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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虎臣     明朝好女婿txt下载     明朝好女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六十六章 遭遇人牙子

    听苏木这么一问,赵葫芦眼泪都落了下来,道:“中午的时候大小姐不是去城外许家庄堡垒赶集吗,结果就在那里出事了。”

    苏木心中大急:“出什么事了,快说,快说?”

    赵葫芦哭道:“大老爷,听冲嘴回来说。今天天气冷,大小姐正就进茶棚子里吃茶。恰好,茶棚子里的说书先生正在说大老爷你三箭定宁夏的事迹。大小姐一听,就唾了一口,说荒诞无稽,爹爹也就是一个大儒,什么时候学得粗人那边在阵上厮杀了。就喝了一口茶,要走。可是,那冲嘴是个乡下丫头,没什么见识,听得入了迷。大小姐叫了几声,见叫不动,就说,你们就先在这里听着,我腹中饥饿,前边有一家煎饼果子铺好象很好吃的样子,先去买一张。”

    “那家煎饼果子铺就在茶棚门口,就算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就是了。冲嘴和谢自然的两个手下没放在心上,就点了点头,依旧听那说书先生说戏。”

    苏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起来:“然后呢?”

    赵葫芦抹了一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脸,道:“然后,冲嘴这个蠢丫头也没在意,继续在里面听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知道那一场书说完了,大家这才发现距离大小姐出去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别说一张煎饼,就算是一百张也烙出来了。于是,大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互相看了一眼,就冲出了茶棚。”

    “等到了煎饼果子铺,一问老板,然后……然后……”赵葫芦终于哭出声来:“一说起大小姐的相貌,那买煎饼果子的人说,原来是她啊,先前看到过。好一个漂亮的女子,可是你家小姐。她确实是要买一张煎饼,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两个男人冲了过来,一把扭住她的手臂就往外拖。”

    “那卖煎饼果子的说,当时大小姐就大声呼救。他也想上前阻拦。可是一听,那两个男人却说是大小姐的外公和舅舅,以前和她失散了,如今却在这里碰上,要带他回家去。然后,两人又是一通大骂,还给了大小姐一记耳光,说什么你这个不要脸的,竟然离家出走,咱们宫家的脸面都被你给丢进了,这次回去,看我们怎么收拾你……卖煎饼果子的听说是人家的家务事,也不方便插手,就眼睁睁地看着大小姐被那两个歹人给拖走了。”

    说到这里,赵葫芦已经泣不成声了:“大老爷,大小姐这次怕是碰到人贩子了,快快快,快找人去寻啊!”

    “啊!”苏木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没错,囡囡是碰到拐子了。如今这大同府到处都是流民,龙蛇混杂,现在已经是晚上,若是再迟上一夜,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想到这严重的后果,苏木寒毛都竖了起来。

    为今之计,首先得找到谢自然,让他派人去找。

    朝谢自然的山西行都司衙门跑不了几步,苏木却拐了一个弯,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如果没想错,谢自然现在比自己还着急,应该已经派人出去找了,现在去找他也没有什么用。

    谢自然刚到大同没几个月,地方上的事情也不太熟悉。与其到他那里去,还不如去找关知府。关继宗在大同做了两年知府,手下的衙役都是地头蛇。

    刚跑不了几步,就听到人喊:“苏学士,苏学士。”

    回头一看,却是自己在行宫里的一个书办,他停了下来:“什么事?”

    书办也显得很是着急:“学士,陛下正要起草一分军令,宣你过去议论。刚才小人在行宫里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大人。想不到学士你却在这里,快快快,快随我去万岁爷那里,再迟了,陛下会不高兴的。”

    苏木叹息一声:“就来。”

    他对赵葫芦道:“葫芦,我有事实在是走不开,等我忙完手头的军务,无论多迟都回回山西行都司衙门的。你先去关知府那里,请他派人出去找囡囡。”

    “啊,小人也是急糊涂了,却是忘记了关府君,我这就去。老爷,你早些回来吧,谢自然都快急疯了。”

    苏木长叹一声:“我也快疯了。”

    接下来和正德说话时,苏木心中一团混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正德皇帝也发现苏木的不对,皱了一下眉头:“爱卿你好象魂不守舍的样子,怎么了?”

    “没,没,什么……大约是熬了一个通宵,精神恍惚吧。”

    正德哈哈一笑:“朕不也陪着你熬了一夜,不也生龙活虎。你不是炼得一口浩然之气吗,怎么萎靡成这样?”

    苏木心中一冲动,几乎想请正德帮忙寻找自己的女儿。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家事还是自己处理好了,却不好惊动皇帝的。

    就没好气地说:“陛下乃是真龙,早已不是**凡胎,臣也就比普通人强健些,却达不到万岁那个层次。”

    “这么来说,你的意思是说朕不是人了?”正德哈哈一笑,伸出拐子拐了苏木一下。和这个曾经的朋友重归于好,皇帝心情大好,竟然同他开起玩笑来。

    笑毕,正德又说:“朕刚得到一个消息,这次朕微服来山西御驾亲征,朝廷里已经乱成一团,见天都有言官上折子在太后面前说朕的坏话,说到动情处,还哭起来。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苏木干干地笑了一声,心中却是如热油沸腾:囡囡失踪,现在还没有消息,我倒是想哭啊!

    正德又道:“不过,无论大臣们怎么闹,朕现在已经在山西了,他们又能拿朕怎么着。没办法,朝廷还是举行了一个天子亲征的仪式。将朕的锦衣亲军派了过来,随行的还有你好几个熟人。”

    “什么熟人?”

    正德皇帝:“你以前平定宁夏叛乱时的伙伴杨一清杨阁老、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永。对了,你老丈人锦衣亲军衙门经历司经历胡顺也一道过来参战了。”

    说到这里,皇帝摸了摸额头,感叹一声:“今日朕刚打出天家依仗,这行宫里乱成一团,若非爱卿,这乱劲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去。你也辛苦了,等到杨阁老和张永来,有他们在,你也可以从这些日常琐事中脱身,专一为朕出谋划策。”

    苏木没想到他们都要来,最让他意外的是胡顺居然也要参加这场空前大战。本来,胡顺不能来山西,苏木是非常失望的。没有了战功,老丈人这辈子只怕就一个二等伯到头了。

    这大概是今天所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吧。

    苏木:“也不知道杨阁老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到?”

    “快了快了,按日子算来,还有十来天,正好赶上这次空前大战。”

第八百六十七章 查寻无果

    从正德那里回到山西行都司衙门已经是半夜,衙门里还是灯火通明。、

    进进出出的人都战战兢兢,满面苍白。

    在谢自然的衙门大堂外的空地上,跪着两个兵丁,一看,正是那两个护送囡囡去外面玩耍的老伙计。

    两人身上都是班驳血迹,显然是受了刑。

    大堂中传来冲嘴声嘶力竭的哭声:“大小姐,大小姐啊,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若你要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住口,冲嘴你这个蠢货,你也有脸回来见我。若我是你,早就以死谢罪了!”里面传来谢自然的咆哮声:“混帐东西我今天活劈了你!”

    说着话,铿锵,就是利刃出鞘的声音。

    “谢自然,不可!”苏木定睛看去,就看到赵葫芦大叫一声扑上去,伸手抓住谢自然的胳膊,喝道“你这个蛮子,好歹也是举人出身,怎么说着话就要杀人。”

    谢自然以前确实是一个读书人,可在军营日久,又身居高位,身上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暴戾之气。

    却见在烛光的映衬下,他那张英气十足的脸满是狰狞,喝道:“老子带了两年兵,不听话的手下也是杀了几个的。当初行走鞑靼草原,手上也没少沾血,杀几个手下,算**事?”

    这话已是异常的粗鲁了。

    赵葫芦大怒:“谢自然,冲嘴现在是大小姐最宠爱的丫鬟,可不是你的手下了。你若杀了她,大小姐若是回来,见不着人,你又该怎么说话?”

    “一个丫鬟而已,换一个不就是了。”

    苏木听得大怒,大步走进去:“混帐东西,你在谁面前称老子,当了几年佥事,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大老爷,你可算回来了。”

    “恩师!”谢自然一呆,手中的刀落到地上。

    “都退下去,如今先寻到人要紧,你处罚几个手下管什么用。”苏木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都下去!”谢自然一挥手。

    冲嘴和跪在外面的两个手下这才退了下去。

    “如何了?”也不等坐下,苏木急问。

    冲嘴:“回大老爷的话,先前小人已经去了知府衙门,关府君听说老爷家的大小姐被人拐子拐了去,也上了火,连夜派人出去寻。不过,这大半夜的,只怕也不会有什么消息。”

    “你那边呢?”苏木冷笑着看了谢自然一眼:“别对我说你只顾着拿手下人撒气,什么也没做?”

    谢自然:“已经传了命令,让手下十几个千户所的人都去寻人,命令已经已经传到了。最迟明天,我手下人都会全体出动。”

    说到这里,谢自然心中一酸,突然落下泪来,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恩师,学生此刻心中已经乱成一团,什么也做不了。”

    苏木吃了一惊,他也没想到一向精明能干的谢自然会彷徨无计成这样。

    看样子,他和囡囡的感情是真的很深了,所谓关心则乱。

    苏木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喝道:“谢自然,你还真是让为师失望啊!”

    谢自然抬起头来:“请恩师训示。”

    苏木道:“读书人,讲究的是胸有静气,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若说着急,囡囡可是我的亲女儿,我比你还急。可是,急又有什么用,能解决问题吗?你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哭泣,还不如大家一道好好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拿出一个章程了。”

    听苏木这么说,谢自然一脸惭愧,伸手抹了抹脸,冷静下来:“恩师教训得是,学生错了。”

    “好,既然你冷静下来,那么,说说你的打算。”

    谢自然:“据冲嘴和回来的两个伙计说,大小姐是被两个男人拐走的。最近大同府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流民,其中做科犯奸者应该不少。学生打算先从流民中查起,过梳子一样把流民过一遍。反正大同伏的流民如今都收容在我山西行都司的卫所里,一个一个盘查,总能查出些端倪。但凡有可疑之人,一概拿了。”

    苏木点点头,正要说“是”,可突然间,他好象把握到什么:“等等,等等。”

    “怎么了?”谢自然疑惑地看着老实。

    “不对,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苏木皱起了眉头,可想了半天,还是无从把握。

    最后,只得轻叹一声,道:“也罢,暂时先按你的法子办。”

    谢自然点点头:“谨遵恩师之命,还好最近鞑靼人入寇,陛下御驾亲征,各地盘查得紧。流民没有路引,根本就没办法离开大同府。所以……”

    “所以,大小姐现在肯定还在大同,只要仔细找,总能找到。”赵葫芦大叫一声,目光中带这一丝欢喜。

    谢自然:“正是。”

    苏木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道:“就这样,查,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到。”

    说着话,他又补充一句:“谢自然,你不是一直想在战场上获取功绩吗,最多还有半月,我大明就要与鞑靼人决战。到时候就是你建功夫立业的好时机。但若是找不到囡囡,你就别想上战场。还有,你这个山西都指挥司佥事当到头了。”

    “不用恩师说,若是找不到大小姐,我我我……”谢自然眼睛里又流出泪水来:“若是大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又有什么意思?”

    当夜,苏木和谢自然都是通宵未睡,就坐在大堂里等消息。

    可是,外面已经宵禁,也不可能有任何消息传来。

    枯坐一夜,苏木熬得眼睛都红了,还是没想通自己昨天晚上感觉到的不对的地方究竟是什么。第二日,守到上午后世时间大约九点钟的样子,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苏木职责在身,只得无奈地又回到正德那里。

    接下来几日,谢自然和关继宗那边不断有消息传来,说是山西行都司和大同知府衙门联合执法,挨个地将流民筛查了一遍,也抓了不少嫌疑人。

    谢自然也是急火攻心,亲自上阵问案,还用了刑打死了几个人。

    可即便如此大的力度,还是没有查到一点有关于囡囡的消息。

    问题是,马上就是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战,大同府和山西行都司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也不可能在这事上耗费太多的时间。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苏木心中的不安更甚,上嘴唇也急出了一颗大燎泡,用手一摸,疼得钻心:囡囡啊囡囡,你究竟在哪里啊?

第八百六十八章 大战之前

    可是,无论苏木怎么着急,可立即就是一场关系到明朝国运的大战。作为皇帝的贴身秘书,事务繁杂,他也不可能将全副精力都放在寻找女儿这件事上面。

    这场大战,如果明朝赢了,北方边患将得到彻底解决,至少能够得到二十年的和平。

    若输了,明朝的边军将被打掉精气神,再无力和鞑靼人沙场对决,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王子年年入寇,将边境省份糟蹋成不毛之地。

    这还是小的,关键是,据苏木所知。在真实的历史上,明朝嘉靖十年开始,东南倭寇就会入侵。若不能尽快剪除北方边境的强敌,腾出手来。到时候,南北夹击,大明朝只怕比真实的历史上还要窘迫。

    现在距离嘉靖十年还有二十年时间,二十年时间说来并不长,在历史的长河中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即便知道正德皇帝军事才华出众,可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躬道历史的河流会朝哪个方向流淌?

