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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虎臣     明朝好女婿txt下载     明朝好女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三十六章 我不能再等了

    吴夫人面上露出一丝担心:“老爷说得是,可你想过没有。百官正因为鉴于土木堡之战的殷鉴,一向都抱着与民休息的态度。至于边患,也都让九边镇军自行其事,驱除了事。这次,只怕也是按照以前的法子办。”

    “老爷你写折子请朝廷发大军征剿,只怕百官都会反对。老爷你养望两年,好不容易得了如此响亮的名声,这次却要惹百官不快,怕是不智。此乃妾身一管之见,或许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还请老爷海涵。”

    苏木摇了摇头:“夫人的话说得有理,不过,有的事情,为夫也不能同你明言。不如此,只怕我永远都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确实,正德恨自己设计杀了刘瑾,这两年来对他也是不问不闻,显然已经夺了他所有的情分。如果在这里在会同馆呆下去,只怕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他这两年之后按捺着没有任何动作,没有试图重回政坛,等的就是鞑靼人入侵的这一天。

    在真实历史上,鞑靼小王子第三次入侵明朝可谓是一个分水岭。前两次进入中国,不过是为抢劫一些财物过冬,规模都不算大。但经过两次抢劫,小王子顺利度过难关之后,又看穿了明朝边军的虚弱之后,野心膨胀,准备大干一场。

    也就是从这第三入侵以来,鞑靼人只要是一遇到雪灾就举族南迁,将山陕两地北面祸害成不毛之地。

    也因为如此,正德皇帝忍无可忍,终于在正德十二年的时候发全国之兵和小王子在应州来了一场空前的大会战,终于一举剪除了明朝的北方边患。

    ……

    现在是正德六年,过了年也不过是正德七年,到正德十二年还有很长时间。

    苏木等不了,也不想等。

    这片时空的历史因为自己的存在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到那时还有五年,在这五年中,躬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苏木决定不再耽搁下去了。

    为了这一天,他早在一年前就让关继宗去大同做知府,让谢自然去做山西都指挥佥事,如今又让他去大同兼领山西行都司。

    可以想想,以正德的性子,肯定是巴不得跟鞑靼人打上一仗,只不过顾虑着文官们的反应,不好明说而已。

    我苏木现在好歹在文官系统中也是说得上话的,如果能首倡对鞑靼用兵。就算不能让正德和我尽释前嫌,至少也能让皇帝消一口心中的郁气。

    到时候,自可顺势起复回到中枢核心决策层。

    当然,文官们肯定会强力反弹的,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就苏木所考虑的,文官们并不是一味反对出兵,而是顾虑。

    有明一朝,其实是一个很强硬的王朝。对外政策从来都没有妥协过,无汉之和亲,无宋之岁币。太祖和成祖对北方的战事,从来只一个字“打!”

    即便到崇祯年国内农民军纵横十几省,国家风雨飘摇之际,对于辽东的满清也也没想过妥协,也没起过安外必先攘内这种心思。

    只不过,土木堡的教训实在太惨痛,以至于弘治皇帝在位十多年,对于北方边患都抱着相当的克制态度。

    但明朝士大夫骨子里的血勇却是与生俱来的,煌煌天朝上国,岂能被蛮夷如此欺扰,也太伤民族自尊心了吧?

    苏木觉得,文官那边还是可以做做工作的。

    只要皇帝一决定对鞑靼用兵,就是自己重返政治决策核心的时机,却是不能放过。

    听苏木这么说,吴夫人微微一笑:“老爷的话肯定有你的道理,若是想做,尽管去做就是了。其实,无论老爷做不做官,对于妾身来也没有什么两样,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就够了。其实,正德三年老爷去陕西,一去就是一年,有的时候妾身想起来,倒是情愿老爷没有做官,依旧是以往那个住在小天井里的苏举人。”

    一提起从前,苏木心中感慨,握住她的手。

    良久,吴夫人轻轻拍了拍苏木的手背:“时辰已经不早了,老爷若要写折子,就早些写,熬夜伤身子。”

    “恩。”苏木点了点头,也不耽搁,提起笔来,一挥而就,只片刻就将折子写妥。

    正若他先前所考虑的那样,这本折子也不用写那么多虚虚绕绕的东西,简单直白地将朝廷必须对鞑靼用兵的道理说清楚就是了。

    道理有四:一,鞑靼人这次举族前来,正是我聚歼良机。否则,鞑靼人依照快马,来去如风,以后要想再捕捉这样的战机,却是没有可能;

    二,鞑靼人入侵规模越来越大的原故其实很简单,那是因为鞑靼人在一次又一次的南下抢劫中尝到了甜头,而战争红利又进一步壮大了鞑靼的实力。若这次不对敌人用兵,敌人力量如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今后,我若要对其用兵,必将付出更大代价;

    三,孙子云:未算胜,先算败。若是我不能一举歼灭来犯之敌,战事旷日持久呢?其实,也是一件好事,毕竟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敌人力量。鞑靼人全族也不过二十来万人口,能够上战场的青壮加一起有五万就算不错的了,死一个少一个。而我天朝,有生民亿兆。以全国战一隅,即便这场战争旷日持久,但坚持下去,最后的胜利者必将是我;

    四,如果敌不与我决战,摄于我大明天威,撤出山西,北归蒙古,是我糜费粮秣呢?也是一件好事,据臣看来,今年的天气比以往更要冷上许多。正因为如此,鞑靼才举族南下越冬。若鞑靼人北归,必然要面临蒙古草原严酷寒冬,牲畜死亡,百姓困苦。不用我大明北征,自己先就乱了。

    “因之,此战,无论怎么看,对我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苏木放下笔,搓了搓已经有些发热的手。

    他在写折子的时候,吴夫人一直在旁边看,见丈夫写妥,笑道:“想老爷这样用大白话写折子的,以前还真没见过。不过,却是有理有据,经得起推敲。妾身不懂军事,不过,读了,却觉得老爷说得很有道理。”

    “军事是政治的延续,一切当从政治上着眼。而政治,甚至世间万物,都逃不过一个利字。对于国家和民族有利的事情,自然是要去做的。”

    吴夫人收起折子:“要不,妾身就让人将折子先交给父亲,请他转呈陛下?”

    苏木想了想:“不,内阁求稳,怕是要将我这份奏章驳回来。还是直接递给司礼监,张永应该会明白我要做什么的。”

    说到这里,苏木淡淡一笑,好象是在自言自语:“一年半以前,我帮他剪除了刘瑾,现在也是他回报我的时候了。”

第八百三十七章 对于女色上心了

    有明一朝,从明太祖朱元璋算起,到最后一任皇帝崇祯,一共有十六个皇帝。从后世的史料来看,明朝皇帝多是奇葩。、

    即便不奇葩的太祖和成祖,也被描写成一个活脱脱的暴君。

    其实,仔细一想,如果明朝的皇帝都是昏君,那明朝为什么还能存在将近三百年,而不像秦朝和隋朝二世而亡。

    即便皇帝再不堪,至少也能说明,明朝的政治制度非常科学和严密,能够位置一个庞大帝国运转顺畅而不至于出大问题。

    后人有一琢磨,突然发现,《明史》出自康熙朝大学士张廷玉之手。满清在东北发家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半封建半奴隶社会,到统一全国时,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耕猎部落气息,属于落后文明。

    满清治使,可不讲什么董狐之笔,御用文人也没有任何节操。对于前朝,自然是怎么黑怎么写。

    因此,落到他们UU小说,明朝简直就是一个黑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不亡没有天理。

    不过,从清人写的明史中,后人还是能够依稀琢磨出点什么。

    比如,明朝的皇帝都非常贪婪爱钱。

    再一琢磨,为什么爱钱呢,不就是穷嘛。为什么穷呢,如果把皇帝当成天底下最大的官儿,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明朝的皇帝还蛮清廉的嘛。

    是的,实际上明朝皇帝都穷,弘治朝的时候,甚至还发生过没办法给太监宫女们发工资的事情。

    正德皇帝在真实的历史上其实也挺穷的,不过,在苏木所在的这片时空里。因为有发展银行在,正德、太康两兄妹如今已经变成天底下最有钱的富豪。、

    有了钱,自然要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

    这几年来,正德每年从发展银行得到的利润,大多投入了修葺西苑之中。他所常住的豹房,整修得尤其精美。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这种江南景致,再配上浩淼的中海和南海,和谐而统一,风景堪称京城第一。

    相比之间,肃穆的紫禁城就显得呆板无趣了。

    所以,一年十二个月中,正德有十个月呆在这里。

    正因为如此,帝国的政治重心逐步从皇城转移到这里,各部都在这里设了值房,颇有后世中南海的意思。

    这其中以内阁和司礼监在西苑的值房规模最大。

    今年的北京冬季比往常冷,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永最近偶感风寒,已经在值房里呆了两天两夜了。

    倒不是他勤于王事,实在是怕冷,只要一走出值房的大门,就被冷风吹得连连后退。

    又贪这里的地龙烧得热,索性就住在了这里。

    太监阴阳失调,张永身子又弱,感觉这个冬天分外难熬。

    看到张公公成天呆在值房里不挪窝,侍侯在一旁的小太监们都暗暗叫苦。干爹不走,他们这些做干儿子的又如何敢离开,只能强打起精神陪着加班。

    可看张公公的意思,他好像是要在这里猫冬一样,这就让人无奈了。

    张永今天一大早起来,照例翻看内阁转来的奏章,如果没有问题,就代天子批红。

    按照司礼监的规矩,除了他这个掌印之外,其他几个秉笔太监也有批红的权力。可鉴于刘瑾的往事,张永也知道自己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权倾天下,可这个权力说穿了却是皇家给了,根本就不稳当。权势使人争,自己这个位置下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却是马虎不得。

    因此,他一到任之后,就将批红大权收了回去,叫其他几个秉笔直接变成摆设。虽然说,秉笔们和自己一样都是陛下东宫龙潜时的旧人,可权力面前,天王老子也认不得。

    明朝实在太大,明日的大小事务实在太多,看到案头堆积如山的折子,张永突然有些发愁起来。世人多羡慕自己屁股下这个位置,可又谁知道这其中的辛苦?

    罢,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张永紧了紧面皮,正要开始工作,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干爹,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旁边有一个太监喝道:“混帐东西,这里也是你能乱闯的,惊慌什么,有话好好说?”

    张永也不放下手中的笔,看了一眼小碟子中殷红的朱砂,伸笔蘸了一点,也不抬头:“怎么了,哪里出了事?”

    进来的那个小太监跪在地上,喘着气道:“万岁爷,万岁爷……万岁爷那里出事了,杨阁老现在正在豹房,和万岁爷吵得厉害。”

    “那个杨阁老……哦,定然是杨廷和。”张永手也不停,在那份奏折上批道“知道了。”这份折子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广东巡抚写来的请安折子,在过一个多月就是春节,像这种贺岁请安的折子会越来越多。这些进士出身的封疆大吏们做这种官样文章最是擅长,一本折子,屁事没一件,就敢扬扬撒撒万余言,看得人昏昏欲睡,偏偏又不好发作。

    一边说话,他一边有翻开另外一本折子,依旧是请安折。

    小太监:“干爹说得是,正是杨廷和杨阁老。”

    “杨师傅乃是帝王师,性子急,可以理解。对了,这次阁老又是为什么同万岁爷起了争执?”有是请安折子,这次是了山东布政使写来的。这人和张永闹过不快,张永就仔细看起来,准备在里面挑些错,整治整治这个不开眼的家伙,至少也得训斥几句。

    一边问着,张永心想,这一年多来皇帝也实在是闹得不象话。基本不理朝政,整天在豹房里玩耍,不是同钱宁练习武艺,就是微服出宫游玩。一应国家大事,都让内阁和司礼监看着办。

    不知道是值房里的实在太热,还是心中害怕,来报信的那个小太监面上出现了一层汗迹,颤声道:“是为了一个女人。”

    “女人,可是从外面带进宫来的女人?晦气……”看了半天,竟然从折子里挑不出半点错来,山东布政使这篇文章写得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干爹说得没错,正是从外面带进豹房来的女人。”

    “这个钱宁,好歹也是锦衣亲军指挥使,为了固宠,将乱七八糟的女人送到陛下身边,连体面都不要了?”张永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钱宁也就是个夯货,不过是仗着弓马了得,得了皇帝欢心。可为了讨好皇帝,这人做起事来也是肆无忌惮,没有下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而陛下,最近一年,对于女色好象很上心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陛下喜得龙子,突然有了兴趣吧?张永想。

    经钱宁手,还真给万岁爷闹出了几桩丑闻。

    比如上个月前延绥总兵马昂那事,就差一点引起了大风波。

    前延绥总兵马昂以前犯了事,被免了官职,赋闲在京城。这人是个官迷,不肯就此退休,就拿了大笔银子四下活动,想官复原职。不知道怎么的,就攀上了钱宁这根高枝。

    于是,两人一合计,就将马昂的妹妹送到正德皇帝身边侍寝。

    其实,送个女人给皇帝睡觉也没什么大不了。

    问题是,马总兵的妹妹可是已经结婚了的人,丈夫也在。

    这事一传出去,群臣大哗,气得内阁的阁们同正德大闹了一场,将马昂的妹妹赶出豹房才算了事。

    事后,万岁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感叹了一声:“原来宫外的女子这么不错,尤其是已经结婚的,当真是识情知趣啊!”

