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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虎臣     明朝好女婿txt下载     明朝好女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七章 信心满满的苏瑞声

    初夏的天气热,小蝶穿得单薄,这一趴到苏木胸口。

    苏木顿时觉得有股温温的热气袭来,身前是绵软挺拔的两座饱满丘陵。

    他吃了一惊,小丫头看起来挺纤细瘦小的,怎么这么有料。想当初刚穿越到明朝,见到她是,也就是一个干瘪的黄毛丫头而已。

    转念一想,小蝶今年也不过是十四五岁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只需要营养一跟上,立即就长成了。

    苏木前世本是一个吃货,自从写《西游记》得了稿费之后,即便不敢将大笔银子带回家来,但一日三餐却也是大鱼大肉可劲儿地造。

    刚开始的时候,小蝶还埋怨苏木不知道节俭,后来一想,少爷以前也是过过好日子的,这些年日子过得也是非常清苦,就不忍心再说什么。

    况且,大少爷又解释说这些肉菜都是货栈里吃不完拿回来的。货栈里都是下力活,伙计们如果不吃肉,只怕经受不住。

    如此,小蝶才安心了。

    实际上,这个年头的普通人一个月就就吃两三次肉。苏家的也算是大族,但三房和四房也不过两三日才见一回荤。

    像苏木这里顿顿见肉的还真不多见。

    心中一动,定睛看去。苏木这才发现,小蝶的头发已经从以前的枯槁干涩变得漆黑柔顺,皮肤也在黑暗中呈现出一种青春的光泽。如果说当初的小丫头也不过是小家碧玉,可人儿类型,如今才是真的变成了一个小美人了。

    腹中突然有一股热气腾起,苏木倒被自己别样的心思吓了一跳:这可是未成年少女啊,乱来不得,怎么着还得再等上几年吧!

    按照封建社会的规矩,小蝶既然做了苏木的贴身丫鬟,迟早都会是他的人,不用着急。

    见自家少爷用灼热的目光盯痴痴地盯着自己,小蝶一张脸悄悄红了起来,心中也是偷偷地欢喜。

    苏木家本是大族,家中也有不少丫鬟婆子,小蝶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中,自然听家里的女人们说起过男女之事,比起普通人也要成熟得早。

    在内心中,她早就把自己当成少爷的人了。只不过,却不知道少爷是否喜欢自己。丫鬟们若不能得主人的宠爱,被收房,到年龄之后就会被嫁出去。现在见少爷如此表情,小蝶心中又羞有甜,但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忙直起了身子,羞得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将扇子轻轻柔柔地扇着。

    凉风习习而来,纱缦微漾,说不出的舒爽。

    大约是怕热着了少爷,门窗都开着,夜中,有萤火虫飘来,趴在蚊帐上。被小蝶的扇子一挥,又飞快地躲开。

    两人都没有说话,久久无语,并不是无话可说,而是长久相处之后的那种熟悉的沉默。

    心中突然宁静下来,好象也不热了。

    外面的月亮很大,天阶夜色凉如水,轻罗小扇逐流萤。

    ……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苏木终于睡了过去,知道外面的传来一阵喧哗声,这才猛地惊喜过来。

    小丫头正躺在自己身边,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看看外面的夜色,月亮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估计快到卯时了。

    小家伙贪睡,苏木不忍心叫醒小蝶,就轻手轻脚地穿衣起床。

    出房们一开,苏家上下全是灯火,估计都起床为苏瑞声的考试做准备。

    相比之下,苏木好象是被大家遗忘了。

    对于这个家,苏木没有半点感情,只微微一笑,也不放在心上,就给灶口里添上一把柴禾,点着了。再在锅里加了点水,把昨天吃剩的晚饭蒸在里面。

    趁饭还没有人,他有开始收拾起考篮。

    此次院试共有两场,要考一天一夜,也就是说自己将在里面呆足二十四小时。院试和县、府两场不同,进场之后所有考生都要被锁在里面,考卷答完,也有找专人重新誊录弥封。考官批阅完卷子,拆封之后才知道自己刚才开的卷子究竟是谁的,可以说没有半点人情可讲。

    汲取上次县试时忘记带笔墨的教训,苏木这次特别的小心。

    先是给砚台加水的壶中续上水,然后又将日常用顺了手的毛笔放在考篮的抽屉里,最后再检查磨锭。

    再然后就是将提前买好的干粮收好,等一切弄好,还是不放心,就又放进去一套笔墨。

    “少爷,我睡过头了。”正在这个时候,小蝶终于醒了过来,一脸歉意地出来,麻利地给苏木准备着早饭。

    “少爷,这次考试能中吗?”小蝶还是不放心,不住地问。

    吃了几口,苏木被小丫头这么一通问,心中突然有些担忧起来。

    这种情绪他以前在高考的时候也曾遇到过,倒不是没有把握,实在是这次考试关系重大。过去了,就是另外一番光景,若过不了,不但明年还得重考,而且,要等到乡试还得两年。

    苏木摇了摇头,竭力将这种紧张情绪挥之脑后。

    想了想,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这一个月温习得又如此辛苦,可谓已经将主观能动用到极处。人事已尽到了,剩下的就是天意。

    再担心,也是毫无用处,又何苦自找烦恼。

    笑了笑,苏木将碗放下:“小蝶,有一件事你得答应我。”

    小蝶:“少爷请说。”

    苏木:“你能不能不要像上一次那样在考场外面等我一整天。”

    听少爷提起那事,小蝶有些不好意思:“不等了。”

    “还有,等下你不许送我。”

    “这又是为什么?”小蝶大为不满:“外面还是黑夜,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不怕不怕,正因为外面那么黑,你送我去后,要一个人回家,我才不放心呢!”苏木随意地说:“苏瑞声不是也要进考场吗,送的人肯定不少,到时候我随他们一起去好了。”

    苏家这次还真是重视苏瑞声,去送行的人大约有十来个,就两苏三老爷也亲自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地朝苏瑞声训话,提醒了许多考场的注意事项。

    其他人有的人背着考篮,有的人拿着扇子,一顶凉轿也早已经等在大院门口。

    苏瑞声上次因为胡家货栈股份一声损失巨大,这一个月来过得灰溜溜的,此刻被父亲一通训斥,一张脸紧张得没有血色,右手也微微颤着。

    苏木看得好笑,从苏家距府学贡院还有一段路程,人家褥瑞声是坐轿子去的,自己却要腿儿着,自然不肯在这里耽搁。

    就走上前去叫一声借过,挤到门口,朝苏三老爷一拱手:“三叔,这么早就起来了呀!”

    这一声“三叔”却没有半点恭敬,苏木虽然脾气好,可却是个恩怨分明之人,也从来不会人情敷衍。

    苏三老爷见到苏木心中就是嫌恶,眉头一皱,问:“你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三叔忘记了,苏木刚过来县、府两场考试,今天是院试,侄儿也想去试试。”苏木笑了笑:“三叔也是我县的老贡生了,却不知道有何见教,小侄也好聆听教训。”

    见苏木笑得淡然,苏三老爷胸中一股怒气涌起,冷笑道:“苏木,你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气,不是还进了韶先生的那个什么补习班吗,号称百分之百上榜。我才疏学浅,又如何敢教训你?”

    说完话,一拂袖子,转身回去了。

    本是一场热闹的场景被苏木这一弄,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苏木心中大觉痛快,只是那苏瑞声顿时就按捺不住,指着苏木骂道:“苏木,有你这么对长辈说话的?被以为你现在有点小名气,就在我们面前装出一副名士才子的派头,你以为你是谁呀?不就是写了一首歪诗,得了两场第一,又拜在韶先生门下吗?哼哼,不过是一个没有功名的酸丁而已。”

    “功名吗?”苏木淡淡道:“马上就是院试,考完不就有了。”

    “嘿,真以为你上了那个狗屁什么补习班,真当自己稳上榜了?”苏瑞声冷笑:“别人不知道,我却是清楚的,就你作的八股时文和试帖诗能中吗,在我面前胡吹大气。”

    说完,就从怀中掏出两篇文章扔在地上:“你自己看看,就这文字,也想中秀才?”

    苏木视力极好,借着灯笼的光看去,豁然正是自己的练笔。

    原来是苏木这段时间在补习班所做的作业。

    按照这个时代读书人的习惯,写完的草稿得收集在一起焚烧,以示敬惜纸墨。苏木却没有这么多讲究,写了字的稿子都胡乱扔到厕所里擦屁股。

    穿越到明朝这么长时间,苏木总的来说对这个时代还是相当满意的。食物都是绿色食品,滋味不错,空气也好,生活也悠闲。惟独如厕实在麻烦。解完手之后,得用树枝或者篾片去刮,太讲究技巧了,一不小心,就中招。

    估计是府中有人在厕所里看到自己的习作,偷偷拿去给苏瑞声的。

    老实说,这些八股文作业,苏木写的时候不怎么讲究,专一在格式和内容上下功夫,文字还显得有些粗糙。

    上面也有韶先生的批改圈阅。

    韶老父子什么人,严厉得即便是苏木这种大而化之的现代人也有些经受不住,作业自然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贬得一无是处。

    苏瑞声一看,心中鄙夷,这个苏木,写的东西文字实在太差,就这样的人也好意思自称小才子。

    可仔细一琢磨,苏木的时文文理通顺,格式严谨,除了文字,还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这让他隐约有些担心起来。

    实际上,他也知道苏木今天会去参加考试。也知道这场院试对所有童生的意义,大考之前保持心态最是重要。苏木这鸟人还是有些才气的,搞不好还行了狗屎运一不小心中了。

    所以,在考试之前顺便打击一下他的士气也是好的。

    苏瑞声对此蓄谋已久,见到苏木,立即就将稿子掏出来,扔到他的面前,故意挑衅,以乱心志。

第七十八章 入场

    看到苏瑞声将自己的旧稿扔出来,苏木有些微微尴尬,不过却有一股怒气腾起来,笑起来:“瑞声,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我的,为兄谢了。”

    苏木的一丝怒气如何瞒得过苏瑞声,他凑到苏木身边,小声耳语:“苏木,其实,你文章写得不错,立意高明,很多地方让人耳目一新,就连小弟也颇为嫉妒啊!这样的文章,任何一个主考看了都会心中喜欢,只可惜……”

    他故意一顿,以为苏木会下意识地问:“只可惜什么。”

    但等了半天,只看到苏木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苏瑞声闹了个没趣。哼了一声,接着道:“只可惜你文字实在太差劲,一看就是基础实在太差那种。你文章是好,只这垃圾文字一粒耗子屎打坏一锅汤。就这么上考场,也是自取其辱。我缺你,还是多读几年书,好生将雕琢雕琢文字,再去考不迟。”

    他越说越得意:“至于我,嘿嘿,这次是必中的。”

    苏瑞声神色转为神秘,“老实同你讲,这次省学政下来主考保定府院试,这几日,家父和府中的士绅们都全程陪同。学政大老爷的每一句都被牢牢地记在心中,仔细推敲。也合该是我的运气,士绅们推敲了几天,总算抓到了一些脉络,也大约猜出学政的出题方向。哈哈,以有心算无心,恰如一场大战,知己知彼此,又运筹周详,我苏瑞声这次是必中的。到时候,咱们苏家再出一个秀才,我苏瑞声的风光却不是堂兄你所能企及的。”

    苏木听得心头大震,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苏瑞声事先得了考题,听到后面,才明白,他是打了题目。

    这也是明朝科举中地方大族的一种手段,无论是院试还是乡试,上面派下考官之后,地方的缙绅名流们都会作陪。

    有心的,自然要细心揣摩主考官的一言一行,看能不能从中抓到一丝蛛丝马迹。

    比如宣德年间的河南乡试,中央的学政官被派下去主持的时候,河南那群大族豪门们就蜂拥而上,好酒好肉接待,还陪考官四处游山玩水。

    那主考官是个书呆子,不疑有他,乐得整日风花雪月。

    他这场考试的题目早就拟好,试帖诗一题用的是唐诗“巴山夜月涨秋池”一句。一日,喝醉了酒,看到庭院中的荷塘,心有所感,又经不住士绅们的恭维,随口以这句诗意赋诗一首。

    于是,题目就这么泄露出去,一考试,满眼都是“涨秋池”三字。

    看来,苏三老爷和士绅们用的也是同样的手段。

    难怪那苏瑞声看起来如此自信。

    不过,这家伙既然猜出题目,只怕是真的要上榜了,苏木也是无奈。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三房的少爷,手头资源多。这资源除了金钱,还有人脉和士林中的声望,也不是自己能够与之相比的。

    苏瑞声更是得意,继续打击着苏木:“苏木,是不是想要题目啊。想要你就说啊,看在都是苏家一脉的份上,你若说得我高兴了,没准就会告诉你。不过,马上就要开考,你就算是现在知道题目,也来不及准备了,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苏瑞声终于放声大笑起来。

    苏木心中冷笑,好个苏瑞声果然是得志就猖狂,居然同我玩起了心理战来。

    今日我若不反击,还真要被人看扁了。

    还有,这次考试我苏木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你苏瑞声也别想顺风顺水。要玩心理,你还嫩点,看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当下,苏木也笑着将嘴巴凑到他的耳边,咬牙笑道:“瑞声啊,现在你父亲也不过是猜了几个题目而已,真进了考场,究竟考什么谁说得清楚。别打错了题,而新题你又不会作,那笑话才是真正地弄大了。还有啊!”