    苏木所需要做的就是战战兢兢,将自己手头所应该完成的工作做得圆满。

    实际上,他已经在正德皇帝行宫中住了十天。基本上,每天天一亮就起来做事,一直要忙到半夜才能胡乱地洗个脚上床。

    通常时睡到半夜,就又有新的消息送来,他也只能强提起精神处置。

    感觉穿越到明朝之后,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就在这天,杨一清、张永、胡顺和锦衣亲军终于抵达大同,该来的人都已经来了,该做的准备也准备完毕,接下来就是与敌接触。

    按照正德皇帝和苏木事先制定的作战计划,明日皇帝就要打出仪仗,大张旗鼓地去应州和小王子一对一较量。

    既然本是皇帝亲征的主要决策者都已经到齐,出征之前,正德皇帝在行宫中举行了最后一次御前会议,与会者是正德皇帝、内阁辅臣杨一清、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永、翰林院侍读学士苏木、大同镇总兵官王勋。

    至于锦衣亲军指挥使钱宁和经纪司经历胡顺,因为级别不够,自然没资格发言,只能在一边旁听。

    不过,苏木还是看得出来,钱宁一脸的雀跃,一副要踊跃发言的模样。

    至于胡顺,则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他是什么也不想的,反正有苏木这个天才女婿在,到时候,苏木叫怎么办,他就怎么办好了。至于其他,也懒得费精神。

    正德皇帝今日一身戎装,面上带着一丝亢奋的红晕,朝苏木点了头。

    苏木走了出来,朗声道:“已经立春,雪也停了,最近见天都是艳阳天,也许用不了几日,雪就要化尽。一旦青草萌芽,鞑靼人就很有可能调头北归。而除大同镇外,其他个镇兵马已经进入山西,不如就可抵达预定战场,为防备鞑靼人察觉。因此,必须尽快与敌决战,全歼鞑靼主力。”

    杨一清赶了十天路,一脸的疲倦:“苏木,正如你所说,其他几镇兵马都还在路上,现在单大同一镇与敌决战,是不是太冒险?”

    大同镇总兵官王勋也是满面担忧,说句实在话,自己手下的部队战斗力如何,他这个总兵官最是清楚不过。实际上,明朝的军队战斗力一向低下,就他手下九万人马看来,真正能够派上用场的也就几千。这点主力战兵,对上如狼似虎的鞑靼人,那不是给人家上菜吗?

    立即道:“杨阁老说得是,单一镇兵禄怕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何不等其他五镇都聚齐,在和小王子决战?”

    王勋面上的畏惧如何瞒得过苏木。

    苏木侃侃而言道:“正如苏木刚才所说,雪就要化尽,青草就要萌发。实际上,鞑靼人已经平安地渡过了这个冬季,又抢劫了整个晋北,战略目的已经达到。若我军要等到其他五镇兵马聚齐才于鞑靼人决战,小王子只怕就要跑了。小王子狡猾如狐,从来不打没有好处的仗。说句难听点的话,他这个冬季在山西已经吃得脑满肠肥,根本就没心思和我军大打出手。输了,那就是偷鸡不成倒陪上一把米。若是赢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鞑靼人口本就不多,族中青壮死一个少一个,对他来说也是个赔本买卖。所以,如果小王子北归,我们就算败了。”

    王勋:“可是,我军战斗力……”

    苏木:“这次大同镇出应州,以守为主,诱敌来攻,在其他五镇大军没有就位之前,不与鞑靼野战,王总兵放心好了,不会有太大损失的。”

    王勋还想说些什么,正德皇帝皱了一下眉头,大为光火,喝道:“王勋,作为一个军人,杀敌报国是你的责任,怎么仗还没开打就怕成这样。朕这次御驾亲征,摆出这么大阵势,难道一仗不大,就这么目送鞑靼北归,传了出去,朕颜面何在,朝廷颜面何在?”

    这已经是很严重的斥责了,看到皇帝一脸的不快,王勋缩了缩头:“是,臣谨遵圣命。”

    王勋不说话,杨一清开口:“陛下。”

    正德横了他一眼:“杨阁老你有不同的意见?”

    杨一清乃是三朝元老,统帅过千军万马的人,为人沉稳,见正德皇帝不快。心中也不畏惧,缓缓道:“刚才苏木说得有几分道理,确实,我大明朝摆出这么大架式,若是让那小王子就这么不伤皮毛地北归,却是是没办法向天下人交代。”

    正德大喜:“阁老说得是。”

    “但是……”杨一清摸了摸胡子,一张黑瘦的丑脸挤成一团:“但是,沙场厮杀不是天子所应该做的。陛下只需坐镇大同城市里运筹帷幄就是了,又何必去应州?”

    正德摇头:“不然,如果朕没猜错,鞑靼小王子定然已经察觉其他五镇军马已经朝大同开来,要给他来个十面埋伏。见大同镇军大摇大摆去应皱,肯定会知道这是诱兵之计。不但不会上当,搞不好还会直接带兵北归,到时候,这一仗朕也不用打了。其实,这事朕同苏木已经商议妥当了。苏木,你跟阁老说说。”

第八百六十九章 祭旗

    听到正德这么说,杨一清霍地回头看着苏木,淡淡道:“苏木,你可想清楚了,陛下乃是万金之躯,如何能够去应州轻身犯险,土木堡殷鉴不远。”

    听到这话,看到他的表情,苏木自然明白杨阁老想说什么。

    当年明英宗亲征也先,就是因为受到太监王振的挑唆,最后被人家给活捉了。

    时候,王振也被愤怒的士兵乱刀砍死。

    心中虽然不快,但苏木还是硬着头皮道:“阁老的顾虑苏木如何不知道,不过,这次陛下还真不能不去。但就大同一镇,只怕小王子不会动心。如果陛下去应州,这个诱惑没有人能够抵挡。况且,如果只王总兵去应州,如此单车冒进,只怕要引起敌人警惕,小王子未必肯上这个当。”

    杨一清挥了挥袖子,不悦道:“怎么,难不成陛下去应州,那小王子就看不出这是诱兵之计?”

    苏木点了点头:“如果陛下亲征,小王子必然要被蒙蔽,看不出来的。”

    “笑话,真是笑话!”杨一清大怒:“苏木,我也知道你沉沦了一年多。你不要为了在陛下驾前重获荣宠,就蒙蔽圣聪,揣摩上意。一味逢迎,可不是为臣之道。你也是道德文章大家,圣人之言你究竟读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话一说出口,又看到杨一清满是怒火的眸子,厅堂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苏木也没想到杨一清反应这么激烈,要知道,当年在山西的时候,自己和他相处得也不错,可以说是莫逆之交。

    想不到,为了这事,杨一清竟然同自己翻脸了。

    他也不生气,只柔和地说道:“阁老,就事论事,今日是驾前军议。做为陛下的御前参赞军事,苏木心中所想的只是如何打赢这一仗。至于阁老指责苏木揣摩上意,一味逢迎之类的诛心之言,苏木也不辩解,也不会想那许多。”

    杨一清哼了一声:“还请教什么叫就事论事?”

    见两人扛上了,所有人都是一脸紧张地看着两人斗嘴。

    只正德皇帝笑吟吟地摸着短须,好象很有兴趣的样子。

    苏木:“《孙子》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祝于无算乎?《孙子》又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见,战前的运筹帷幄中,计算敌将心理最为要紧。我们在算小王子,小王子怕是也在揣摩圣上。小王子诡计多端,性格有多疑。若是只大同镇去做这个诱饵,怕是反引起他的怀疑。所谓事行有度,过尤不及,冒险可不是大同军的做战方式,若是陛下……”

    “若是朕,却又不同。”正德突然哈哈一笑:“朕都知道,在你们心目中,朕荒唐率性,这一点也没什么可讳言的。别人或许做不出只率一军就敢于同鞑靼决战的事情,但朕做得出来。所以,只要朕亲自去应州,小王子看到这个便宜,也不会怀疑,又怎么不来拣这个便宜?苏木,你要说的是不是这个理由?”

    见正德自曝其短,苏木倒有些不好意思,一作揖:“臣惶恐。”

    正德:“没什么好惶恐的,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在兵言兵,朕想的就是如何赢这一场,至于其他,都要放在一边。”

    说着话,他猛地一拍椅子的扶手:“事情就这么定了,朕明日就去应州,还必须摆出御驾,大张旗鼓。”

    “陛下。”杨一清大叫出声。

    正德:“事情就这么定了,此事阁休要多言,朕乾纲独断。”

    杨一清却是不依,怒啸一声:“陛下身系大明江山,如何能够行险?”

    正德笑道:“阁老你还真是不依不饶啊,早知道朕就不让你来山西了,朕现在还真有点后悔了。”

    “陛下现在后悔也没什么用。”杨一清叫到:“堂堂天子,如何能够上沙场与敌厮杀,老臣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不要,也要恳请陛下收回这到旨意。”

    正德歪了歪头,变得不正经起来:“既然阁老不同意朕去应州,朕不去就是。”

    听他这么说,苏木一呆。

    其他几人都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神情,杨一清以为自己的谏言起了作用,松了一口气:“陛下能够虚心纳谏,臣欣慰。”

    正德:“那好,朕就命威武大将军朱寿担任此次战役的统帅,亲去应州主持对鞑靼军事。”

    “啊!”

    正德挺直了身体,一脸威武:“某乃朱寿,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杨阁老虽然职位高过本将,但军营之中,军法森严,只能又一个人的声音。此事,就这么定了。”

    “陛下!”杨一清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

    看正德皇帝变脸比翻书还快,演技也是如此上乘,苏木差一点笑出声来。

    正德:“节堂重地,不相干的人就退下吧。来人,将阁老请出去。”

    两个锦衣卫生走上前来:“阁老请吧!”

    杨一清狠狠地看了苏木一眼:“苏木,你太让人失望了。”

    又骂了一声:“昏君,昏君啊!”

    正德一副吊儿郎当模样:“我是大将军朱寿,阁老你就算再骂一百句昏君,同本帅又有什么关系?”

    皇帝如此无赖,大家都是接受不了。

    等杨一清的咆哮声去远,老半天,正德皇帝才道:“好了,继续议事吧。阁老年纪大,又水土不服,肝火旺,以后就别叫他过来了。”

    就这么一句话,杨一清被排除出了对鞑靼用兵决策层。

    说句实在话,苏木倒有些同情起他来。

    于是,苏木有开始给大家解释起正德皇帝的这次部署。

    经过刚才这一风波,所有人都提不起精神来的样子,这次军议自然草草结束。

    到要散去的时候,王勋突然问:“敢问威武大将军,敢问苏学士,按照制度,朝廷大军对外用兵都要杀牛祭旗,也好叫军中男儿沾染上一丝血气,讨个好彩头。一般来说,大军出征时要杀一头公牛。不过,威武大将军不同于普通统帅,这只杀一头牛恐怕不太合适。臣不过是一芥武夫,这种事情却不知道该怎么准备。”

    说起杀牛祭旗,其实还真是明朝军队约定俗成的一个制度。一般来说,在誓师大会上,统帅要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命人杀一头公牛。

    不过,这次是天子亲征,确实如王勋所数,光杀一头牛怕是不够的。

    按说,事关礼制,这件事问杨一清最好。可杨阁老刚才不是被正德皇帝给赶走了吗,所以,这个任务就交到了苏木这个翰林院出身的状元公手上。

    说起这事,苏木才记起以前在史料上所看到的一段记录。话说,明朝末年,辽东镇和满清年年大战。在出征时,总兵官誓师,命手下杀牛。可惜,工部制造的兵器质量实在太差,士兵提着刀子连捅了十几刀,也只伤了那头公牛的皮毛。没办法,总兵官只得亲自上阵,用尚方宝剑才杀了那头蛮牛,闹了一场大笑话。

    “普通统帅用一头牛,至于威武大将军,怎么也得三头吧!”苏木也不清楚这其中的讲究,就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又好奇地问:“敢问王将军,为什么要杀牛?”

    他不问还好,一问,王勋一脸的尴尬,支支吾吾起来。

    正德也很好奇:“王勋回话。”

    王勋这才无奈地道:“回威武大将军,回苏学士。我镇虽有九万多兵马,可真正上过战场的也不过数千人。这杀牛祭旗,主要是为了让壮士们见见血,也好激起腔子里的那一股血勇之气,如此,上了战场胆气才壮。”

    堂堂大同镇,竟然只有数千人真正上过战场,王勋心中一阵担心,生怕引起了皇帝不快。

    好在正德皇帝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倒是来了兴趣:“原来还有这个讲究,对对对,让军士们见见血也是好的。杀三头牛做什么,依朕看来,干脆就杀九头,来个血流成河岂不更有意思。”

    从这句话,充分地暴露了正德皇帝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的实质。

    苏木和王勋同时点头:“臣等遵命。”

    这个时候,一直没逮着机会插嘴的钱宁大约是觉得自己就这么干坐了半天实在没什么意思,有意显摆,突然道:“万岁,臣有个提议。”

    正德:“你说。”

    钱宁:“既然王总兵说杀牛是为了让士兵们见见血,上了战场不那么畏惧。可杀牛杀再多也没什么用处,不过是杀几个畜生而已。依臣看来,不如杀人,这才是真的见了血。”

    “杀人?”正德瞪大了眼睛,想了想,突然兴奋地搓了搓手。

    钱宁本就是靠着一路逢迎拍马坐上锦衣卫指挥使位置的,皇帝表情如何瞒得过他。就道:“臣觉得,不如将大同军、政衙门里的死囚都押去应州,在誓师大会上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就地正法,如此岂不比杀几头牛更能鼓舞士气?”

    说到这里,钱宁又道:“干脆,当天就由陛下亲自行刑,如此更能激励三军将士奋勇杀敌。”

    “啊!”节堂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正德却兴奋地跳了起来,大叫一声:“钱宁此议甚妙,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啊!”

    听到皇帝夸奖,钱宁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轻上了两斤。

    可就在这个时候,苏木却摇了摇头:“不成,不成。”

第八百七十章 计划启动

    钱宁大为不快,大声道:“敢问苏学士,什么地方不成?”

