住小王子北归之路,立下不世伟功,众人更是激扬。
却不想,如果小王子不走这条路怎么办?
这一点他们却是不愿意去想的,甚至不认为小王子还会有其他路可走。这条路线可是苏木替小王子事先安排好了的,苏木所说的话还有假?
通过这些年的接触,大家对于苏木有一种盲目的信心。
却不知道,其实苏木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蝴蝶效应,会有多大?
这次小王子会如真实历史上那样从这条路北逃吗,会的,一定会!
将大家心中的疑虑消除,提振了士气,苏木又问了半天军队的情况,见军队没有任何问题,心中稍微安稳了些。
走了这么几天路,他已经累得够戗,就说了一声:“小王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逃到这里来,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吧。”
就要让大家散去,然后找个帐篷美美地睡上一觉,养足力气。
就在这个时候,他心中突然一动,又道:“刚才那个冯敌怎么跑万全左卫了,难道说……”
“难道说钱宁已经知道咱们的计划。”谢自然心思便给,首先提出自己的看法:“所以,他这才派人过来接收咱们的军队,想来摘桃子。”
苏木也是一震,沉吟起来。
“不,不,不,依老夫看来,应该不是这样。”胡顺否定了谢自然这一推测,道:“我和钱宁这鸟人共事了两年,这厮的性子我最是了解。这就是一个没头脑的蠢货,溜须拍马,讨好君夫那是一等一的好手,可若说起计谋来,却是一个十足的笨蛋。说句狂妄的话,别看他做了这两年锦衣卫指挥使,可却被老夫给彻底架空了。衙门里也没人肯听他的话,他手上也没有什么人才。否则,怎么可能连冯敌这种废物也成了他的心腹,被派来执行这种要紧的事务。”
苏木:“泰山老大人的意思是……”
胡顺:“据老夫留在应州的耳目来报,自从我留在大同之后,钱宁那厮就派出探子监视我等。想来,我和君服带着白登营来万全左卫的事情他必定是知道的。钱宁是蠢货不假,可这人做事有个特点,既然敌人想做什么我不知道。可敌人要做的,定然是我不想看到的。所以,先破坏掉了再说,总归是没有错的。所以,依我看来,钱宁估计也是这个思路。既然不知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索性就派人过来将这支军队接收了。”
苏木一拍额头:“道理不说不透,泰山老大人言之有理,这大概是最接近事情真相的。”
他心中苦笑:钱宁这鸟人,是不是外号损人不利己。
胡顺又道:“贤婿若是心中不塌实,不妨问问刚才随冯敌一道过来的那个文士,看老夫的推测对不对。”
谢自然也说:“胡经历说得对,恩师,学生这就去审问那人,好象叫什么刘养正吧,看模样也是一个人物,应该是钱宁的心腹。审审他,或许有所收获。”
“刘养正,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苏木喃喃道:“怎么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
胡进学:“看样子是钱宁的幕僚。”
“幕僚……不,他不是钱宁的幕僚。”
苏木突然面色一凛,突然想起了什么,神情也变了。
第九百二十四章 惊天秘闻
“不是钱宁的幕僚?”谢自然忍不住好奇的问:“那刘养正究竟是谁?”