    他悠悠道:“还有啊,胡家货栈的股份你退没有,那可是一千多两银子啊,三房的老本可都要被你填进去了。只怕三叔私底下没少家法侍侯你吧,我的堂弟。三叔之所以没有将你打得半死不活,估计是怕影响你的考试。依为兄看来,这场考试你若中了秀才,自然是一好百好,如果中不了,只怕三叔要新帐旧帐一起算。堂弟,如果真那么不幸,你又该如何面对三叔的怒火?”

    据苏木所知,胡百户自从当了锦衣卫百户之后,最近非常风光。保定千户见他是牟指挥亲点的人选,以为他有通天的手腕,对他也非常客气。

    胡百户如今是摩拳擦掌欲在这个位置上大干一场,货栈也不开了,也免得被人拿了把柄,耽误前程,依靠明朝的规矩,军职人员可是不能经商的。

    至于苏家三房的股份,依胡顺的恶劣性子,要让他退钱,可能性不大。

    又因为没有看货栈,苏家三房自然没有分红可拿,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一大笔损失。

    听完苏木这番话,苏瑞声脸色就变了。

    他上次惹下了那么大一个祸,给家里造成了巨大损失,父亲早就心疼得咆哮了好几日,差点将他打死,若不是有母亲在旁边拦着,又说马上就是院试,如果打坏了,岂不误了考试,只怕要在床上躺上一段时间。

    至于大哥苏瑞堂,更是在旁边煽风点火,看他的目光中满满都是痛恨。人家是长子,又是嫡出,这家里的钱可都是他的。

    如果自己这次考得不好,苏瑞堂也不知道要弄出多少鬼来。

    父亲也不会轻易饶了自己。

    想到这可怕的前景,苏瑞声一呆,面色苍白下来,手也颤个不停。

    心中一阵迷茫:题目真的猜对了吗,我能中吗,能中吗?

    苏木见到这种情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心中一阵痛快。

    看苏瑞声现在的状态,猜中题目还好,若猜错了,只怕前景不妙得很。

    苏瑞声眼睛里全是怒火:“你笑什么?”

    “我自笑我的,你若听不得,自己走就是,偏偏要等在这里听我的笑声,却是奇怪了。”

    “你你你……”苏瑞声一跺脚,上了凉轿。

    一群人见他吃亏,都有些丧气,有气无力地走远了。

    苏木正在一整背上的考篮,潇潇洒洒地朝前行去。

    路上的人多起来,大清晨的,满街都是喧闹的人群,看穿戴,大多是去参家考试的士子和家人奴仆。

    更有卖早点的挑着挑子满街叫卖,这个清晨是如此的热闹,同往日却又不同。

    苏木走不了几步,就遇到一大群人,有人喊:“子乔,子乔,真是好运气,在这里碰到你,一起走吧!”

    定睛看去,正是补习班的两个同窗,一个姓木一个姓孙。

    这两个家伙苏木是知道的,是赵县人,家里颇为豪富,书香门第,在地方上也是有名的缙绅,在保定城中也有产业,早在两个月就进了城,一边读书一边备考。

    这两个家伙好好去考也罢,偏偏还带了一大群仆人跟着,弄得声势浩大。

    三人聚在一起一边走一边说话,苏木想起先前苏瑞声所说的话,忍不住小声问:“木兄,孙兄,你们也是地方望族子弟,这次考官大人来保定,家中可有人前去应酬。”

    两人都同时点头,说族中的长者都同主考吃过几次酒,做过两个文会。

    苏木又小声说:“两位兄台可不够意思,我听人说已经有人打出了本次考试的题目,你们也不提前说一声。”

    两人同时叫起天屈,都道猜题打题那是瞎猫抓耗子,根本就没个准,在没拿到题目之前,根本就当不得真。再说,这次大家猜什么题目的都有,坊间有三十多个题目,鬼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与其在这上面费心思,还不如把韶先生的题目好生作作。又何必反去在那种子虚乌有的题目上浪费时间,反把学业给耽搁了。

    再说,以我们的才学,用得着去打题吗?

    两人都是一脸的傲气。

    苏木心中深以为然,说了半天话,走得慢,他正要让二人加快脚步,眼角的余光却看到有条纤细高挑的影子一闪而过,看身影好象是胡莹。

    心脏不争气地一跳,猛地转过身来,却没看到人,不觉一阵惆怅。

    又行得几步,人影又闪。

    这次回头看去,却是小蝶。

    苏木心中苦笑:原来是小蝶啊,先前却是看错人啦,难道我心中究竟是放不下那个大眼睛高个子的女子?

    就朝小蝶挥了挥手:“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不来送吗,回去吧!”

    “不,我没来送里,就是在屋中呆得烦闷了,出来走走。少爷你走你的,别管我。”依旧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木、孙两书生同时小声笑起来:“子乔的房中人很是不错啊!”

    苏木被同窗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转头大声道:“回去吧小蝶,你若在跟,我压力很大,考不好就不回来了!”

    小蝶大吃一惊,这才停下了脚步。

    木、孙二人又笑起来。

    走了一气,就到了保定府贡院,这已经是苏木第二次来这里了,地头也熟,很轻易地找到了其他清苑县的考生,立在人群中等这点名。

    苏瑞声的状态更差,好象有些冷的样子,紧紧地裹着身上的衣裳,显然是心理压力很重,弄得苏木都有点同情他了。

    院试的人比府试要多许多,等到所有的考生进场,天光已经大亮。

    第一场正式开始,等拿到题目纸,苏木一看:会作。

第七十九章 简单却不容易

    且说这还是苏木穿越到明朝之后第一次进入正规考场,心中未免感觉好奇,就考场气氛的紧张程度,已经可以比拟后世的公务员考试了。

    虽然说院试只是取得正式公务员考试资格的预考,但一旦中了,就能够获得秀才功名,可以免除一切赋税。成绩好的人经过考核,入了府学、县学每月还有廪米可拿,算是公家的人。

    因此,同县、府两场考试不同,考生们刚一进场先要经过搜身,没有夹带之后,才领到一个考号进场。

    进场之后,你得依据考号,寻找到你的考棚,被人用大铁锁锁在里面,不到考试结束不能离开。

    上次苏木来贡院参加府试的时候,因为考试不严格,他和其他人都安排在大殿中作题,还没资格去后面的考棚。

    这次一到地头,顿时吃了一惊。

    只见眼前都是一排又一排低矮的青瓦小房,连成一片,相对而立。坐在里面,旁边的人是看不到,可对面考生的表情却尽收眼底。

    远远看去,很有些后世联排别墅的味道,不过,尺寸却要小得多,更乡下的土地公公的小神龛差不多。

    考棚大约一米六左右高,宽约两米,里面又窄又小,只一个小炕,人躺在上面,脚都没办法伸直。明朝人个头普遍不高,还好些,苏木就觉得难受了。

    来参加考试的人实在多,好在他是最先一批进考场的士子,也免得在外面等得恼火。

    进考场的同时,每个考生还得领一叠卷子,上面依旧如前两场那样上面印着红色暗格。

    除此之外,还有几张盖在府学大印的草稿纸。

    所有的考生在领到卷子之后,都会放进随身携带的一口小布袋子中,挂在脖子上。这口布袋又被称之为考袋。

    苏木因为不知道,也没准备,只得将卷子捏在手上。

    进考场坐了半天,等到天完全亮开,考生们总算都入了场。

    “砰!”一声,贡院放了炮,关上大门,本期保定府院试算是正式开始了。

    苏木倒被这一声炮吓了一跳,再看对面那个刚进入考棚的考生,更是惊得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

    ……

    此刻,在考场外面,听到这一声炮响,不少送自家少爷或者老爷来赴考的家人和奴仆们都席地而坐,静静等待着。又有衙役抄了手,四下走动,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这场景,倒有几分后世高考时,家长前来陪考的意思。

    在远处,有人的身体微微一颤,喃喃道:“终于开始了。”

    却不是胡莹又是谁,同一个月前相比,这个高个子的小美女瘦了许多,颧骨也有些微微的突起,让她的五官显得更是分明,眼睛也仿佛要大了三分。

    两个锦衣卫的番子在旁边讨好地说:“大小姐,考生们都进考场了,该回去了吧。若是叫胡老爷发觉,咱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胡莹也不说话,只微微摆了摆头,将双手合十,嘴唇微微翕动,好象在念着什么,一脸的虔诚。

    没错,苏木先前并没有看错,胡莹来了,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胡小姐知道今天是苏木的大日子,关系到他一生的前程。

    于是,她便起了个大早,就带了两个锦衣卫的番子过来,只想亲眼看看苏木是否进了考场,又考得如何。

    在苏木没有出考场之前,她是不会离开的。

    胡顺知道自己对不起女儿,又知道自家女儿是个刚烈的性子,一但惹恼了她,天知道胡莹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因此,这一个月以来,胡顺她都都是百依百顺,再不敢多说一句。

    所以,胡莹来贡院,胡顺干脆装着不知道,只派了两个得力手下跟在后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胡小姐终于将那段经文念完,抬头看了看天色,“应该开始答题了。”

    ……

    第一场正试的题目纸终于下来。

    苏木接过题目一看:会作。

    这两道题一道来自《大学》,一题来自《孟子》。

    第一题是《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意思是,所以,君子在任何方面都要尽心竭力,务必作到尽善尽美。

    这也算是《大学》中的名句,只要读过几年书,任何人都能明白其他的意思,也知道该如何作题。

    第二题是一个完整的句子,很长。《用下敬上,谓之贵贵。用上敬下,谓之尊贤。贵贵,尊贤,其义一也》。

    这题目一口气读下来,让他有些接不上气。

    这一题的意思也很简单,意思是地位低下的人尊敬地位高贵的人,这叫尊敬贵人;地位高贵的人尊敬地位低下的人,这叫尊敬贤人。尊敬贵人和尊敬贤人,道理都是一样的。

    讲的是礼,这题目也简单。

    这两道题中第一道因为是《大学》名句,在这些天经过韶先生的题海攻势中,苏木恰好做过,范文也由老师细心修改过,此刻只需直接誊录上去就是。

    笑了笑,心道:“韶先生说不打题的,却不想还是中了一道,却是我等的运气。”

    实际上,明朝的八股制艺严格限定在《四书》范围之内,区区四本书,出题的范围显得很窄,只要长年累月以其中的每一句话为题,逐一作下去。等上了考场,总归会碰到一道以前做过的题目。这也是科举制度中一件很无奈的事情,正因为如此,到清朝时,八股文已经走到尽头,可谓该出的题目已经出尽。

    没办法,只能从《四书》以外的儒家典籍上寻找题目。

    可就这样也不成,于是,又有考官将两句不相干的话各裁去半句,组合在一起让考生以此作文,称之为:截塔题。

    当下就伸展了一下筋骨,磨了一池墨汁,用毛笔蘸了,也不用打草稿,就这么写下去。

    “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一句中“是故”,是承上文,说不,不重要。君子,是大人成德之名。极,即是至善。

    “看来,这破题一句,则应该在善字上着眼。

    然后是承题,善后而成德,这一句也不能单独看,得联系上问,上文书日新,便是明德的事,末后说无所不用其极,便是止于至善的事。

    只要破题和承题写好了,后面几股倒也简单。

    实际上,当初苏木做的时候,只在破题和承题上出了点问题,后面的几股韶先生表示很满意,也就修改了其中几个句子。

    苏木作题是出了名的谨慎和慢,这一题作完,区区八百来字就花了两个小时,等到写好,已是后世北京时间上午十点左右。

    看了看自己的卷子,字写得极其工整,想必誊录的时候也不会被人抄错。

    至于文章的内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道题目当初可是经过韶先生修改的,放在这一千多考生之中虽然不算优秀,但排个中上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如果这场考试只这一道题目,自己是妥妥地排进前一百,中个秀才当不在话下。

    关键是第二题,这一题以前可没做过。

    不过,经过刚过去那个令所有学生谈虎色变的一个月,苏木对八股文的认识又有所不同,心中也不担心。他也不求如童子试前两场那样场场第一,能够上榜就满意了。

    只需扣着题意写,格式上不出岔子即可。

    吃了块饼子,喝了口凉茶。

    待到写得发热的手凉快下去,就开始去对付第二题。

    这次苏木不敢大意,老实地开始打草稿,拟提纲。

    等到提纲弄好,便是中午。又看了一眼,觉得意思上没有任何问题,就开始破题。

    所谓破题就是有一句话将题目的意思说得明白,苏木先前已经想得清楚,不外是:敬对上也对下,上下之礼有别,却又有相通之处。

    按照八股文的格式,破题不能太长,严格限制在二十字之内,考的是士子高度概括的能力。

    刚开始的时候,苏木倒没有把这一题放在心上,就随手写了一段,大约十来字,可等一写完,仔细端详,却感觉有些不对味。虽然用的也是文言文,可半文不白,就好象兑了水的白酒,显得非常古怪。

    这样的句子若是让考官看了,不捏鼻子才怪。

    “有意要写出一个凝练优美的句子并不容易,反有了斧凿之气,落了下乘。算了,就以平实的语言把这个意思说清楚好了。”

    于是,他便提起笔将这个句子划掉,也不刻意求雅。

    这下,果然写得通顺,只不过,字数却超了,达到惊人的三十来字。

    也不成,只能划掉重新来过。

    就这么反复地写,也不知道多少遍,再定睛看去,已经写满了两大张草稿。

    “还是文言文素养不够啊!”苏木太阳穴隐隐做疼,这要是在学堂里,自可去向韶先生请教。然后反复斟酌删减,直到推敲出一个尽善尽美的句子为止。

    可这里考场,根本就没办法向人请教,难道就这么胡乱地凑一句上去了事?