    说话的声音已经有点不客气了,钱宁也知道苏木最近圣眷正隆,不好得罪。可不知道怎么的,一看到苏木,他心中就嫉妒得发狂。

    他也知道,苏木是皇帝东宫时的旧人,无论自己怎么逢迎,也不可能达到他在正德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可是,若论起拍马的功夫,这苏木怎么比得上我,凭什么就能简在帝心。

    不过是比我先认识陛下,这个好运的家伙!

    苏木道:“朝廷自有制度,若要处决人犯,得先由所在省提刑按查使司审核,然后转去刑部堪合。若没有问题,这才转呈御前,由天子勾决,这才能行刑。而且,就算天子勾决,也不能说杀就杀,得等到当年秋天。钱指挥使此议,不合朝廷规矩。”

    钱宁好不容易逮着在皇帝面前出风头的机会,如何更让苏木坏了自己的好事,忍不住冷笑道:“反正最后也得万岁爷起笔勾决,中间的程序咱们就不麻烦了,杀几个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苏木还在摇头:“不成,所谓死囚,那得刑部最后审觉才算是。这其中,说不准有人身坏冤屈。若是枉杀了,岂不坏了陛下的圣誉?钱宁,你这个建议真是荒唐。”

    开玩笑,人命关天,怎么能说杀就杀了?

    “苏学士,你推三阻四,意欲何为?”钱宁气体得鼻子都歪了,坏我好事,那就是跟我钱宁过不去:“若因为此事,堕了我大军士气,最后不能打败鞑靼小王子,苏学士,你吃罪得起吗?”

    苏木没想到钱宁居然同自己上纲上线,眉头一皱,正要说话。

    正德皇帝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将大同府羁押的死囚都解送去应州,本帅要亲自誓师。”

    “陛下……”苏木正要再说。

    正德摆了摆手,对他道:“苏木你也不用多说了,朕乾纲独断。”

    苏木无奈:“是,陛下。但陛下得答应臣,不可亲自动手行刑。”如果正德亲自去做刽子手,还有人君之相吗?传回京城,又是一桩大风波。

    正德无奈,只得道:“好,朕就答应你好了。”

    皇帝很是失望。

    钱宁却用挑衅的目光看了苏木一眼。

    实际上,对于苏木他是羡慕嫉妒恨,本来,他也不想这么挑衅苏木的。可是,从京城到大同,这一路上皇帝对苏木的态度很是恶劣。他为了投皇帝所好,对于苏木也是诸多轻蔑,言语之中颇是刁难。

    却不想,一到大同,苏木却重获圣眷,叫钱宁有点措手不及。

    既然已经将苏木得罪到死,钱宁也没想过有同苏木修复关系,索性就跟他作对到底了。

    见大家没有异议,正德皇帝哈哈一笑:“杀人祭旗,这个主意好。其实啊,这军人,见过死人和没见过死人,根本就是两回事。就算你平日间将武艺练得再高,没亲眼见过横飞的血肉,上了战场,也会被震得不知所措。想当年,朕登基那一日,如此凶险,朕开始也被吓住了。可一看到死人,经过短暂的震撼之后就彻底冷静了下来,这才知道,沙场对决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杀人,也就那么回事。大家各自散去准备吧,明日一早就去应州,一场大战开始了,诸君努力!”

    明日就要去应州,如果预料得不差,鞑靼小王子见到正德卖出的这个破绽定然全军来攻。

    如此,必然落入正德和苏木事先设置的大包围之中。

    如果真如真实历史上应州大战一样,此次规模空前大战将在十日之中落幕。

    而苏木所等待的和这几年所计划的,就要在这十来日中水落石出了。

    议论完毕,苏木立即叫住胡顺:“泰山老大人你这是要去哪里?”

    胡顺:“作为陛下的锦衣亲军经历司经历,我自然要护卫在陛下驾前,这就去做准备,明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用了。”苏木摇头。

    胡顺不解:“什么不用了?”

    苏木淡淡道:“你不用去应州了,另有事情交代你去办。”

    “什么?”胡顺低呼一声,忍不住道:“贤婿这话老夫怎么听不明白,你等的不就是这个机会吗,不在天子大旄下护驾,不上战场,又怎么立下封侯大功?”

    “封侯大功,怕是没那么容易?”苏木冷笑一声:“我且问你,钱宁是不是对你诸多忌惮?”

    胡顺:“是,那小子出身低微,根本就没什么本事,锦衣衙门里的人根本就不听他的。那小子,已是恨我入骨。”

    苏木点点头:“那就对了,你就算上了前线,只怕钱宁根本就不会给你立功的机会。到时候,军令一下,你答应不答应。不答应,立即用军法办你了。答应吧,只怕也就是个在后面摇旗呐喊的角色。”

    “估计他做得出来。”胡顺抽了一口冷气,面色难看起来。

    苏木:“还有,你想立护驾之功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这次皇帝陛下去应州是做诱饵的,到时候只稳守营盘,根本就不会出营和鞑靼人野战。你若真去应州,估计也就在老营呆上几日,然后此次战役就结束了,”

    “那却是,这可如何是好?”胡顺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苏木:“泰山老大人且放心好了,只需你依小婿所言,封侯之功必然是跑不掉的。”

    听苏木如此肯定地说自己有封侯之功,胡顺兴奋起来:“那可好,那可好。只要封了侯,咱就算给我那乖孙子弄了个可以继承的爵位了。克己虽然乖,可老夫也看得明白,这小子为人善良老实,将来怕是做不成什么事情的。不过这样也好,只要袭上一个爵位,太太平平过上一辈子,也是一件好事。”

    对于苏木这个女婿,胡顺有一种盲目的信心。既然他说能够封侯,那就肯定可以。

    “你现在去叫上进学,咱们走。”

    “去哪里?”

    苏木:“去山西行都司衙门谢自然那里。”

    看了看天上耀眼的阳光,苏木暗子捏了捏拳头:计划启动了!

第八百七十一章 棒喝

    阳光从树枝上射下来,落到胡进学脸上,光影斑驳,让他的身形也变得不那么真实了,即便大个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依旧让人无从琢磨。

    连续五天的的艳阳天,天气转暖,树梢头也萌发了一丝新绿。春天快要来了,就连掠过庭院的风,也带着一丝植物的清香。

    院中静谧而安详,一只小鸟停留在枝头,好奇地看着下面的几人。

    他甚至闭上了眼睛,朗声道:“君服兄,尽全力攻击,不用留手。看你最近的状态不太好啊,来来来,活动一下筋骨。”

    谢自然也不说话,只微微地点了点头。

    对决的两人都脱掉了官服,大冷天的都穿着单薄的麻布衫子。

    看了看渊停岳屹的胡进学,谢自然却发现大个子浑身上上仿佛连为一体,找不到丝毫破绽。

    他和胡进学已经对峙了半天,却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可就这么站下去也不是法子,谢自然少年得意,难免轻狂,一咬牙,试探着跨出去一步。

    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

    就在这一瞬间,胡进学右手一挥,拳头已经奔至谢自然的面门。

    谢自然没想到胡进学来得如此之快,大惊,闪电般的跃开。

    这个时候,那一拳所带着的爆裂之音这才响起,响亮得如同一匹撕裂开来的新布。

    枝头的那只鸟儿猛地飞起,一小团积雪落了下来,随风飘扬。

    地上的雪已经化了,青石板很湿,谢自然这一跃开,落地时,脚步却是一滑,身形不禁一晃。

    心中暗叫了一声:糟糕!

    以胡进学的武艺,他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果然,只一瞬息,胡进学就稳稳地跨出一步,双拳以一个简单的双风贯耳,就朝他两边太阳穴轰去。

    谢自然无奈,只得分开双手将胡进学架住。

    可就在这个时候,看起来厚重稳健的胡进学突然腾空,双腿连环踢来。

    谢自然大惊,汗水一刹那从背心渗出来。

    无奈之下,也只得依照胡进学的路数,同样连环飞踢。

    “啪啪啪啪!”两人四腿刹那间对在一起。

    谢自然后发制于人,有趔趔趄趄地退了好几步,直到背心撞在树干上这才停下来。

    积雪如雨点一样飘下,落了他一头一脸。

    胡进学收了势,笑问:“君服你已经失了下盘,还用比吗?”

    “却是不用比了。”谢自然摇了摇头。

    看到自家老爷吃亏,在一边观战的谢家伙计都懊恼地叹息起来。

    刚这两人的对决说起来复杂,其实也就是在点光石火的弹指一挥间。苏木虽然不懂得武艺,却也识得其中厉害。这力道,这速度,若是换上自己,只怕还没看清楚人家的拳路,就被击倒在地了。

    这才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啊。

    “好。”关继宗叫了一声,做为一个纯粹的文人,关知府什么时候见识过这样的功夫。只叫了一声好就张大嘴巴,再说不出话来。

    苏木忍不住低喝了一声:“好!”

    胡顺在旁边也满意地摸了摸胡须:“进学这四五年勤练武艺,外门功夫已然大成,就算放眼全天下,也算是一等一的武艺。拳怕少壮,棒怕老狼。进学正值壮年,却是一生中最顶峰的时期。这种武艺至少还能维持十来年。等满了四十,才会逐渐走下坡路。”

    苏木和胡顺刚才从正德皇帝行宫出来,去找胡进学商议,却不想他已经先一步到了谢自然这里,还拉着他比武。今日所议之事事关重大,苏木又顺便派人将关知府也一道请了过来。

    听到这话,苏木心中一阵惊喜,他也没想到胡进学如今的武艺高成这样。自己正要做一桩大事,手头正需要得力人才。说句实在话,老丈人的武艺还算是不错的,可他受过伤,最近年纪也大,又是外门功夫,已经不能和五年前相比了。

    只不过,谢自然落到胡进学手头,竟然一招落败,叫苏木略微有些失望。

    不过,一想,正如胡顺所说,胡进学如今也算是外门一等一的好手,谢自然才多大点年纪,败在他手头也不让人意外。

    谢自然摇完头,一脸的落寞:“谢某这两年转了军职,平日间这一身武艺也没放下,军中也有不少好手可以切磋。且,若说起实战的本事,谢某也算丰富。却不想,在进学你手头走不了一招,这才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胡进学道:“君服,若说起真实本领,你虽然比不上我,可走上十几招也是可以的,怎会如此狼狈。你是心乱了,心一乱,脚步就不稳,对上敌人,只能任人宰割。”

    谢自然苦笑一声:“进学你说的话我懂,可是……囡囡都失踪这么多天了,还没有半点消息,我这心中……”

    他看起来满面都是疲倦,眼睛里布满了红丝,一副无精打彩模样,显然这段时间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住口!”胡进学大喝一声:“男子汉大丈夫,看你患得患失成什么样子?囡囡被人给拐了,你道子乔不担心,我们不担心。可担心又有什么用,尽力去寻就是了。将来若抓住那两个牙子,自然要千刀万剐以泻我等心头之愤。可现在,马上就是一场空前大战,国家正是用我等之时,你还想其他做什么?”

    他越数越严厉,说起话来也不客气了:“谢自然,囡囡是何聪明伶俐的女孩子,以前也不是没被人牙子拐过,后来不也逢凶化吉,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可是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马上就要上战场了,战场之上,千人万人拥挤在一起,一刀一枪就能分出生死,哪里有功夫让你胡思乱想。你如今连马步都扎不稳,真到时,被人一挤倒地,不用敌人动手,首先就被踩死了。”

    “你死不要紧,将来囡囡若是回来了,又该怎么活,坏了子乔的的大事,你就算做了鬼,也不会心安!”

    一声接一声,如同雷霆一般响亮。

    谢自然那张已经显得苍白的脸慢慢变红,最后变成了羞愧。

    他猛地一揖到地:“进学教训得是,小弟受教了。”

    苏木见谢自然恢复正常,咳嗽一声,走上前去:“好了,君服,你对囡囡的关心我们都是知道的。如今却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走,进屋说话,有大事商议。”

第八百七十二章 代号“封侯”

    进了书房,喝退左右。

    屋中只剩下苏木、胡顺、胡进学、谢自然和关继宗,可以说,这几人乃是苏木穿越到明朝之后这几年所建立起来的核心力量。

    坐下之后,各自喝了一杯热茶,苏木这才缓缓开口:“想必大家都知道了,陛下明日就要驻跸应州老营,与鞑靼小王子决战。”

    关继宗点头:“听说了。”

    谢自然神情一凛,急问:“恩师,不知你是否禀报陛下,说学生手下也有一只几百人的精锐,也想随驾参战?”

    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又少年得意,自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将来也好一展胸中抱负。

    以恩师在皇帝陛下那里所得的信重,只要他禀上一声,应州那边自然是去得。如果能够得了前锋的军令,将来若是在沙场上立下功劳,对自己的仕途也有莫大好处。

    说完话,谢自然目光灼热地看着苏木。

    苏木却一笑:“没有禀告,君服,这次应州你也不用去了。”

    “什么!”谢自然心中一沉,忍不住叫出声来。

    虽然知道恩师这话不会没有由来,可不能参加这场大战,这个年轻人面上还是带着浓重的失望。

    苏木看了自己学生一眼:“怎么,很失望?”

    谢自然毕竟才十八岁,血气方刚,只说了一声:“学生不明,学生不敢。”

    “不明白,不明白就对了,军国大事,事关我大明朝未来二十年边防,自然要保守秘密。至于不敢,却是违心,你谢自然我是清楚的,敢作敢为,怎么不敢说话了,这可不是你。”

    苏木呵斥了他一声,又道:“这次别说是你不能去应州,就算是胡经历和进学也不去,就我一人随侍在天子驾前。”

    “什么?”谢自然迷惑了。

    苏木也不理睬这小子,转头问胡顺:“泰山老大人,按说,你是锦衣亲军的高级将领,应该护卫驾前的,你若不去应州,钱宁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没什么问题。”胡顺想了想,道:“我就说我病得厉害,不能出征,等下我就回屋躺着,到时间进学就以要服侍我为名留在大同。那钱宁乃是新贵,一心要在万岁驾前显摆争宠。他也知道咱们叔侄武艺出众,不去应州正好,若是去了,还怕咱们抢立刻他的风头呢!”