    于是,阁老们吐血了。

    冷笑完,张永又问:“这次,钱宁又给陛下弄进来什么女人,不会又是已婚女人吧?”

    来报信的太监额头上汗水更多:“是……干爹说得是,确实是已婚妇人。”

    张永:“什么来历?”

    小太监声音开始发颤:“正是那马昂的小妾。”

    “混帐东西,连自己老婆也送人,马总兵头上也不怕绿。”张永气得笑起来:“这个小人,无耻之尤。”

    “干爹说得是,实在是太无耻了。”屋中几个太监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个马总兵为了当官,两老婆都肯送人,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世界间难觅。

    张永冷笑:“马总兵喜欢戴绿帽子,由着他去好了。杨阁老性子急,为人又刚直,自然要去吵闹的。不过,咱家也懒得管,旁边看着就是了。”

    其他几个太监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可是,可是,这次干爹想不管都不成了。”那小太监道:“干爹,你如果不管不问,只怕立即就是一场大风波。”

    “怎么说?”张永听他说得严重,留了神。

    小太监大约是实在太害怕了,哇一声哭起来:“干爹,马昂那小妾已经有孕在身,都四个月,肚子好大的。”

    “什么!”不但张永,其他几个太监也忍不住惊叫出声。

    张永手一抖,蘸了朱砂的笔落到那本折子上,留下一个大大的红点。

    他霍一声站起来,森然问:“马昂小妾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种?”

    小太监还在哭:“干爹,马昂小妾昨夜才是第一次进宫。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是马总兵的,和万岁爷没有任何关系。”

    张永抽了一口冷气,只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事严重了,若是陛下喜欢上马昂的小妾,要留在宫中。将来那孩子生下来,算谁的?

    这可是关系到天家脸面,关系到皇嗣皇统的大事,马虎不得。

    “走,我去见陛下!”想到这里,张永再坐不住了,将手中笔一扔,大步出门。

第八百三十八章 荒唐,真荒唐

    一出门,迎面就是冷风夹着雪粒子扑面而来,让张永不觉退了一步。

    说来也怪,身上却不冷了,反因为急噪而一片躁热。

    “干爹,干爹,你的大氅!”一个太监将件红色带风帽的狐皮大氅递过来,试图披在他的肩膀上。

    “起开!”张永推了他一把,然后迎着风雪,朝前飞快走去。

    几个太监急忙跟上。

    司礼监值房离豹房还一段距离,走了半天。

    “干爹,干爹,紧急,紧急!”远处跑过来一个太监,张永定睛看去,却是自己的一个心腹。

    “别乱,不过是一个女人进宫而已,出不了妖蛾子的。一件事,你们就不用说两遍……咦,今天不是你当值吧,怎么进宫来了?”来的这个人今天应该守在张永在宫外的府里才对,怎么跑这里来了。

    张永有种预感,怕是真要紧急大事发生。

    那人听到张永一问,不明白,一脸的疑惑。

    然后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本折子递过去:“干爹,这是苏先生的折子。先生说,他因为官职和品级的关系,不能面圣,这道折子就请干爹转呈万岁御览。”

    “是苏木先生的折子。”张永一惊,一年多了,苏木不过问政治已经一年多了。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盟友在等待复起的机会。

    难道说,这机会到了?

    张永忙迎着风打开折子,只看了一眼,就意识到问题的要紧处。这事若是做成了,苏木重归决策中枢,当不在话下。到时候,他张永就会平添一个得力的盟友。

    合上折子,张永想了想,将等下见了陛下该如何说话想明白,然后叫了一声:“快走,快快快!”

    到了豹房,远远地就听到杨廷和的咆哮声,因为隔得远,风也大,却听不清楚。不过,张永还是感觉到这一回杨师傅是出离的愤怒了。

    一个太监见张永过来,忙道:“张公公你可算来了,万岁爷和杨阁老正在暖阁里。”

    “不急。”张永反站住了,问:“先听听。”

    就走到暖阁门口,侧耳听去。

    里面的声音清晰起来。

    杨廷和大叫:“为人君者,纳大臣的妻子,荒唐,荒唐,这事怕是只有隋炀帝才干得出来吧?陛下,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难道就不顾及史官手中的那支笔吗?”

    正德哈哈大笑着,语气听起来很不正经:“玩玩而已,杨师傅你也别当真。这国家大事啊,朕可是都托付给你们了。现在朕想过几天开心日子,难道就不可以吗?”

    杨廷和大怒:“开心,开心,难不成陛下还要将那妇人留在宫里?”

    “对对对,朕还真有这个打算,这个妇人其实挺不错的,朕很满意。”

    “可是,可是……”杨廷和气极败坏:“可是,那女子却是有孕在身的,将来生了孩子,如果是个男丁,算怎么回事,难不成还要姓朱?”

    正德懒洋洋地说:“姓朱又有什么不好,朕子嗣艰难,不费力气就平白多了一个孩子,岂不是一桩美事,朕就不可以爱屋及乌吗?”

    “你!”杨廷和难得地尖叫一声:“陛下自有福王,现在又领养一个,难不成也封亲王?”

    “又如何?”依旧是一副不正经的语气。

    大约是感觉光是吵闹效果不太好,杨廷和又道:“陛下子嗣艰难,在位这么多年,也就福王这股血脉。男子不到十二不能称之为成年,当年,陛下不是也有个弟弟寿王,才两月就夭折了。天有不测风云,若是福王夭折了,而马昂小妾的孩子平安长大,这大明江山岂不要落入外人之手?”

    “如此,陛下千秋万岁之后,还有何面目去见孝宗皇帝,还有何面目去见历代先皇?”说到这里,杨廷和声音里带着哭腔调,简直就是痛心疾首了。

    “哪又如何?”正德笑道:“其实啊,对你们文臣来说,朕这个皇帝不过是一个摆设,有没有,或者谁来做这个皇帝都一样。那妇人肚子的孩子若真得了朕的孩子,传为给他也是无妨。至于先帝,历代先皇那里,朕将来自去解释就是了,杨师傅你操心太过。”

    石破天惊的这一句话,不但里面的杨廷和,就连站在外面的张永也被震得脑袋里嗡一声,差一点晕厥过去。

    心中只一句话反反复复地响着:荒唐,真荒唐!

    里面,杨廷和被震得安静了半天,突然大声哭号起来:“孝宗皇帝,你看看啊,你看看啊!”

    然后,里面又是一阵大乱,有太监惊叫:“阁老不可,阁老不可!”

    “放开我,放开我。陛下,臣这就一头撞死在墙上,去见孝宗皇帝!”

    ……

    张永也觉得这事实在是太骇人听闻,无论如何不能坐视不管,一咬牙,提着衣服下摆,就要进去。

    一个小太监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裳:“张公公。”

    张永心中压着一股邪火,低声咆哮:“什么事?”

    正要发怒,定睛看去,正是皇长子福王的大伴吕芳。

    吕芳在以前不过是内书堂的一个小学童,张永见他机灵,就选去做了福王的大伴。说起来,这人也算是自己的心腹。

    吕芳卷了右手,凑到张永耳边:“禀张公公,福王在豹房里。”

    “福王过来了?”张永一惊,冷静下来,低声问。

    “前一阵子鞑靼人不是入侵山西吗,万岁爷心中烦闷。慈圣太后见万岁郁郁不乐,就将福王送了过来,想让万岁爷高兴起来。公公你也是知道的,万岁爷的性子颇急,也不喜欢小孩子,就交给奴婢照料。马昂的小妾不是得了陛下宠爱吗?万岁说让她帮着照看福王千岁,如今,她正带着千岁在湖边的水阁里玩呢!奴婢想过去劝,说海子边风大冷,仔细吹着千岁殿下,却被她给赶开了。”

    “啊!”张永猛地雾住自己的嘴巴,免得叫出声来。身上的冷汗,如同泉水一般渗出。

    张永从小生在紫禁城里,而皇宫又是这世界上最最可怕之处,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看到过。

    一刹那,无数个可怕的念头从心头闪过。

    冷,冷进骨髓里一般。

    张永再顾不得里面杨廷和要死要活的事情,急忙低声问了地方,带着手下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

第八百三十九章 福王千岁

    张永急冲冲地跑开,吕芳也跟了上去。

    正德在位七年,如今已经一个二十三岁了。

    这个年纪在现代社会或谢是一个年轻人,甚至还在大学读书。可古人成熟得都早,不少人十四五岁就已经结婚生子,到二十三四岁年纪,已是儿女成群。

    而且,因为医疗条件落后,古人寿命都短,三四十岁去世的大有人在。即便是如弘治这样的九五之尊,也不过三十出头就撒手人寰。

    正德二十三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以他以前的情形来看,搞不好这就是皇家唯一的帝位继承人。

    福王乃是正德在一起酒后乱性同一个姓谈的宫女所生,那谈姓宫女也是没福,在生下王子之后,就因为难产去世。

    福王没有了母亲,一直都生活在慈圣张太后身边。

    对于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孙子,太后慈爱有加。在福王生下来的第二天,就让正德皇帝封了他亲王爵位。并亲自起名朱载垣。

    隔代抚养其实并不太好,福王从小身子就弱。

    记得他刚生下来的时候才四斤重,皇帝只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气道:朕英明神武,武功盖世,怎么生下这么一个儿子?四斤,就算是一只公鸡也不止这点分量。

    确实,一只大红鸡公也有七八斤重。

    从生下来到现在一年多时间里,每月总要吃上一剂药,加上又懦弱胆怯,很不得正德欢心。

    这也是福王都一岁多了,却一直没有就太子位的缘故。

    此次张太后将福王送过来,估计也是想让着父子俩多亲近亲近。

    马昂的小妾带着富王在水阁玩耍,人心险恶,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将来这大明朝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张永越想越害怕。

    水阁正位于南海边上,看其形制,有点江南园林的味道。若是在夏日傍晚,夕阳照耀,水波闪烁,风景绝美,倒是一处消暑纳凉的好去处。

    现在正是冬季,寒风中,白雾茫茫,这地方真是冷进人的骨髓里去了。

    走进水阁,张永不禁打了个哆嗦,只感觉身上再没有一丝热气。

    他心中吃惊:福王千岁身子弱,等下如果冻出个好歹来可如何得了?

    回头猛地看了吕芳一眼,正要责怪他是如何侍侯千岁的,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冷,冷。”

    不是福王又是谁。

    然后,又是一个女子咯咯的笑声:“小皇子,挺凉快的,怎么会冷?对了,这里好玩不?”

    “好好玩。”

    “好玩就多玩玩再过去好不好?以后,咱们天天过来玩。”

    “好。”小家伙好象很高兴的样子,但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冷得牙关打颤:“太后说了,不叫我跟陌生人玩的,你是谁?”