    憋了半天,又回过头去看,写了这么多句子,好象只第一句合适写,自己鼓捣了这两个小时,所花的功夫却是白废。

    苏木感觉有些丧气,看来,科举并不像自己所想象的那么简单,而在士林中混迹也不那么容易。

    心中懊恼,却也不得不将最开始所写的破题抄到草稿上。

    然后是承题。

    苏木提笔写了个“盖”字,按照八股文的格式,承题部分都要用“盖”字或者“夫”字起头。

    所谓承题,顾名思义,就是申述题意,格式也有严格要求。必须是对句格式。

    比如当今翰林院学士,八股文大家,正德年间首辅王鏊流传与世的名篇《百姓足,孰与不足》中的破题一句是“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承题部分就很精妙“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矣,君岂有独贫之理哉?有若深言君民一体之意,以告哀公。”

    大意是藏富于民,百姓富足之后,君主怎么可能贫困。只有百姓,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就是很漂亮的对句。

    很快,苏木就将承题这句写好,可一看,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意思没问题,可句子却有些不畅快,就好象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里,吞不下,又吐不出来。

    再看看外面的天色,白热炙烈的阳光已经变成金黄,竟然已是下午四点钟模样。

    苏木心中一惊,汗水就下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卡在承题部分,再这么磨蹭下去,何时才能将这最后一题写完?

    今天这两道题看起来简单,可自己古文功底尚浅,若是胡乱对付倒没什么。可要想上榜,却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这题,如果以他现在这种状态作下去,只怕要大大失分了。

第八十章 状态这种东西

    老实说,苏木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古文写作功底不成,这是自己的短板。毕竟,古文乃是古人的书面文字,讲究的是高度的凝练。

    一篇好的文章,可谓是增一字嫌多,减一字嫌少。

    这也是中国古文的一个特点,这可是有历史原因的。秦汉时,因为还没有纸,要想作文记事,只能写在绢帛上面,成本极高。因此,古人就养成了惜字如金的习惯,务求在最短的篇幅内将事情说清楚。

    再后来,人们有开始使用竹简,可用这玩意儿写文章非常麻烦,需要选取合适的竹蔑,使用之前还得杀青,制作起来非常麻烦不说,你若是写高兴了,洋洋万言不要紧,这竹简使得就多了。一篇几千字的散文,一不小心就重达数十斤。

    秦时,始皇帝勤于国政,每日所批阅的奏章就有好几百斤。暴秦暴秦,估计赢政的暴力就是在手捧沉重的竹简中养成的,换谁读书读得梆大腰圆,脚软手酸,心情也好不起来。

    所以,后世一提起那些精美的文章,多以大作称之。这一点,从秦汉竹简的体积上来看,的确很大。

    说起好的文章,比如司马迁的《史记》,其中《武安魏其侯列传》,苏木以前在大学研究国学的时候,也曾经想过以自己的语言重新写一遍。最后,琢磨了很长时间,不得不感叹一声,太史公言简意赅,当真是一字也动不得。

    苏木以前在韶先生那里读书的时候,在这老夫子的指导下,算是初步摸清了文言文写作的规律。即便写的文章实在是挫,可写起来却也流畅,像今天这样只两句话就写不下去的情形还是第一次碰到。

    遇到运气好的事情,灵光一闪,也能写出好文章来。

    苏木想了想,如现在这种提笔卡文的情形,或谢能用灵感不到,或者状态欠佳来解释。

    状态这种东西说起来比较玄,却时刻存在于你身边。不管你做什么事,状态好的时候,入有神助,反之,干什么都不成。

    苏木以前在抄《西游记》的时候,由于不可能记住每一个句子,每一个故事。因此,这本小说只不过取了吴承恩小说的故事主线,这一部只占百分之四十。剩余百分之六十全则都是苏木原创作。

    《西游记》本是一本通俗小说,使用的也是白话文,也就是明朝人的日常用语。刚开始写的时候,苏木还有些束手束脚,后来随着他进一步融入这个时代,写得也越发顺手起来。

    灵感来的时候,一天写到五六千字毫无压力。

    可一旦碰到状态不在,在桌前坐上一两个小时,也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碰到这种情形时,你要学会调整自己的心理,竭力让自己兴奋起来。比如有的人喝酒,有的人则是出门散步。法国作家巴尔扎克则大量饮用咖啡。

    至于苏木,则是梦周公。只要美美地睡一场好觉,身上舒爽了,自然下笔如有神。

    当然,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钟左右。院试的第一场要在晚饭前交卷,留给他的时间只剩一两个小时,自然没空去睡觉。

    可是,如何调整自己的状态呢?

    一想到时间不等人,苏木心中就如同窝了一团火,热热地躁动。然后,又有一种深重的无力感,心中有个声音冒出:完蛋了,完蛋了,难道我真的不是科举的料,难道这条路根本就走不通。或许,先前褥瑞声说的对,我的文章根本就是狗屁不通。

    “苏瑞声……他现在怎么样,或许,听了我的话,也一样紧张得不能成文吧。相比起我苏木,若是中不了,大不了继续去做写手,把四大名著一本一本写出来换银子混生活。而他,若是落榜,等待他的就是家法的严厉惩处……心理战,嘿嘿,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啊!”

    一想到苏瑞声的名字,苏木一个激灵,总算是冷静下来了。

    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索性就笔扔到一边,先停了下来。

    如今的他经过一个月的题海练习,又写了几十万字的《西游记》,也算是具备一定的写作经验。

    写作这种事情急不得,所谓欲速则不达。鲁迅也说过,写不出来不强写。

    摇了摇头,又深吸了一口气,苏木给砚台加了点水,不紧不慢地磨起墨来,一点一点地整理起自己的思绪。

    这一停下来,苏木才发现整个考场静得厉害,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只一群麻雀停在对面的考棚屋顶,唧唧喳喳地叫着。

    对面那个考生大约是也觉得文章难写,眉头上皱出三道深深的纹路,里面有亮晶晶的光芒。定睛看去,全是汗水。

    那童生一脸的哀愁,笔杆子咬在嘴里,嘴唇上看不到一点血色。

    苏木一笑:原来不只是我苏木一人卡了文啊!

    这一笑,心中却是一松,思维也活跃起来。

    “不就是一篇八股文而已,不就是写不出来吗?”

    既然这个思路不通,那就换一种写法。

    墨已经磨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墨汁的香味。

    苏木又拿起题目纸看了看,目光落到《用下敬上,谓之贵贵。用上敬下,谓之尊贤。贵贵,尊贤,其义一也》上面。

    此句来自〈孟子〉。

    越看,越觉得熟悉。

    这感觉很是奇怪,苏木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实际上,托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福,再加上这两个月苏木都辛苦读书,每日必将儒家典籍拿出来,读上几篇,惟恐忘记。

    四书五经的每一句话,他都是牢记在心,滚瓜烂熟了。

    可刚才这种眼熟,却不是因为自己以前背过〈孟子〉,而是另外一种古怪的记忆。

    总觉得这一句同自己有莫大关系。

    只可惜,一时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苏木终于忍不住喃喃出声,然后提起笔在草稿上,将这句话反反复复地抄着。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意而位,等抄到第三遍的时候。握笔的右手突然轻若无物,就好象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冥冥中指引一样,又或者有一个声音凑到自己的耳边将轻轻说着什么,苏木鬼使神差地在这句话后面接道:“敬通于上下,大贤分著其所谓焉。”

    “啊!”苏木一呆,手中的笔差点掉到地上。

    心中如同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这不就是这道题的破题吗,我怎么写出来的,怎么会是这样?

第八十一章 科举之路戛然而止?

    先前为了这个破题,苏木折腾了一两个小时,好不容易才凑出了十几个字,还不堪入目得紧。

    可就在这么不经意之间,这句话却突然出现在心底。

    而从这一句话来看,题破得极好,将这个题目彻底点透了。

    “难不成是谬斯女神见我可怜,特意光顾,久违的灵感终于出现。”苏木一颗心跳个不停,他也知道灵感这种东西实在是太不可靠了,如果不尽快抓住,很有可能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若是不尽快把握,哭都没地方哭去。

    于是,苏木顾不得多想,忙静下心,任由心底那个声音指引着自己的笔,接着写下去:“夫上与下之分殊兮,而通于敬,贵贵也,尊贤也,不可分著其所谓乎?”

    这是承题。

    再然后,“孟子意谓,吾与子论友而为之历数前人,上追古帝,大约皆节下交之事,为上者之所难,是以千古艳而非也,吾试与自平心言之。尊贤而极之天子友匹夫,甚矣敬下也,虽然敬者通乎上下也,吾试与子平心言之。”

    这是起讲。

    文思如泉涌五字正是苏木此刻的状态,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一篇文章又是怎么从心头泛起来。

    时间紧迫,却不是考虑的时候。不管是灵感还是其他原因,都必须抓紧时间把握,否则,下一刻苏木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将这一整篇文章记全。

    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就以最顺手的行书一气抄下去。

    起讲之后,就是大约一百字的起股,接着是两百字的中股。

    最后则是百余字的收股。

    至此,一篇八百字的八股时文作就。

    不过,明朝八股文在结束之后还要写一个大节,也称之为收结。就是在文章的最后写一个总结,不管是点题也好,阐述全篇大义也好。

    这是这个时代八股文必须的格式。

    又是一段文字涌上来。

    苏木顺手写道:“由上而言,或不知有尊贤,由下而言,或不知有富贵,不知二者,皆一偏论也。吾试与子平心而言之,贵贵尊贤,其义一也。”

    “漂亮!”写完之后,苏木也忍不住击节叫好。

    这一篇八百字的文章是如此精美,跌宕起伏,或排比,或对仗,或急或娓娓而道。起承转合,常常是行到水穷处,却又柳暗花明。

    抛开内容不说,单就文字而言,却精美到令人毛骨悚然。

    “这就是古典文学,古文之美啊!”

    一刹间,苏木也迷失在这单纯的文字节奏之中。

    八股文发展到明中后期,形式之中的美感已到极处。

    看了看手头墨迹淋漓的草稿,又看了看天色,这八百来字的稿子先后也不过用了一个小时,剩余的事情倒也简单,只需用标准的馆阁体誊录到卷子上去即可,一个小时时间足够用了。

    苏木也没想到自己能够写出中文章来,单就这篇文章的质量而言,比之房间售买的举人们的时文集上范文还要精美许多。

    “想不到我苏木也是如此有才,哈哈……”苏木想笑,可有一股寒气突然从心头浮起,让他如堕冰窖:“不对,不对,以我苏木的水准肯定是作不出这种老辣的文章的,也不可能是老天垂怜,谬斯女神光顾。有极大可能是……是以前那个苏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读到过这篇文章,然后死记硬背下来。我也是心中着急,也不问出处,直接抄到稿子上面。”

    以前那个苏木呆呆傻傻,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当出父亲在世的时候,知道这个儿子智商有问题,只能使用填鸭式的教育方式,诸子百家,诗词歌赋,都命他背得溜熟。

    如果真是他以前背的范文,我若是抄到卷子上,这……

    这篇文章作得如此之好,定然是大家手笔,我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做作,那考官肯定是知道的。

    真到那个时候,不但这次院士必然名落孙山,只怕我苏木也要沦为士人的笑柄,这辈子就别想在人面抬起头来。

    一想到这里,苏木惊得手心全是汗水。

    心想,为了保险,还是重新写一篇吧。既然不敢肯定这篇文章从何而来,就别冒这个险了。

    可是,院试的第一场只剩一个小时,这个时候再重新写一篇作文,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而且,他也实在是舍不得这篇文章。心中依稀有个念头,如果这篇文章真是自己做作,单凭其质量,中个第一也是很简单的事情。或许,这篇文章也不是什么名家之作,弄不好是父亲的旧稿。如果这样,倒不妨借来用用,想必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不会责怪后生小子吧。

    为了保险,苏木忙喝了一口水,静下心将以前那个苏木的记忆在心底过了一遍。

    可无论他怎么回溯,也想不起这篇文章的出处。

    “怪了,怪了,如此绝世雄文在书上怎么可能没有任何记载。”

    抓了抓头,苏木又想,也许是自己想得岔了,根本就不是以前那个苏木所背的范文,而是自己从什么地方看过。

    于是,他又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记忆,将自己穿越到明朝之后的这两个月所读过的文章回忆了一下,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用下敬上,谓之贵贵。用上敬下,谓之尊贤。贵贵,尊贤,其义一也……用下敬上,谓之贵贵。用上敬下,谓之尊贤。贵贵,尊贤,其义一也……”如同中了魔障,苏木反复地念着这个题目,也不知道多少遍,一个人的名字逐渐在自己的心中清晰起来——冯桂芬。

    “对了,这篇文章是冯桂芬所作,总算是找到原作者了。原来,这不是我灵光一闪的成果啊!”