    胡进学:“对对对,叔若是病了,那钱宁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钱宁这人就是蠢货,又没有威信,锦衣亲军也没听听他的话。叔若是不去,他正好大权独揽。”

    胡顺:“贤婿,你这次叫我等留下,定然有所安排,快说,快说,究竟是什么事比去应州参战更为要紧?”

    听他这么问,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到苏木身上。

    苏木却不直接回答,只道:“现在,我先将皇帝陛下和我制订的对敌方略同你们说说。这个作战计划也就万岁、我,和六镇总兵官知道。你们听了,不可外传,否则,坏了军国大事,没有人保得住你们。”

    说到这里,苏木面色森然起来。

    众人心中一凛,同时坐直了身子,点头允诺。

    苏木就让谢自然将山西地图拿出来,同四人围在地图边上,一边指着地图,一边将这次明军的作战计划同大家详细地说了一边。

    听完,谢自然低呼一声:“这才是十面埋伏啊,想不到陛下竟然以万乘之躯做诱饵引小王子来攻。一旦鞑靼人落如圈套,败亡可期,此战若不发生大的变故,我大明朝赢定了。”

    关继宗也激动得浑身颤抖,不住道:“天子以身犯显,亲上沙场纵横驰骋,一代雄主,一代雄主啊!”

    关知府的抒情苏木自然不放在心上,如今也不是壮怀激烈的时候。

    他转头看着谢自然,反问:“赢肯定是赢定了,可要赢到何等程度,却是未知数。你觉得这一战的最终战果会是什么?泰山老大人,进学,你们也谈谈。”

    胡顺想得简单:“我大明朝发六镇大军,总兵力五十万,粮秣充足,器甲精良,士气高昂。这次又是十面埋伏,小王子部举族南来,陷入包围,怕是走不脱了。”

    胡进学也点头:“全歼敌军当不在话下。”

    这两人乐观得过头了,苏木回头看着谢自然:“你回话。”

    谢自然却是一脸的凝重:“要全歼鞑靼人,怕是没那么容易。”

    胡进学:“怎么说?”

    谢自然道:“这几个月,谢自然也亲自带着探马去探察过鞑靼人的虚实。也许,在胡大人和进学看来,鞑靼人拖家带口,一旦陷入包围,要想脱身根本就没有可能。可是,你们却忽略了一天,鞑靼人是马上民族,举族皆兵。他们可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无论老人孩子还是妇人,都能骑得快马上,拉得开弓。到时候,若是战况不利,骑了战马,化整为零,一声呼啸,四面突围,咱们大明边军都是步卒,想留住他们也难。所以,据我看来,着一战,我大明赢是肯定会赢的,也能大伤小王子的元气。可要说从此就剪除边患,怕是没那么容易。小王子一旦从容脱困难,再休养生息个十年,肯定会恢复过来。”

    “谢某人以前常年行走鞑靼草原,对那边的情形清楚得很。”

    听谢自然这么说,胡进学大为失望:“难不成,我大明朝就算胜利了,也不过是得了十年的和平?”

    关继宗也叹息一声:“搞不好就是如此。”

    苏木突然哈哈一笑:“如果咱们能够生擒小王子呢?”

    “生擒?”四个人同时身子一颤,目光火热起来。

    苏木淡淡道:“我之所以让你们都留在大同,就是要让你们在小王子突围的时候截住他的后路,活捉此獠。若是他被我等活捉,正如君服所所,鞑靼人乃是以部落聚集在一起的,乃是一个松散的团体,需要有一个强力人物才能将他们捏合在一起。若是小王子被捕,鞑靼人必然陷入分裂。到时候,我大明朝北疆无忧也!”

    他用手指戳了戳地图:“只要活捉了他,如此大功,泰山老大人必然封侯。至于进学、君服,也能的得到封赏。”

    如此这次行动真要取得代号。

    就是:封侯行动。

第八百七十三章 苏木的全盘计划

    封侯,虽说胡顺觉得有自己这么一个能干的女婿在,自己早迟是要富贵荣华的,可现在听到这两个字,他还是激动得身子颤抖。

    谢自然也一脸的振奋:“恩师,倒不是学生要贪这绝世大功。学生乃是陕西人,经常行走在鞑靼草原和山陕,以前鞑靼人年年入寇抢劫屠戮我大明百姓,边境百姓受兵灾之后的惨烈之状学生看得实在太多。这次如果能够活捉小王子,就算没有任何功劳可得,学生也再所不辞,愿听恩师调遣!”

    胡进学:“子乔,你下令吧,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干。”

    “好,既然如此,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苏木点了点头,依照脑子中小王子第十三次入侵明朝,应州大战时的真实历史记录说道:“如果不出意外,小王子在知道陛下亲临应州指挥作战之后,必然会全军来攻。鞑靼人长于野战,以皇帝陛下的英明自然不会出营与敌浪战。所以,这一战的态势是,小王子攻,而大同军守。”

    “若说起守城战,大同镇军经验丰富。而鞑靼人以前只知道抢劫,骑着战马来去如风,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攻打有坚固防御的营寨,这次定然会啃到一块硬骨头,一两日之内,根本破不我明军老营。”

    “确实如此。”胡顺和谢自然都是带兵的人,自然不住点头。

    苏木:“根本计算,如果不出意外,太原和延绥两镇已经开拨至大雁门关,依托长城隐蔽起来。见应州战事开启,必须出兵来援,两日之间就能赶到战场。不过,即便集三镇兵马,也未必能吓退小王子。鞑靼人可都是骑兵,野战并不畏惧,反很高兴看到我大明边军与之决战。所以,这一战,太原、延绥未必能讨到什么好,会焦着在一块儿。然后,宁夏镇兵就也会如期赶到预定战场。当然,宁夏刚平定没两年,战斗力也不成,不能对整个战局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关继宗有些气恼:“苏学士你这话不对,鞑靼才多少人吗,我们都集四镇兵马了,怎么还打不过小王子?”

    苏木也不同这个不懂军事的文官解释,他吞一口口水,刚才说了这么多话,有些接不上气:“关键在于宣府和辽东两镇身上,只要他们一赶到战场,这个大包围就算形成了,到时候,六镇兵马齐出,这一仗我们就赢定了。”

    “没错,必胜。”其他三人都是一脸的振奋。

    实际上,就算没有对历史上这一仗的先知先觉,苏木也和正德做过无数次兵棋推演,无论是任何一种推演,结果都以明军大胜而告终。

    在推演中,鞑靼人在与四镇较量之后,士气已经下滑。而宣府镇军乃是就边中兵力最强,装备最好的一镇,他的到来,成为了左右战局的一支有生力量。

    不过,最最后的推演中,苏木还留了一个心眼,没有将小王子最后竟然化整为零分路突围的史实告诉正德,而且,他的主力选择的突围路线又让人意想不到。

    在正德看来,鞑靼人已经彻底落入了包围圈,就算小王子最后能够逃出生天,也必然丢掉全部主力部。也许,在他心中,根本就没想过要杀死或者活捉鞑靼人的大汗。

    苏木:“这一仗我大明朝要获胜也没有任何悬念,不过,如果真那样,也没我们什么事情。怕就怕小王子突围而出,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半路截住他。”

    地图上已经被红蓝两色旗子插满了,可无论怎么看,小王子好象都没有突围的可能。

    正疑惑间,苏木指了指地图,反问:“好了,现在我再问你们,如果你是小王子,会选择从哪一路突围?”

    谢自然:“肯定是从西北大同右卫那边。”

    胡顺:“大同右卫是可以肯定的,不过,搞不好鞑靼人会出人意料地从正北大同方向突出去,不过,他能想到,皇帝陛下肯定也想得到。大同右卫那边肯定会布置兵马阻截。至于大同城,这里又是河流又是坚固的城墙,他要想从这里过去,也不是那么容易,骑兵也发挥不出优势。难道……”他吃惊地看着苏木。

    谢自然也立即明白胡顺想说什么,抽了一口冷气。

    苏木点点头,用手指了指地图东北角:“怀安、万全,只可能从这里走。这一带虽说是宣府镇的地盘,沿途都是宣府的城堡。可你们想过没有,宣府作为这次战役的主力,已经全军出动,后方已经空虚了。而且,那地方咱们都知道,是一个狭长的平坦地带,正利于骑兵逃脱。到时候,小王子从宣府军的屁股后面脱围,谁能想到?”

    开玩笑,口外的地势,中国人都知道。

    没错,这就是在真实历史上小王子突围的路线。

    作为一个现代人,已经提前知道这一战的结果,再不利用,苏木也不用在这个世界上混下去了,也侮辱了穿越者这个称号。

    至于为什么不提前提醒正德皇帝,苏木才不会那么傻呢!

    到时候小王子固然走不脱,他苏木也会因为运筹帷幄之力获取功勋,可胡顺、谢自然、胡进学他们怎么办,不是白来山西一趟吗?

    这个世界是现实的,你就算官高权重,手下也得有一群得力干将帮衬。

    刘瑾牛逼吧,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手把持着整个大明朝的朝政。可就因为手头没有确实掌握一股可用的力量,得罪的人实在太多,最后不也被绞死在菜市口?

    而且,胡顺若是封侯,这侯爵将来可是要传给我苏木亲生儿子胡克己的。

    苏木接着道:“虽说那地方一马平川,无险可据,可要伏击小王子也不是难事,这次从京城来山西,这沿途的山川地貌可都是装在我心中的。有一个地方正好阻截鞑靼北逃之敌,到时候,只需埋下一支伏兵,定然能将小王子留下。”

    谢自然年轻性急:“恩师,就是是什么地方?”

    苏木:“怀安万全一带虽然都是平地,视野也开阔,不利于我军埋伏。不过,你们别忘记了,那里却有一条河。”

    胡顺在山陕一带也是巡查过两年军务的,听苏木这么说,立即问:“你说的是不是洋河?”

    “对,就是洋河。”苏木点点头,他也不明白后世的洋河大曲是不是就是产自这里。

    胡顺担忧地说道:“怕是不成,现在是枯水期,基本上每年只要一如秋就要断流到次年五月桃花汛下来。河里根本就没水。在那里设伏,鞑靼人的骑兵一个呼啸就能冲过去,咱们根本就挡不住。”

    苏木摇了摇头:“泰山老大人你这就不知道了,今年虽然气候严寒,和洋河里却是有水的,还不小。”

    “啊,此话确实?”胡顺吃了一惊,急问。

    苏木郑重地点了点头:“前一阵子我京城驾前处置政务的时候恰好看到万全那边上的一道折子,上面说今年洋河的水大,都冻实了,怕是来年有凌汛,请朝廷拨下款子整修河堤。朝廷怕地方官冒赈,还专门派人去看过。如今,天气暖和成这样,估计洋河也解了冻,小王子的骑兵若是从那里过去,怕是就走不脱了。”

    “好!”胡顺叫了一声好。

    谢自然和胡进学也是满面的激动,同声道:“天佑我等。”

    苏木:“既然大家都没疑问了,现在就听我安排。谢自然。”

    谢自然:“学生在。”

    苏木:“我且问你,你手头还有多少可用之兵?”

    谢自然:“能够派上用场的只有北登营,大约五百来人,就是器甲上差了点。”

    苏木:“不用担心,等下我去同陛下说一声,让大同镇拨些器械给你,就以加强大同防务之名。我同各镇总兵官也熟,他们还会卖我一些薄面。”

    实际上,这段时间苏木在正德皇帝身边参赞军务,他在正德那所受的信重,各镇总兵官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虽说苏木只不过是一个正六品,可那些正二品的总兵官们知道苏木搞不好就是大明朝未来的宰辅,对他也是诸多讨好。苏木有事求到他们都上,他们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推脱?

    苏木:“明日等我随陛下去应州,你就立即带着白登营出发去万全埋伏。”

    “是,恩师。不过,这点人马是不是有些少了?”谢自然还有些担心。

    苏木淡淡道:“小王子就算能杀出重围,身边的人马也必然不多,且长途逃窜,也没多少斗志。你半渡击之,如果还赢不了,以后也不用带兵了。”

    谢自然神情一凛:“是,学生定然不会辜负恩师的期许,若不能留下那小王子,绝不回来见你。”

    “关府君,粮草的事情还得从你那边挪些。大军未动兵马先行,如果此战胜,也免不了你的功劳。”

    “这事好说,我大同府的钱粮还不是学士你问朝廷讨下来的。”关继宗:“君服需要多少粮秣和民夫尽管说就是了。”

    功劳关知府自然想要,关键是,他还想当几年官。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一年,自己任期满了,估计也要退休。如果再立点功劳,这官大概还可以再做下去。

    谢自然:“这次去万全,若再发民夫,动静大了些,若是走漏了风声,怕是要引起鞑靼人的警觉。这样,你把钱粮给我,我让白等营附件的孤店千户所出人负责运送。”

    关继宗:“还是君服想得周全。”

    苏木:“泰山老大人,进学,你们就随君服一道去,负责居中联络。”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应州大战一结束,我就会给你们传来消息,到时候,截住小王子。”

    “君服,马上就是一场空前的大战,收拾好心情,别想太多。一切,等战役结束后再说。”他最后补了一句,想起失踪的囡囡,心情又开始沉重起来。

第八百七十四章 女囚被带走了

    “是。”谢自然点了点头,大战马上就要开始,如果恩师的计划不发生大的变故,就是他建功立业的时候,但表情上却看不出一丝波动。

    功勋古人重要,但囡囡如果有任何意外,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问题是,这事急也急不来。

    苏木知道他的心情,也不劝慰,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为了活跃一下气氛,他又说起钱宁提议用死囚祭旗一事。

    谢自然和胡家叔侄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关知府不住摇头,说不经刑部终审就行刑,置国法于何地,这个钱宁也是个奸佞,厂卫之中能有好人吗?