“这人还真是贼心不死啊!”苏木面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这笑容叫大家更是疑惑,忍不住将目光投射过来。
苏木却不想大家解释,站起身来:“就到这里吧,今日且到这里。大家都已经累了,抓紧时间歇息,说不准鞑靼小王子什么时候就会逃窜到这里来,能多睡一刻也是好的,我且去会会那刘养正。”
他已经在一刹间想起刘养正究竟是谁了。
没错,此人就是宁王的幕僚,在宁王反叛的寰壕之乱时,刘养正还被贼王封为丞相。可以说,他就是宁王如今最可倚重的心腹。
这么一个要紧的人物竟然被宁王派到钱宁身边,可以肯定,这个宁王接下来定然有大的动作。
自从弘治皇帝去世那一夜起,到现在已经有六年时间了。
当初宁王可是深度地介入了淮王叛乱之事,连他手下的得力高参李士实也被派去说反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徐公公,事情败露之后,被正德罚跪冻死在雪地里。
也就是从那一日起,宁王反叛之心昭然若揭。
只不过,正德新立,一心维稳,不想扩大打击面。因此,只办了淮王一人。而且,对外也就说淮王暴毙,并没有将其叛逆之罪公告天下。
皇家也是要面子的,这么多王爷叛乱,岂不是说正德皇帝望之不似人君。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朝廷对宁王也是诸多约束,严加看管。
如此一来,未来的寰壕之乱也就不可能再发生了。
苏木和宁王往日不愿,近日无仇,反正宁王已经再不可能兴风做浪,他也犯不着打落水狗。
这么多年过去了,本以为自己已经将宁王之事遗忘。
却不想,宁王的心腹刘养正在这关键时刻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做了钱宁的高参,这就不得不叫苏木提起了警惕。
看样子,宁王是要和钱宁谋划什么。
野心家总归是野心家,宁王即便落到这等田地,还是不肯放弃,苏木倒对他有些佩服起来。
今日且去审审那刘养正,看看宁王和钱宁究竟想搞什么。
众人散去之后,苏木一个人走进了关押刘养正的帐篷里。
天已经很晚了,大概估计了一下,现在应该是后世北京时间夜里十一点钟模样。
天气不是太好,没有一点星光,帐篷里很黑。
苏木举着蜡烛进帐,强烈的灯光刺得刘养正一阵盲目,眯缝着眼睛好半天他才恢复视力,就认出了眼前之人:“原来是苏学士。”
刘养正被人倒捆着双手,坐在地上,一张脸看起来没有半点血色。
苏木点点头:“恩,正是本官。”
刘养正挣扎着要爬起来,低声叫道:“苏学士,小生乃是钱宁钱指挥的幕僚,这次不过是随冯指挥一道来万全左卫的。钱指挥使和冯敌要做什么,小生却是一无所知。”
苏木面上露出讽刺的笑容:“一无所知,真的吗?从应州老营到万全左卫,一人双马,不眠不休跑了两天三夜,一无所知的话,刘先生也会如此拼命?刘先生不是在南昌宁王殿下幕府吗,什么时候转投了钱指挥使?”
“啊!”听到苏木说破自己的来历,刘养正叫了一声,一屁股坐了下去,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
苏木:“刘先生你一个王府的幕僚,却跑到钱指挥那里。藩王勾结外臣,还是锦衣卫指挥使这样的大臣,究竟想干什么,真是值得人深思啊。刘先生,我觉得我应该将你交给东厂,好生审问一下。”
“不……”东厂的厉害刘养正是知道的,而且,刚才他又被中军大帐里的杀戮彻底吓破了胆子,立即叫出声来:“不要把我交给东厂,真交过去,我才是真的死定了。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说,只求留我一条性命。”
苏木也没想到刘养正这么就屈服了,倒是始料未及。
他本以为,刘养正这样的人物好歹也是江南一带叫得出名号的大名士。又是宁王的心腹,身担重任。对于这样的人物,威逼利诱未必好使。
苏木也没指望过刘养正要交代什么,只打算和他谈谈,能不能从他话中找出漏洞,然后根据现代人的先知先觉推敲一二。
谢自然杀了冯敌等人,这个刘养正自然是留不得的,否则要给人留下把柄。
这么多个锦衣卫突然消失不见,将来钱宁自然要查的。
到时候,咱给他来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推个一干二净就是了。
却不想刘养正这么痛快就要招供,叫苏木忍不住一阵感叹,这人无论什么身份,一旦面临生死关头,才能看出一个人的骨气究竟如何。
实际上,苏木却不知道刘养正来万全左卫之前也有个心理准备,事情成了且不去说。若是有个意外,也算是对得起宁王殿下的知遇之恩。
可想象总归是想象,真到身临杀戮现场却是另外一回事情。
刚才中军大帐中**裸的杀戮,那淋漓的血肉,跃上半空的狰狞人头,彻底将刘养正吓破了胆子,这才知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现在,他只想活下去。
苏木冷冷道:“杀不杀你,得看你所说的事情是否让我满意,现在我且问你,你怎么跑到万全左卫来了?”
刘养正:“钱宁早已经知道胡顺和谢自然带了白登营到这边来了,也知道应州大营这边你们安排的耳目,却不知道你们到这里来究竟是做什么。和鞑靼人决战那天,见学士一声不吭地就骑马去万全,知道这边肯定有事。”
他吞了一口口水,喉结滚动:“虽然想不明白,但钱宁还是知道学士在这边有所动作,肯定是来和白登营汇合的,就派冯敌和小生过来抢谢自然手上的兵权。反正,手上掌握这一支部队总是好的,又可坏了学士的事情。”
苏木听得不住点头,心道:看来我先前的猜测没错,这个钱宁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纯粹是为捣乱而捣乱,如此倒不用担心了。
见苏木面色缓和,刘养正眨巴着眼睛:“那么,学士可否饶小生一命,不将我交给东厂?”