    苏木顿时丧气到死,右手一用力,将稿子糅成一团,扔到地上。

    “完了,完了,这次院士算是彻底完了,科举之路就此戛然而止。”身上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苏木软倒在椅子上。

    对面那个考生大约是彻底放弃了,正嘤嘤地哭着。

    苏木感同身受,心中一片凄凉。

第八十二章 超级金手指

    对面那个考生的哭泣声引起了连锁反应,只片刻,考场其他地方响起了低低的骚动。

    科举对于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来说就是一条金光大道,这座独木桥过去了,得了功名,就是人上人。可同童子试的前两场不同,这场院试的竞争激烈程度却要高上许多,别看区区一个秀才功名,不少人考了一辈子,都于这个名号无缘。

    当年苏木在读《儒林外史》时,读到范进的几个朋友都四五十岁,考了几十年,还是个老童生时,还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看来,一个秀才功名,也就是后世大学本科的程度,只要用心读书,要考上也不难。

    等穿越到明朝,真实坐在考场中,他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确实,每两年保定府都会出一两百个秀才,可上面未必有你的名字。而你苏木,也未必是这个时空这个故事主角。

    听到这阵骚动,几个衙役提着棍子凶神恶煞地冲过来,对着考棚里的书生就是一通乱捅,大骂:“闹闹闹,闹你个娘!”

    “自己作不出题目,怪得了谁?别以为你读了几年书就想做官,咱们大明朝,你考不中就是个屁!”

    “大明朝!”苏木一个激灵,面上豁然变色,忍不住叫起来:“对啊,现在是明朝,而那个冯桂芬是清朝人啊,清朝人啊!”

    “抄清朝的文章,应该不算是作弊吧?”

    这段记忆清晰起来。

    没错,这个冯桂芬乃是清朝道光年间有名的思想家,散文家。号林一,江苏吴县人,曾师从林则徐,乃是洋务运动的先驱人物之一。进士出身,官至翰林院编修,江南制造局管事,妥妥的读书人出身。

    而自己在先前抄下的这篇文章正是冯桂芬参加道光二十年会试时所作,考这篇文章,冯规芬拿了一甲第二名,也就是“榜眼”。

    用榜眼的文章来对付区区一场保定府院,那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中是必须的,不中那才是咄咄怪事。

    “老天爷让我穿越到明朝来,并没有置之不理。”绝处逢生的感觉很跌宕,一刹间,苏木有种想哭的感觉,只不管不顾地叫着。

    正在这个时候,一根棍子桶进来。

    原来是一个衙役见苏木闹得实在不象话,决定给这个酸丁一点厉害瞧瞧。

    苏木大吃一惊,慌忙跳到一边。

    可因为脚下被椅子绊倒,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衙役哈哈一笑:“疯子,疯子,马上就要交卷了,你闹什么?”

    苏木也张开嘴笑着,提起右手,一拳拳砸在地上。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半天才低低地吼了一声:“这次院试,头名案首的斯密达!”

    正如刚才那个衙役所说,第一场的考试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再不能耽搁。

    苏木按捺下激扬的心绪,走到桌前,也顾不得坐下,提起笔,一个字一个字地誊录着那篇文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这一次同往常不一样,竟是出奇地快,先后也不过用了三十来分钟。

    写完,提起来,朝墨迹淋漓的卷子吹了一口气。

    苏木知道,自己这次考试算是彻底过关了。

    他想得清楚,第一题自己做得勉强,可因为那篇文章以前作过,也经过韶先生的修改,得个中等应该不难。

    至于最后一道试帖诗,也不过相当于附加题,只要格式和意思对了,也没那么多讲究。所以,对于即将开始的另外一场考试,苏木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考试,尤其是以文章决定成败的考试,只需有一个亮点就足够了。其他题目,你只要让人挑不出错即可。

    单凭第二题,我苏木在一众考生中已然是光彩夺目,让人无法忽略了。

    等到抄完,又因为先前考场喧哗,费去了一点时间,就到了收卷子的时间。

    至此,本届保定院士的正场算是考完了。

    最后一场加试的发题时间应该是晚上,明天一早交卷,然后大家就可以回家去了。

    对面那个考生显然是作得不好,交了卷子之后,就躺在炕上,再不动弹一下,如同死去一般。

    交完卷后,苏木朝放在考棚中的马桶撒了一泡尿,也没办法洗手,就从考篮里摸出两块烧饼啃了起来,这是他的晚饭。

    饼子已经冷透,有些卡嗓子,但吃在嘴里却是异样的香甜。

    苏木也不知道第二场什么时候开始,吃过饭后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躺在炕上睡觉。

    实际上,他此刻还沉浸在侥幸过关的强烈兴奋之中,根本就没办法平静下来。

    索性从考篮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小铜炉,点燃里里面的木炭,烧了一壶水,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当着犒劳。

    茶香四溢,看着氤氲而上的热气,苏木又回忆起先前所抄的那篇文章的来历。

    这一想,他突然抽了一口冷气,喃喃道:“原来这篇文章就收录在导师所编纂的那本《《明清八股文精选》里啊,这本书先后历时四年,作为先生的助手,这两本稿子从开始创作到现在,期间增删校对,历,一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拖延下去。不但导师改稿改到崩溃,就连我也将这两本书背得滚瓜烂熟。”

    苏木穿越到明朝之后,随着自己逐渐融入这个时代,对于现代社会的事情,也刻意地回避,以免勾起回忆,产生不必要的惆怅和郁闷。

    到现在,他才突然发现,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现代世界,想着现代社会的亲人和朋友。

    只是……永远也回不去了!

    再说那本书,里面总共收录了一百多篇优秀八股文。其中,主要是从明至清几百年历届会试的状元文。

    今天所做的第二题恰好同清朝道光二十年会试的题目撞车,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历届会试状元文……啊,这不就是一个超级金手指吗?以前的考试就不说了,就那本书上所说。明年,也就是弘治十七年的春闱,状元好象是一个叫康海的人,他的文章也收录在导师的那本书里。”

    “也就是说,明年会试的题目我苏木已经提前知道了。”

    “至于弘治十八年,弘治去世之后正德登基,开了一场恩科。那一届会试、殿试的状元叫顾鼎臣,文章也被收进集子里。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直到中国历史上最后一场科举的会试题目和范文都尽在我苏木掌握之中。”

    “还有比这更超级的金手指吗?”

第八十三章 最后一场

    是的,只要知道即将开始的会试考题,不管是直接使用后人的优秀范文,还是找作题高手预先写好。对读书人来说,难于登天的进士科考试,已变成坦途。

    想通这一点,苏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在这以前,苏木也已经立志在科举路上杀出一条血路,挤进明朝公务员的队伍。

    但他也清楚自己不过是半桶水,虽然靠着一首诗得了一点名士,又连拿了两场第一,不外是占了他是现代人的便宜,又有韶泰预先猜中题目。真若抛开这些因素,只怕前两关也过得勉强。

    也因为这样,在韶先生座下读书的时候,苏木可谓是拿出了当初高考时的精神头刻苦读书。这段日子,除了吃饭睡觉,每天一正睁开眼睛,就是看书、作题、作题、看书,一刻也不得休息。右手食指也因为长期握笔杆子,磨出了一层厚实的茧巴。

    想的就是尽快拿到秀才功名,然后咬一咬牙把举人也考了。

    至于进士,那可是占在明朝读书人顶端的人物,苏木并没有奢望。

    会试可是要同全国的人尖子们竞争啊,当今天下,读书人千千万万,谁不是六岁发蒙,十年苦读,可即便如此,能够走到最后的,一万人当中也只有一两个。

    苏木中途穿越,国学底子比起古人,自然要薄上许多。状态好的时候还罢,碰到状态低迷,区区一篇八股文也写得磕磕巴巴,不忍直视。

    所以,苏木的目标仅仅是考中一个举人。因为只有做了举人,才具备做官的资格。只要你送出去的钱足够多,足够打通吏部的官员。一个从七品的县丞还是可能的,这可是后世的常务副县长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而苏木现在已是小有身家,有了本钱之后,要想再赚钱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经济上没有任何压力。

    可现在突然出现了这一个超级金手指,让苏木精神一振,心中有一个声音在狂喊:进士,进士,不,或行个状元也是有可能的。

    进士和举人不同,举人要想做官,得去吏部挂号待选。碰到你银子没送够,或者没有缺,等上十几年也是有可能的。但一旦中了进士,直接就能被朝廷任命为正七品的知县,主政一方。

    做官就得做一个地方一个部门的一把手,只有那样才算够味。

    而进士科成绩优异,比如一甲的前三,就是俗话说的状元、榜眼和探花,还有二甲的前几名,都能被直接送进翰林院学习。待到学习期满,就可分配到中央机关做司级官员观政。再磨练上十几年,入阁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说,进士出身的官员和举人出身的官员,并不同。举人做官,到一定级别就如同碰到一层透明的天花板,死活也上不去,一个府一即的同知就算是到头了。而进士则前途无量。

    明朝有句话说得好:非进士不得为官,非翰林不得为相。

    这里的官是朝廷命官,举人出身的从七品县丞算不得官;相,内阁大臣,后世的国务院总理副总理。

    进士出身又叫正途,这才是天下读书人毕生的理想。

    如今有了现代人的先先觉,又预先知道以后每一届会试的考试题目,如果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是一个大傻瓜。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或许,自己的人生目标得改一改了。

    苏木坐在那里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以前我只不过满足于做一个乡下土财主,吃喝不愁,再娶他十七八房姨太太,生一群小孩子;后来,在知道商人在明朝没有任何地方,经商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时,又想到科举。只要能中个举人就好,就算是人上人了;如今,却想着要中进士,甚至入阁为相,官居一品。

    人生,就是不断调整目标的一个过程。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吃过晚饭的士子们大多倒头就睡,蓄养精神,以便调整身心迎接最后一场复试。

    苏木也觉得自己应该好好休息,最后一场是一首试帖诗,即便再无关紧要,可你得保证自己不犯低级错误,且诗也要写得不错。

    试帖诗毫无艺术性可言,后人的集子中也没有收录,就算苏木想抄袭也无从着手,这一场靠的是自己的真本事。

    他喝了点水,就躺在炕上。

    五月天挺热的,尤其是这种低矮的考棚,晒了一天太阳,到晚间热量散发出来,小小一个房间里热得相蒸笼。

    睡了半天,汗水一阵接一阵地沁出来。须臾,衣裳都泡透了。

    刚开始的时候,苏木还强忍着,以免丢了读书人的体面。

    可抬头看对面,那个考砸了的童生早已经脱得精光,白花花一团肥肉摆在炕上,在暗夜里闪着光。

    苏木心中一笑:进得此地,对绝大多数读书人来说就是血肉厮杀的战场,谁又管得了那许多。

    读书人读书人,其实也是人。

    想当初读大学的时候,一碰到热天,寝室的几个哥们谁不是脱的只剩一条三角裤,满屋都是肉香汗臭。

    而男生寝室还有不少女生过来串门,大一的时候,伙计们还吓得满面通红。等到读上两年书,碰到这种情形,不但不惧,反涎着脸皮凑上去聊上几句。

    想到以前读书时的情形,苏木不觉乐了,就将衣裤褪掉,光着身子贴在墙壁上,总算是感觉到一丝凉意。

    如此,也不知道多久,终于朦胧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糊中只听到外面一阵低低的喧哗,就如同涨潮。

    苏木实在太困,也不理睬。

    又过了片刻,一团光投射进来,又有人用棍子使劲地敲打着考棚那扇木栅栏小门:“起来,起来,题目下来了。”

    苏木一个激灵从炕上跃起,就看到一个两个衙役站在门口,一人提着灯笼,另外一人将门打开,将一张题目纸放在小方桌上,喊了一声:“起来了,天亮交卷,别耽误了。”

    本次保定府院试的最后一场终于开始了。

第八十四章 烂出翔来

    原来是发题目纸了,苏木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但屋中却已经凉快下来,有威风在考棚之间穿行,竟有些清冷,估计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到一点之间。