    胡顺叔侄知道关知府这是无心之话,但表情还是有些尴尬。

    苏木咳嗽一声,关继宗才知道自己失言,忙道:“若说起死囚,大同府衙门的牢房里还关了两人,都是十恶不赦之辈。本来早在几个月前就该押送山西提刑按察司的,鞑靼人入侵,隔壁了南北交通,就一直羁押在大同,这次正好交到大同镇军正法。”

    谢自然想起一事,啊地轻叫了一声:“说起这事,我却想起一人。前阵子我们行都司牢房里还收押了一个谋害亲夫的女囚。”

    一说起是谋害亲夫的女囚,关继宗来了精神,忙问:“可是那妇人红杏出墙,君服你说说。”

    看到关知府一脸的亢奋,苏木心中好笑,他也没想到这个老知府会如此八卦。

    正要喝止,又看到胡顺和胡进学也将目光转过来。心想,刚才关继宗说错了话,大家正尴尬,让谢自然说说八卦,缓和一下气氛也好。

    “其实,那妇人就是我手下一个千户军官的妻子,并没有红杏出墙,也就是看不上那个千户军官的相貌,心中嫌恶,不肯让他近自己身而已。”

    谢自然毕竟是举人出生,读书人,说这种闺房之事也甚是不堪,就用尽可能简略的话将这事说了一遍。

    大约是对这种事情实在厌恶,谢自然甚至没有提汪千户和梅娘的名字,最后道:“这妇人品德有问题,依照国法,当绞,学生当秉公办理。正如刚才关府君所说,因为南北交通断绝,一直关在牢房里,这次正好送去军前祭旗。”

    说到这里,谢自然愤慨起来:“恩师,学生手下那千户军官也甚是丢人。男儿大丈夫何患无妻,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至于如此下贱吗?”

    苏木一笑:“国法不过人情,其实,依我看来,那女子也没有将那千户杀害,也不是死罪。人命关天,君服你如此处置好象有些不妥。”

    谢自然摇头:“不然。”

    苏木打断他的话,微笑着问:“君服扪心自问,如果这女人不是你手下军官的妻子,而那个千户军官又不是如此下贱,这案子你该如何判?”

    谢自然一愣,然后回答道:“或许会将让那妇人的夫家来人带回去,严家管束。”

    “那就是了。”苏木点点头:“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一心要用国法办了她?显然,君服是带了情绪断这件案子的,也又失公允。君子讲究的是仁宽恕之道,君服治军固然要严刑峻法,可别望了,你根子里还是个读书人,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是一条人命,老实说,如此草率地杀人,你已经算不得是君子了。”

    关继宗也连连颔首:“学士说话切合圣人之道。”

    谢自然一脸的羞愧:“恩师教训得是,学生判决此案的时候确实是怒发冲冠,却有失天和了。”

    说完话,他就大喊了一声:“来人……”

    过了片刻,一个书办进来:“见过各位大老爷。”

    谢自然:“去,将牢房里汪千户的娘子给放了。”

    那书办却不动,一脸的为难。

    谢自然:“怎么了?”

    书办:“禀大老爷,人犯已经被提走了。”

    “什么!”谢自然大怒:“谁,那么大胆子竟然在我这里将女犯给提走了?”

    “是……”见谢自然发怒,那书办颤声道:“就在刚才,锦衣卫生进衙门来把她给带走的。说是得了钱指挥使的命令,让将大同城中所有的死囚都带回行宫,也好明日一大早就去应州祭旗。”

    “混帐东西,你怎么不过来禀告?”

    书办要哭的样子:“刚才大老爷议事,说不听你传,任何人都不能进来打搅。再说了,他们可是得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命令啊,小人就算是有千颗胆子也不敢惹他们。”

    谢自然冷笑:“你怕钱宁,难道就不怕某?不要忘了你吃的是谁的饭,某要你何用?”

    书办冷汗就下来了,忙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叫道:“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

    “拖下去,打三十军棍!”

    “算了,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君服,你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苏木缓缓开口。

    谢自然森然地看了那书办一眼:“还不快滚?”

    书办:“多谢谢佥事,多谢苏学士。”

    等书办离开,谢自然冷笑道:“钱宁嘿嘿,钱宁,算什么东西。听胡经历说,这人不过是个佞进小人,不过是会吹牛拍马而已,还真以为他是个权贵?”

    胡顺也冷笑:“君服放心好了,以后咱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个家伙,跟你出气。”

    苏木道:“钱宁表面上是来找君服的不自在,实际上是冲着我来的。而且,杀人祭旗的事情是他提议,自然要迫不及待地办成,好在天子驾前邀宠。一个小人,一件小事,也不值得放在心上。今天之事就说到这里,大家各自准备去吧。”

    说完,就匆匆地离开山西行都司回到皇帝驻跸的行宫,开始收拾行装。

    明日卯时就要出发去应州,作为皇帝身边的贴身秘书,他比任何人都忙,直忙到子时,才上了炕,可炕实在太热,在上面滚了一个时辰,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一听更鼓,已到申时。

    苏木叹息一声,到大军出发,还有一个时辰,这个时候已经没办法再睡觉了。

    就披了衣裳起床,准备带两个随从四下巡视。

第八百七十五章 把东西带回去

    刚一出门,苏木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却见地上都已经挂了霜,外面也是白茫茫一片大雾。

    紧了紧身子,苏木有些担心:“这鬼天气!”

    如果再这么冷下去,洋河如果不化冻,将来小王子溃逃时自可从冰面上过河,谢自然他们就麻烦了。

    听到苏木的叹息,一个随从道:“学士不用担心,眼前的雾气虽然大,可也说明天气要暖和起来,搞不好接下来都是艳阳天,耽搁不了万岁御驾的。”

    苏木这才放心,心中又是一动:大雾天也好,正好掩其他几镇的迹象。

    大同镇都已经全部起了床,到处都是通明的灯火和行色匆匆的人影。

    不觉就走到衙门外面。

    实际上,皇帝御驾一到大同镇之后,附近两条街的房子都号了过去,里面住满了锦衣亲军侍卫。

    毕竟是皇帝亲军,纪律也好许多。

    这边却显得很是安静。

    但那边隐约传来一阵低低的哭声,有男有女,大约三五个人模样。

    大军出发在级,肃杀威严,这阵哭声却显得很是突兀。

    而且,那女子的哭声也有些耳熟。

    看了看前面滚滚的白雾,苏木皱了一下眉头,问随从:“怎么回事,怎么又人哭,如此凄惨,堕了士气如何是好?走,看看去。”

    随从笑道:“那片哭声正是要去应州祭旗的死囚,昨天下午被押来之后,一直就关在囚车里。这天冷得,又没吃什么东西。学士万金之躯,也没必要去看这些凶徒。再说,那事是钱指挥在管,学士若是插手,反是不美。”

    苏木想了想,叹息一声:“虽说他们都是死囚,可也不能如此虐待。叫人送些衣服和热食过去吧。”

    随从有点为难。

    苏木:“也没什么不好去的,你就对钱指挥说,杀囚祭旗关系到陛下亲征,关系到三军将士的士气。若是死囚半路上饿死冻死了,却是不好。”

    “是,卑职这就送东西过去。”

    等随从离开,苏木正要再四处巡视,就有一个侍卫走来:“学士,陛下已经起来了。”

    “就过去。”

    等回到大同镇行辕,就看到正德一身戎装地站在院子里,“苏卿家,想不到你被朕起得还早,来来来,咱们过几招,热热身子。”

    苏木知道正德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身体比起六年前不知壮实了多少。自己虽然也算不错,可现在如果真上去,估计会被正德打得满头是包。被人揭穿自己假装是武林高手,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就笑道:“臣倒是想跟陛下过几招,不过,大军马上就要出征。万岁爷一声令来,下面自有大臣们去办。可臣却没有人支使,凡事都要亲历亲为,可没有那么多功夫。还有,陛下一身戎装,如果要与臣动手,还得更衣。”

    正德一脸的失望:“确实是,那算了,再换衣裳太麻烦。”

    然后就对旁边的张永一点头:“传膳吧,苏卿,你也一切用点。”

    “谢陛下。”

    两人也知道时间紧迫,都提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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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是苏木,就连钱宁也被死囚们的哭声弄得心烦意乱。

    看得出来,皇帝对他所出的用死囚祭旗的主意非常满意。

    看到正德皇帝满意的样子,钱宁大觉振奋,也不耽搁,立即派人去办这件事。

    昨天忙了一个下午之后,他将大同府和各级衙门的死囚弄来之后,就关进早已经做好的木笼里了事。

    反正这些人都是要死的,钱宁自然也想过要给他们任何人道待遇,就那么放在屋外。

    一想起大军誓师,人头落地,鲜血漫天的情形,钱宁就是一阵激动。

    唯一叫他不满意的是,死囚的人数实在太少,整个大同城才找到三个犯人,一女两男。

    如今虽然已经开春,雪也停了,可晚上的天气还是异常的冷,放一盆水在外面,第二天早晨就冻实了。

    三个犯人没有吃东西,在外面又冻了一宿,遭不了这个罪,那个女囚徒就先哭起来,然后,另外一个男囚也跟着哭。

    钱宁办好这件差事之后心情正好,今天就起了个大早,正要吩咐手下兵马尽快吃饭,也好移营去应州。

    这个时候,一个亲信进来,小声道:“禀指挥使,胡顺病倒了,怕是去不了应州。”

    钱宁忙问怎么回事。

    那亲信道:“昨天下午,胡经历和胡进学从山西行都司衙门回行宫之后,胡顺就喊头疼,到最后,竟疼得在床上打滚,说是里面好象有一把刀子在搅。叫太医过去看,摸脉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说估计是风疾,留了一道方子。胡顺既然疼得如此厉害,自然去不了应州,禀告上去之后,万岁爷也准了他的假,就叫他留守大同。胡顺侄子胡进学也服侍他叔叔,也一道告假留了下来。”

    “诶,这事可真?”

    “确实无疑。”

    “哈哈,哈哈,太好了,这才是好事一件跟着一件啊!胡顺这鸟人仗着他是锦衣亲军的老人,一向不将本指挥使放在眼中,他不去应州正好,也免得看了叫人心烦!”钱宁大笑着,心中一阵痛快,笑容也狰狞起来:“风疾,好,好得很,怎么不疼死这个狗东西?”

    这次去应州,钱宁是铁了心要在战场上获取功勋。如果能够有所斩获,他觉得以自己在皇帝驾前的恩宠,怎么着也能弄个爵位。

    按照国朝制度,锦衣卫指挥使应该是国公,怎么着也得是个候。当然,这规矩已经被刘瑾给败坏了,到现在,大家也不怎么当真。

    不过,没有爵位,钱宁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塌实。

    这次去应州,如果有胡顺在,自己根本就指挥不动部。

    却不想,胡顺病倒了,哈哈,这才是天助我也!

    正高兴中,那亲信又道:“苏木派人给死囚送衣裳和食物过来了,指挥使,给不给死囚?”

    “给他们做什么,苏木真是脱了屁股放屁,多此一举。这里可是锦衣亲军,除了皇帝和某,还轮不到他做主,叫来的人把东西带回去。”

第八百七十六章 失之交臂

    亲信苦笑:“指挥使,就这么将东西送回去也未免太不给苏学士面子了吧?毕竟,指挥使和苏学士都是陛下驾前最信重之人,若是为了这点事情闹得不快,不值当。”

    钱宁哼了一声,火暴暴地来了一句:“不给他面子如何,给他面子又如何,反正他也是处心积虑想着要挑我的错,好让他丈人抢了某屁股下的座位。既然他有害我之心,咱也不会同他客气。”

    一想到苏木的厉害,钱宁突然想起官场上的许多传说,心中不禁打了个突。

    据说,最早的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就是坏在苏木手头的,接下来死在他手上的还有淮王、安化往,宁夏游击将军仇钺,锦衣卫经历司经历高原,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

    可以说,这家伙就是个丧门星,谁碰上谁倒霉。

    无论是权谋还是军策,这人就没有过败绩。

    如果被他盯上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刹间,钱宁莫名其妙地感觉后颈窝一凉。

    那亲信赔笑道:“钱指挥,按说苏学士同你是敌非友,可他这次去却派人给羁押在锦衣衙门手头的死囚送衣裳送食物,估计也想到指挥使会将东西退还。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呢,这事倒值得推敲。”

    钱宁抽了一口冷气,连声道:“对对对,估计那苏木也知道我会将东西退回去,却故意这么干,难道是设了个圈套给我钻?不成不成,我偏偏不能遂了他的愿望,这东西我还真要收了。”

    亲信道:“钱指挥说得是,东西不妨收下。还有,天气这这么冷,从大同去应州,怎么着也得走上两日吧。若是这死囚受不了冻饿,死在半路上,到时候指挥拿什么祭旗啊?”

    钱宁省悟:“说得是,这两日得好生招待那三个死囚,叫他们吃好喝好。”

    他摸了摸脑袋:“这可是我第一次捞到护卫天子亲征的好差使,这次定然好好好做。说起来,这几日事务繁忙,某却有些劳顿了。”

    亲信讨好地说道:“指挥身娇肉贵,适当地歇息也是要的。下官看那三个囚徒中的女囚犯生得花容月貌,杀了也可惜,何不送过来服侍指挥使?”

