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明朝好女婿TXT下载明朝好女婿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明朝好女婿全文阅读

作者:虎臣     明朝好女婿txt下载     明朝好女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六十章 你倒是好算计

    就在半个月前,宁夏城中的局势却到了最后的时刻。

    五月十九夜,随着周昂大军被仇钺用计调出城,开拨去黄河渡口,整个宁夏城已然空虚。

    现在,整个银川盆地,也只有玉泉营一支机动部队。

    可以说,谁掌握了玉泉营,谁就掌握了整个宁夏。

    各方势力都在等着这一夜,仇钺如此,苏木也是如此,只安化王一人被蒙在鼓里,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结局。

    目前的形势是,安化王是蝉,仇钺是螳螂,而苏木就是站在最后面的那只黄雀。

    按照苏木的计划,胡顺将在傍晚时分随谢自然一道进军营,而他则和胡进学留在城里,准备在玉泉营的部队开过来之后,先一步抢占城门,放大军进城。

    在目送周昂大军出发之后,谢自然和胡顺先一步回玉泉营布置,而苏木和胡进学却回了家,在家里静静地等待着决战时刻的来临。

    ……

    与内地到处都是瓢泼大雨不同,宁夏的夏季却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安详。

    特别是在玉泉营外的草甸上,开满了各色的野花,有红有蓝有粉有白。

    躺在高约一人的草丛里,抬头看天,头上却是纯洁的蓝色,蓝得如此通明,蓝得不带一丝杂色。

    谢自然就那么放松着身体,呆呆地看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觉得自己一点一点融化进那片蓝天里。

    微风抚过,草浪翻滚,间或声声驼铃,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夏天,同往常并没有任何不同。

    一遇到大事的时候,谢自然就喜欢找个没人的草地,就那么躺在地上,看看天空。如此良久,等到身体中那些烦乱的思绪彻底排空,心底就有一种力气点点滴滴冒起。

    今天晚上对恩师,对自己,对大明朝来说,就是一个关键时刻。如今,城中已经空虚,只要拿下玉泉营的兵权,就可以活捉贼王,整个宁夏的局势就平定了。

    否则,已经补足粮秣的叛军一旦守住黄河渡口,养蓄够力气,要想击溃陕西镇的疲军也不是什么难事。一战力威,陕西省立即就会糜烂下去,也不知道将来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记得母亲去世,自己成为孤儿,生活没有着落知时,谢自然在办完母亲丧事之后,也是这样找了片草地躺了一日。然后一咬牙起来,提了一口刀,带着自己仅有的一点财产毅然北上鞑靼草原。

    只不过四年时间,自己所失去的一切都成十倍地赚回来来了。

    现在,谢自然什么都不想,只需要将精神和力气提到最颠峰的状态。

    就在自己已经彻底陷入那种无欲无想的境界时,远处的长草发出哗啦的声音,好象有人靠近。

    谢自己立即醒过来,霍一声跃起,手已经摸在腰上的刀柄上。

    来的是一个女子,大约是被他眼睛里的凶光给吓住了,“啊”一声,一连退了几步,脚下一绊,就要摔倒在地。

    “原来是年小姐。”谢自然下意识地跨出一步,一把抓住她的手。

    入手处却是一片温润光滑。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被谢自然握住手,即便二人以前也私会过几次,年小姐还是一阵大羞愧,慌忙将手甩开。

    感觉自己的脸红得厉害,一颗心跳个不停:“谢相公万福。”

    谢自然也回了一礼,收拾好心情,微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对于这个相貌普通的女子,谢自然也谈不上男女之情,对于她更多的是利用。为了恩师的大事,为了大明朝的江山社稷,也不能不虚与委蛇。

    年小姐听到谢自然问,头埋得更低:“爹爹和谢相公一直住在城里,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来玉泉营。今日听说你们都要回来,妾身等了半天,却没看到人,听人说,谢相公一个人先来了,就来问问,爹爹什么时候能到。”