    “什么陌生人,我可不是陌生人。”女子还在笑:“至于我是谁,咯咯,以后保不准你要叫我娘的。”

    “你不是我娘。”小皇子道:“太后说,我娘早就死了。”

    “你就当我是你娘好了,来来来,叫一声。”

    “不。”

    “叫一声吧。”

    “我不,我娘早死了!”然后,就哇一声哭起来。

    张永一张脸气得铁青,横了吕芳一眼:“没用的东西,你就是这么服侍千岁的。”

    “谁,好大胆子,这里也是你能闯的?”听到张永的声音,里面那个女子呵斥一声,很不高兴的样子。

    张永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权势宫中第一,再过得几年,别人就要叫他老祖宗了,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呵斥过,不觉一呆。

    身边的几个太监却是按捺不住,一脚踢过去,“砰”一声将门踢开。

    然后簇拥着张永进得屋中,就看到福王千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狐皮外套脱得扔到地上,只穿了一件朱红色的袍子。天气实在太冷,小家伙一张脸已经冻得发白,身子不住微微颤抖。

    他娇生惯养惯了,又如何知道去穿衣服。

    见福王殿下冷成这样,太监们大惊,七手八脚冲上去,穿衣服的穿衣服,搓手的搓手。

    看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一个女子的声音又惊又怒:“你们什么人,这里也是你们能够乱闯的,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众人这才愤怒地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大约十八就岁的女子立在那里。

    她已经有身孕,小腹微微坟起,看起来大约有四五个月身孕。

    不用问,自然是送进宫来侍侯正德皇帝的,马昂的小妾。

    说句实在话,这个女子相貌还算不错,皮肤白皙,五官端正,身材……当然,孕妇也谈不上身材,但丰乳肥臀还是算得上的。

    只不过,她眉眼间距大,嘴唇薄,下巴尖,一看就是个刻薄之人。

    她不问还好,一问,太监们立即就同声呵斥:“大胆刁妇,见了干爹还不跪下?”

    女子冷笑一声对张永说:“什么干爹,那是你们的干爹,可不是我的。看你模样,估计也是宫中一个有点权力的人吧,搞不好还是管事牌子,我究竟是谁你想必也听说过。你们如此无礼,将来我若是得了万岁爷的宠,搞不好要做个贵妃什么的。到时候要你好看。怎么怕了吧?咯咯,还想让我跪下,我还要你跪下呢?”

    “你,你,你!”几个太监一脸的惊愕,竟然说不出话来。

    张永心中冷晒:这就是个乡下蠢丫头!

    他不怒发笑,反问:“你真要我跪下?”

    那女子:“其实,看你也是有点身份的人,叫你跪也有些伤面子,就罢了,你就赔个礼好了。如果话说得好听,没准我就不计较了呢!”

    张永也懒得同她计较,再不理睬,回头对手下道:“掌嘴二十!”

    “是,干爹!”

    几个太监冲了上去,抓手的抓手,按肩的按肩。

    劈啪一阵响,雨点一样的巴掌落到那女子脸上。

    张永一行人多势众,可怜那女子一时不防,竟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福王毕竟是个小孩子,也不害怕,连连跳着,不住笑:“好玩,好玩!”

    张永一把将福王从地上抱起来,道:“殿下,老奴救驾来迟。”

    福王不住挣扎:“放开我,放开我,我要看。”

第八百四十章 他打你,你打回来就是了

    等到二十巴掌打完,那女子面上已经殷红一片。

    疼不可忍,女子尖叫一声,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张永,“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大冷天的你竟然带着殿下来海子边吹风,打你也是轻的了。”

    女子怨毒地看着张永:“你究竟是谁,敢打我,我要去见陛下。”

    “还想告状,再掌嘴二十。”张永不屑地冷笑一声:“咱家叫张永,你可记好了。”

    啪啪又是一阵梅花间竹的巴掌声,那女子的鼻血都流了出来,眼睛也肿了。最后,终于忍不住痛,哇一声哭了起来。

    福王从张永怀里挣扎着跳到地上,还在不住地鼓掌笑着。

    打完二十巴掌,那女子已经面目全非,她直接冲出屋去:“我要去见万岁爷,让陛下替我做主。”

    几个太监要去阻拦。

    张永:“由她去,吕芳,抱上千岁,我们去见万岁爷,还有要紧事要奏报呢!”

    等回到暖阁,里面杨廷和已经没有同正德皇帝吵闹了,反传出来那女子声嘶力竭的哭泣声:“皇帝万岁爷啊,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可要替妾身做主啊!我被人打了,我被人打了!”

    正德:“打了?你说,打你的是张永?”

    “对对对,就是他,万岁爷,我如今也是你的女人了,张永打我,就是打你,你要替我做主啊!”

    这个时候,杨廷和愤怒的声音才传来:“堂堂天家,伤风败俗,万岁,怎么能够这样,怎么能够这样?”

    听到马昂的小妾在皇帝驾前告张永的黑状,门口的太监们面上都带着不忿之色。

    张永淡淡一笑,牵着福王的手走进暖阁。

    马昂的小妾一看到张永,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死太监,你还敢来。万岁爷,就是他,就是他,快杀了他!”

    张永不屑一顾:“万岁爷,杨阁老。”

    杨廷和一脸的颓丧,正软软地坐在椅子上,见了张永,只无力地挥了挥手:“你来得正好,张永你说,怎么可以这样?”

    正德皱了一下眉头:“张永,刚才你怎么打人?”

    张永森然道:“万岁爷,宫中是讲规矩的地方,天大地大,规矩最大。奴婢打人,自然有打人的道理。”

    “怎么说?”

    张永:“马昂小妾无名无份,又嫁做他人妇,却进宫侍侯陛下,传出去,有损失万岁爷的体面和我皇家的威仪,传出去,百姓不敬。所以,该打!”

    正德突然一笑:“什么体面不体面,那是别人说的,朕不在乎。”

    张永:“刚才马昂小妾带福王千岁去水阁,大冷天的竟让千岁脱掉外套,只着一件单衣。殿下乃是我大明朝的未来指望,若是冻坏了又该如何,该打!”

    “什么,只穿了一件单衣?”杨廷和留了神,霍一声站起来,凛然道:“陛下,福王千岁乃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身系我大明朝江山社稷。他身子弱,若是受了风寒夭折,我大明朝该何去何从?马昂小妾这是在轼君,当凌迟,夷三族。”

    张永先前掌掴马昂的小妾,不过是泻一口心头的恶气,倒没想过要拿她怎么样。

    却不想,杨阁老看起来德高望重,一开口,就要灭马昂三族。

    马昂小妾没见识,不知道张永是什么身份,但杨廷和这个阁老她却是知道的,宰相啊!

    正德看了一眼儿子,发现福王怯生生地躲在吕芳身后,偷偷地看着自己。一旦和自己目光触碰,就飞快地挪开。

    他心中就很不高兴:果然是个胆小的孩子,没什么使处?

    正德淡淡道:“小孩子,多锻炼锻炼,打熬筋骨对他也是有好处的。你看朕,不就是只着一见单衣。依朕看来,这小孩子,就不能太娇惯了。所谓,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彩虹。温室里的花朵,又如何经得了风吹雨打。这可是苏木……”

    他停顿了一下:“连这点冷也经不住,就不是朕的种,冻死也是活该。”

    “万岁爷啊……”做为福王的大伴,听到正德皇帝说出这种无情无义的话来,吕芳哇一声哭起来。

    “陛下……”杨廷和也气得浑身颤抖。

    而马昂的小妾,却是一脸的惊喜:“万岁爷说得对,你们啊,哼,难不成还比万岁爷还英明?”

    竟颐指气使起来。

    正德接着说:“至于什么身系大明朝江山社稷,朕还没有死呢,什么时候轮到他了?未来皇位继承人,笑话,朕还没有封太子呢!”

    杨廷和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起来。

    “万岁爷圣明。”马昂小妾咯咯娇笑起来:“万岁,张太监打了妾身,还请陛下为妾身做主啊!”

    她一笑,已经青肿的脸扭结在一起,显得很是滑稽。

    正德:“恩,这事是不能不管,既然张永打了你,你打回来就是。这样,朕两不相帮,其他人也不许插手,你同张永一对一打一场好了,怎么样?”

    “陛下!”这下,不但马昂小妾,其他也是瞠目结舌。

    想不到这事闹了半天,最后是这么个结果。

    “荒唐,荒唐,昏君,昏君啊!”杨廷和实在是忍无可忍,猛地一挥袖子,骂着娘,离开了暖阁。

    “这老头,总算走了,朕终于得了清净。”看到杨师傅离开,正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笑视张永和马昂小妾:“你们还打不打啊,要打尽快,朕都快等不及了。”说着话,正德一脸的期待,忍不住搓了搓手。

    马昂小妾毕竟是个女子,又有孕在身,如何敢和张永单挑,见正德不像是开玩笑,吓得后退了一步。

    好在张永自重身份,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开玩笑,堂堂司礼监掌印太监,内相第一人,怎么可能和一个孕妇扭打成一团,传了出去,以后还怎么做人?

    张永摆摆头:“万岁爷,奴婢身子弱……”

    正要说话,就看到福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香熏那里去了,好奇地用手搬着铜仙鹤的嘴儿,忙跑过去,一把拉住:“殿下,仔细烫了手。”

    正德突然问:“张永,你怎么跑过来了?”

    这一问,张永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还真不那么好回答。

第八百四十一章 苏木的条件

    如果直接说,他是因为听到有人来报,说马昂将小妾送进宫来侍侯陛下,而这个小妾又有孕在身。此事关系到皇帝的名声,关系到大明朝的皇嗣皇统,作为司礼监太监,他不能不过问,这才过来的,道理上没什么问题。

    但问题是,皇帝前头才睡了一个民间女子,你张永后脚就知道了,是不是在朕身边安插了耳目,你张永究竟想干什么?

    张永做事谨慎,这种错误肯定是不可能犯的。

    他正想着该如何回头,突然发现马昂的小妾正一脸怨毒地看着自己,那目光,就仿佛要将他吞下去。

    对于一个普通女子,张永自然是不屑的。不过,这女人对咱家如此无礼,咱家自然要报复回来。

    又想起怀中苏木的折子,心念一闪,就有了主意。

    “万岁爷,还请让马昂的小妾退下,奴婢再回你的话。”张永欠了欠身子。

    马昂的小妾是个蠢货,立即叫起来:“万岁爷,这死太监肯定要告妾身的刁状,不成,妾身就要侍侯在你身边,倒要听听他究竟想说什么。”

    正德点点头:“那好,你就站在这里听着吧……嘿,怎么回事,把孩子给朕看好!”一声暴喝。

    原来,福王毕竟是个小孩子,如何静得下来,就在暖阁里乱跑起来。

    正德被儿子晃得心烦,不觉大喝了一声。

    “哇!”福王被父亲这一声吼吓呆了,嘴一咧,大声哭起来。

    张永:“吕芳,把千岁带出去吧。”

    等福王离开,张永才道:“君子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马昂小妾要旁听,就听吧。不过,马昂小妾,你可想好了,这可是军国大事,你也想听。”

    马昂小妾回嘴:“就听,就听,就听。”

    张永再不理睬这个蠢女人,对正德道:“陛下,鞑靼小王子不是入侵应州了吗,奴婢觉得,他们这次来,在开春前怕是不肯回去。同以前两次抢上一把就走,却是完全不同。”

    一说起军事,正德来了精神,低头沉吟了片刻,道:“确实有这个迹象,这次鞑靼人来势汹汹,规模也大。看这天冷成这样,估计蒙古草原的雪灾也大,锦衣卫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按说,侦察敌国情报也是锦衣卫的职责,可锦衣卫指挥使钱宁只知道一味固宠,对于政务却是丝毫也不放在心上,估计也不回派出探子的,也想不到。

    他苦笑一声:“禀陛下,还没有消息。”

    正德:“依你看来,这次鞑靼入侵,又该如何?”

    “用兵。”

    正德来了精神:“用兵自然是要用兵的,不过,大同镇军一连吃了几场败仗,单以一镇之力,怕是不成。”

    张永:“确实如此,依奴婢看来,至少得集、宣、大、延绥、三镇之力才有可能同敌决战,即便如此,胜负也在未定之数。”

    “那就集陕西三边三镇,加上宣、大、太原三镇。”

    张永苦笑:“九边一下子出动了六镇兵马,如此一来,那就是国战了,内阁和百官怕是不会同意的。”

    正德摸着下巴,沉吟起来。

    不过,一说起战争,他的眼睛明显地亮起来。

    这个时候马昂的小妾在旁边听得无趣,开始不耐烦了,娇嗔道:“万岁爷,好没意思啊,咱们到院子里赏雪吧!”