    钱宁哼了一声:“你是不是得了那女囚的好处,这才过来说情。”

    “卑职哪里敢?”

    钱宁:“翻遍了整个大同才寻到三个死囚,你却要让我放一个,只杀两个,却是不美。凑三个,正好是三阳开泰。”

    开玩笑,这事乃是钱宁提议的。他巴不得杀得越多才好,杀得血流成河,他的功劳月大。只杀两个,有什么意思?

    “是是是,杀还是留还不是指挥一句话的事,确实,只杀两个,确实有些不妥。”亲信又道:“不过,那女囚确实生得不错,要不,还是先送过来服侍钱指挥,当做废物利用吧!”

    听到他的话,钱宁心中一动,正要叫他将人带过来。

    想了想,又道:“马上就要去应州,本指挥那里有那么多闲情逸志,等到了应州再说吧!”

    亲信连连点头:“指挥说得是,等到了应州,小人一准将那女囚给指挥送来。”

    一想到那女子的美貌,亲信小腹中突然有一股热气涌起。心中突然想:好一个美娇娘,要不,我先吃了再说。

    可转念一想,不成,这里去应州路上根本就没机会。一到地头,就要送那女子去服侍指挥使。再说,指挥使心胸狭窄,若是知道我先碰过那个女囚,我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要走,钱宁又叫住他:“等等,你派几个探子,把苏木给我盯住,若他有异动,立即过来禀告。”

    “是,指挥使。”那个亲信心中却是一阵叫苦,心道:这可难办,苏学士什么身份,成天侍侯在天子驾前,我又如何盯得住他?

    ……

    “快些吃,吃了好上路。”囚车旁边,一个锦衣卫厉声呵斥。

    苏木送过来的衣食都已经发到三个死囚手上,三人大约也是有些支撑不住,急忙穿上棉袄,又猛喝了一个热片儿汤,这才缓过神来。

    可听到这话,其中一个瘦弱的男囚以为马上就要行刑,手一颤,碗落到车中,惊叫一声,哭出声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不许哭!”那锦衣卫一鞭子抽出去,打在笼子上面,发出蓬一声。

    另外一个囚车之中,一个黑壮的汉子大叫一声扑到囚车栅栏上,大叫:“二十年后,爷爷又一条好……啊!”

    锦衣卫如何肯让他将话喊完,提起棍子一棍捅进去,正中那人面门。

    那汉子如何经受得住,口鼻中皆冒出血来,却是再说不出话。

    锦衣卫冷笑:“想死也没那么容易,怎么这也得等两天,等到了应州再说。提醒你们一声,这两日你们都又好吃好喝,不过得给爷爷老实点。否则,嘿嘿,昨天的滋味你们也是尝过的,怎么,还想来两天?”

    听到不用立即死,那瘦弱汉子连连作揖,手上的镣铐响成一片:“是是是,军爷说得是,小人一定老实,一定老实。”

    “知道就好。”那锦衣卫道:“快些吃,马上就要开拨了。”

    说着话,大约是这个囚徒身上实在太臭,他皱着眉头背了手走远。

    瘦弱的囚徒见看守走开,惊喜地朝对面囚车中的黑壮汉子叫道:“乌老大,咱们暂时还死不了,天大之喜,天大之喜。”

    乌老大满面都是血,显得很是凶狠,他抹了一把脸,道:“归小二,看你着鸟样,刚才尿裤子了吧?就算今日不死,过两日不一样要被人砍头。依老子看来,干脆来个痛快的才好,早死早投胎。”

    归小二听乌老大这么一说,面容又苍白起来,一身都在乱颤,喃喃道:“是啊,过两日不一样要死。”

    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乌老大被他哭得心烦:“归小二,我**妈,你就不能安静些。死就死,你这辈子坏了那么多良家女子的贞洁,死有余辜。爷爷陪你一起行刑,没得污了我的名声。”

    归小二被乌老大这么一通骂,也怒了,回嘴道:“姓乌的,我就喜欢女人,怎么了。”

    乌老大冷冷道:“喜欢女子不是错,有钱,窑子里多的是。可你这个畜生,竟然强X嫂子,枉披人皮。”

    归小二:“你倒是教训起我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一个山贼,抢劫过路商贾,手头没少粘人血,记得你落网那天,好象见人杀,如此豺狼成性。你又凭什么教训我。乌老大,平日间我怕你,现在隔着囚车,你又能拿我如何?”

    乌老大暴跳如雷,可无论他如何伸出手臂,却死活也够不着归小二。

    这两人闹成一团,其他几个锦衣卫也不来制止,就在一边笑嘻嘻地看热闹。

    归小二见乌老大拿自己没有法子,更是得意,叫嚣道:“姓乌的,你虽然犯下那么多人命案,可你平日间得了钱却不敢拿出先现眼。到最后,不也人赃并获。哪比得上我,嘿嘿,咱虽然免不了一死,可也睡过不少女人,就算死了,也是风流鬼。说起来,还真有点同情你了。”

    “你你你……”乌老大一张脸气得通红,再说不出话来。

    见将他骂住,归小二本就是个猥琐小人,也忘记了自己过两日就要被人砍掉脑袋,得意洋洋地扭头去调戏旁边囚车里的那个女囚:“喂喂,娘子,你我相处一夜,小生对你是惊为天人。看你穿戴也不是寻常人家妇人,却不知道姓甚名谁,又是什么来历,我叫归小二,将来咱们黄泉路上也好结个伴。”

    那女子却只捧着面碗,垂泪不语。

    归小二:“娘子别怕,反正不过是一死,哥哥会陪你的。”又朝锦衣卫叫道:“官长,能不能行个方便,把我同这位娘子关在一辆车里。”

    一个锦衣卫唾道:“关一起,你想得美。你这小人,若真把你同她关一起,你这小子就敢当场把人家给奸污了。”

    归小二邪淫一笑:“这样不好吗,这路上有走两日,官长们且看小人的御女手段,也好看得热闹。”

    “哈哈!”众人都大笑起来:“这厮,越发说得恶心了。”

    那女子猛地抬起头来,凌厉地看了归小二一眼。

    不知道怎么的,归小二心中却有些畏惧,再不乱说话了。

    “好了,出发吧!”一个领头的锦衣卫走过来,看了看那女囚,喝道:“汪宫氏,你怎么不吃东西。”

    没错,这个女囚正是梅娘。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昨天本在山西行都司衙门的牢房里好好地关着,却涌进来一群锦衣卫,问了名字,就将自己押到了这里来。

    梅娘在牢房里关了两月,也知道都司老爷一心要将自己办了。对于生活,也没有任何生趣,心中也不惊慌。

    等到了这里,冻了一夜,实在有些经受不住。

    她毕竟是个女子,虽然已经了无生趣,可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至于送过来的片儿汤,更是一口没吃。

    她却不知道,自己先前哭泣之时,哭声已经惊动了苏木。差一点,两人就能见面。

    梅娘摇了摇头,将面碗递还给锦衣卫。

    “走!”

    一声令下,大军起行。

    皇帝移营,何等威势,队伍浩荡地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完。

    出了大同,旷野之中依旧是一片雪白大雾。

    到处都影影绰绰的士兵在飞快行军,间或着有军官骑马来回奔驰位置秩序。

    “快快快,跟上,怎么回事,锦衣亲军,别掉队!”

    几匹快马飞驰而过,为首的却是一个文官,大袖飘飘,竟是说不出的从容潇洒。

    一闪,就消失在浓萎中。

    “这人却是很眼熟,有些像……有些像那贼子!”梅娘心中一颤。

    她却不知道,刚才和她错身而过的正是苏木。

第八百七十七章 有些仿佛

    对于那贼子,梅娘可谓是刻骨铭心了。

    当年自己听说丈夫在沧州做官的时候,心中不知道欢喜成什么样子。

    可说来也怪,丈夫做了官,按说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喜事,他早该带信回家,送些东西才是。但丈夫去沧州之后就没有一点消息传来,失望之余,梅娘只能用朝廷官不能带家属,又或者那死汉子公务实在太忙,没空捎信回家来安慰自己。

    待到老家真定遭了水灾,实在是活不下去了,眼见着身边的亲戚一个接一个死在灾害里,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只能一咬牙,带着女儿去沧州投亲。自己饿死不要紧,可囡囡还是个孩子啊!

    等到了沧州,寻到死汉子的消息,知道他住在客栈里时,梅娘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和女儿的苦难就要过去了。当时做在客栈院子里等丈夫的时候,梅娘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紧张,几年没见到他,也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还会如从前一样疼自己爱自己吗?

    可丈夫没有等到,却等到了一个陌生的大恶人。

    如果没有猜错,这人应该是顶替了丈夫的名字来沧州做官,还有很大的可能自家丈夫就是死在他手上的。

    这个时候,梅娘也认识到人心的险恶。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那大恶人怕走漏消息,竟以囡囡胁迫自己,将她们母女软禁在客栈之中,还派了看守。

    梅娘被关在那里,日思夜想就是如何报仇。

    后来,她鼓起勇气上了公堂,但结果却出乎自己意料。这个大恶人奸狡巨猾,在沧州好象很有势力的样子。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如果是他的对手,最后还被人当成了失心疯。

    到这个时候,梅娘已是彻底死心了,若不是看到囡囡的份上,早就没有力气再生在这个世界上。

    再后面的事情,梅娘不敢想象下去。

    那大恶人好象遇到了什么大麻烦,无心在料理她和囡囡,在要了自己的身子之后,大恶人竟然将她们母女给放了。

    被人污了身子,梅娘彻底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带着囡囡回到了真定。

    真定依旧是那副破败的样子,眼见着就要饿死在老家,这个时候她听人说自己的父亲和大个已经去了大同。为了谋一口饭吃,为了将女儿养大,梅娘咬了咬牙,又来了大同。

    却不想,父亲和兄长竟然又如此狠毒的心肠,为了钱,竟让自己嫁给千户汪连。自己好端端的一个良家妇人,烈女不嫁二夫,这辈子是要为富贵守节的,如此肯再给他人做浑家。

    可父亲和哥哥却说他们绑了囡囡,若自己不答应,就要卖给人贩子。

    父亲和哥哥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对于他们的话,梅娘是一点也不怀疑。为了女儿,她一咬牙同意了。心中也是颓然,自己的身子已经被那大恶人给玷辱了,就算想再给富贵守节,也是没有可能。如果嫁给那军官,女儿能够重获自由。自己若是带过去,也能抚养她长大成人,为了女儿,就算什么样的苦什么样的屈辱,也得受了。

    但等到拜堂那天,却没有看到囡囡。去问父亲和哥哥,哥哥一脸凶狠地说,你也别找囡囡了,那死丫头片子已经失踪了好几天,躬道她去了哪里,是她没福,谁也救不了。

    这个时候,梅娘这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

    也就是从那天起,她心中就只有恨,恨父亲和兄长,恨汪连汪千户,恨自己竟然是个连续跟了三个男人荡妇。于是,从那天起,她就随身带着一把剪子,绝不肯让那汪千户近自己的身。

    按说,以她的性子,早就该将那把剪子直接插进自己心窝死了干净。可一想到囡囡,却下不了手。心中还存这一个幻想:“或许有一天,我们能够母女重逢,梅娘啊梅娘,无论如何屈辱,你都要坚持活下去。”

    此刻,看到苏木从自己面前骑马潇洒而过。

    梅娘心头那股仇恨突然涌了起来:是他,是他,若非他当出害了富贵,我又怎么可能流落到山西,囡囡有怎么可能与我失散!

    她坐在囚车里,猛地抬起头,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柔声问押送囚车的一个锦衣卫生:“敢问军爷,刚才过去的那人是谁?”

    雾气实在太大,她也不敢确定这人究竟是不是那贼子。

    那锦衣卫瞪了梅娘一眼,喝道:“你一个死囚,这也是你配问的。”

    听到这一声呵斥,梅娘性子本柔,胆子也小,惊得低下头去,道:“看起来眼熟,以前好象认识。”

    话音刚落,旁边囚车中的归小二就咯咯笑起来:“喂,那妇人,你还不死心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抓一根救命稻草。刚才那位大人看起来好生威风,你可别乱攀亲戚。”

    乌老大早就看那归小二不顺眼,瞪了他一眼,喝道:“人家看到看熟之人,问一句又什么打紧。”

    话还没有说完,大约是声音大了些,身上又中了一棍。

    乌老大痛哼一声:“怎么又打我?”

    动手那锦衣卫喝道:“大军出征,岂容你等喧哗。再鸹噪,割了你的舌头。”

    锦衣卫的刑法大家都是知道的,乌老大脸色一白,立即乖乖地闭上了嘴。

    那锦衣卫又看了梅娘一眼,冷笑:“兀那妇人,你叫汪梅氏吧。我劝你少找麻烦,反正你后天也免不了一死,若是老老实实的,到时候给你一个痛快。否则,到时候那一刀下去,你能不能立即死去,谁也不敢保证。”

    威胁了一句,那人又指着归小二道:“刚才这泼皮说得是,别乱攀亲戚,刚才那位先生也不是你攀得起的。实话告诉你,人家是天子驾前第一重臣,翰林院学士,将来可是要做内阁阁老的。阁老知道吗,就是宰相。”

    这人是胡顺的人,苏木是胡顺的女婿,他自然也是非常得意。再加上梅娘看起来生得美貌,禁不住补充了这么一句。

    “宰相我知道,就是戏文里的诸葛亮、魏征……哎哟!”归小二话还没有说完,身上就中了一棍,疼得面容都扭曲了。

    那锦衣卫喝道:“爷爷说话,你这个死囚也配插话?”