苏木淡淡道:“你所说的一切,我也猜到了,也没有什么新鲜的,就凭这,就饶了你,却不是那么简单。除非……”
“学士……除非什么?”刘养正惊问。
苏木:“除非你将宁王为什么派你去钱宁身边的缘故告诉我?”
他朝刘养正笑了笑,继续说道:“说吧,钱宁和宁王勾结在一起究竟想干什么?”
“没……没什么……”
苏木一脸的遗憾:“刘养正,如果你这个态度,那我就帮不到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落到东厂手头的后果,那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你扛不过去,不一样要招,那不是自己给自己过不去吗?而且,宁王意欲谋反之事已是人尽皆知,当年陛下登基的时候就想过要办他。只不过考虑到同为皇室宗亲的份上,这才不追究。”
“不不不,不能将我交给东厂,交给东厂不就是将我交给皇帝陛下了吗,到时候,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我刘养正。”说到这里,刘养正声音里带着哭腔。
苏木心中倒是大奇:“究竟是什么事情不能让皇帝陛下知道,知道了,就是一个死字?刘养正,你老实交代。”
“不能说,不能说的。”刘养正颤抖得更是厉害起来,如同一滩烂泥土一样软倒在地。
苏木冷笑:“看样子你是不招了,也罢,我走了这么多天路也累了,可没心情和你磨。反正过得两日我就要去见陛下,到时候把你交给张永就是了。”
“别,不要,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只求学士你别把我交出去。”
苏木点点头:“好,就答应你。只要你如实招供,我就不把你交给东厂,这件事也不会让万岁知道。”他心中奇怪,这究竟是什么事情啊,怎么就不能让正德知道。一旦知道,就是一个死字?
正在这个时候,刘养正的一句话惊得苏木跳起来:“什么?”
刘养正的话是:“我已经查出福王不是皇帝陛下的亲生皇子。”
“什么,不是亲生皇子?”苏木跳起来,“那么,究竟是谁的?刘养正我警告你,此话可不能乱说。”
刘养正:“不敢乱说的,小生在京城呆了半年,又有心查访,已经有些证据了。正德皇帝根本就没有生育,不但如此,身上还有很严重的疾患,说不准哪一天就会暴毙。他若驾崩,按照朝廷制度,皇位就该由福王继承。可如果福王不是龙子龙孙,未来谁做我大明朝的皇帝,就难说了,这却是宁王的机会。”
苏木抽了一口冷气,几乎忍不住抽出刀来一刀将这个刘养正刺死当场。没错,这个刘养正说得没错,正德皇帝是有很严重的疾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莫名其妙的死去。他居然连这一点也能查出。那么说来……福王……
做为福王的老师,苏木额头上已经刻有一个福字。如果福王有任何问题,自己必然要受到极大的牵连。
可福王究竟是什么来历,得问清楚了,倒不急着杀刘养正。
第九百二十五章 难道福王是我苏木的儿子
“那么,福王究竟是什么来历,原原本本招来。”苏木一张脸黑得要滴出水来。
刘养正道:“小生当初被宁王殿下派到京城之后,任务也很简单,就是讨好钱宁,也不求钱宁投向王爷。实际上,他这样尊贵的身份,也不可能投靠我们。只求朝廷一但有事,钱宁和他手下的锦衣卫能够保持中立就可以了。”
他继续吞着口水,显得很是不安,又小心地看了一眼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苏木,接着道:“钱宁这人爱财,见了小生给的好处,都老实不客气的收了,却不承诺什么。小生就这样在京城呆了下去,平日里也四处打探消息。在京城日久,竟被我打听出一些秘密来。首先,皇帝陛下的身子看起来好象很健壮,可好象有很大问题,如果不出意料,应该是心脏上有隐疾。只不过,皇帝陛下如今春秋鼎盛,还压得住。将来会是什么情形,却说不清楚。”
“小生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顿时来了兴趣,心到,正德皇帝若是暴毙,那不就是王爷的机会吗?于是,沿着这个思路,小生就开始查起来。这一查不要紧,却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才发现福王的生母并不是那个什么宫女。”