    正德看了她一眼,突然道:“要玩你自己玩去,朕没空。”

    马昂小妾还是不依:“万岁爷,妾身要你陪。”

    这个时候,张永突然一笑:“万岁爷,其实奴婢今日来这里见你,是替苏木苏大使来传话的。”

    “苏木,他要说什么?”正德的瞳孔收缩了。

    张永:“禀陛下,苏木听说万岁爷昨夜临幸了马昂小妾,而她还有孕在身,就让奴婢来向万岁爷进谏。”

    话还没有说完,马昂叫了一声:“那姓苏的是谁,关他什么事?万岁爷,这人好讨厌。”

    正德却不理睬马昂小妾:“苏木又要说什么,如果和刚才杨师傅的话一样,你也不用说了。嘿嘿,不就是说朕睡了不该睡的女人,而这个女人还是个孕妇而已。这是朕的私事,还轮不到苏木咸吃萝卜淡操心。”

    “苏木倒没有说什么,他只让奴婢带一句话给陛下。”

    “讲。”

    张永提起精神,朗声道:“苏木说了:如果陛下能够将马昂的小妾赶出宫去,并惩办马昂,他就能说服百官同意朝廷对鞑靼用兵。”

    “什么!”马昂小妾,大惊,哭道:“好可恶,好可恶,万岁爷啊……”

    正德的眼睛却亮起来:“说说,什么法子?如果真能做成这事,朕就答应他。”

    马昂小妾呆住了。

    张永忙从袖子里抽出苏木所写的折子,递了上去。

    正德急忙接着,飞快地看起来。

    不片刻,这本折子就看完了。

    “说得好!”正德猛地抬起来,喃喃道:“不愧是国士无双的苏子乔啊!”

    那一双眼睛就如同要燃烧起来:“集六镇大军,与敌国战,大丈夫,当如是哉!”

    这神情,又有哪一点方才懒洋洋无所谓的模样。

    马昂小妾害怕起来:“万岁爷……”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正德突然大笑起来:“回去告诉苏子乔,他这份折子朕准了,如果他能说服内阁对鞑靼用兵,朕就将这个女人赶出宫去,并处罚马昂。”

    “啊,万岁!”马昂小妾意识到不对,大哭起来,就要过来拉皇帝。

    张永一挥手,几个太监扑上来,拉着她就朝外面拖去。

    看到抢天呼地的马昂小妾,张永心中冷笑:跟咱家斗,你这个蠢妇,还差得远!

    如果苏木在此处,只怕要气得吐血:我写这道折子,不过是想重回政治中枢,这个什么孕妇,我根本就不认识啊!

    “好,太好了,苏木这折子说得真好,有理有据,定然能够说服内阁的。”正德又反反复复地看着那奏章,一脸的兴奋:“鞑靼可恶,连连入寇,朕可不是光挨打而不还手的圣人。”

    打铁趁热,张永忙道:“陛下,苏木如今只是兵部会同馆大使,职位低微,也只是正六品食秩,没资格上早朝,没资格进皇城的,又如何去和内阁理论。要不,给他换一个职司,也方便为君父效力?”

    一听到张永的话,正德的脸就冷了下来,淡淡道:“再说吧,你先将折子拿去内阁,叫阁老们议一议。”

    张永心中叹息:万岁爷这是还不肯原谅苏木啊!

第八百四十二章 愤怒的张太后

    夜幕低垂,慈圣张太后的寝宫里依旧灯火通明,来来去去都是人,但无论是宫女还是太监都无一例外地面带忧虑和惊恐。

    福王千岁病倒了,大约是天气实在太冷,又吹了冷风,千岁一回到皇宫里就开始发高烧,说胡话。

    要知道,他可是正德皇帝唯一的骨血,大明朝江山唯一的继承人。虽然他母亲出身不好,虽然万岁爷对这个懦弱的皇子也是心中厌恶,但张太后却这个皇孙的喜爱和宠溺,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于是,慌忙传了大医,又忙乎了老半天,千岁这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但小孩子体温比起成人来要高些,病情也会反复。宫中众人不敢马虎,皆小心地在一边侍侯着。

    精舍之中,张太后正拿着苏木的折子仔细地看着。

    林森则小心地侍侯在旁边。

    “写得不错,苏木的文字越发长进了,大巧不工,浑然天成,倒有些宋朝时苏洵的味道了,哪一天也让他写一篇《辩奸论》出来看看。周昂小妾的事情,他做得不错。不过,以这种手段,只怕万岁爷心中不会欢喜的。陛下的性子,哀家最清楚不错,最讨厌别人的胁迫。苏木……这次却是下了一步臭棋。”

    在别人面前说起如此重大的军国大事,而且,看她老人家的样子,好象很关心苏木,林森心中一阵紧张。

    他猛地跪在张太后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突然哭出声来。

    张太后放下折子,惊讶地问:“林森,你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林森声音越发大起来:“太后,太后啊,奴婢听人说,福王千岁之所以病成这样,那是被周昂的小妾带去水阁吹了风。当时,吕芳想跟着过去时候,却被那女子给赶开了。”

    “奴婢觉得,这个臭女人定然是心坏不轨想对殿下不利。若是殿下病重夭折,她又得了万岁爷的欢心……奴婢不敢想象下去……”

    “什么!”张太后悚然动容:“竟然如此,好个贱人,竟然胆大妄为到这等程度!”

    说到这里,张太后一脸的狰狞:“林森。”

    “奴婢在。”

    “马上让东厂的人逮捕周昂和他的小妾,严查,必须严查!”

    “是,奴婢这就去办。”

    林森刚走出精舍,太康公主就红着眼睛冲进来,大哭道:“太后,载垣怎么了,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女儿也不活了……”

    儿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这次福王病得这么厉害,太康什么顾不啦,大半夜的直接跑进皇宫里来。

    “住口!”张太后生怕女儿说失了口,威严地喝了一声,下令身边人退下去。

    等左右退下,屋中再无他人,太康还在不住地哭着:“太后,载垣病得好厉害,刚才女儿过去看过,那额头烫得跟火炭一样。太医下的什么药啊,根本就没有用处,要不,再换一个太医来看看?”

    “住口,不过是伤风感冒而已,就算是成年人,吃了药也得十天半月才好得完全,更何况是一个一岁多的孩子。”

    “太后,都怪你,都怪你。”

    张太后愕然:“怎么怪到哀家身上来了?”

    太康气道:“都怪母后你太娇惯载垣,女儿将好好的一个儿子放在太后身边,结果却养成这样。”

    张太后怒道:“混帐东西,反怪我没养好你儿子,我养你皇帝哥哥和你这么大,也不见你们有什么不对。你心疼儿子,哀家还心疼孙子呢!”

    说到这里,她的眼圈也红了。

    太康性子本就急:“太后倒是养的好儿子好女儿,又如何,皇帝哥哥不是被你老人家养得不能生育了吗?”

    张太后气得一张脸铁青,正要发作,看到哭成一团的太康,突然颓丧地坐了下去,叹息一声:“说起来,太康你身子也结实,那苏木更是魁梧雄壮,怎么生的孩子这么孱弱,不对啊。太康,你老实告诉哀家,福王究竟是不是苏木的。”

    太康大怒:“不是他的又是谁的,太后你当我太康什么人,我也是个贞烈女子,早就将苏木当成我的丈夫,自然要为他守住贞洁。”

    “守住……”太后冷笑一声。

    太康想了想,就道:“其实,这事女儿也想过。当时怀福王的时候,又想着要送进宫来。女儿一是惊恐,二是伤心,估计当是因为太忧郁,这才伤了娘胎里的载垣。”

    张太后一琢磨:“大概是这个缘故吧,太康,这些年苦了你。”

    太康抹了摸眼泪:“女儿不苦,只要福王过得好,女儿就算吃再多的苦也心甘情愿。”

    张太后恨狠道:“太康你的苦,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娘知道,可恨那苏木却不晓得,依旧在会同馆做他的逍遥名士,世界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太康听她说起苏木,停止哭泣,看着张太后:“太后,你不要怪苏木,一切都是女儿的错。”

    张太后:“这事你也别管,哀家自有计较。苏木想逍遥,哀家偏不如他的愿。”

    太康:“太后……娘……”

    张太后:“得叫他回到中枢。”

    太后用手指点了点那本抄录过来的苏木的请用兵山西折。

    太康大为惊喜,扑到太后怀里,用手搂住她的脖子:“我就知道娘不会不管苏木的。”

    “体面些,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撒娇。”张太后面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这对于一个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来说,这份慈祥却是难得一见的。

    当夜太康就住在皇宫里,在福王床前守了一个通宵。

    接下来七天,她都没有离开。

    正如张太后所说,小孩子受了风寒,没十天半月好不了。福王的病情反反复复,到第五六总算退了烧。

    太康也熬得瘦下去了一圈。

    同时,苏木的折子在朝堂里激起了万丈波澜。

    “什么,让我依旧去做翰林院侍读,兼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做福王的老师,福王又没有被立为太子。”苏木接过圣旨,有些愕然。不过,他立即就明白过来。

    这是皇帝方便让自己进皇城,以便说服群臣同意对山西用兵之议。

第八百四十三章 苏学士这回是名副其实了

    翰林院侍都这个职位品级不高,只正五品,却能够随时出现在皇帝驾前,陪万岁爷读书。这可是一个炙手可热的官职,通常说来能够得到这个职位之人,都是天子近臣,将来很有可能被选拔入阁。

    比如当年的杨廷和,就做过弘治皇帝的侍读学士,并教导正德许多年。

    到前年,就被增补入阁做了大明朝的次辅。

    可以说,一旦做了这个官职,就是坐上了宰辅的直升飞机。

    看到这道省治的时候,苏木第一反应就是惊喜,继而得意。

    他入翰林院三年,散馆之后就从正七品升为正六品,如今投闲置散两年,就成为侍读学士。只五年就升到正五品,以自己的年纪,这个升官速度堪称惊人。

    传了出去,还不羡煞他人。

    “难道是正德对我苏木胸中的芥蒂已经彻底消除了?”苏木摸了摸嘴唇上浅浅的胡须,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切,不过是方便对山西用兵而已。

    而且,自己身上所兼的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一职,很有可能是太后的意思。

    所谓詹事府,就是掌管皇后、太子家族事务的机构,最早设置于明太祖洪武年间。

    洪武元年正月,中书及都督府议,仿元旧制设中书令,欲奏以太子为之。帝曰:“取法于古,必择其善者而从之。元人事不师古,设官不以任贤,惟其类是与,岂可取法?且吾子年未长,学未充,更事未多,所宜尊礼师傅,讲习经传,博通古今,识达机宜。他日军国重务,皆令启闻,何必效彼作中书令乎?”乃令詹同考东宫官,设少师、少傅、少保、詹事、率府使、谕德、赞善,宾客等官。

    詹事府由于直接管理东宫具体事务,又负责起教导储君的职责,官员对太子的影响最为直接,所以明太祖慎择其人,常以勋旧大臣兼领其职。

    明朝中期之后,詹事府的功能被逐步弱化,变成翰林院官员转迁之阶,不在负责具体事务。而太子的教育,则多由侍读、侍讲学士担任。

    不过,即便如此,詹事府的官职依旧具备强烈的政治意义。你只要进了詹事府,就说明你是太子的班底,是下一任皇帝龙潜时的旧人,将来必将受到重用。

    尤其是左庶子一职更是要紧,据苏木所知道的,明朝有名的大政治家大改革家张居正就曾经在裕王府邸担任这一要职。等到裕王登基之后,张居正就顺理成章地做了内阁辅臣。

    旁人若是做了这个官儿,只怕早就喜欢得难以自执,可惜,此刻的苏木只能苦笑了。

    说起皇帝龙潜时的旧人,我苏木不是已经做过一次了吗,怎么现在又去做福王的东宫辅臣?

    这不是捉弄人吗?