    梅娘听到这话,喃喃道:“原来这样,看来是我认错人了。”

    没错,那大恶人在沧州虽然势大,却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巡检。而刚才过去那人却是宰相,两人的地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或许,他们也就是长得有些仿佛吧!

第八百七十八章 临刑

    虽说上头已经传下命令,必须让这三个死囚吃好喝好,保证他们在行刑那天活蹦乱跳,却不也不防碍他们折腾犯人。

    特别是在大军前行的关头,狭小的区域内集中了几万兵马,若是犯人逃走,随便找一套军服穿在身上,往队伍里一混,要想再将他们找出来,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而这事钱宁是当成政治任务来办的,一心要在这上面获取皇帝的欢心,就下了死命令,必须把三个犯人给看好了。若是走脱,对不起,就用看守来充数。

    大家也知道这事的要紧,几个人轮流盯着梅娘、归小二和乌老大。

    犯人吃得好穿得暖,精神就好,难免不动逃跑的心思。尤其是那个乌老大,本就江洋大盗出身,保不齐懂得解索的法儿。

    所以,得让这三人没精神想东想西。

    因此,这三具囚车都做了特别的设计,在栅栏上绑了不少木杠,杠子一头削尖,正对着犯人。

    犯人如果乱动,一不小心就要被尖头刺中。

    因此,三人在囚车之中只能保持战立的肢势,还得用手紧紧地抓着头上横梁。

    即便如此,随着囚车的颠簸,三人还是不断被戳中身体,疼得钻心。

    至于睡觉,根本就别想。

    刚开始的时候,三人还能支撑,可一天下来,竟是坚持不住了。

    最最让人恼火的是,到了晚间,也没办法睡觉。

    人得不到好的休息,精神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到了第二天,即便是最强壮的乌老大也是面色苍白,站在囚车中,眼皮子不住打架。

    归小二早就被酒色淘虚的身子,昨天在路上还不断以污言秽语调戏梅娘取乐,到今天,却是站都站不稳了,连话也说不出话来。

    一个颠簸,他竟是一头撞在木杠子上,额头被刺得鲜血淋漓。

    同昨天一被刺中就夸张地惨叫不同,这一回归小二竟软软地挂在上面,一动不动如同死去。

    领头那个锦衣卫吃了一惊,喝道:“不许死,来人,给他包扎一下。”

    一个锦衣力士冲上去,手脚麻利地给他上了药。

    归小二有出气没进气:“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领头的锦衣卫冷笑:“想死,等明天吧,来人,灌药。嘿嘿,小子,你祸害了那么多良家妇女,死有余辜。不过,你若是现在死了,爷爷可不好向上头交代。放心好了,这一口老山参汤灌下去,就算你已经进了阎王殿,也能把你给拉回来。”

    又有人端来人参汤,粗暴地给归小二灌下去。

    说来也怪,那归小二惨白的面容立即红润起来,并大声咳嗽,咳得鼻子中有青青黄黄的东西喷出来。

    虽然对这人厌恶到极点,梅娘还是心中不忍,将头转了过去。

    乌老大也是心中惨然,忍不住叫了一声:“军爷,还有多久才到地头啊?”

    锦衣卫头子:“急什么,现在才到西安堡,明天晚间应该能到。姓乌的,听说你也是一条汉子,只可惜你杀人太多,运气不好,落到咱们手上。你若是晓事,就别给大家找麻烦。后天行刑的时候,绝不折辱于你。”

    乌老大:“如此多谢军爷,不过一天一夜没睡,还真有些扛不住,烦请给我一碗药汤。”

    “好说。”

    领头那锦衣卫头子让人给了乌老大一碗人参汤,又回头看了梅娘一眼:“汪宫氏,你要不要?”

    梅娘也不说话,只摇了摇头。

    锦衣卫头子心中赞了一声:表面上看起来这妇人甚是柔弱,却不想,这一天一夜下来,就连姓乌的也扛不住,这女子却是一声也不吭,倒是个人物,叫人心中却是有些佩服了。听人说,此人乃是一个千户军官的浑家,本来罪不至死。只可惜她丈夫得罪了上司,上头报复,定了她一个死罪。可惜了,可惜了!

    心中佩服的同时,对梅娘却多了一丝怜悯。

    就这样,梅娘三人坐在囚车里继续前进。过了一日,到出大同第三天傍晚。

    这三天都是艳阳天,太阳从早都晚晒着,地上的积飞快地化尽,远远看去,远方的地上隐约透出一丝新绿,可惜,被千军万马一践踏,立即变成乱七八糟的黄色。

    既然如此,抚面而来的暖风还是让人心情舒畅。

    春天已经到了。

    不过,这一切对于梅娘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她也感觉不到。

    三天两夜,又没办法睡觉,脑袋中早就混沌一片,只感觉脚软得好象踩在棉花上面。

    站在囚车里,行着行着,就会莫名其妙地睡过去。

    等到身体碰到尖锐的杠子,立即一个激灵醒过来。

    这三日,梅娘也不知道身上被刺出多少预青,早就疼得麻木了。

    其他两个死囚,也同样不好受,归小二满脸都是伤,不住低声哭泣:“让我死吧,让我死吧,这个罪实在遭不住!”

    乌老大已经没有立即骂娘,就那么咬牙扛着,直到将牙齿咬出血来。

    梅娘正懵懂间,突然听到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大呼:“到地头了!”

    “万岁,万岁!”

    这声音如此之大,简直就是响彻云霄了。

    三个死囚同时被惊醒过来,抬头看去。

    却见夕阳的余辉中,前方是一片大得出奇的营寨。高大的栅栏、碉楼、在大风中猎猎起舞的红旗,在光影中剪出清晰的剪影。

    “砰”一声,号炮响起。

    一群归鸟联翩升高,又乘着春日的热气流,回旋在应州广阔的原野上。

    无数铠甲如洪流一样,整齐入营,闪烁明亮,如同一条金属的河流。

    野原阔大,烈风肃杀,竟是如此壮阔之美。

    即便是个死囚,三人也被大军前行的雄浑震得无法呼吸。

    他们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夕阳落山,天彻底黑下去才进了老营,被关进一间土坯房里。

    拖下了囚车,扔进草堆里。

    “总算到了,舒服啊!”乌老大直接抢了一个墙角,径直躺了下去,感叹:“虽说谷草堆,可这惬意劲,真是给个皇帝也不换。抓紧时间睡觉吧!”

    梅娘看了看四周,发现脏得厉害,如何躺得下去,就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已经三天两夜没睡觉,眼睛刚一闭上,竟在一刹间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却感觉胸口一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猛地惊醒过来,却看到一张淫邪的脸,不是归小二又是谁。

    只见,归小二那只脏乎乎的右手已经伸进了自己的怀里。

    若不是天气冷,归小二手上的镣铐正好落到她的胸口,将她醒,这次还正让这猥琐小人给羞辱了。

    梅娘惊叫一声,猛地跳起来,护住胸口:“你想干什么?”

    归小二流着口水:“妹子,这几日咱们也算是同生共死了,俗话说日久生情,我对妹子你是很仰慕的。眼见着咱们明天就要共赴黄泉,要不你今天就给了我吧,以慰相思之苦。”

    说着话,就怪笑着逼来。

    正在这个时候,一根铁链子却扫过来,正好扫在归小二脚上。

    归小二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梅娘抬头看去,却是乌老大。

    归小二叫立即声,怒道:“乌老大,你这是在做什么?”

    乌老大冷笑:“姓归的,爷爷最瞧不起你这种犯了花案的,少在我这里搞邋遢事。”

    归小二道:“乌老大,什么邋遢事啊?这小娘子生得不错,反正明天咱们都得死,干脆你我一起受用了她。要不,你先上!”

    “去你妈的!”乌老大大怒,跳起来,一拳将归小二打了个乌眼青:“你当爷爷什么人,没错我是个杀人放火无恶毒不做的坏人,可还是有自己的操守的。这种祸害女人的事情只有畜生才干得出来,你若在乱来,等不到明日,现在就结果了你。”

    归小二见乌老大一脸的杀气,心中惧了,躲在墙角:“不干就不干,至于打人吗?还是睡觉要紧。“”说完话,就闭上了眼睛。

    梅娘忙朝乌老大一施礼,垂泪道:“多谢,乌老大。”

    乌老大叹息一声:“妹子你这几日好样的,那心志和秉性竟被我们男儿还刚强,我心中也是佩服。放心好了,有我在,这贼子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多谢乌……”

    乌老大已经发出响亮的鼾声。

    梅娘虽然已经疲惫欲死,可心中担忧,又如何睡得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门开了,一股浓重的酒肉香味袭来。

    原来是几个锦衣卫端了酒食进来,领头的依旧是押送梅娘的那个,好象姓王,是个百户。

    “好香!”乌老大一翻身起来。

    归小二也醒过来,急忙爬起身。

    “当然香了,断头饭。”王百户朝三人点了点头:“好好受用,现在距离天明还有四个时辰,你们还想要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他让人将酒菜放在地上。

    乌老大已经抢先一步扑上去,撕下一个鸡腿,大口地嚼着。

    归小二也不示肉,撕下另外一个鸡腿。

    梅娘对这两人心中畏惧,也不敢上前,就默默地站在一边。

    王百户:“你怎么不吃,想做个饿死鬼吗?”

    梅娘:“没胃口。”摇了摇头。

    “还是吃点吧,否则路上要做饿死鬼。”王百户叹息一声,然后又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现在就说,我让人录下来,给你带回家去。”

第八百七十九章 希望

    “遗言……家人……”梅娘呆住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话好说。

    父亲和哥哥,他们算是亲人吗。当初,为了一口吃的,就能将我送给汪千户,甚至还用囡囡来胁迫于我。

    在他们心目中,我不过是一件能够换钱的什物,现在,我又有什么话好同他们讲。

    至于汪连汪千户,虽说我已经同他拜堂成亲,可内心之中却从来没有那他当丈夫看过,也没让他近过身子。就因为他要强娶我,这才使得我和囡囡骨肉分离,对于汪连,除了恨,还有什么话好讲?

    唯一想说的是,囡囡,囡囡乖女儿,你现在究竟在哪里?你不知道娘这四年来都一直牵挂着你吗?当年和你在大同分手的时候,你才十岁,如今,定然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也不知道如今生得什么模样,你还记得娘吗?

    娘还有四个时辰好活,临走前,娘想对你说:“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想到女儿,顾不得有人在旁,梅娘大声抽泣起来。

    王百户面上不忍,转头喝问其他两人:“你们有没有遗言,快说。”

    归小二一想到自己天一亮就要被人砍掉脑袋,面容一白,鸡腿掉在地上,一身都颤抖起来:“没……没有了……”

    “你呢?”王百户看着乌老大。

    乌老大:“我一家人早在十几年就死球光了,也没啥可说的。”

    “那就这样了。”王百户退到一边,看着两人吃喝。等他们吃完,也好将碗筷带出去,防止这三人一时想不开,用这些东西自杀。

    梅娘还在哭,听得人心中发酸。

    乌老大喝了一大碗酒,将酒壶一摔:“哭得人心烦。”

    “对不起,对不起。”梅娘忙说,面上带着歉意。

    乌老大心中一软,柔声道:“妹子别怕,不就是一死,就算活上一百年,不也有那么一天,任何人都逃不脱的。放心好了,这黄泉路上,我会照顾你的,也没有小鬼敢欺负你。”

    说着,就狠狠地看了归小二一眼。

    梅娘心中感激:“多谢乌大哥,如果不介意,将来就算到了阴曹地府,咱们也以兄妹相称。怕就怕,乌大哥瞧不起我这个妹子。”

    乌老大哈哈大笑:“好好好,想不到我乌云临死前还有了你这么一个亲人。其实,自从干上了这没本钱的买卖,我早就把自己当成死人了。如今却有了个家人,死而无撼了。妹子,说起来,你的模样还有些像我的娘,没准几百年前咱们还是一家,身上还流着一样的血。只可惜我娘,十二年前却因为没钱病死在家里了,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没本事给她抓药。”

    说着,竟落下泪来。

    梅娘听他说得凄惨,再也忍不住,哭得更大声:“囡囡,囡囡,乖女儿,你究竟在哪里,你不知道娘在想你吗?娘不想死,娘想再看你一眼啊!”

    王百户不忍心听下去,“收了碗筷,走吧!”

    就率先出了牢门。

    梅娘已经陷入了痴狂,口中只不住说:“我要见囡囡,我要见囡囡,我不能死,不能死!”

    声音越来越大。

    归小二:“疯了,疯了!”

    突然间,他看到梅娘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光彩,大叫一声:“王百户,请留步,小女子想问你一句话。”

    王百户本就同情梅娘,听到喊,禁不住停下脚步,回头:“你想问什么,尽快。”

    梅娘一咬牙,颤声道:“那天那个骑在马上的文官究竟叫什么名字?”

    “什么文官,哪天?”

    梅娘:“就是出大同第一天,早上看到的那个文官,你们说他将来是要做宰相的,究竟叫什么名字?”

    “哦,你是在问苏学士啊。”王百户道:“苏学士姓苏名木,字子乔,怎么了?”

    “啊,苏木!”梅娘仿佛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一连后退了几步,直到撞到墙上才停了下来,失惊:“他竟然是苏木,以前不过是一个巡检,怎么做到宰相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果然是有些不妥当,疯了。”王百户叹息一声,正要回头。

    突然间,梅娘大叫起来:“我要活下去,我要见囡囡。王百户,请去告诉苏木,就说梅娘被关在这里了。”

    王百户抽了一口冷气,目光犀利地看着梅娘:“你认识苏学士,你是他什么人?”