    谢自然之所以提前回来,自然是要先仇钺一步安排好晚间的行动。经过他这段时间在仇钺军中的秘密运作,也收买了不少不得志的中下级军官。

    上层军官都是仇钺的心腹,他也开不出合适的价码来。不过,任何军队中都不乏郁郁不得志的野心家,尤其是那些百户之类的小人物。

    在他们面前,将锦衣卫百户、千户的告身一拍,看到的人几乎都是不假思索地点头应允,愿意同他一起担起这场血海干系。

    如果不出意外,事发之时,谢自然拉起一支数千人的部队当不成问题。再加上他手下二十来个武艺高强的伙计,几乎可以决定整个宁夏局势。

    现在听到年小姐说,他心中一动,忍不住问:“你爹爹和仇帅什么时候来。”具体时间,还得确定一下。

    年小姐:“爹爹带信说,他们晚饭的时候准到。想不到谢相公先一步回……回来了……妾身就先过来问……问问……”

    实际上,她也不过是想找一个借口来看看谢自然而已。

    谢自然听她这么说,知道年老先生已经提前将信带过来,就想再问问仇钺带了多少人过来:“此地风光甚好,年小姐不如坐下说话,这里的野草有一人多高,你走过来估计也累了,不如休息片刻。”

    “啊……谢相公要妾身做什么?”谢小姐一张脸红得更厉害,就如同熟透了的花红一样。

    看她羞成这样,谢自然突然明白是年小姐误会了。

    这里的草生得茂盛,约一人高,若是坐在里面,根本就不会被人发现。

    年小姐站在那里不动,低声道:“多谢相公垂爱,妾身铭感无内。不过……不过……妾身不想因此被相公看不起……总归……总归要等到那一日才好。爹爹不过是仇帅的幕僚,仇帅从了贼……你是读圣贤书的,自然瞧不起爹爹。可他也是无奈啊……实在不成,等过了这阵子,局势稍微平稳些,妾身会劝爹爹离开宁夏,找个安静的地方归隐田园……妾身也看出来了,相公这是爱怜妾身,这才不离不放弃。否则,以你的性子,只怕早就走了……”

    说到委屈处,年小姐的眼睛里有泪水沁出。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谢自然面前表露心迹,心中又是疼痛又是甜蜜,更多的是忐忑不安。

    对于年先生这么一个满口圣人之言的道德先生居然投靠贼王,谢自然内心中还是有所怀疑的,也一直为此而痛苦。要知道,在以前,年教授可是他的偶像,如今,这座道德偶像却崩塌了。

    他忍不住又问:“年小姐,那么,年师为什么要跟仇钺一起投靠安化王呢?”

    年小姐的泪水还在流:“想当年,爹爹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可自从中了举人之后,连续考了十年,死活也中不了进士。这才做了县学教授,估计也是没有了心气。不过,爹爹心中的苦,妾身也是知道的。他一直想做一番大事业,不肯与草木同朽。这才……这才一时糊涂。相公且放心,妾身会劝爹爹的,功名利禄其实并不要紧,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算是粗茶淡饭,也是好的。只需过了这一阵子,相公……你等妾身一阵子……”

    说着话,她一咬牙,突然抓住谢自然的右手。

    感觉,那只小手在微微地颤抖着。

    明白了,彻底明白了,谢自然心中冷笑。刚开始的时候,年小姐说她会劝年教授离开仇钺离开叛军,谢自然还相信了。

    又感觉到年小姐对自己的一往情深,一刹那间,谢自然竟然动摇了。一想起年师对自己的恩情,年小姐对自己的情义,谢自然只想立即带着他们离开这该死的宁夏,什么安化王,什么仇钺,什么大明朝的江山社稷,管他娘的!

    没错,自己对囡囡姑娘爱到骨子里。可是,对于年师,对于年小姐,自己总得有个交代。男子汉大丈夫,得有所担待。囡囡姑娘,是我谢自然没福,你的情意,恩师的期许,只能来生再报了。

    可等听到年小姐说,等过了这一阵子再说时,谢自然立即清醒过来,心中不住冷笑:过一阵子,嘿嘿,过一阵子,你倒是好算计,想来今日的话定然是年甘霖让你过来说的。

    别说等一阵子,过了今夜,仇钺镇压了玉泉营的骚乱,掌握了军队,只怕过明日就能杀过黄河去,以宁夏军的战斗力,整个陕西可没人能制住安化王叛军。

    还有,我这段时间到处收买军队中的低下层军官,动作太多。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想必已经引起了仇钺等人的注意,年甘霖就派他女儿过来试我。

    真当我谢自然是十六岁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可笑!