    “好了,圣旨已经颁完,苏学士领旨吧!”以前世人都称苏木为苏学士,不过是一种尊称而已,到现在才名副其实了。前来宣旨的太监笑眯眯地将圣旨塞到苏木手头:“陛下口喻,让苏学士你明日卯时到西苑豹房精舍候着,届时,陛下会与内阁众阁老,司礼监众监一道议论对鞑靼用兵一事。”

    “臣,苏木,遵旨。”苏木郑重地接过圣旨,问:“公公看起来面生,敢为尊姓大名。”

    “不敢,再下姓袁,在干爹张永公公手下听差。”袁太监见苏木说得客气,慌忙拱手做礼,然后又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干爹叫小的同学士说,这道圣旨是太后的意思。陛下那边,好象对学士还有些不满。干爹说了,学士明天在豹房议论的时候,得把细些。”

    苏木心道:果然如此,却不知道太后为什么要让我做福王的老师。

    就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赵葫芦忙上去,将一叠钱票悄悄地塞到袁太监手头:“小人送公公。”

    袁太监这才眉开眼笑地去了。

    又看了一眼圣旨,苏木不觉皱起了眉头。这两年他韬光养晦,一直呆在兵部会同馆里做小官,虽然也有跟官场上的人往来。但宫里的事情,却已经是两眼一抹黑。

    本以为正德皇帝没有生育,却不想一年前,宫中一个谈姓宫女却生下了福王,历史好象发生了一些变化,难道正德的不育症已经好了?

    恩,肯定是好了,苏木继续摸着上嘴唇的胡须想:当年我提议张太后和太康,如果寻常药物对正德的不育症毫无效果,不妨让冲虚试试。在现代社会,苏木对于神仙鬼怪一说本是不屑一顾的,毕竟他从小学的就是马列主义那一套,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已经成形。

    可如今连穿越这种混帐事情都被自己碰上了,唯物主义那一套,自己也是不信的了。

    或许,这个世界真有神仙术那种东西的存在吧,你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畏。

    就算冲虚没有神仙方,那么气功呢?

    要知道,即便在现代科学社会,气功还是得到了全社会的普遍认可的。

    或许,正德就是因此被治好了吧?

    不过,在真实历史上正德没有生育能力,肯定是身体上有什么毛病。这次即便被治好了,但基因缺陷依旧存在,想来生下的孩子质量也不高。

    听人说福王这人即不机灵,有体弱多病,性格懦弱,很不得正德欢喜。这也是福王都一岁多了,只得了个亲王爵,而没有被封为太子的缘故。

    想来,正德的心思是再等等看。等以后再生下皇子,优中选优,从中选择一个健康聪明的孩子立为储君。

    问题是,福王的母亲因为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他从小就被祖母慈圣张太后抚养,祖孙二人感情极好。看张太后的意思,是想立福王为太子的,这才将我苏木拉出来做他的老师。估计是为福王将来被立为储君加上一道重重的砝码吧?

    苏木最讨厌牵涉进这种皇帝家务事之中,况且,自己和正德皇帝的关系也非常恶劣,更不能再惹他不快,可这次想回避也回避不了。

    想到这里,苏木一阵头疼。

    没办法,既然领了圣旨,他只得先去了一趟翰林院报到。

    这里可都是苏木的熟人,又是原单位。

    刚一到地头,办完手续,他就被人翰林院的同仁们拉住问对山西用兵一事。

    苏木将自己在折子上所写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却不想引起了同僚们的强烈反对。说土木堡殷鉴在前,国家又不富裕,怎可大动刀兵。鞑靼人年年入寇,抢一把就走,叫大同镇兵抵挡就是了。

    又有人搬出圣人之言,说了一通大道理。

    苏木只低头不语,不是他不想与同僚们辩论,实在是和他们争个输赢也毫无必要。与其在书生们身上费口水,还不如蓄养精神,好在明日同阁老们议论。

    见苏木不说话,同僚们却不放过,依旧穷追猛打。

    正在苏木有点招架不住的时候,意外发生,一个学士因为用典不当,引起另外一人不满。于是,两人争论起来。

    到最后竟红了脸,对骂起来。

    战火一起,其他人都放过苏木分成两个阵营互战起来。

    苏木得了这个机会,急忙从翰林院逃了出去。

    心中感叹:高级知识分子多的地方果然就是麻烦,一言不合,就无限拔高,上纲上线,最后演变成一场意识形态之争。

    不过,家里人却为苏木重新回到政坛而感到兴奋。

    到了晚间,家里还开了一桌宴席,连吴老二、吴世奇都过来为苏木庆贺。

    吴老先生同翰林院里的人一样,也是强烈反对大规模对鞑靼用兵。

    苏木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看来,休养生息这个观念已经深入人心,要想扭转世人这个观念,还真有点难度。

    第二日,苏木难得地起了个大早,赶去西苑。

    向护卫亮出腰牌之后,看了看这座巍峨的皇家园林,苏木一阵感叹。

    五年了,我已经有五年时间不能在大明朝的中枢决策机构自由出入,如今,我胡汉山终于回来了!

    到了豹房,里面的侍卫和太监苏木一个也不认识。

    在表明的身份之后,众人早对苏木闻名已久,忙将他接到一间精舍中,请苏木坐下,说是学士你且候上一阵,万岁爷上完早朝之后就会和阁老们过来。

    说这话,宫里的人都在偷看苏木这个传奇人物。

    别人在静舍候驾的时候都要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苏木却意外地得了一张椅子,又有一个太监送过来一盏香茶。

    苏木本是正德东宫时的老人,在西苑也是顺便惯了的。就跷起二郎腿,悠闲地品起茶来。

    偷看苏木的太监和侍卫们都是心中佩服:不愧是海内第一名士,别人候驾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汗不敢出,这个苏学士却是如此自在闲适。放眼满朝文武,怕是只有阁楼才有这样的气势吧?

    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一个上午,茶水也换了三道,变得寡淡无味,却还不见有人回来。

    肚子里已经饿得咕咚乱响,苏木忍不住皱起来眉头。

    看样子今天的早朝主战与主张休养生息的两派肯定有激烈的交锋,只不知道究竟谁主战,谁反对,最后结果又是什么?

    可惜苏木不能上朝,也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第八百四十四章 大明朝公司的当家人们

    大约到了后世北京时间中午十一点模样,终于有人来了。

    苏木正无聊地数着头顶藻井里的云纹,就听到外面有太监尖着嗓子叫道:“杨阁老,你老人家来得真快,先在精舍里歇息一下,这天儿冷得。等会儿万岁爷回来,更衣之后才能见各位阁老。”

    “好,且在里面等等。”说话的人正是内阁次辅杨廷和,他现在很是急噪的样子,大步走了进来。

    苏木忙站起来:“阁老。”

    杨廷和看了苏木一样,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坐到他旁边。

    苏木有些莫名其妙,这个杨阁老好象很看不上他的样子,难道他反对我对山西全面用兵的提议。

    不过,转念一想。老杨以前在东宫的时候就和自己闹过很多矛盾,两人的关系到现在都还没有修复。

    一个太监忙端了茶水过来,杨廷和大口大口地喝着,口鼻中不断喷着白气,显然是刚才在外面冷得厉害。

    杨廷和这人非常刚直,可谓是性如烈火。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内阁人选,宰相肚里能撑船嘛!

    苏木熟知道他的秉性,打过招呼之后,就坐在一边将嘴巴闭上了,免得去讨没趣。

    却不想,杨廷和喝了一口热水之后,突然扭过脖子朝苏木点了点头:“做得好。”

    “次辅……”苏木大觉意外。

    “马昂小人,也只有你才能说服陛下将他的小妾赶出宫去。”杨廷和依旧一脸的严肃:“不过,这事却不能同对西北用兵混为一谈。”

    “次辅说得是。”苏木又开始摸胡子:这算是口头表扬一次吗?

    杨廷和正要再说,外面的太监有喊:“杨阁老到。”

    进来的是内阁辅臣、吏部尚书杨一清。

    他可是苏木的老熟人了,想当年在山西时,二人相处融洽。

    这次见面,两人都感觉惊喜。杨一清话多,就坐到苏木身边,大声说笑起来。

    杨一清做过三边总制,带老了兵的人,这次要对鞑靼用兵,话题自然围绕着行伍。最近苏木脑子里全是军事,就同他切磋交流起来。

    杨廷和在旁边听得恼火,面色渐渐难看起来。

    苏木心中一动,暗道:这次皇帝招集大明朝决策核心商议是否对鞑靼用兵,必然要议论一场。正德肯定是想对小王子动手的,只不过,还得征求大家的意见。看情形,杨一清是同意对敌作战的,至于杨廷和,必然反对。就目前的态势看来,一比一,关键是其他几个阁老的态度。

    不一会儿,又有太监喊:“梁阁老、蒋阁老到!”

    这两人是后来才补进内阁的,苏木虽然认识,却不熟。

    这两人的表情也显得很严肃,对苏木的态度也冷淡,显然是不会同意苏木的那道折子里的提议的。

    一比三,情况有些不好,苏木不觉得叹息,李东阳是首辅,做首辅的人讲究的是不偏不倚,估计也不会支持或者反对哪一派。看来,内阁这边是反对出兵的。至于司礼监,或许还能争取一下。

    不片刻,李东阳和另外一个内阁辅臣刘忠,和司礼监众人说着话进来。

    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精舍立即拥挤起来。

    内阁六大辅臣,司礼监五大秉笔皆汇聚于此。如果是大明朝是一个大公司,正德皇帝是董事长的话,这十一人就是各部门的主管。

    这次,大明朝的当家人都到齐了。

    大家难得聚齐,自然是一通寒暄。

    太监忙慌忙送进来茶点,说是万岁爷正在用膳,吃过午饭后就过来同大家议论。

    各位阁老和内相且用些茶点,垫补垫补。

    大明朝的掌柜、CEO们都知道今天这个会议拖的时间必定会很长,午饭是肯定捞不着吃的。当下再不说话,都低头吃着点心。

    一时间,满屋都是春蚕吃桑叶的声音,显得甚是壮观。

    苏木饿过了劲,没有什么食欲,心中又有事,忍不住抬头看了张永一眼。这次对山西用兵关系到自己是否能够重回决策中心,是否能够和正德重修旧好,不由得不关心。

    张永也发现到了苏木目光中的询问之意,宦官和文官泾渭分明,进屋之后,他也不方便和苏木寒暄。

    见苏木看过来,就微微摆了摆头。

    苏木心中咯噔一声,看张永的意思,最大的可能是今天早朝的时候,自己所上的奏折没有通过。其次,这才决策层议论,司礼监也帮不上什么忙。

    而且,后者的可能性最大。

    司礼监说好听点手握批红大权,带天子决策,是宫里宫外最要紧的衙门。可说穿了,也不过是一个秘书机构,并不是权力机关,按照制度,根本就没权力在这种重要的军事会议上发言,他们的职责不过是记录和随时等待皇帝咨询。

    失去了司礼监的帮助,而内阁也只有杨一清一人同意发全国之兵与鞑靼决战,这次御前会议前景不妙啊!

    胡乱地吃了茶点,收拾停当,正德皇帝终于出现。

    他已经脱了朝服,换了一伸红色的常服,头上戴着一顶乌黑色的马弁。

    已经两有两年没看到皇帝,苏木内心中还是拿他当最好的朋友,就忍不住抬头看过去。

    却见,同两年前比起来,正德的嘴唇和下颌都蓄了胡须,再配合他魁梧挺拔的身材,看起来甚为雄壮。

    苏木忍不住心中叹息一声:小皇帝长成大人了!

    苏木观察着皇帝,正德也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一下。

    正德却飞快地将头转到一边,好象不想和苏木目光交流一样。

    他大步走到首座,呼一声将长袖卷到手臂上,一屁股坐下:“都到齐了,开始吧!”

    声音浑厚低沉,同以前略显稚嫩的嗓子比起来,就好象是换了一个人。

    苏木突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正德什么离自己只不过十几米距离,却如同隔了千山万水。

    以前东宫那个朱厚照再看不到了。

    一刹那,以前西苑的日子,就如同一场梦境般不真实,虚无飘渺,无从把握。

    这个时候,苏木猛地醒过来。自己和朱厚照再不是少年时的玩伴,而是君臣。

    君臣之间,天然就有一到不可逾越的鸿沟。

第八百四十五章 议论

    即便是大白天,豹房精舍中依旧燃起了蜡烛,照得地上金砖耀眼闪亮。

    “苏木。”正德皇帝开口了。

    “臣在。”这还是苏木第一次在正式场合参加这样的御前会议,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把那到折子还给他,念来听听。”正德皇帝指了指苏木,对身边的太监说。

    一个太监忙捧了苏木的折子要送过去,苏木摆了摆手,清了一下嗓子,朗声背诵起来。

    他那道折子本就不长,又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里面的没、每一个字早就熟记在心。

    一时间,满屋都是他说话的声音。

    屋中其他十一个当家人也都仔细听着。

    不片刻,苏木背完折子:“臣请陛下,对鞑靼用兵,聚歼群丑,剪除我大明朝北方边患。”

    正德:“那么,朕问你,这次用兵当用多少人马?”