“福王的生母不对,这话可不能乱说。”苏木瞪了一下眼睛。
“我怎么可能说假话。”刘养正有些不服气:“朝廷说福王的生母是一个普通宫女,确实,她在怀孕的时候,人也胖了许多,肚子也大起来,表面上看来同一个孕妇也没有什么区别。可是,这其中却有两个疑点。”
苏木捏紧了拳头,知道刘养正说到最关键的时刻,心脏不争气地跳了起来:“什么疑点,你说。”
刘养正:“疑点一,这妇人若是身怀六甲,必然没有月信。可据小生调查,那个宫女在怀孕期间,一样有月经。只不过,每次月信之后,所用的草纸都被人偷偷地付之一炬。这消息我也是花了大价钱才买来的,太后寝宫里的一个宫女收了我上千两银子,她应该不会说假话。”
“这……给你消息的那个宫女的名字你可还记得,说给我听。”
“是。”
刘养正忙将那人的名字报给了苏木,苏木也暗自记在心中。
听完,苏木又道:“单凭一个宫女的一面之辞,也不能做为证据。”
刘养正毕竟是个文人,见苏木不相信,有些显摆,倒忘记了害怕,冷哼一声:“还有一点,福王母亲若真怀了龙子龙孙,肚子变大也是正常的。可我听人说,她难产死的那夜,生下福王之后,肚子可没见小,这一点当时可是有人在场的,都可以做为人证。当然,以皇家的凶狠,接生的稳婆估计也是活不成的。不过,这事倒不是没有破绽。”
“有破绽,漏洞在何处?”苏木好奇地问。
刘养正有些得意:“这事我也问过许多名医,这妇人怀孕之后,因为肚子里多了那一块肉,骨盆会变大。福王母亲就算是死了,只须查验尸体,就可知道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苏木心中咯噔一声:难道福王真不是正德的孩子?
表面上,他却淡淡一笑:“刘养正你好大胆子,难道还想去挖掘福王母亲的坟墓?”
刘养正:“不敢,但若宁王将来起事,为了说服百官和天下人,这种证据却是不能放过的,说不得要发丘掘尸的。”
听他说得如此肯定,苏木内心中却已经信了七分,也知道这事的厉害,顿时变了脸色,忍不住问:“那么,福王究竟是何来历,又是怎么被送进宫里去的?”
话一说出口,声音却是又沙又哑。
苏木的表情自然一丝不差地落到刘养正眼中,他心中反有些得意起来,道:“这事我估计正德皇帝未必就知道,肯定是张太后的旨意。”
“是太后的意思。”
“对,肯定是太后的意思,若没有她点头,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谁敢去做?”刘养正道:“学士,你想啊,如果陛下将来真有一天驾崩,皇位虚悬,对于你,对于百官来说倒是不要紧,反正大不了到时候再公推一个王爷出来继承大宝就是了。大家以前做什么官,将来还不是一样,搞不好,还平白多了一份拥戴之功。可对于张太后来说,却是另外一种情形。所谓母凭子贵,若是宫中换了主人,她那个太后未必就能继续做下去。就算继续做皇太后,权势也不能和如今相比。”
话不用说得太透,苏木立即就明白过来,忍不住点了点头。
刘养正:“所以,这事必然是张太后一手运筹,然后让那谈姓宫女冒充怀孕,到临产这天,再从宫外另外送个婴儿进来,冒充龙子龙孙。”
苏木的声音更是苦涩:“那么,福王究竟是什么来历?”
到这个时候,他已经信到了十成。
福王肯定不是正德的儿子,要知道,不孕不育症即便是在科学发达的现代社会,也不是那么好治的,更何况这里是明朝。
刘养正一脸的神秘:“如果小生没猜错,应该是太康殿下的儿子。”
“什么!”这个时候,苏木身上千万颗毛孔同时张开,冷汗如泉水一样沁出来,忍不住大叫出声:“太康不是小产了吗?”
“小产不过是骗人的。”刘养正得意地说:“我已经查得清楚,太康对外说自己小产之后,就住到城外的一个小庄园里,闭门谢客,一呆就是七八个月,说是要调养身子。可说来也怪,福王诞生的第二天,太康就回京城了。想必是她已经在别院里提前生下福王,然后在那一夜将婴儿送进宫去李代桃僵。”
听到刘养正的话,苏木心头已经乱成一团,一个声音在脑子里不住地响:难道福王是太康的儿子,难道他是我苏木的儿子,怎么搞成这样,怎么搞成这样!
没错,没错,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也只有太康干得出来!
糟糕了,这次我苏木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