    ……

    谢自然这人有勇有谋,心机也是便给,否则也不可能在四年的时间里从一个穷光蛋变成富豪,变成一个举人老爷。

    不过,他毕竟年纪尚轻,性子有的时候还不够沉稳。

    血一上头,内心中立即被强烈的愤怒所占据了。

    年师啊年师,你使出这美女计,也太小看你的学生了!

第七百六十一章 我有花一朵

    美人计,真的是美人吗?

    谢自然忍不住将目光落到年小姐身上,这一看,心中却是一阵荡漾。

    说句实在话,无论从家世身材相貌还是学识人品来看,囡囡姑娘都甩年小姐八条街。年小姐生得又黑又瘦,面上还有些雀斑。

    可恩师苏子乔先生有一次和我喝酒的时候好象说过一句话:恋爱中的女人是最美的。

    一个女人一旦有了心仪的男子,受到滋润,总会焕发出一种别人所没有的美丽,只要留心,你总能发现到。

    此刻,在五月的阳光下,年小姐纤细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挂着泪水的脸在光影之中突然透明了一般,显得白皙而粉嫩。

    有风吹来,红色蓝色的花儿摇晃,香气飘扬,眼前如同云雾一样变得不真实。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花香如酒,突然间谢自然感觉到自己小腹中有一股热气腾起,竟是不可遏制。

    作为一个常年行走在草原的江湖书生,谢自然也不是没有碰过女人。鞑靼人,汉家女子,西域胡姬。只不过,也仅仅是浅尝试而已。在草原行商,靠的是武力。他年纪尚小,血气初成,正是修炼武艺打熬筋骨之时,加上又读了许多圣贤书,却也保持得住。

    可现在却感觉是如此的冲动:“妹……妹子……”

    “什……什么?”年小姐一颤。

    谢自然突然从旁边的草丛里摘下一朵蓝色的马兰花儿,插到她的头发上面。柔声道:“妹子,你就好象这花儿一样,真漂亮啊!”

    年小姐的泪水流得更多,声音也哽咽了:“妾身多谢相公爱惜,妾身……妾声……”

    谢自然:“嘘,什么也别说。”

    他猿臂一舒,竟一把将年小姐抱在坏里。

    “相公……”年小姐伸出双臂拢住谢自然的脖子,身子抖得更厉害。

    就在谢自然还要进一步动作的时候,远处传来年小姐胡顺的声音:“谢相公,那边好大的烟尘,会不会是仇帅回来了。”

    一瞬间,谢自然立即清醒过来,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他猛地放开年小姐站起身来,却见胡顺已经化装成一个普通士兵,佝偻着身体立在草丛之中。

    远处,十里外有尘土飞扬,看情形显然是有一队骑兵正飞快地跑过来,人数大约在二十上下。

    心中的那一分柔情蜜意立即被愤怒所代替:好险,差一点被这个女子被缠住!年甘霖啊年甘霖,你还是不放心我谢自然,竟然在这么要紧时刻派你女儿来监视我。好好好,咱们的情分,今日却是尽了!

    “啊,爹爹回来了!”草丛中,年小姐惊喜地叫了一声,声音中还带着一丝羞羞的惊慌:“相公,你先躲躲,别叫爹爹看到了……妾身和你私会……不……不能叫别人看到……”

    正说着话,头上的天色突然一暗,已是黄昏时分了。

    没有了阳光的照射,身下的女子又恢复成当初那又黑又瘦的模样。

    谢自然心中突然闪过囡囡那如花的笑颜,一凛:我这是中了什么邪,竟然看上了年家女子,刚才甚至还想过要同她一道找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过上一辈子,她又有什么好?一个叛逆的女儿,又使出这样的毒计算你。谢自然,你的心性还是没有修炼到家啊!