    这事苏木早已经想得明白:“朝廷可派出一晓畅军事的大员做督司,就近召集山陕河北镇军与敌决战。鞑靼此次举族来犯,共计二十余万口。鞑靼人人兼能操弓策马,除去老病妇幼,依臣看来,能上阵的兵卒应该在五万之巨,且多是骑兵。而我大明边军多是步卒,人数上必须多过敌军,才能与之一战。”

    “臣的意思是,命大同、延绥、宣府、宁夏、太原五镇兵马同时向应州地区汇聚形成一个大包围,与敌决战。五镇边军每镇有兵卒九万,扣除辅兵,能够上战场的每镇当有万余。五镇,当有七万之巨。”

    说句实在话,每镇能否有万余可上战场的主力战兵,其实苏木心中也是没数。明朝边军早已糜烂,表面上看来人多马壮,其实大多是不堪使用的辅兵。让他们凑个人数还好,真上了战场,不拖后腿就算好的了。

    因此,军中大将一般都会将手头有限资源集中在一起培养精锐,这就是所谓的家丁制度。

    一般来说,一支万余人的部分,这样的精锐也不过几百号,甚至更少。

    正上了战场,每镇能够凑够几千上得战场的家丁就算是不错的了。

    苏木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安众人之心。

    正德听完,心中一震,心想:这个苏木,竟然和朕想到一块儿去了,这是要国战啊!不过,他奏请发五镇之兵,而朕则想派出六镇兵马。朕在位这么多年,嗜好武艺,如此大的热闹,怎么可能放过。

    当然,这片时空中的正德皇帝和真实历史上冲动急噪的正德却又有不同。以前在东宫的时候,天天听苏木在自己耳边谈起为君之道,潜移默化,正德的性子却要沉稳许多,也比历史上要多了几分政治手腕。

    因此,先前早朝的时候,他只是将苏木的折子扔给群臣看,叫他们自己讨论,自己却不发一言。以便观察文官们对此次军事行动的态度,也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大臣们对于国战顾虑重重,纷纷出言阻止。说仗是要打的,否则,任由鞑靼入寇,我等却不闻不问,岂不失了天朝上国的面子。不过,却不能国战,让大同镇军出兵,将鞑靼人驱除出境就是了。

    正德知道朝堂之上人多口杂,也议论不出一个结果,关键还在内阁那里。而正德认为,自己也说不服大臣们。若是一味用强,怕是又要惹来许多麻烦。

    散朝之后就将内阁和司礼监的所有人都着召集在一起,让苏木和他们辩论。

    内心中,正德对苏木能够说服内阁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心。

    虽然对苏木还是异常不块,可对他的本事,正德还是非常相信的。

    “五镇共七万主力占兵,三十来万辅兵。鞑靼远来入寇,粮秣不继。而我大明,兵多将广,此战必胜。”苏木适时结束自己的发言。

    话刚说完,内阁辅臣梁储就率先跳出来,叫道:“苏木,世界上哪里有必胜之战?孙子曰:未算胜,先算败。若是此战不胜呢?”

    苏木客气地说:“梁阁老,方才苏木在折子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算我大明朝在落败,可也消耗了鞑靼人的有生力。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鞑靼人伤了元气,必然无法在山西立足。北归蒙古,那里可有大雪灾,我不认为鞑靼人能够平安度过这个冬天。如果他们真逃回漠北,也是死路一条。所以,此次,只要我大明朝出兵,战略上就先胜了。”

    听苏木将这个道理说透,正德皇帝眼睛不禁一亮。

    就连一直闲适地坐在那里的李东阳,身子也是微微一动,显然是留了意。

    梁储冷笑:“荒谬,怎么打了败仗反也是一场胜利,传出去,岂不叫世人笑掉大牙?”

    蒋勉和梁储本是一派,也跳了出来:“苏木这话荒谬不荒谬且再说,既然只要鞑靼人北归就算是胜利。我问你,难道就不能让大同镇军出击,将鞑靼人驱除了事,又何必劳师兴众,要发五镇之力?以往鞑靼入寇,不也是当地边君自行出击?”

    苏木有种面对白痴的感觉,没好气地回答:“蒋阁老,今时不同于往日,鞑靼这次来山西不是抢劫,而是越冬。”

    蒋勉被苏木这么一呵斥,知道自己失言,面庞微微一红,就有些恼怒:“既然鞑靼人不是来抢劫,而是越冬。这不就是内迁吗,或许我朝可以安抚之,在鞑靼人之中设置流官,使其归化。所谓,率土之滨皆是王臣。鞑靼内附之后,可教化之,百年之后,也是我明朝的臣子。”

    他这话说得荒唐,不但苏木,其他几个内阁辅臣也是微微摇头。

    苏木一笑:“蒋阁老乃是执重之言,说得话道理也对。不过,教化蛮夷可不是那么容易。当年安史之乱的原由,不也是内附之人不服王化所致吗?”

    “你……你骂我是李林甫?”蒋勉鼻子都气歪了。

    不想看到大家再吵下去,正德道:“看情形,梁阁老和蒋阁老是反对出兵的,刘阁老你呢?”

    另外一个内阁辅臣刘忠道:“兵凶战危可,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谨慎。孝宗皇帝在时,实行的是与民休息的政策,对于北方边患也多已防御为主,不擅动刀兵。民间一提起先帝,都道是弘治中兴。在天下黎民百姓心目中,孝宗皇帝就是我大明朝的文帝、景帝。既然有先帝的既定平边策在,陛下萧规曹随就是了。”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在刘忠的口中,弘治皇帝是汉文帝、汉景帝,他正德不就成了汉武帝了。

    苏木心中也是叹息一声:李东阳肯定是不会表态的,杨廷和必然会反对用兵,这蒋、刘、梁三个阁臣已经表明态度,这次御前会议,主和派占绝对上风啊!

    正德脸色难看起来,强忍住气,将目光落到杨一清身上:“杨一清,你做过三边总制,通晓军事,和鞑靼人打过,你来说说。”

第八百四十六章 意外,大大地叫人意外

    这下,苏木也来了精神,这可是一个坚定的主战派啊,而且,资格又老,他的话分钟很重。

    就道:“杨阁老一直在宁夏镇同鞑靼作战,臣觉得杨阁老的意见可以作为重要参考。”

    正德难得地没有回避苏木的目光,反朝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杨一清走出例来,一开口,就叫苏木大大地意外。

    “臣杨一清谨对,这次对鞑靼用兵,打还是可以打的。但发五镇大军,却是不妥,可让大同镇采取防御姿态,自行决定军事行动,将鞑靼人驱除了事。”

    “啊!”苏木忍不住轻呼一声,心中恼怒:好你个杨一清,想不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背叛革命了,你还算是我的朋友吗?

    正德也是大为失望,却不动声色道:“奏来。”

    杨一清:“能够一举用兵剪除我朝北方边患,固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不过,陛下想过没有,这四十万人上前线,所需军费几何?朝廷现在的财政状况究竟如何,当着众阁老的面,也不用我多说吧!就拿这次对鞑靼用兵的军费来说……”

    他扳起指头,开始算起来:“宣府镇来是天下第一大镇,且不说了。其他各镇,各有兵卒九万。每月所需米粮九万九千盒,军饷九万余两,这还是在驻防的情况下。如果上了战场,士兵需要大量的粮食补充体力,因为食量会翻上两番。而且,部队开拔需要发银子,上战场也需要发银子,战后的抚恤和犒赏也需要银子。因此,一镇边军,一战下来,百万两银子打不住。更何况,苏木这次是要发五镇之兵与鞑靼决战。依臣看来,至少需要六百万两。若是战况旷日持久,上千万也有可能。”

    “啊,上千万两!”所有人都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这已经是大明朝一年的总收入了。

    苏木本以为杨一清这个三边总制出身的阁老会支持战争,却没想到在关键时刻他居然会出言反对,这让他有些始料不及。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正因为杨一清知兵,并和鞑靼人打过多年交道,心中想必也知道草原民族的厉害。说句实在话,若是一对一较量,以明军如今的战斗力确实不是人家的对手。

    看样子,已经没人支持自己了。

    苏木知道今天这一场辩论没有盟友靠得住,一切都得靠自己。

    杨一清表面上并不直接反对出兵,只说军费没处着落。如此一来,比单纯的反对更让人棘手,由此也能看出杨一清的老辣之处。

    其实,以苏木对军事和对整个明朝中央财政的了解,这次对鞑靼作战也用不了那么多钱。而且,如果朝廷正下了决心,各部院挤一挤还是能挤出一些钱的。

    明朝崇祯年间,内要镇压农民起义,外要对满清作战,不也照样腾挪出不少军费来。

    只不过,苏木不想在这种纯粹的数据上同杨一清扯下去,真要扯,一时半刻也扯不清楚。如果杨一清在各项数据的细枝末节上和苏木讨论下去,这场御前会议也不用开了。从这方面,可以看出杨一清的精明之处。

    不愧是官场老狐狸啊!

    苏木不觉在心里暗赞了一声。

    要想驳倒杨一清,单纯就事论事是不成的。刚才蒋阁老和梁阁老不是用大帽子压人吗,这条思路或许可行。

    苏木一笑:“杨阁老,在下想问你一句。”

    杨一清一副从容模样:“苏学士请讲。”

    “我大明朝如今的财政还算不错,支撑一场对外战争还是可以的。这且就不说了,在下想问阁一句话,就算我大明国库空虚,甚至连军饷都发不出来。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鞑靼人入寇,残害我大明百姓,而不管吗?今日鞑靼入寇大同,我们坐视不理。明日,若是敌人入寇宣府呢,甚至直接入寇京师呢,难道也不管?”

    苏木侃侃而道:“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俸禄又是从何而来,太祖有句圣喻说得好:尔俸尔禄,皆民脂民膏。也就是说,咱们都是大明朝的百姓给予的。吃了百姓给的衣食,百姓遭灾,咱们却坐在城中享福,这个道理怕是说不过去吧?”

    这已经是很严重的指责了,杨一清面上有青气一闪。

    苏木眼尖,眼角就看到正德皇帝嘴角不为人知的一翘心中大定:看来,正德皇帝是一心要打仗的。

    杨一清哼了一声:“苏学士,我说过坐视百姓受兵灾而不管吗?我的意思是,不用动用这么多兵马,只需用大同镇军将鞑靼人驱除出境就是了。”

    苏木苦笑:“问题是单单大同一镇打不过啊,否则,早就将敌人驱除了,还用八百里加急求援吗?”

    正德咳嗽一声,威严地说道:“今日所议是打还是不打,如果不打,军费问题自然不存在。若是打,再议论军费从何处腾挪不迟。”

    皇帝既然定了调子,杨一清自然不好再纠缠下去:“是,陛下。”

    然后退了下去。

    现在,内阁除了李东阳和杨廷和,其他人都已经表态反对用兵。

    李东阳做为内阁首辅,担任的是裁判者的角色,不可能有自己的意见,现在,只剩下一个杨廷和了。

    所有的目光都落到杨廷和身上,连正德皇帝也不例外。

    苏木对于杨老夫子自是没有任何信心,依他以前的做事原则来看,是一个标准的文官,肯定是会反对用兵的。

    不等杨廷和说话,让这老头说下去,躬道话题会跑向哪里。苏木激扬地说道:“现在再回到刚才杨应宁杨阁老的军费问题上面。若说是没钱就不能与敌作战,当年成祖北征的时候,难道国库比现在还丰盈,难道太祖和成祖就该将军力收缩在江南一地而不一统寰宇?难不成,我大明朝自成祖到如今,七代帝王的竞励图治休养生息,国力还比不长国朝初定之时,难不成,自成祖以来的七代帝王在阁老看来都是昏君吗?”