    外面的考舍中依次亮起了等,满世界都是朦胧的光芒,光污染得厉害。

    同时,到处都是考生们起床的声音,还有霍霍的磨墨声。

    这第二场考试也是促狭,竟然半夜开考,天明时交卷。

    苏木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下床之后,也没急着去看题目,先美美地灌了一大口凉水。先前汗水出太多,口渴得厉害。

    喝完水,精神好起来,这才点了灯坐在桌前。

    一看题目,不难,是一首唐诗“万户捣衣声”,赋得“声”字韵。

    这首诗很有名,正是李白的《子夜吴歌》中的第一篇,“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所谓试帖诗,乃是明清科举考试中的一种文题,进士科要求的是五言八韵,童子试则是五言六韵,官韵只限一字,为得某字,取用平声,诗内不胸字,遂为定制。

    试帖诗的作法,也有严格的限制,大体如下:

    先是“出题”,也叫点题,题目的字,一定要在首次两联点出。

    出题不能太缓,首联或直赋题事,或借端引起,第二联要急转到题,题字均在第一、二联中写出,将要紧字写出表明。三联以后不再见题字,结构与八股文一致。

    首联如破题,次联如承题,三联如起比,四五联如中比,六七联如后比,结联如束比,第一、二联出题后,中间数联或实作正面,或阐发题意,或用开合,或从题外推开,或在本题映照。

    结联或勒住本题,或放开一步,或将未点之题字,在此点出。全章布局,由浅入深,由虚及实,有纵有擒,有宾有主,相题立局,不能凌乱,都和八股相似。试帖诗限于科举考试及应制。语言要庄重典雅,儿女私情轻佻语言,羁愁旅况伤感的话,一字不能闯入。

    只要赋颂,不要比兴。

    题目到手,先要辨体、次要审题,然后命意、布局、琢句、炼气、炼神。

    清人李守斋《分类诗腋》一书中,分为八法。即押韵、诠题、裁对、琢句、字法、诗品、起结、炼格八个步骤。

    这一套手段,苏木在师从韶泰的时候,就已经钻研得明白,自然知道这试帖诗同诗词艺术没有任何关系。

    也不要求有诗的意趣,只需四平八稳,依照格式,结尾处还要颂圣即可。即便枯燥乏味,或者敷衍成篇也不要紧,关键是要让主考官挑不出任何错。

    想通这一点,苏木也没急着写,而是使用了一种极笨的法子。

    先在草稿上做了个表格,将所需的韵脚在所需的位置上注明。然后表明那里是破题,哪里是承题,那里是引起。

    如此,弄好之后,剩下的就好象是一个填字游戏,找到合适的字句填上去就是了。

    大约是第一场有了那个金手指作弊器,苏木已经肯定自己的成绩绝对上佳。这次心情放松,状态也好得出去,只片刻就将这首试帖诗做好,再不似以前作文时那般慢如蜗牛。

    ……

    “东西深不辨,空外但闻声。共捣三更月,谁知万户情。寒衣新澣出,密线旧缝成。远近惊秋早,光阴入夜争。力微拼用尽,辛苦说分明。凉意生双杵,繁音满一城。深闺今日寄,绝塞几人征。露布频闻捷,饶歌报太平。”

    ……

    看完自己刚写的诗稿,苏木忍不住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狗屎,狗屎,这也是诗吗?什么东西深不辩,空外但闻声,简直是废话。还有什么凉意生双杵,繁音满一城,不过是重复李白这首诗中的场景。这诗,反反复复地说废话,烂得出翔来。如果李太白地下有灵,只怕要被我气得活过来。”

    “不过,这样的试帖诗想不拿高分才怪。科举考试,八股文还好,这试帖诗真的是没意思到极点,偏偏又是必考的科目。这样的题目,能够选出什么合格的人才。”

    可转念一想,人才不人才的,还真不好说。一个人行政能力是否出色,得让在具体的岗位上进行考察,并不是区区一张卷子就能看出来的。

    后世公务员考试的行测,就苏木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公务员考试,其实主要是看一个人的文化素养,并保证严格的公开公正公平。

    也只有科举能够做到这一点,像后世的公务员考试的面试什么的,其实也是有水份的。

    写完之后,大约检查了一遍,就誊录在卷子上。

    至此,苏木的第一场正式科举算是圆满结束了。

    就又回到炕上闭目养神,等着黎明的来临。

    他大概计算了一下,以总分一百分来说,正试两场的八股文占八十分,加试这一场二十分吧。当然,古代也没有分数一说,就打个比方。

    第一题,他做得勉强,不过,因为是旧作,又经过韶先生的修改。虽然未必出色,可也没有任何错处,中等偏下程度,拿三十分应该不在话下。

    第二题是会试榜眼文,满分。试帖诗二十分,得个十五分也是有把握的。

    三道题目加一起是八十五分,不算特别出色,但上榜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个秀才功名算是稳稳地到手了,苏木欢喜得想要笑出声来。当下身心彻底放松,加上温度于降了下去,睡得也是十分香甜。

    天明的时候交卷,当然,这交卷的过程也是相当的麻烦。

    所有的考生都要正襟危坐地等着考场的书半和衙役依次开门进来收卷,一两千考生弄下来,已经近中午。

    等一切弄好,这才开了贡院大门,依次点名放考生出场。

    苏木的肚子饿得咕咚响,等出了贡院,却见外面好多人。其他考生也没急着去吃饭,反招呼着三朋四友,议论今此的考题,并对着答案。

    在考场里呆了一天一夜,就吃了几块饼子,口中早已经淡出鸟来。苏木正要挤出人群,寻一家饭馆好生犒赏自己,却被人拉住了。

第八十五章 其他人都打错了题目

    回头一看,原来是昨天进考场时遇到的补习班同学木生和孙生二位。

    同其他熬夜作题,两眼通红,神态疲惫的考生不同,这两人竟衣冠楚楚,满面红光。

    两人拉住苏木,孙生笑道:“子乔,考得如何?你在咱们补习班里虽然只算是中等偏下,底子薄了些,可韶先生说过,你最有灵气,所作文章每每大有新意。”

    木生也不住地问。

    看来,这二人都是来找苏木对题的。

    苏木笑了笑:“还算勉强,就是最后一题的试帖诗作得有些不满意。”

    木生惊道:“子乔,你可是我府作诗最好的,那首一夜东风人万里脍炙人口,人多以苏东风称之,怎么这题作得却不满意?”

    孙生也笑起来,反问:“试帖诗算诗吗?”

    木生一摸额头:“倒是这个道理。”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到贡院小广场的一个角落,互相背诵起所作的那首诗,然后互相讨论。

    其实,这二人作的试帖诗同苏木的那首在质量上也没有任何差别,使用的依旧是韶先生在课堂上所使用的方法,先打一个表格,然后做填空游戏,枯燥是枯燥了点,可却是妥妥地高分卷。

    三人交流了半天,都觉得彼此的卷子做得没有任何漏洞,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突然,孙生一拍大腿:“哎,我等怎么只顾着讨论试帖诗,却没有说那两道八股时文?”

    木生冷冷道:“那两道题还有什么值得讨论的吗?”

    三人都笑了起来,确实是没什么好讨论的。

    那孙生更是笑得前伏后仰,半天才强自按捺住,低声道:“第一题且不说,根本就是以前做过的,当初我所写的文章可是被韶先生评为优等,在下还得意了几日。这篇作文,早就一字不易地记得精熟,这场院试既然出了这题。晚生就偷了个懒,老实不客气地直接誊录上去。单此一题,一足以保送我上榜了。木兄,子乔,你们呢?”

    木生也忍住笑,回答说:“那篇文章下可当初作得也是不错。不过,却记不全了,就依着原作的意思,重新弄了一篇。不过,感觉比以前还写得要好上三分。”

    他叹息一声,一脸的敬佩:“说起来,韶先生的题山文海,小可当初还满腹怨言,如今才知道韶先生的一片拳拳苦心。这次若非有韶先生,晚生也未必肯定中这个秀才,真是师恩深重,无以为报啊!”

    说完,他就问苏木:“子乔你呢?”

    苏木也不回答,只笑道:“对了,木兄、孙兄,这次会试,士绅们以前去跟主考大人套近乎,可曾猜出一题?”

    他还是关心苏瑞声考得如何,如果这小子真猜中了题目,得了秀才功名,也不知道尾巴会翘成什么样子。

    苏木最见不得那小人得意扬扬的样子。

    苏木不问还好,一问,二生都是笑得一脸微红。

    “怎么了?”苏木大觉奇怪,忙问。

    孙生摇了摇头,坏坏地笑道:“说起来这个主考官真是促狭,倒是摆了咱们保定士绅一道。比如他刚到保定的时候,士绅们设宴将他灌得烂醉后,就讨论起八股制艺,问主考大人平日里喜欢研究那本圣人经典。主考大人回答说,最喜《中庸》,又当场和大家讨论起来。”

    “于是,大伙都留了心,将主考大人所说的每一个句子都记牢,心中笃定这一科院试的题目就在这些句子当中。”

    “过几日,又是一场宴请,联句为戏。席间,主考大人大多以夏为题,什么蝉声、接天荷叶无穷碧什么的,都是宋人绝句。于是,大家又以为这是本科试帖诗的范围,于是,坊间宋集这几日卖得分外的好。”

    “却不想,一进考场,第一题出自《大学》,第二题出自《孟子》。至于加试那场更是离谱,竟然是李太白的《子夜吴歌》,那些猜题的都都扑空了呀!晚生刚才想了想,突然明白,其实主考大人根本就是装醉,故意将话题引到一边,让大家都上了当。”

    听他说完,木生不住点头,道:“主考大人在北直隶学政衙门干了十多年,其间也不知道主持过多少场考试,地方考生的那点花花肠子人家清楚得很,如何会上这个当。”

    木生和孙生都是保定府青年童生中的精英人物,为人都有一股子傲气,都对使手段从主考官那里套题的行为非常不屑。

    孙生更是赞叹一声:“主考大人一身正气,真乃我辈读书人的楷模啊!”

    木生:“是极,我辈有这样的恩师,也是运气。”

    古代科举,一旦中了,考生就自动成为主考官的门生。在二人心目中,已经当自己是秀才贡生了,以他们的真实水准,也确实有这份自信。

    苏木心中也是一喜,不觉道:“猜不中就好,猜不中就好。”

    话刚说出口,苏木却是一阵后悔,自己好歹也是读了几个月圣贤书,怎么一听到其他人猜不中考题就幸灾乐祸了,这可是有违圣人的仁恕之道啊!

    可转念一想,大丈夫有恩怨分明。苏瑞声猜不中题,心理压力又大,估计这场考试悬了。敌人倒霉,我自然欢喜。

    圣人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以直报怨。

    这才是大道,我苏木读了这两个月书,倒将自己读得迂腐了。

    说了半天话,苏木已是饿得难受,正要约木、孙二人去酒楼洗尘,突然间听到旁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小畜生,考得如何了?”

    正是苏三老爷的声音。

    苏木以为是在问自己,吓了一大跳的同时,心中也有怒气升腾而起。

    猛地扭头看过去,却是一笑:自己却是想错了。

    原来,隔着几个人,就看到苏三老爷正在问苏瑞声的考试情况。

    苏三老爷一身青衿,作秀才打扮,同他一道过来的还有五六个苏家子弟,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将苏瑞声围在正中。

    苏三爷则是一脸的严肃,但眉宇中却隐约看到一丝焦虑,估计他也听说了这次院试的题目,知道打错了题目。

第八十六章 心理战的结果

    苏木看得明白,当苏三老爷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苏瑞声的脸明显地白了一下,身子不觉地颤了一下。

    “怎么了?”苏三老爷面露不悦:“尽快回话。”

    苏瑞声颞颥道:“父亲大人,这次……这次考试,竟然一题也没猜对。”

    苏三老爷低哼了一声:“打错题的事为父已经知道,小畜生,我问你题做得如何,又不是问这些,你据实回话。”

    见自家三老爷脸难看,他苏家子弟忙上来打圆场:“三老爷不用担心,瑞声大哥乃是我苏家子弟中读书最厉害的,又素有才名,想来这次院试也难不倒他。”

    “是啊,别说是在我苏家,就算是放眼整个保定府,瑞声少爷也是小有名气,这次定然能中。”

    “瑞声少爷,你就快点把好消息告诉三老爷,也免得三老爷担心。”

    “对对对,瑞声,别吞吞吐吐吊人胃口,我等已经等不及要听你的好消息了。”

    ……

    一时间,众人都是满脸的期待。

    苏木也不知道苏家人的自信从何而来,而苏三老爷更是迫不及待地亲自赶到考场来,这动静实在是大了些。

    用众望所归来形容苏瑞声这次科举考试也不为过,好象他必须要中,若是中不了,绝对不行。

    难怪昨天自己同苏瑞声说,如果他考不中,等待他的将是严厉的处罚。

    当时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却不想,竟然说到点子上了。

    苏瑞声在入股胡家货栈一事上已经给家族造成了重大经济损失,现在又被大家寄以厚望,可想他的心理压力大到什么程度。

    当下,苏木也不急着去吃饭,就站在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热闹。

    那苏瑞声被众人一通催逼,一张脸白一阵红一阵,讷讷无语。

    苏三老爷更是不快,厉声道:“小畜生,实话实说,究竟如何了?”