    梅娘大声道:“我是他娘子。”

    “啊!”乌云乌大老大吃惊地张大嘴,一块鸡肉落到地上。

    归小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汪宫氏,说我怕死,我看你比我更怕死,这种弥天大谎也编得出来。你就是一个芥子般的民妇,人家可是当朝宰相,你说是他娘子,哈哈,也要有人信啊!”

    乌云:“妹子,你醒醒,你醒醒。”

    王百户也觉得梅娘是疯了,心中更是怜悯。但表面上还是沉着脸,喝道:“汪宫氏,苏学士何等人物,你自是一个千户军官的妻子,休要污了学士的清誉。仔细告诉你,苏学士的家事我也知道,他正妻姓吴。两头大姓胡,娘家泰山老大人正是我锦衣卫经历司胡经历。”

    “不不不,你听我说。也许是我说错了,我不是苏木的妻子,是他的小妾,小妾。”一想到女儿,梅娘产生的了强烈的求生**,也豁出去一张脸不要了:“当年,我在没嫁汪千户之前和苏木一道住了几个月,还有个女儿。苏木离开我们娘俩的时候,还留下了地址,叫我到时候去京城寻他。”

    说着,就将苏木在京城的地址同王百户说了。

    王百户乃是胡顺的人,苏木家住哪里他自然是知道的,听梅娘一说,果然不差。

    心中大震,为了保险,他又道:“苏学士名满天下,他在京城中的府邸也有不少人知道啊,光这一条,并不能说明什么?”

    梅娘:“王百户,民女一直住在大同,若是要欺瞒于你,又怎么可能知道苏木在京城的家究竟在哪里。还有……”

    “还有什么?”王百户乃是北镇抚司出身,办惯了案子的人,心思也缜密,听梅娘说得有理,心中也是一动,却信了三分。

    慎重起见,他还补上了一句,问。

    梅娘面上突然带着一丝红晕:“还有,苏木有……有痔疮,经常便血……”

    “有痔疮的人多了,这不能说明问题。”

    梅娘一咬牙:“苏木谷道有外痔,肉眼可见。”说到这里,她羞得将头低了下去,只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丝!”王百户没想到梅娘能够将这样的**都说出来,心中却是完全信了。

    他深深地看了梅娘一眼,森然道:“梅娘,希望你说的话就是真的。”

    说完,就指了指三人,对手下道:“看好他们,尤其是这个女子。”

    说完,就大步朝外面走去。

    王百户却没发现,在他身后,梅娘深深一拜,目光中露出了希望。

    他决定,这事无论真假都得向苏木禀告。

    当然,如何问,得讲究技巧,千万不能得罪苏学士。如果此事不真,也没什么,大不了白跑一趟。自己是胡顺的亲信,苏木作为胡经历的女婿,最多心中不块,也不会拿他王百户怎么样。

    况且,苏学士是一个和气的人,对人,你地位越低,他越客气。

    如果梅娘确实是苏木从前在外面置的外室,自己如果能够把她给救下来,那才是真正的攀上了未来的内阁大学士了。有这份人情在,将来想不飞黄腾达都难。

    无论如何,这事都值得一试。

    一想到自己竟然救了大学士的女人,王百户一身的血液都兴奋得沸腾起来了。

    ……

    梅娘竟然认识苏学士,这个消息实在太让人震撼了。

    半天,乌云才问:“妹子,你真认识那位大人?”

    梅娘点点:“乌云大哥,我不会认错人的,确实是他。难道你不相信我?”

    “我自是相信你的。”乌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面上露出笑容:“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却不知道那位苏大人能否救你出去。”

    旁边的一个锦衣卫突然一笑:“如果这女人真是苏学士的女人,要放她,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乌云哈哈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看得出来,他的笑是发自内心。

    旁边归小二冷笑:“没准是骗人的,乌老大,你就别做梦了,还幻想着你这个新认的妹妹真的认识什么大人物,到时候也好顺手把你给救了。咯咯!”

    “你!”乌云大怒,横了他一眼,因为有人在场,他也不便发作。

    经过归小二一打岔,大家都沉默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

    梅娘身子一颤,直起脖子朝外看去。

    乌云忍不住叫了一声,走到门口:“可是王百户来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腿踢倒在地。

    进来的确实是锦衣卫,不过却不是王百户。

    守在门口的人问:“林大哥,你来这里做什么?”

    姓林的锦衣卫看了梅娘一眼,一挥手,就有两个随从进来脱着梅娘就走。

    林姓锦衣卫邪淫一笑:“钱指挥听说汪宫氏貌美如花,叫我来带她过去侍寝。”

    “啊,不!”梅娘惊呼一声,就要朝墙上撞去。可她又如何是那两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力士的对手,就算想死也死不了。

    立即被人提了出去。

    “救命……囡囡,囡囡……苏木,大恶人……救……”

第八百八十章 歹毒心肠

    而此刻的囡囡究竟在什么地方,又是被谁抓去了呢?

    这个时间,在座看起来很是普通的小院子里。

    这座院子皆由青砖制成,一共有三个房间,就其制式,也就是大同城中普通民户模样。

    不过,挤在一大堆用黄土夯制的民居之中,却显得气派。

    实际上,这是一座看起来规模不小的的镇子,如果站在屋顶,放眼看去,都是连绵的房舍,至少有一百户人家。北方的村落规模都大,一个村子有上千人也不希奇。

    太阳早早地升上天空,薄雾淡漠如烟,朦胧中,院子里,路边上的柿子树正萌发着新绿,空气中迷茫着青草和炊烟的味道。正该是一个静谧的清晨,但村子里却热闹起来,街巷之中满是扛着农具的民夫,有说有笑地出去出门耕作。一时间,狭窄的街道竟然显得有些挤,也破坏了这淡淡的田园牧歌般的景致。

    宫贵是被这片喧哗声惊醒的,实际上,这样吵闹声对他来说并不陌生。自从两个多月前,千户所一下子安置了上千流民之后,这里一直都是如此。

    新任的山西行都司都司谢大老爷来大同任职之后,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将逃难来大同的流民收容安置到各个千户所里,说是要用开垦荒地来抵偿卫所养活流民的开支。

    开玩笑,开垦荒地是那么容易的。一年恳,二年生,这地要到第三年才能略微有些肥力,到那个时候才能看到一些产出。而要养活这一千多口人,却是要将大把大把的粮食撒出去的。

    这么看,这笔生意见效得慢。

    不过,就算心中不愿意,又能有什么法子。女婿虽然是个千户老爷,在这孤店所也是咳嗽一声地皮就要颤三颤的大角色,可同谢大老爷比起来,却是如同芝麻绿豆一般,不值一提。

    人家谢大老爷什么人物,山西都指挥使的佥事老爷,统管着整个山西的兵马。

    在宫贵看来,简直就是高在云霄。

    军令一下,女婿敢不答应?

    为了供养这一千多流民,虽说上头也拨下来不少棉布和谷子,可人实在太多,杯水车薪,最后还不得女婿汪千户自掏腰包贴补。

    就宫贵所知道的,汪千户这两个月是穷得精光底掉,不但库房里的谷子都被这么多人口吃得干净,连这些年积下来的储蓄也都扔进这看不到底的黑窟窿里。

    女婿的日子过得如何,宫贵才不关心呢。只不过,汪连这鸟人手头没钱,供养起自己这个老丈人来就没那么大方了。

    若是在往年,他和儿子整天躺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做,每个月也有六两银子入项,这点钱,足够普通人家过半年的了。在过去的两年,宫贵只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钱,日子过得极滋润。

    这且不说了,关键是,他是千户老爷的岳父,别的地方且不说了,至少在孤店千户所里却是能横着走的。别人见了他,都得恭敬地叫一声“宫老爷”,作为一个种地农民的,能够有今天这般风光,宫贵已经非常满意了。

    可自从流民安置到千户所之后,事情就发生了变化。首先是女婿没钱了,每月的六两银子孝敬也变成了一两。这点钱管个屁用,还不够老子喝两台大酒呢!

    去问女婿讨,可汪千户好象也碰到了大麻烦,听人说新任都司谢大老爷对汪连非常不满意,经常在人面前说这人不是条汉子,早迟得将他给拿下了。

    最最麻烦的是,女儿梅娘也被谢大老爷,好象叫谢自然吧,给关在监狱里,说是要判死刑。

    梅娘被关见监狱之后,汪千户见天朝大同城中跑,将大把银子撒出去,想救她出狱。这两个月过去了,扔出去的银子没有一千,八百总是有的,但人还是关在城中。

    端着茶杯坐在院子里,美美地喝了一口浓茶,宫贵惬意地吐了一口长气,面上带着一丝冷笑:“将那么多钱扔出去,还不如都给老夫喝酒来得快活。现在好了,钱没了,人也没救出来,这个汪连啊,就是个蠢货,脑子都坏掉了。”

    没错,这人就是梅娘的父亲宫贵。

    “他这个千户乃是世袭的,从小顺当惯了,看问题还没我这个老人家看得透。那姓谢的大老爷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一心要杀梅娘这个弱女子,人家是冲着你汪连来的。估计是你这笨蛋不听说,或者犯了人家的忌讳,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是要给你下马威呢!照我看,谢大老爷是想让你挪位子,估计是他的人盯上了你的千户宝座。哼,不然,怎么另外派了一个姓班的副千户过来,就是为了顶你。若我是你,干脆先想办法弄一大笔钱,看能不能在上头走个路子,大不了调出大同换个地方当官。只要你一走,梅娘自然就会被放出来。”

    其实,这两个月宫贵也看得明白。自从那个叫什么班建侯的人调来做副千户之后,就将汪连彻底架空,到现在,所中之人只知道有班千户,而不知道汪千户究竟是谁。

    不但如此,班副千户来的时候,还将汪连的三十个亲兵都给调走了,安置在谢大老爷在白色登山的新军里。

    到现在,汪连无钱无人,就是光棍一条。

    “这个笨蛋!”宫贵摇了摇头,心想:“谢大老爷估计是不会拿梅娘怎么着的,不过,汪千户看样子是不成了,我父子二人再跟着他,好象也没什么意思,得另外想个法子。”

    想到这里,他摸着尖下巴上的那一缕山羊胡子,眼珠子一阵滴溜溜地转动:“汪连就是个夯货,指望不上了,搞不好过上一阵子就要被贬成一个普通军户。梅娘再跟了他,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另外嫁给他人。这些年,梅娘艳名在外,正妻就不指望了。可若是给一个千户军官做个小妾,估计还是有人愿意的。到时候,我父子的吃穿不就有着落了。咦,班副千户好象就没有成亲,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

    想到这里,宫贵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主意:“梅娘现在还关在牢房里,估计要等到汪连这厮彻底垮台之后才能放出来。而且,班副千户也没见过梅娘,再说,梅娘的年纪好象比班副千户还大些,又结过两次婚,人家前途远大,未必肯要这个二手货。年轻有位的千户老爷,真想成亲,有的是黄花大闺女可供选择。”

    一想到汪连就要失势,宫贵心目中那个乖女婿也变成了“这厮。”

    “黄花闺女,咦,我怎么忘记囡囡了,哈哈,老夫年纪虽大,心思却也便给!”

    宫贵来了精神,将茶杯,放在几上,走到靠西的房前,身手拍了拍门,挤出一丝笑容:“乖外孙,可起来了,外公有话同你说。”

    说完话,就从腰上扯下一把钥匙,开了门走进去。

    房间里很暗,他也是在门口站了站,眼睛才逐渐适应了里面的黑暗。

    眼前好象突然亮了起来,却见到一个窈窕女子坐在床头的椅子上,目光晶莹而锐利地看来。

    这女子五官娟秀端庄,唇红齿白,年纪虽然次十四五岁,却有一种让人无法逼视的美。不但如此,她身上还带着一种让人心中不安的威严。不是囡囡,又是谁?

    看到囡囡的目光,不知道怎么的,宫贵心中忽然打了个突,忍不住退了一步,心中竟有种畏惧的感觉。

    几年不见,这小丫头也长成大人了。这身上的气势……怎么有些可怕……

    宫贵被吓得一颤的同时,立即又羞又恼:哪里以后外公怕孙女的道理,还反了你?

    哼了一声,宫贵又想起自己今天的来意,面上换上一副笑容,走到囡囡身边,道:“乖孙女,嗓子还疼吗?”

    “恩恩。”囡囡淡淡地点了点头,喉咙发出暗哑的声音。

    “还不能说话吗,想必是受了凉,哎,你病成这样,外公心中也难受得紧。”宫贵面上强挤出一丝悲戚:“你娘现在还有事耽搁了,不能来看你。外公知道你想娘了,且按捺几日,她就会过来看你的。只要你不再折腾,咱们一家子就会团圆的。”

    听到“一家子”三个字,囡囡面上露出深重的厌恶,又想起好几年没见过面的母亲,眼圈就红了。

    宫贵假惺惺地安慰道:“对对对,只要你不再闹,什么都好说,你现在病成这样,又不能说话,若再没事找事,对你的身子可不好。”

    囡囡突然愤怒的叫了一声:伸出手在桌子上写了一行什么。

    可惜宫贵不识字,也看不懂。

    见这个叫外公的人一脸的迷惑,囡囡不觉摆了摆头,伸出手去将上面的字抹了。

    那行字正是:“你用药毒哑了我的嗓子,真当我不知道吗?”

    有何必假惺惺来说些,有用吗,你究竟想干什么?

    不过,以外公和舅舅的歹毒心肠,想必要对我不利的。

    想到这里,囡囡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处。

    果然,宫贵假意地说了几句话,就笑眯眯道:“囡囡,你也是半大不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外公给你说了一门亲事,这可是天大的造化。若是成了,你这辈子吃香喝辣,受用不尽。”

    囡囡的脸色就变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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