    上纲上线,偏生又叫人着声不得,杨一清面上逐渐浮现出怒容来。

    他霍一声,一振衣袖,就要反驳。

    可惜苏木只是虚晃一枪,却将火力对准了蒋、刘、梁三大阁臣:“刚才梁、刘、蒋三位阁老说了一番王化、焦教化,甚至让鞑靼人内附的话儿,道理不是不对,也符合圣人之言。圣人说,有教无类。可是,依苏木看来,三位阁老还是没有把握到圣人之言的精髓。”

第八百四十七章 碾压

    内附一说本是蒋勉的提议,刚才已经被苏木骂成李林甫,心中一口气正无处发作。

    现在见苏木将矛头对准了自己,首先就按捺不住,喝道:“狂妄!苏木你虽然是两榜进士出身,又中了个状元。可学海无涯,难不成你还把握住了圣人经典的精髓了,那不成圣人了吗?”

    苏木大笑:“大道至简,圣人的道理其实说穿了也就那么几句话,要想理解也简单。只不过,要贯穿在做人做事上面,身体力行,却不那么容易。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吗:知易行难。可见,要明白道理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到要一辈子照圣人的道理行事,自己这一关却不好过。”

    蒋勉冷笑:“那你说来,这次对鞑靼用兵,依圣人之言来看,又有什么道理可循?”

    苏木声调更是激扬:“治国平边,不外是王道和霸道两种手段。治国当用王道。所谓王道,就是人们在一定历史时期,处理一切问题的时候,按照当时的人情和道德标准,制定相应的制度和法律。所谓霸道,就是对敌作战的时候,采取一切可能采取的手段,以胜利为目的。霸道一说,无所不用其极,君子不为。所以,我们儒家讲究的是王道,这大概也是阁老要让鞑靼内附的理论依据。”

    “老生常谈。”

    苏木:“依阁老先前所说,对于鞑靼人要用王道教化。”

    “又有何不可,夷入夏而为夏,夏入夷而为夷,只要归化,都是我大明朝的子民。”

    苏木大笑:“难不成阁楼觉得王道就是怀柔?”

    蒋勉点头。

    苏木摇头,突然冷笑起来:“谬论!”

    “怎么说?”正德反好奇起来,不觉问。

    苏木:“什么叫王道,就是对手不听话,从他身上碾压过去。”

    ……

    “什么叫霸道,对手听话,也从他身上碾压过去。”

    ……

    “什么叫孔孟之道,碾压之前跟他说一声,免得有人说我大明不教而诛!”

    ……

    这已经是彻底的杀气腾腾了。

    说完话,苏木将袖子一挥,长揖到地:“陛下,臣请集全国之兵对敌作战,毕其功于一役!我大明朝开国百年,十代君王雄主,不曾与外族和亲,不曾赔款给他人,不曾割地给他族,不曾给外族纳贡,天子守国门,忠臣死社稷。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难不成还不兴打回去。试问陛下,试问在座各位阁老。此情此景,若是换成洪武年,太祖又会如何处置?”

    “好!”听到苏木这一席话,正德猛地站了起来,一身激动得颤抖起来:“没错,若是换成太祖,又该如何?一个字,碾压。众卿不用再议,此战必打。至于军费,户部出三成,朕拿剩余的七成。”

    “陛下……”刘忠还要再说。

    这个时候,杨廷和突然走了出来:“无和亲,无岁币,无称臣纳贡,天子守国门,忠臣死社稷,说得好,臣附议!”

    苏木大为惊喜,他万万没想到杨廷和竟然选择和自己站在一起。

    转念一想,立即就明白过来。这个老杨头是个刚直之人,又性如烈火,只要是一个正常的读书人,自己国家被人如此欺凌,都不会坐视不管。

    李东阳也走出来:“臣附议。”

    “哈哈哈哈!”正德大笑起来:“就这么定了,打,集全国之兵,与敌决战!”

    这次御前会议的最后结果就是这样,对鞑靼全面战争的调子一定,剩下的就是该如何着手的问题了。

    据正德的表态看来,九边军镇至少有五镇要参与这次空前的国战,搞不好还有可能是六个军镇。再加上山、陕、顺天府的军户,大明朝八成的兵力都要投入这场规模空前的战争。

    李东阳又奏问:“陛下,此次对鞑靼作战,可位是发举国之兵,必须有一个懂得军事,又有威望之人统领,不知道这个督司一职可有人选?还有,监军一职也是非常要紧,还得议一议。”说着话,就将目光落到杨一清身上,

    其他人也同时微微点头,若说起军事经验来,在座众人又有谁比得上杨一清。至于威望,杨一清可是三朝元老,自不用多言。

    看情形,统帅一职非他莫属。至于监军,张永如今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脱不了身。估计朝廷会委派马永成,或者高凤。

    杨一清虽然反对用兵,但如今皇帝既然已经定了调子,自然是当仁不让,立即道:“陛下,臣愿往。”

    有他主动请缨,这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却不想正德却摇了摇头:“此事下来再议。”

    这个时候,一个太监适时道:“本次御前议论对西北用兵事到此为止,各位阁老,各位内相,散了吧!”

    内阁阁老们开完会之后,急着赶回内阁,开始筹措。

    司礼监众人也跟着离开。

    苏木正要随人群要退下,这个时候,一个太监喊道:“翰林院侍读学士,左庶子苏木留下奏对。”

    “是。”苏木心中微微一惊,自己和正德的关系已经恶劣,可以说他已经有两年没同皇帝单独相处过,这次被留下,不觉忐忑起来。

    很快屋中安静下来,只剩苏木和正德二人。

    正德却不理睬苏木,只低头翻看着苏木呈上来的那道折子。

    苏木不敢问,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苏木感觉两腿有点发酸的时候,正德猛地抬起头来,冷笑一声:“危言耸听!”

    苏木以为正德是在说自己,吓了一跳:“臣不解,还请陛下明示。”、

    正德狠狠地看了苏木一眼:“不是说你,朕说的是那杨一清。杨一清刚才说,对鞑靼用兵,总军费需要六百万两,甚至上千万,真当朕是那么好哄骗的。朕算过了,若是发五镇边军于敌决战,也就四五百万左右,就算战事延宕,也就六百万顶天。他杨一清做过三边总制,千军万马都统帅过的人了,居然临敌畏缩,大负朕望。千不该万不该,竟然恐吓朕,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

第八百四十八章 已萌去意

    既然已经决定对鞑靼用兵,战争规模又是如此之大。作为大明朝的执行机构,内阁立即忙碌起来。

    无论是征用民夫还是筹集钱粮,一道道命令如流水一样发出去,以八百里加急送到地方上。

    分管户部和工部的阁老最为忙碌,再接着就是礼部了。

    杨廷和做为常务次辅,更是忙得焦头烂额,一张脸都累得苍白起来。

    手下的书办们见杨次辅精神委顿,都战战兢兢,小心侍侯着,走起路来也是轻手轻脚,惟恐惊动了阁老。

    大家都知道杨廷和最近身子不好,听不得大的声儿。只要屋中有些动静,阁老就会心情烦躁。

    正在这个时候,门“蓬!”一声开了。

    “干什么?”杨廷和猛地转过头来,刚要发作,却发现是李东阳,忙道:“原来是元辅来了。”

    李东阳朝屋中看了一眼,其他几个书办很乖觉地退了出去,并顺手将门带上。

    李东阳缓缓道:“用修,本以为你会反对这次对鞑靼用兵,却不想你在关键当口支持苏木,确实让人意外。”

    说起如今的内阁,刘、蒋、梁三人都是新增入阁的辅臣,对于政务还显得生疏;至于杨一清,虽然威望极高,可以前都是在地方上任职,像内阁这种统筹全局的政务,却没有任何经验。

    所以说,如今的内阁乃是杨廷和当家,他的话,很多时候就代表着内阁的意志。

    有他的支持,苏木的请对西北用兵折才能顺利通过。

    杨廷和道:“倒不是苏木当初在我门下读过书,有师生之谊,某这才存了门户之见,党同伐异。”

    李东阳摆了摆手,微笑道:“用修你一颗公心,我却是知道的。”

    杨廷和:“鞑靼连连入寇,这一仗早迟都要打,迟打不如早打。正如苏木所说,难不成要等到鞑靼人抢够了,发展壮大了,才跟他们决战?以为绥靖的结果,就是别人越发猖狂。我大明朝对外患,可从来没有退缩过。刘、梁、蒋,老朽也,少了锐气,不足以谋。至于杨应宁,就不说了。他上次率大军出征宁夏,结果……”

    李东阳打断他的话头:“刘瑾案后,内阁动荡,不利于团结的话就不说了。既然已经定下用兵,大家当团结一心。”

    杨廷和:“首辅倒是个一团和气之人。”

    “其实,做首辅的就是个裱糊匠,沟通左右,联络上下,宰相肚里能撑船,你的性子还是有些急啊!”李东阳突然微微一叹。

    杨廷和:“我就是这样的禀性,改不了的。”

    李东阳神色一凛:“改不了也要改,我前几日已经禀明陛下,要让你接替我的首辅一职,不日就会庭推。将来你若做了首辅,还是如此性急,却不是国家之福。”

    “什么!”杨廷和忍不住低呼一声,“首辅你……”

    李东阳点了点头:“我已经给陛下上了折子乞骸骨,是到了该退下去的时候了。”

    “首辅春秋鼎盛,君父弱冠年纪,正该是你为国家出力的时候,怎么可能轻言急流勇退,这可是首辅的德行啊!”杨廷和有些不快。

    李东阳伸手摸了摸自己长满皱纹的脸,和斑白的鬓角:“老了,老了,难不成还要死在任上。前人撒土,迷了后人的眼睛,也该给人挪一挪位,免得挡住了后人上进的道路。”

    杨廷和眉毛一扬:“元辅……”

    李东阳伸手拦住他,打断了他的话:“用修,这话并不是对你,实际上这几年你在次辅的位置上干得不错,我也安心地当撒手掌柜,有没有老朽,倒不要紧。这内阁之中,刘阁老、蒋阁老、梁阁老都是书生,对于实务也不怎么放在心上,而杨应宁又喜欢意气用事,惟独你老成执重,勇于用事。加上又是帝王师,很多事情,无论是百官还是天子那里你都沟通得上,今后,这个担子还只有你能担负起来。比如说百官那里吧,你说一句话,怕是比老朽还管用。”

    说到这里,他面上露出深重的忧伤:“是时候退下来了,否则,还真被人当着恋栈不去之人了。”

    杨廷和立即明白:“可是因为健公和谢公辞职时的那一席话,首辅为了为这个国家忍辱负重,这一点,自刘靳伏诛之后天下人都已经看得明白,对于阁老,也只会赞上一声:无双国士!”

    他这句话涉及到正德朝初年的一桩往事,当年百官上书要诛八虎的时候,事情败露,最后以马文升和刘大夏黯然下野结局,文官集团可谓是一败涂地。作为首倡者,内阁三老自然无颜再在内阁呆下去。

    按照明朝官场的规矩,刘健和谢迁同时上书请辞。

    但李东阳去出乎意料地留了下来,在送刘、谢二人的时候,两大阁老当场和李东阳翻脸。李东阳也不辩解,只默默地受了。

    接下来,李东阳的良苦用心才被世人所知道。

    正因为他保全了杨一清,并在幕后筹划,这才最后板倒了刘瑾。

    听杨廷和这么说,李东阳只微微一笑,再不说话。

    杨廷和知道他是要用辞职来保全自己的名节,也不方便说什么,只站起身来,一揖到地。

    李东阳一把将他扶起,叮嘱道:“用修,你性子急,今上的性子也急。柔能克刚,今后在陛下驾前不可意气用事。此次对鞑靼用兵,关系重大,此乃我正德天子对外首战,许胜不许败,你可以谨慎做事。户部那边由我去说,务必也要为天子凑上一百万两军费。今日我之所以支持你对鞑靼用兵,也是为了树立你在内阁的权威。其实,我个人是反对的。为了内阁,我了朝廷,也只能如此了。”

    “是,多谢首辅。”杨廷和知道李东阳去意已决,眼睛微微发热。

    “还有,苏木和万岁关系特殊,他是东宫旧人,在陛下驾前也是有情分的,若遇到过不去的坎,可着他去做。他又是你的学生,是科班出身,文官这边也有一定威望。此人在天子和百官之间,若是用得好了,对于国家却是一件大好事。用修,你培养出来的这个门生却是不错啊!”