    苏瑞声身体一颤,好象这才从懵懂中被惊醒过来,好象下意识地回道:“父亲大人,虽然题目都……自然是考得很好,很……很不错,都作出来了。”

    “能中吗?”苏三老爷皱眉问。

    “能……自然是能……能中的。”

    苏三老爷这才松了一口气,恨道:“小畜生,总算没有让我失望。”

    其他苏家子弟也是一通恭维:“我就知道瑞声能中的。”

    “瑞声什么人物啊,不中才怪。”

    ……

    苏木见苏瑞声回答得如此迟疑,心中一动,顿时觉得好笑,

    看来,这家伙是考砸了。只不过因为畏惧苏三爷,不敢照实回答,无论如何,先躲过初一再说。

    至于十五之后该怎么面对他父亲的怒火,就是苏木关心的了。

    苏三老爷伸出手去给儿子整理了一下衣裳,难得地换上了一副慈祥表情:“饿了吧,现在回去吃饭估计你这小畜生也等不及,前边就有一座酒楼,为父已经定了座位,走吧!”

    “多谢父亲大人。”

    说着话,苏三老爷突然回头用严厉的目光看了苏木一眼:“苏木,你好歹也是我苏家子弟,虽然这次考试你也不过是来充个数。不过,你有这份上进心,我这个做伯父的也心中欣慰,你也一道过去垫些酒食。这两位是……”

    又将目光落到木、孙二生身上。

    苏木没想到苏三老爷早已经看到了自己,本待不去,可木、孙二位同窗见苏三爷问起自己,同时上前施礼报上名号时,只得走了过去。

    听木、孙二人说出来历,苏三老爷一听,原来也是书香门第子弟,抚摩着胡须笑道:“原来是你们二人,我与你们父辈也有些交往。既是故人之子,不妨一道去酒楼叙话。”

    木、孙二人见苏三爷相请,却不过情面,都同时点头应许,苏木也没有办法,只能一道跟了过去。

    酒楼得了地利,因为靠近贡院,里面好多人,都是刚考完的士子们。

    院试只考一天一夜,考生们都没有备柴米油盐,随便带进去两块烧饼了事。十二个时辰下来,都是饿得眼冒绿光,吃起东西来也是机不择食。

    也没有多少人说话,都是先狠狠地夹了好几筷子菜,待到缓过劲儿来,这才吃一杯酒,长长地出一口粗气,再聊起天来。

    苏木和木、孙二人见了满桌酒菜,也顾不得其他,稍微谦让了几句,就吃起来。苏木是对自家三叔很不感冒,那两位同窗又自执乃是保定府一等一的青年士子,还保持着基本的儒雅,吃相也不是那么难看。

    至于苏瑞声,显然是心情沉重,夹上一筷子菜放进嘴里,老半天才吞下去,一副食不甘味的模样。

    偏偏苏三爷还不住地给儿子夹菜,一脸的慈祥:“瑞声,你也是头一回参加章试,不知道这里面的苦处。当年为父参加乡试的时候,一口气在里面被关了七日。那一年的秋季天气特别热,汗水一阵接一阵的出,身上都被怄臭了。多吃点多吃点,你身子不是太好,这一日可饿坏了吧?”

    不一会,苏瑞声碗中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苏木看得一阵摆头,竟有些同情起自己三叔。

    其实,考砸了也没有什么。科举场上竞争激烈,谁也不敢肯定自己就能一次过关,很多人考了一辈子也没有中一个秀才,更别说举人、进士了。

    考得不好,大不了回去好好读书,明年重新来过。

    做人,首先是要坦诚,因为害怕长辈的雷霆之怒,就采取欺骗手段。可他也不想想,骗得了一时却骗不了一世,等到真相大白的一天,又该怎么面对世人?

    可转念一想,苏木有失笑:苏家这么对我,我这辈子是不想同这些亲戚打交代了,又操这份心做什么?距会试放榜还有七天,我这一科是稳中的。一旦得了秀才功名,就要起程去北京准备乡试,再不会回保定了。到时候,苏家也同我没有任何关系。

    也就是在等七天的样子罢了。

    想到这里,苏木放下心怀,温和地笑着,不住同木、孙二人饮酒说话。

    木、孙二人的才气苏三老爷是知道的,这两人乃是保定童生中的顶尖人物,得秀才应该不是太难,将来搞不好还要中举人,他们可是保定府未来几十年的缙绅阶层。

    俗话说得好,欺老不欺少。

    便有心交好,已便为儿子铺好未来的人脉。

    因此,在吃饭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让苏瑞声和木、孙二人说话。

    可怪的是,儿子依旧是一副木讷讷的模样。

    而那两个书生则对苏瑞声毫不理睬,只同苏木有说有笑,好象很看重他的样子。

    苏三老爷心中不快,眉头拧成一团。

    再看苏木同二人交往,举止有度,从容不迫又淡定潇洒。相比之下,苏瑞声就显得很是黯淡。

    他胸口有一股怒气冒出,有意给苏木一点颜色看看。

第八十七章 苏家的打压

    “咳,咳!”轻轻地一声,席间众人听到苏三老爷的咳嗽,都安静下来。

    就连木、孙二生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反倒是苏木依旧用手中的筷子去对付那份油炸花生米,一来他对三叔本不在意,二来也想不到苏三老爷会将话题扯到自己头上。

    “苏木。”苏三老爷威严地喊了一声。

    “三叔这是在叫我?”自从入席之后,三叔就没同自己说过一句话,突然叫起自己名字,苏木有些愕然,停下了筷子,疑惑地看了过去。

    苏三老爷按捺住怒气,淡淡道:“倒是忘记了,你也参加了这场会试,题目作得得如何?我也听说了,这科题目有些难。若是考得不好,也不需忧心。读书这种事情一是需要天分。你天资本就不高,以前也没读过一天书。这回知道上进了,我这个做叔的心中也是替去世的兄长高兴。不过,正因为天资不够,更需要刻苦,据我所知。你前两个月读书的时候根本就不将学业放在心上,反想着去替人帮闲,骗些银子花消。如今上了考场,知道后悔了吧?”

    一句接一句,口气凌厉,好象根本不给苏木插嘴的机会。

    这话说得义正词严,倒将苏木弄得一楞一楞的:“三叔,我去替人帮闲?”

    木、孙二生也大觉得奇怪,同时将目光落到苏木身上。

    苏三老爷面上浮现出一丝厌恶:“你还犟嘴,当初你去胡家学堂读书本是好事,可你为了每月几两银子的薪水,书不好好读,竟给人做帐房。一个读书人,给军户做事,成何体统?”

    他一拍桌子,继续道:“前几日,韶先生办个补习班,本是提携后生晚辈,你要去听课自听就是。可我听人说,那些学费都是你鞍前马后地收取记帐。无论是找地点,还是招生,都是你从中筹措,老实回答我,你又得了几两银子好处,这不是帮闲还能是什么?”

    苏三老爷满面的痛心:“有韶先生这样的名师,那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你却好,不认真读书,一心都扑在钱眼里去了,看看你现在狼狈的模样,考差了吧,浑身上下,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节气?”

    苏木被这一阵机关枪一样的训斥弄得不住翻白眼,想驳斥,可当着孙、木二人的面前却没办法说出口。古人最讲究长幼伦序,长辈教训你,你也只有听得,否则传出去,对自己名声却是有损失。

    他只能无奈地看这木、孙两位同窗,一阵苦笑。

    这是苏家的家事,木、孙二人也不好说什么,心中虽然好奇,却只能暗自摆头,都想:子乔的三叔还真是严厉啊!

    苏木的白眼让苏三老爷看到,知道这个侄子对自己没有任何尊敬而言,心中的怒火彻底爆发出来,声音大起来,怒道:“苏木,长辈说了半天,你还没有回答我,考得如何?”

    苏木又将筷子伸出去,准确地夹中一颗花生米,却不吃,只放进自己面前的碟子里,淡淡道:“三叔这个问题已经问了小侄三次,却没耐心听小侄哪怕一句回话。若小侄说这次考试稳中呢,三叔你究竟是信还是不信?如果我说定然能得本期头名案首,三叔你究竟信还是不信?”

    说完话,他身体一整,露出一种强烈的自信。是的,他有这个信任,单凭那篇榜眼文,已经足够在整个保定士林里横着走了。若连区区一个头名都拿不到,那才是笑话!

    孙、木二人听苏木这么说,也同时一振,面上露出欢喜,都替这个同窗高兴。

    孙生笑着用筷子指着苏木:“子乔啊子乔,看来你的题是作得极满意的,刚才怎么不说?”

    木生也诈怒道:“子乔,你可不够意思啊!”

    那苏瑞声身体一颤,心神更是恍惚。

    苏三老爷见苏木轻飘飘地回了这么一句,以为苏木是在说大话气话,尤其是当着木、孙二人之面,顿觉得很是丢人,对他们说:“见笑,见笑。”

    就对苏木道:“苏木,我以前以为你只不过有些呆傻,如今看来,却是一个满口谎言的逆子。能不能中,考得如何是能力问题。可你现在这班,却是德行有亏。”

    他痛心疾首地叹息一声:“我以前也是太放任你了,若由着你这么放浪下去,日后还有何面目去见兄长。从今日起,我得对你严家管束,再不许你出苏家家门一步!”

    苏木“啊”一声,惊住了,正要说话,苏三老爷一摆手,面容转缓:“也怪我,也怪我啊,平日里地你关心不足,不知道你手头窘迫。这样,家里正要翻新宗祠,这本是我苏家自己的事,就不用去外面另找他人,你明日就同瑞堂那里去,帮他打个下手,管一下。当然,也不可能让你在旁边抄着手看热闹,有些活儿你也要亲自动手。如此,一个月下来,也有一两多银子工钱。”

    苏瑞堂是三房的长子,管理家族日常事务。

    “啊,让我去做工?”苏木彻底惊住了,瞠目结舌,再说不出话来。他已经明白过来,苏三老爷说是让自己去给苏瑞堂当副手,其实,以三房对自己的恶劣态度,肯定会拿他当苦力折腾的。

    “怎么,不愿意去,你现在衣食无着,宗族自然有责任要妥善安置。否则传将出去,岂不丢了我苏家的颜面?”苏三老爷面容森然起来。

    木生性子急,见苏家居然让堂堂一个青年才俊去做苦工,顿时忍不住了:“苏三老爷,子乔好歹也是读书士子,却要去日常杂活儿,岂不有损失我读书人的体面。小侄本是后辈,这有是苏家的家事,本不该说这句话的。只不过,此事大大不妥,这话不说出口,直如埂在喉,还望世叔谅解。”

    孙生也道:“世叔,这样不好吧,子乔也是我府青年才俊。这次考试也不错,正该好好读书,将来考个举人出来,也好光大门楣。”

    苏木知道自己还没有能力反抗家族的压迫,也不忍心看到两位同窗为自己的事情闹得心中不块,就朝两人递过去一个眼色,道:“二位兄台无须多言。”

    看在这二人的面子上,苏三老爷不便发作,抚摩这胡须,正色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

    他竟开始背起书了,半天,又道:“读书士子,读书人的体面,苏木现在还没有秀才功名,还算不得名教中人。”

    “你你你。”木生顿时怒了,猛地站起身来,一拂袖:“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

    就气冲冲地下楼去了。

第八十八章 对对对,是低调

    木生如此无礼,出乎所有人意料,苏三老爷也是一呆。

    孙生苦笑着站起来,对苏木一拱手:“子乔兄,晚生刚出考场,家中长辈正等着我的消息呢,不克久留。三老爷说得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子乔你的才情文章,我是很敬服的。只可惜世人多是有眼不识真金之辈,奈何,奈何!”

    他已经明白,苏三老爷之所以对苏木如何苛刻,估计也是因为家族的利益纠纷。

    孙生也是大族子弟,生性也比木生成熟稳重,如何不明白这一点。

    别人的家务事,他这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心中奇怪:子乔虽然底子比我等差了些,可才气出众,这次考试又放言誓夺第一,又这份自信,秀才功名只稳拿的了。将来再读是几年书,未必就不能考个举人。对家族来说也是脸上有光彩的事。大宗族中各房虽然都不例外地明争暗斗。可对于人才都是十分看重甚至讨好的,这苏家却是怪,却对子乔如此过分,真真叫人看不明白。

    再孙生看来,能够进韶先生补习班的学生,都会中秀才,不得这个功名才是怪事。

    大族子弟,又是保定府青年一带的人尖,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当下,他也觉得在这里坐下去没有任何意思,临离去的时候忍不住出言讽刺。

    看到孙生的背影,苏三老爷一脸的铁青,闷了半天,才道:“孙、木二人虽是我府年轻一代的人物,有些名声。今日一看,也不过尔尔!”