    恩师说过,恋爱中的女人是最美丽的。

    可恩师还说过,恋爱中的女人是最聪明的。

    你差点被她给赚了。

    ……

    “就来,回营去!”谢自然忙朝胡顺那边奔去。

    “相公,相公……”

    谢自然心中的厌恶,突然无以复加。

    等奔到胡顺身边,胡顺问:“都准备好了?”

    “边走边说。”

    谢自然一边走,一边道:“已经联络了二十多个军官,都是军中实际掌兵的中下级官长。他们也都提出过不少条件,有的人想进锦衣卫当差,有的人想留在军中升上几级,有的人则想转去其他地方谋个肥缺。”

    胡顺:“都答应他们,胡某堂堂锦衣卫经历,后面还站着一个天子近臣翰林院学士,状元公,什么事情办不到?”

    谢自然:“可是,大家还是想见见你,想听你的亲口承诺。”

    胡顺:“也罢,见见他们也好。对了,可安排好了?”

    谢自然点头:“都安排好了,兵器铠甲都一备齐,只需到时发动。”

    两人越走越快,很快就进入了玉泉营中。

    ******************************************

    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坐在宁夏城西门的城门楼子里,从窗户看出去,远方已是一片绚烂。

    夕阳如血,将万物染得粘稠的红色,就如同凝结的血液,浓得化不开。

    浓烈的酒肉香味在楼子里弥漫着,虽然不是自己准备的,但作为一个资深的吃客,苏木还是能够清晰地分辨出晚饭的成色。

    肉是鲜嫩的草原羊羔,加了花椒和茱萸,用倭瓜烧得正入味;酒是价格不菲的蒸馏白酒,就算是一条壮汉,喝上一斤也要被放倒在地。

    实际上,十多个守城的士兵也醉得厉害,一个个东倒西歪地趴在桌子上。有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断起酒碗喊:“谢逊,谢驼子,够意思啊,竟然舍得拿钱出来请我等吃酒。呵呵,谢逊,我的兄弟,来来来,陪哥再喝上一口。”

    话还没有说话,那军官手上的酒碗就落到桌子上,人朝前一扑,直接将肉埋在一盘手抓羊肉里,惊天动地地打起了胡噜。

    苏木一笑,挺直了身体。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快半年了。

    “子乔,如何?”一阵脚步声传来,十多条便装壮汉床了进来,为首的正是胡进学。

    “已经都醉了,守城的士兵都在这里。蒸馏白酒加上你们北镇抚司的麻药,神仙吃了也得睡上两日。”苏木淡淡道:“现在,且等着吧!也不知道泰山老丈人和谢自然那边如何了?”

    “动手!”胡进学一挥手,锦衣卫们就一涌而上,捆手的捆手,堵嘴的堵嘴,将守城兵笔绑成粽子,堆在墙角。

    一边干着活儿,一边笑道:“子乔放心好了,一切都会很是顺利的,叔是干老了这种事情的人,谢君服也是老江湖。”

    “估摸着,再过两个时辰,他们就该到了。”苏木的目光依旧落到西面。

    夕阳缓缓落山,转眼就看不见了。

    天边晚霞顿时一收,一切都黑暗下去,只剩下西边山脉那边还残留着一道耀眼的金边。

第七百六十二章 惊变

    胡顺看得没错,那一队二十多个骑士正是仇钺等人。

    从宁夏城到玉泉城有二十来里地,跑马过来,也就一个时辰的事情。这么热的天,心中又有事,这一路行来,所有人都是满面热汗。

    又被马蹄卷起的灰尘一扑,大家都跟泥猴子一样。

    仇钺和手下都是老行伍,倒也觉得没什么了不起。队伍中三个读书人就难受起来,高克还好些,年甘霖常年呆在县学里,体能也差,顿时皱起了眉头,但他也知道今天之事十分要紧,只咬牙苦苦支撑,感觉跨下一阵火辣辣的疼。

    至于孙景文这个王府的首席智囊,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一路上都在不住埋怨,说早知道骑马这么难受,就该带轿子出来了。为一群贼配军跑一趟,值得吗?还不如叫周昂先不要去黄河边上,先将大军调过来,直接将玉泉营给剿了。