    “是,首辅,苏木既是下官的门生,其实也是你的学生。”

    李东阳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手背:“只可惜,苏木这人有的时候很没有原则,也需要有你这么一个老师在旁边提点。再历练上几年,就推荐入阁吧。没准,还能为内阁带来一股清新气象。”

第八百四十九章 苏木的提议

    听到正德的发泄是对杨一清而去,而不是自己,苏木松了一口气。

    他心中一动:看得出来,正德是想打这一仗的,只不过,百官那里的阻力让他感到烦恼而已。

    这是苏木两年来第一次同正德单独相处,这可是一个修复关系的大好机会,如何肯放过。

    就道:“陛下,军费问题其实……”

    正要给皇帝出个主意,正德一摆手,冷笑道:“不就是钱吗,刚才朕已经说过了要自己掏腰包,就算户部一文钱也不出,朕拿体己钱出来贴进去不成吗?权当买个高兴。”

    “别人过年过节还要放个炮仗,听个响呢!真说起来,纯粹是烧钱,朕难道就不可以?”

    “陛下说得是,其实,这钱也不用万岁自己掏腰包。”苏木缓缓道:“发展银行这六七年来的生意就做得非常不错。到如今,整个北方五省都拿银行的钱票当现银使。陛下要多少军费,印就是了,别说一千万两,就算再多一千万两都不是问题,不外是费些油墨而已。”

    正德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有惊喜的光芒闪过:“这……也可以?”一字一句咬得很重:“如果滥发,岂不成又一张宝钞了?”

    “臣觉得可行。”苏木道:“一般人看来,银行发行一文钱的钱票,手头得有一文钱存在库房里作为担保。若是多发,一旦没有实际的金银作为兑换,怕是要闹出乱子来。”

    “说下去。”正德点点头:“朕也有这个担心。”

    苏木提起了精神:“不过,陛下忘记了这一点,发展银行在发现钱票的时候,一般人使用使用银行的钱票并不是看银行库房里究竟有多少存银,而是觉得发展银行这些年的信誉卓著,看的时候银行后面的大股东是陛下和太康殿下。想来,堂堂大明天子定然不会让自己所发行的钞票变成废纸。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发展银行的钱票并不是金银为本位的货币,而是陛下的信用货币。”

    苏木的声音大起来:“除了皇家的信用,更重要的是,钱是流动的,银行的钱又不可能都存在库房里,否则,每年都要赔进去一大笔利息。据臣所知,如今世面上流行的钱票应该有上千万两了吧,但要维持这上千万两的钞票。却只需要一百万两的流动资金。所以,即便陛下再发行一千万两银子的钱票,对你来说,也只不过是多一百万的两的保证金而已。让太康殿下一个人出,不就完了。”

    “好,说得好!”正德击节叫好,“朕怎么没想到这里,杨一清一句需要军费一千万两,还真把百官给吓住了,哈哈,哈哈!”

    笑了几声,正德才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即将面虎了下去:“既然如此,你退下吧!”

    对于苏木设计杀了刘瑾一事,正德皇帝还不能释怀,也不想和苏木有太多亲近。

    苏木见正德的神情淡了下去,心中也是急噪,错过了这个和皇帝单独相处的机会,以后若是再想见上皇帝一面,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不成,还得下一道猛药,就算不能修复和朱厚照这小子的关系,至少也要让他知道我苏木是可用之人,离开了我,有的事情还就办不了。

    他心中电光石火一闪,立即大声道:“陛下,臣还有一事相询。”

    正德一脸的不耐烦:“有事奏来。”

    苏木:“敢问陛下,此次我大明发五镇边军与鞑靼决战,却不知道统帅是谁?”

    正德想也不想,就回答道:“自然是杨一清,朝中有威望,并有实战经验的舍他其谁?”

    苏木心中冷笑:真实的历史上可不是这样写的,当然,这不过是小王子第三次入寇。如果真如正德所说那样,由杨一清做统帅,我一个文官,怎么上得了前线,又如何获取军功封侯。至于胡顺,锦亲军的军官,没事也上不了前线。

    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怎少得了我们翁婿二人。

    想到这里,苏木摇头:“臣反对。”

    “你反对,你又凭什么反对,你一个读书人,虽说有百人敌的武艺,可万人敌嘛……兵棋推演,你可是屡屡败在朕的手下。依朕看来,苏木你是毫无军事才能的,又懂得什么军国大事?”正德讽刺地看了苏木一眼。

    苏木摇头:“臣虽然不懂军事,也佩服杨阁老的军事才能。但臣推举一人,保证比杨阁老更精通军事。这次对鞑靼用兵,杨阁老若是挂帅,胜负也在五五之数,但臣推举的这人,却能百分之百保证毕竟获得一场空前大捷。”

    “百分之百保证,还空前大捷,哈哈,可笑,真是可笑!”正德大笑起来:“兵者,国之大事。所谓决战,就是提前部署,然后在最后一刻将手头所有力量押上去,赌,赌军队和国家的命运。不到最后一刻,谁敢说自己铁定必胜?苏木,你少在朕面前说大话,你推荐的那人,只怕也同你一样是个夸夸其谈之辈吧,未必说,那人和你关系特殊,你不是很爱钱吗,没准还收了人家的好处?”

    苏木也不解释,只淡淡道:“陛下就不想听听臣推荐的究竟是谁吗?古人云:兼听则明,陛下连臣推荐什么人都不听,就妄下判断,非人君所为。”

    他说得如此不客气,正德身边侍侯的太监和苏木本熟,不住给他使眼色。

    正德眼睛里闪过一丝煞:“说,朕倒要听听你推荐的究竟是哪方神圣。”

    苏木大声道:“臣推荐的乃是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此人武功盖世,晓畅军事,自为国征战以来,百战百胜。此次我大明朝对鞑靼国战,关系国运,不可不慎,非此人不能担当如此大任。臣一心为公,却没有得大将军朱寿一文钱好处。”

    此话一说出口,正德惊呆了,就连他身后的太监也张大了嘴巴,着声不得。

    没错,威武大将军朱寿就是正德皇帝朱厚照。

    苏木这是请皇帝御驾亲征。

第八百五十章 奏对

    在朱厚照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嗜好武艺,经常出宫找江湖卖解人物切磋武功,并以率兵上战场为最高理想。

    在宫外,他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太子。因此,就化名为朱寿,并自任为大将军。这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同苏木相识,并成为少年是的密友。

    当初,苏木听到喊正德为朱大将军的时候并没有将后来荒唐胡闹的正德皇帝和眼前这个中二青年联系在一起,还狠狠地楱了这个家伙一顿。在他看来,这小子也就是个不懂事的皇族子弟,明朝姓朱的人也多了,到明末更是达到数十万之巨,根本就不值钱,打了也就打了。

    在真实的历史上,后来的正德皇帝在外都以朱大将军自称,还给自己封了个“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的官职。

    从后人对明朝皇帝的评价中,尤其是明朝中后期的皇帝,好象一个个都不务正业。什么木匠皇帝、蟋蟀皇帝、修行皇帝,正德的皇帝做得不合格,但不可否认,他是明朝皇帝中仅次于太祖、成祖之后的军事天才。

    这一点,自从苏木发明兵棋推演之后就能看出。别说苏木经常被他在棋盘上杀得全军覆灭,就算是在宫中,正德皇帝也罕逢敌人,所欠缺的就是上真实的战场了。

    在正德皇帝心目中有一种要上战场的强烈**,只不过现在还没有人提醒而已。但那种对沙场的渴望、铁与火的激情,在这些年中不但没有熄灭,反逐渐壮大起来,变成一头咆哮的巨兽。

    苏木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将他心中那头猛虎放出笼来。

    其实,作为一个文官,他最应该做的却是将皇帝这个**扼杀在摇篮里。

    但是,这个可是苏木好不容易盼来的机会啊!

    要想和正德重归于好,就得投其所好,要想为自己和胡顺获取封爵,福泽子孙,就得让皇帝上战场,如此自己才会有机会随侍驾前,获取军功。

    至于百官怎么看,管他呢,只要这事做得隐秘,也不用担心被人知道。

    说到这里,苏木依旧是一脸平常,朗朗道:“朱寿将军此人的将才想必陛下也是清楚,臣愿意用性命为朱大将军担,担保此战必旗开得胜,扬我大明国威。臣这个翰林学士也不做了,愿入朱大将军幕中,参赞军务,为国效力,请陛下恩准!”

    说完,一揖到地。

    头虽然低了下去,但眼睛却落到正德皇帝面上。

    “你要入朱寿幕中,你担保他?”朱厚照的声音突然带着一丝古怪。

    “是,臣担保。”

    正德皇帝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兵凶战危,战场态势瞬间万变,兵棋推演推算的不过是其中一种可能,谁也不敢保证就有必胜的把握。据朕说知,朱寿虽然颇有军事才能,却从来没有过实战经验,朕怎么就放心将举国之兵交到他手上?”

    “而且,指挥一场战役,也不是看看地图,读几本所谓的《孙子兵法》就成的。”

    “哈哈,哈哈!”苏木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他已经看出来,正德皇帝是真正动心了。虽然说在真实的历史上,正德皇帝后来也干出过亲自上战场的事情。但这片时空因为有他这只蝴蝶在,躬道这个正德还会不会和史书上记载的一样,没准他也就仅仅满足于下几盘军棋,在皇宫大内和侍卫们过过招呢?

    看他顾虑自己没有实战经验,怕将这场战役弄砸了锅的表情,苏木偷偷松了一口气。

    苏木如此大笑,已是大大的君前失仪,如果在往常早就被正德大声呵斥,赶将军出去了。

    可正德皇帝却愕然看着苏木,问:“你笑什么?”

    苏木大笑:“这个世界上可是有天才一说的,春秋时,孙武入仕吴国之前不也从来没上过战场,毫无战争经验,不也亲率吴**队大败楚国,替吴王成就不世霸业。如果按照陛下的说法,孙武在统帅大军之前必须要积累一定的实战经验,岂不是要先放在军队中从一个小卒干起,然后一点一点积累军功。等到他做到统帅,只怕已经老得走不动了,还怎么带兵?陛下,据臣看来,朱寿将军就是一个军事天才。”

    “对,孙武做吴军统帅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苏木你说得好!”正德霍然动容了。

    他猛地站起来,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那张还略显年轻的年殷红一片:“那朕就圣躬独断,让威武大将军朱寿做这个统帅。”

    一想到自己即将指挥千军万马纵横驰骋在战场上,正德皇帝激动得浑身颤抖,竟是不能自执。

    “万岁爷……”旁边的太监担忧地提醒:“万岁爷,只怕阁老个九卿们不会答应的。”

    这一句话如同一拳重重地打在皇帝心口上,面上的红霞消退了,朱厚照丧气地坐回椅子上,喃喃道:“没错的,没错的,朕就算下了圣旨,也会被内阁退回。就算是司礼监,怕是也会反对,张永他们也不敢担当起这个责任。朕可以想象百官们会说些什么,不外是土木堡殷鉴不远,要与民休息什么的。即便是用兵,也会让杨一清挂帅。苏木,你退下吧!”

    说着,就恹恹地挥了挥手,示意苏木退下。

    正德的顾虑早在苏木的预料中,实际上,在真实的历史上,正德皇帝要亲率大军出征也激起了大臣们的强烈反对。如果按照正常程序走,正德一辈子也不可能捞到御驾亲征的机会。

    不过,正德这人本就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人。

    他采取了一种非常激烈的手段:微服出宫,直接跑去山西大同坐镇,来一个生米煮成熟饭。

    这才有后来的应州大捷。

    苏木所需要做的,不过是照真实历史上所记载的那样,提醒皇帝。

    他也不离开,只微微一笑:“任命一个三军统帅,也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情。陛下可先让朱寿将军先去大同坐镇,至于正式任命,让大臣们再议论议论,有了结果,再让兵部将正式的兵符令箭送过去就是了。”

    “啊,苏……苏学士……”侍侯在皇帝身边的那个太监顿突然明白苏木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顿时口吃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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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女婿介绍:
书中主要讲述了这里是大明弘治末年,宽厚的弘治皇帝,飞扬跳脱的正德,精彩纷呈的官场现形记,看一个普通现代人如何玩转情场官场。作品在“移动和阅读”火热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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