    经过这么一闹,这饭自然是吃不下去了。

    于是,一行人这才闷闷地回了苏家。

    苏木心中也是不快,在路上忍不住朝苏瑞声笑了笑。

    苏瑞声被他笑得心中发毛,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苏木悠悠道:“我是替瑞声你高兴啊,你不是考得不错吗,想必秀才功名已是稳拿了。呵呵,呵呵!”

    苏瑞声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一跳,想骂上什么,可张开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又想起父亲的严厉,更是冷得不住颤抖。

    是的,他这次考砸了。

    本来,在进考场之前,父亲以为已经提前猜出了主考官出题的范围是《中庸》。这一阵子更是将《中庸》里的要点都例了出来,亲自为他捉刀写了十多篇范文,让背熟了。

    对于父亲,苏瑞声畏之如虎,有一种盲目的相信,全副心思也都放在《中庸》上面,早早地将范文都背熟了,并自信满满想拿到一个好名次。

    可就在进考场之前却遇到了苏木,听到他说如果考砸了,而他又在之前摆了那么多烂摊子,又该如何收场时,苏瑞声这才感觉到一丝害怕。

    毕竟,虽然先作了这么多范文。可科举考场上就没有一定的事情,没拿到题目纸之前,谁也不知道究竟会考什么。

    也因为这样,在进场之前,苏瑞声心中都在不停嘀咕:如果题目不对又该如何,如果考砸了又该如何?

    渐渐地,竟有些魔障了。

    等到题目一下来,一看,苏瑞声脑子里顿时嗡地一声:不是,不是《中庸》,以前所有的准备都是做了无用功,这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天也旋了,地也转了。

    这就是所谓的世界末日吧!

    ……

    在整整一天的时间中,苏瑞声都在想这如果考不上,父亲会如何对付自己。毒打一顿是肯定的,就算死不了,今后只怕无论自己做什么事,家里人都不会再相信了。

    心神一乱,自然静不下新答题。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第一场的题目作完的,又写了什么,到现在甚至连题目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只知道自己一提起笔,手就颤个不停。

    到第一场的卷子胡乱对付完,只感觉身上一阵热一阵冷,隐隐约地有些反胃,吃不下饭不说,也睡不好。

    到试帖诗下来的时候,他也是随意凑了几句上去,只堪堪将八股格式做对。

    无论这么看,这一场院试自己都是过不去的。

    懵懵懂懂出了考场,却不想父亲已经等在外面,问自己考得如何?

    该如何回答呢,难道照实说,只怕当场就会被父亲打死在地。

    算了,就说考得好,一准过。反正离发榜还有七天,过一天算一天吧!

    此刻,苏瑞声感觉自己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有或者是等待处决的死囚。

    ……

    其实,以苏瑞声本人的真实水平,以院试的录取率,他若是静下心来认真答题,没准还有七八的希望得个秀才功名。

    只可惜他一开始就想挑衅苏木,反被苏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精神压力太大,到最后彻底崩溃。

    这七八成的希望也变成了零,

    ……

    刚到家门口,就有一大群下人拥上来,

    其中除了苏四老爷、苏瑞堂和下人们,就连苏瑞声的母亲也等在那里。

    当然,小蝶也早等在那里,见苏木回来,不住地朝前挤。

    可她身体单薄,又如何挤得过来,身子在人群里东倒西歪不说,反被一群下人不住呵斥:“走远点,没看到瑞声少爷回来了吗?”

    “哪里来的野丫头,滚开!”

    小蝶眼睛里愤怒得充满了泪水,苏木也是大怒,朝她递过去一个眼色,示意忍耐。

    小蝶这才退到一边,用手擦了擦眼睛不说话了。

    见了苏瑞声,众人都是一通问:“瑞声,考得如何,是否能中。”

    苏瑞堂更着急:“父亲大人,瑞声,今天可是咱们苏家的好日子,考得如何?”

    苏三老爷哼了一声:“闹什么,一场院试就把你们紧张成这样,没出息。”

    等到大家都静下来,苏三老爷这才道:“听瑞声说,考得不错,应该能中。”

    “啊,太好了。”苏四爷哈哈一笑,用手拍着苏瑞声的肩膀:“瑞声,好样的,咱们苏家到你这一辈总算出了个带功名的,这苏家的家业算是又要兴旺下去了。”

    四房和三房本来关系就不错,苏家这几年日子艰难,之所以没有彻底倒下,靠的不过是三老爷秀才功名的一系列优惠政策。这苏家将来若想再维持下来,下一代必须再出一个有功名的子弟。

    他是真心替苏瑞声高兴,也替自己的子孙高兴。

    苏四爷手劲本就大,苏瑞声心神正自恍惚,顿时被拍着左右摇晃。

    苏瑞声母亲尖叫一声:“四叔,仔细把孩子给拍坏了,他身子娇弱,可经受不住。”一边说话,一边爱怜地提儿子整理着衣裳。

    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苏瑞堂笑眯眯地走上前去,朝弟弟一拱手:“为兄在这里提前预祝瑞声你马到成功了。”

    众人这一通笑,倒将苏木冷落到一边,也没有人问他考得如何。

    苏木也不在意,不过,从现在开始要被苏三爷禁足,还得去苏瑞堂手下做苦工,却让他很是恼怒。

    做苦工苏木不怕,权当是锻炼身体,只不过三叔这么欺负人却让人痛恨。

    他又看了看苏瑞堂一眼。

    这家伙表面看起来笑得真诚,好象是在为弟弟有这么大出息而高兴,可苏木还是很敏锐地从他眼神出看出了一丝嫉妒。

    心中一动:明天不是要在他手下做工吗,恩,看来这两兄弟也不是铁板一块,或许,在放榜前的这六天并不是那么难过。

    其他人对着苏瑞声一通恭维,好半天,苏家两房老爷、苏瑞堂、苏瑞声的母亲才簇拥着魂不守舍的苏瑞声一道进去了。

    其他下人却不肯离开,都聚在门口议论。

    “瑞声少爷这次要中了,也不知道三老爷一高兴会赏多少红包下来。”

    “对了,瑞声少爷今天看起来好象精神不太好的样子,会不会是考得不理想?”有人迟疑地问。

    立即就有人呸一口唾沫吐出来:“你懂个屁,任谁在考场里呆满一天一夜,精神也好不了。”

    “瑞声少爷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叫低调懂吗,人家什么身份,堂堂秀才相公,会与你一样风风火火吗?”

    “对对对,是低调。”

第八十九章 小人多如牛毛

    听这群下人这么议论,苏木心中好笑。

    小蝶总算是挤了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叫道:“少爷,你总算回来了。我本打算去考场外面接你的,可刚出门,却被解姨娘叫去,让我去给她洗衣裳。”

    “洗衣裳?”苏木看了看小蝶的双手,发现小丫头的手已经被水泡得发白,心中一疼,然后恼火地说:“小蝶,你自是我大房的人,三房的衣服关你什么事?”

    这话说得有些大声,几个下人纷纷转过头来。

    立即就有人大声嘲笑:“哟,我倒是是谁说话这么大气,。原来是我家大少爷苏木啊!”

    “还真要摆你大少爷的架子,说什么大房不去洗三房的衣裳。三房这回是要再出一个秀才了,父子两相公。你们大房早就不成了,将来还不是要靠瑞声少爷活着?替解姨娘洗两件衣服小蝶你这骚蹄子还委屈了,老实说,那是抬举你,给你讨好的机会。”

    “你们,你们……”小蝶气得眼圈微红,又要哭。

    苏木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也不过是一群奴婢势利眼而已,你若是同他们置气,他们反越来劲,走,回院子去!”

    “哟,回院子去,你们大房什么时候也有院子了,不过是一个破烂猪圈而已!”

    背后,传来众人的轰笑声。

    苏木皱起了眉头,他对苏家现在是彻底死心了。

    毕竟是穿越者,虽然大家都是亲戚,却没有感情基础,自然亲近不起来。况且,家里人对大房也是如此欺凌,血脉中的那一丝一毫联系也于今日彻底断绝了。

    这家里,小人真多啊!

    见苏木如此表情,小蝶反安慰起他来:“少爷,不过是一群势力眼,你也无需生气。身子可是自个儿的,气坏了,反叫他们高兴。”

    苏木心中一阵感动,这小丫头在其他人那里吃了亏,却怕自己难过,哎,她才多大点年纪,都只知道心疼人。在后世,这样的小姑娘还在父母面前撒娇呢!

    “我怎么会生气,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小人这种东西你权当他们不存在。”

    小蝶见苏木一脸平常,悄悄松了一口气,忙问:“少爷,你考得如何?”

    “如果我说拿了第一,你相信吗?”苏木站住了,盯着小蝶笑。

    小蝶撇了撇嘴巴:“少爷,这院试一旦中了,就是秀才相公,哪里有那么容易得第一。再说,还没有放榜呢?”

    苏木:“县、府两场,我不也是一出考场就说要拿第一,结果如何?”

    “啊!”小蝶面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少爷的意思是说……说,说,说……你这次也不例外?”

    “说说说,说你个头。”苏木想拍她脑袋一记,想了想,却摸了摸她的肩膀:“要不打个赌,我若是得了第一又怎么说,没得又怎么说?”

    小蝶:“如果是没得第一,少爷就安静地在家里坐上一天,也不许看书,好好休息。这些日子,少爷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拿着书看,拿起笔作文章。如此辛苦,小蝶看了,心中也是难过。”

    苏木心中一暖:“好,不管得不得第一,我都陪你一天。什么也不住,就坐在那里盯着你看。”

    他也不提若是拿了第一赌什么,就笑眯眯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小蝶。

    小蝶有些经受不住,脸一红,跑开了:“不许看!”

    苏木呵呵一笑:“不过,我就算想读书,这六日也不成,至少在放榜前都要呆在家里。”

    小蝶大奇,停住了:“怎么说?”

    “我可被三老爷给禁足了,承蒙他的关心,宗族还给了我一个差事。”一边笑,一边将苏三老爷让自己助苏瑞堂修葺宗祠的事情同小蝶说了。

    苏木说得轻松,就好象这也不过是一件吃饭喝水一般简单的事情。

    小蝶从小生活在世人白眼之中,而苏家各房明争暗斗的厉害,心智比起普通人成熟得要早许多,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立即一跺脚,怒道:“少爷,亏你还笑得出来,这是人家在折腾你啊?”

    苏木故意反问:“怎么是折腾了,不是每月还有一两多银子可拿吗?这也是三老爷见我大房窘迫,特意关照,我内心中还是非常感激的。”

    “你你你,你这是不是故意在气我啊?”小蝶更怒,忍不住道:“少爷,咱们大房如今不是有两百两银子吗……”说到这里,她声音低了下去,警惕地四下看了看。

    发现没有旁人,这才小声道:“虽然比不上三房和四房财雄势大,可就手头的活动钱来看,比三老爷和四老爷还多。小蝶听说三老爷和他们被锦衣卫的胡百户给算了一道,手上也没有多少现银。咱们有这么多钱,还用去赚那区区一二两银吗?再说了……”

    她停了停,道:“说是让少爷你去给瑞堂少爷打下手,可这府中的人都是龌龊小人,只怕到时候会拍些又苦又累的活儿给你。”

    苏木见小蝶急得不住跳脚,不忍心让她替自己担心,笑道:“小蝶别怕,我已经有了对策,管叫苏瑞堂不但不会将又脏又苦的活派给我,还得让他好酒好肉供着本公子。”

    小蝶一脸的不信,可见少爷如此有把握,也知道仅仅凭苏木和自己根本无力反抗宗族的压迫。

    毕竟,这次修葺宗祠乃是整个苏家的大事,族中子弟都有义务参加,否则就是忤逆。

    可一想到少爷即将面对那群无耻小人,她又是闷闷不乐起来。

    苏木也是开解了她半天,才让小蝶放宽了心。

    在家里呆了一日,总算将精神调整好了,第二日,还没等苏木起床,就有仆人来请,说是让苏木去宗祠办事。

    这些家伙,还真是一刻都不肯放松啊!

    临行的时候,小蝶追出来,将一把香塞到苏木手头,说是既然去了宗祠,顺便给老爷上一柱香。

    苏木这才记起,自从自己穿越到明朝以来,还没有祭拜过自己名义上的父亲,便点了点头,接了过去。

    这是苏木第二次来宗祠,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两个月前苏家开宗祠要夺自己田产的时候,一直没有机会好生看看。

    这次一到,却见是一座不是太高的砖木混合建筑,外墙刷着黄色涂料,看起来很是整洁。

    进得大门,里面是一座小庭院。

    正面是一间大厅堂,里面放置着苏家列祖列宗的灵位。

    大厅堂旁边是一间耳房,上次开宗族大会就是在这里。

    宗祠里已经来了五条汉子,都是苏家的旁系子弟。

    苏瑞堂也早已经到了,正坐在一把椅子上。

    见苏木到来,他立即将闭目假寐,装着没看到人,苏木自然不会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

    一个中年人端着一把梯子,粗暴地递给苏木,语含讽刺地“哟”一声:“原来是大少爷,你来得正巧,上房去。”

    苏木:“干什么?”