    听他说得无礼,仇钺手下都愤怒地转过头来,目光像是要将他给吃了。

    孙景文哼了一声,“看什么看,我说得没错吗?不过是乱军而已,这种只知道伸手要钱的军队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他今天为了钱敢同王爷闹,明天就可以为钱背叛王爷。我知道你们是心头自己手头那天家当,依我看,要兵也容易得很,等进了关中,别的不缺就不缺人,你们想抓多少就能抓多少。”

    仇钺却一脸的平静,微笑道:“孙先生这话说得不对,这营着的士兵都是百战精锐,光训练就要用上好几年。现抓的壮丁,可派不上什么用场。”

    说话中,一行人进来到营前,守门的士兵见是仇钺,喊了一声:“仇帅回来了!”立即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玉泉营说是一座军营,其实就是一座城市。因为里面不段住有士兵,还住着士兵们的家属,就其规模而言比起一座县城还要大上几分。

    仇钺也不停留,直接骑了马朝自己的行辕冲去,狂躁的马蹄声瞬间在城中响了起来。

    等到了行辕,跳下马,将鞭子扔给卫兵,仇钺忍不住问:“谢自然是不是回营中来了?”

    今天事关重大,仇钺在最后时刻还是决定带上谢自然,毕竟这个年轻人实在叫他喜欢。但是,寻了半天,却死活也找不到人。时间不等人,仇钺只得同孙景文等人一道离开宁夏城过来。

    年甘霖见仇钺接纳了自己未来的女婿,本也非常高兴,可谢自然却不在,只得徒呼奈何。

    此刻听到仇钺提起他,年甘霖竖起了耳朵。

    士兵:“是,谢自然已经回营了。”

    仇钺:“哦,去哪里了,把他给我叫过来,今天事关重大,离他不得。”

    士兵讷讷几声,最后才道:“怕是寻不到人。”

    高克忍不住大声呵斥:“怎么就寻不到人,不是回营来了吗?”对于大帅最后关头要带谢自然立功一事,他是满心的不满,语气也十分难听。

    士兵道:“回高先生的话,谢自然回营之后就同年小姐约着出了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估计今天怕是回来不了了。”

    “哈哈,哈哈,年先生好门风!”高克一扫先前的郁闷,忍不住大声讽刺道:“今天什么日子,谢自然却只知道风花雪月,不愧是年先生教出来的好学生。”

    年甘霖一张脸涨得通红,忍不住一跺脚,怒道:“高克,你如此羞辱于我,究竟想干什么?”

    见手下两个师爷吵起来,仇钺眉头一扬:“行了,正事要紧,还不快请孙先生进去,他也累坏了。”

    两人这才住了嘴,进到仇钺节堂之后,依旧用凌厉的目光相互对视。

    孙景文也不客气,进节堂之后,直接抢了仇钺的那把交椅,惬意地坐在那里:“仇钺,还不快快将你的部下先叫过来问话,看看究竟是谁的部队闹军饷,想做反吗?”

    仇钺小心地回答:“是,末将这就叫大家进来聆听孙先生的教训。”

    “那就快些,天已经黑了,办完这事,找间安静的屋子,我已经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孙景文疲倦地挥了挥手。

    说话间,仇钺手下的高级将领们都陆续进得堂中,见孙景文抢了仇钺的位置。以前仇钺的老部下都是一脸的敌意。

    而新安插进营中的安化王一系军官则都恭敬地上前施礼。

    孙景文也实在是太累了:“快快将事情办了,究竟是谁的部下作乱,我也好早些进屋沐浴安歇。”

    听他说完这话,年甘霖突然一笑,“孙先生,只怕还不是休息的时候,等整顿好军队,咱们还得进宁夏城呢!”

    孙景文没意识到这话中有什么不对,喝道:“还回去做什么,这么远的路,先休息一晚,等整顿好军队,明天直接开到黄河边上去。”

    高克见年甘霖抢了自己风头,如何甘心,又凑上来道:“只怕孙先生想不回宁夏都不成,这天一黑,宁夏城就要关城门。如果不押着孙先生过去,怕是守城士兵不肯开门的。”

    “什么,你们要造反!”孙景文这下听明白了,大惊,猛地跳起来。

    可跳到一半,却被仇钺用手按回椅子上面:“动手!”