    那人冷笑着指了指屋顶:“把瓦片都翻一遍。”

    苏木一看,心中就是一股怒火涌起来。

第九十章 大帽子压人谁不会

    翻瓦乃是一件重活。

    原来,古代的房屋都是青瓦房。明朝的制陶工艺不是很过关,瓦片在经过风吹日晒雨淋,又或者热涨冷缩等物理变化之后,经过一整年,又不少瓦片都会破裂。

    所以,在夏天雨季到来之前,一般人都会上房顶将所有的瓦片重新收起来,重新放置。碰到破碎的瓦片,还得适时更换。

    一片青瓦也不过二两分量,可你得先爬到高处,弯腰重复着这个机械动作。看宗祠的屋顶面积来计算,起码有好几万片,如此一来,这个劳动量就大了。

    况且,还得冒从房顶摔下来的风险。

    通常说来,这种粗重活计都会由府中最低级的下人去做。

    堂堂一个大房少爷爬上房顶,弄得一身污垢,确实有些不象话。

    见苏木面色不虞,那人声音大起来:“怎么,你不愿意,这可是瑞堂少爷交代下来的。马上就是盛夏,这屋有点漏,难道你想让老祖宗们淋雨吗?”

    一顶大帽子压下来,任何人都承受不住。

    被一个下人如此呵斥,苏木心中虽然怒极,可表情还是恬淡,甚至还带着一丝腼腆:“是啊,你说得对,等我先将手头的东西放下再说吧!”说着,他看起来好象很无奈地扬了扬手中的那把香烛。

    那个下人本是三房的人,早就得了暗示要好生折腾折腾苏木这个呆子少爷。

    见苏木服软,更是得意,哈哈笑起来:“那你快点,等翻好瓦,把墙壁都粉刷一遍。”

    说完,就指了指四周的墙壁,墙角处还放着一桶石灰一桶水和一把大刷子。

    然后懒洋洋地靠着院子里的一个花坛坐下,另外几个下人也是抄了手将脑袋凑到一个水池前,看里面那一对游来游去的乌龟。

    瞧众人的模样要将所有的活儿都交给苏木,要活生生把大房少爷累死。

    这一切都尽在苏木的预料之中,当下他也不动声色,就慢慢地走进祠堂里面。

    定睛看去,前面的神案上上下四排整齐地放着十几个灵位,长案上则有一口香炉,里面积满了烟灰。

    长案前则是十几口蔺草蒲团。

    屋中有些昏暗,苏木也是看了半天,才寻到自己父亲的灵位,正位于最下面一排正中的位置。

    苏木穿越到这里来的时候,父亲已经去世,只在记忆中还保留了一丝印象。

    实际上,这个男人除给了自己这具身体之外,苏木对他却是没有多少感情的。毕竟,如今的苏木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苏木了。

    可自己毕竟占据了人家儿子的肉身,就该担负起以前那个苏木所应该承担的责任。再说,父亲以前命自己背熟的四书五经,也是苏木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的根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父亲的恩情切是难以报答的。

    苏木也不敢造次,很恭敬地点了三柱香,插进香炉里。然后跪到蒲团上磕了三个头,上手合十,默默念叨:父亲,对,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父亲。儿子从今日起,当奋发向上,让你在天之灵为我感到骄傲。

    这一默祷就是十多分钟,外面的人逐渐感觉有些不耐烦了,先前那个将梯子递给苏木的汉子忍不住将目光投射进屋中,见苏木还在拜祭祀祖先,只能忍住了气等着。

    可这一等,又是一壶茶的时间,渐渐地他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不但这汉子,就连坐在椅子上闭目假寐的苏瑞堂也慢满睁开了眼睛,然后朝那汉子摆了摆头,让他忍耐。

    好在,苏木终于站起身来了。

    可就其他人以为苏木会出来上房顶翻瓦的时候,苏木却又抽出了一柱香,用慢得像蜗牛爬一样的速度点燃了插进香炉,又回到蒲团上磕了三个头,继续默默祈祷。

    如此再三,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不但递梯子那汉子心中怒极,就连先前几个看乌龟的人也同时站了起来。

    苏木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外面的动静,心中冷笑:跟我玩,你们还嫩点,咱们慢慢磨吧!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子曰: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

    不片刻,一整本《论语》背完。

    不急,接着背《大学》、《中庸》和《孟子》。偷得浮生半日闲,正好将以前所学过的东西在心中重新整理一遍。

    反正手头这把香有二十来支,混上大半天没问题,磨洋工谁不会啊!

    ……

    苏瑞堂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眼见着日头已经高悬,这个上午就要过去,苏木一进祠堂死活就不愿意出来,哼,既然你要当缩头乌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咳嗽一声,道:“苏千,去请大少爷出来。”

    原来,先前那个递梯子给苏木的汉子叫苏千。

    苏千应了一声,通通地跑进祠堂,伸手拉了一把正在闭目祷告的苏木:“大少爷,该起来干活了吧,修建祠堂乃是我族大事,耽搁不得……啊,你怎么打人!”

    话还没说完,苏木突然站起身来,“啪!”一声,一记耳光抽到苏千脸上。

    苏千道被苏木抽得楞住了。

    苏木一脸森然地看着苏千:“放肆,修葺祠堂,尤其是翻瓦,那是在老祖宗头上动土,惊动了列祖列宗,这个罪过可就大了。必先焚香沐浴祷告,才能动手。我正在恳求祖先原谅,你一个下人跑来无故喧哗,该当何罪?”

    苏木神情严峻,目光锐利得如同刀子,身上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气势,那苏千竟被他给吓住了,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半天才醒过神来,忍不住怒吼一声:“你要拜祭先人,点一柱香就是了,一拜就是半天,分明就是偷懒。”

    “一柱香,亏你说得出口,你这个不孝的子孙。”苏木也是一顶大帽子压下来,用手指着灵牌喝道:“当着祖宗的面你再说一句,祠堂动土这么大的事,我们做子孙的得一个先人一个先人地祷告,如此才能求得他们的谅解。你一柱香就想了事,分明就是敷衍。祭拜祖先的事情也是能够随便了事的吗?说你不孝还是轻的,得用家法责罚,直接打死干净。”

    苏木一口一个不孝的大帽子压下来,这在古代可是天大的罪名。

    苏千被他吓得面如土色,不住后退。

    等退到门槛处,脚后一绊子,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来了个四脚朝天。

第九十一章 魔鬼的诱惑

    其他几人见这个苏千被苏木弄得如此狼狈,心中都是骇然。

    要知道这个苏千在负中下人当中也是个奢遮人物,人也粗鲁不讲理,很让大家头疼。可落到苏木手头,却如同三岁娃娃一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这苏木少爷真的是个呆傻之人吗?

    不,不但不呆不痴,还厉害得紧啊!

    至于苏木是不是呆子一事,苏瑞堂心中自然清楚得很。他知道这个大房的堂弟不但不痴,还精明得很,否则也不可能攀上韶先生这种名士,还连拿了县、府两场考试的头名案首。

    也不过是读了两个月书罢了,这个苏木就厉害成这样。

    这读书人,果然惹不得。

    苏瑞堂读书不成,可也是念过几天书的,比普通人多了许多见识。

    他也知道,苏木这一招不好破解。很有可能他今天会在祠堂里祷告一整日。明日……明日或许又会弄出其他花样,一样让你束手无策。

    做为这次翻修宗祠的主持人,苏木这样弄让苏瑞堂心中也有鬼火腾起来。老实说在以前,他也只是对苏木感到不屑,不就是一个傻子而已,犯不着同他有任何交集。

    对苏瑞堂来说,自家亲弟弟苏瑞声才是大敌。

    苏瑞声将来可是要夺他嫡子位置和身家财产的。

    也因为这样,这些年苏瑞堂行事小心谨慎,只要家里有事交代下来务必做到最好,做到让人拿不到把柄。

    苏木想干什么,他不管,可耽误了工程进度,却是不可原谅。

    看来,别人都拿他没个奈何,这事要想了局,只能亲自出马了。

    别人都是下人,上下有别。

    可苏瑞堂和苏木同为苏家少爷,也不怕他用大帽子压人。

    想到这里,苏瑞堂站起身来,大步走进祠堂,低喝:“苏木,你这是要磨蹭到几时?”

    苏木故意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笑道:“还早啊,瑞堂,这么多祖宗,得一个一个拜完,将礼数走到才好,我估计有个六七日就好。”

    苏瑞堂面色难看起来,道:“苏木,咱们是同族兄弟,也不是为兄故意为难,实在是宗族有命,须怪不得我。你乃是读书士子,我也是很佩服的。如今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落了名教中人的体面?”

    他倒是索性将话说开了。

    苏木哈哈一笑,一拍衣裳的下摆站起身来。他倒有些喜欢这个堂兄了,这人虽然也不是个东西,可却也坦诚,是个真小人。

    苏木最喜欢的就是跟真小人打交道了,至于伪君子,多看一样都想吐。

    “既然堂兄说得明白,苏木若是再跪在这里,反落了下乘,这就出去。”

    苏瑞堂面色缓和下来:“苏木,如此你倒显得光棍,拿得起放得下,佩服。”

    苏木突然将嘴巴凑到苏瑞堂耳边,小声笑道:“过奖过奖,倒是堂兄这些年低调隐忍,让我这个做兄弟心中敬佩。不过啊,堂兄你却是想错了。一味忍耐,有的时候不但等不到拨得云开见月明,反让家族里支持你的人心中失望。必要的时候,还得展示些手段,让人知道你是一个有担待值得依靠的人。想不想让苏瑞声翻不了身?”

    苏瑞堂听完这话,身体一晃,脸色苍白起来。

    苏木刚才这一席话如同洪钟大吕在他脑海中轰鸣:一味忍耐,有的时候不但等不到拨得云开见月明,反让家族里支持你的人心中失望。必要的时候,还得展示些手段,让人知道你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

    “想不想让苏瑞声翻不了身?”

    ……

    苏瑞堂呆呆地站在那里,想说些什么,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想转身离去,脚下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抓住。

    ……

    “原来堂兄也是一个没有担待之人,枉自叫那些支持你的人失望啊!”苏木继续小声笑道:“别以为你隐忍就能守得花好月圆,当年勾践只有有十年生聚十年教训,那是因为他在吴王夫差身边安插了西施。可你呢,这家族里又有谁能替你说话。三叔身边最宠信的可是解姨娘,解姨娘是谁,那可是瑞声的生母。又她几十年如一日在三叔面前说你的坏话,你觉得你将来还有继承三房家业的一天吗?”

    苏木笑得恬淡,可声音中就仿佛带着一股魔力,直将苏瑞堂心中的魔鬼都唤醒了:“看看我吧,我苏木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堂兄你可都是看在眼睛里的。那才是真真的衣食无着,凄惨无比啊!三叔年事已高,他在世的时候或许还能念着父子之情。可百年之后呢,你被夺去了家业,只怕比我还不如。我苏木和你们三房没有冤仇吧,已经被整治成如今这般模样,你和苏瑞声可是有夺嫡之恨啊!瑞声的性子你还不清楚,那是最最记仇的,真到那天,瑞堂你这辈子可就翻不了身了!”

    苏木口中啧啧有声:“堂堂三房大少爷,一旦失势,落毛孔雀不如鸡啊!”

    苏瑞堂一想起未来那可怕的情形,寒毛都竖了起来,一张脸也失去了血色,忍不住问:“那……该怎么……怎么做?”

    “此事易尔,不过……”苏木拖长了声音。

    苏瑞堂立即明白苏木的意思,立即道:“苏木,你放心,但凡有我在苏家一天,就没有人敢动你一根寒毛,还请教。”

    苏木指了指头顶,又指了指外面那群人。

    苏瑞堂立即明白,转头对外面的苏千喝道:“不长眼的狗奴才,让你过来可不是让你晒太阳偷懒的,滚上屋去,翻瓦,再磨蹭,仔细抽了你的懒筋。”

    “还有你们几个,都给我动起来,否则家法侍侯。”

    外面那群人见苏瑞堂发怒,都吓得连滚带爬地动起来。

    苏瑞堂又问:“苏木,我该怎么做呢?”

    苏木看看天色:“不早了,该吃午饭了。”

    苏瑞堂点点头:“是有点饿,为兄这就叫让将酒肉送过来。”

    苏木微笑道:“对,咱们边吃边聊。我这几日在祠堂干活,还请堂兄多多关照,小弟身体弱,可做不得粗重活儿。”

    苏瑞堂亲热地道:“父亲大人叫你过来协助为兄,是让你管管工人,又不让你当伙计,放心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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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主要讲述了这里是大明弘治末年,宽厚的弘治皇帝,飞扬跳脱的正德,精彩纷呈的官场现形记,看一个普通现代人如何玩转情场官场。作品在“移动和阅读”火热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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