    一声大喝,仇钺的老部下同时抽出刀子架在安化王手下的脖子上面。

    安化王的人措手不及,只一个瞬间就被人一网打尽。

    孙景文:“仇钺……你,你不是要帮王爷弹压闹军饷的乱军吗,怎么……”

    仇钺冷笑着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到被捕的军官身上:“不如此,贼王怎么肯放本将军出城。各位,安化王狼子野心,要造反做皇帝,嘿嘿,这是取死之道,咱们可不能陪着他发疯自取灭亡。你们今天若是答应同本帅一道赚开城门,捉拿贼王之后,或许还能算你们一个阵前起义。否则,都杀了。”

    孙景文这才回过神来,一拍桌子,大叫道:“仇钺,贼子,我等深受王恩,你要让我等去赚城门,休想!”

    话还没有说完,仇钺突然抽出腰刀,“唰”一声砍掉了他的一根手指。

    孙景文惨叫一声,疼得几乎晕厥过去。

    仇钺冷笑:“我再问你一声,干不干?”

    “休想……啊!”

    又是一根手指被斩了下来,血点子四下飞溅。

    仇钺:“某问一声斩你一根手指。斩完手指就是四肢,最后就是脑袋了。孙景文,你就算要对那贼王愚忠,也得先受得了这种苦。想想吧,陕西镇军就在黄河对岸,就算某今天不进宁夏,直接带兵去打周昂,两下夹攻,要灭他也是举手之劳,只可惜,这功劳要分一半给陕西镇,却是不美。你现在若是反正,就算是起义,将来事成之后,也少不了你的功劳。如何?”

    正说着,就有一个被擒的军官喊:“仇帅,我愿降。”

    “仇将军,我降了!”

    见他们三三两两地投降,孙景文丧了气,知道今天若不答应,即便是死,也免不了要大吃苦头,立即叫道:“好,我降了,等下愿替仇将军赚开城门。”

    仇钺大喜,“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等下随本帅一起进城立功。你们既然投降了本帅,就算是我的手下。仇某是个恩怨分明之人。以后必然以真心待你,来来来,咱们歃血为盟,立下誓言,将来定不相负。”

    很快,就有人端来几大坛酒,倒好了,各人用刀割破手指,将血滴进去,然后一口干了。

    见已经收复众人,彻底掌握了玉泉营,仇钺心中得意:“事不宜迟,咱们杀进宁夏城去,活捉贼王!”

    “活捉贼王!”众人都是一声喊,正要出发。

    突然间,一声惨烈的叫声传来,叫人头皮一麻。

第七百六十三章 反转

    这一声惨叫来得突兀,叫节堂中众人都是一凛,同时安静下来。

    接着,就是一阵乱七八糟的叫喊声:“炸营了,炸营了!”

    “乱军来了,快跑啊!”

    叫声中,还夹杂着铠甲的铿锵声,兵器的碰击声,呼呼的风声,火苗子燃烧的声音。

    “应该是炸营了!”节堂中所有人都是一惊,都是带兵多年的宿将,如果不知道这情形意味着什么。

    所谓炸营就是士兵在前线的时候,尤其是在夜晚,因为精神高度紧张,一旦有风吹草动,就疑婶疑鬼,怀疑敌人前来劫营。于是,所有人都在迷糊的中跳起来,提着兵器乱跑乱杀。

    遇到这种情形,就算是孙吴在世也是无可奈何,只得等到天明,士兵平静下来,才能恢复秩序。

    仇钺**的将军都是面带晦气,周昂的大军已经被大帅用计调去黄河渡口,宁夏城中空虚,今天正是仇帅发起的良机,只要拿住贼王,宁夏必定,一件擎天大功到手。

    可现在军队却是无故啸营,等整顿好部队,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最麻烦的,这边若是乱得不成样子,惊动了城中的贼王,有了防备,要想进城已经没有可能。

    这宁夏局势瞬息万变,多拖延一分就多一分麻烦。

    想到这里,大家都是面容大变。

    倒是安化王派到玉泉营中的军官都面带喜色,那孙景文那张因为失血过多的脸更是遏制不住笑意。只是怕触怒了仇钺吃苦头,只将头埋了下去。

    仇钺也叫了一声晦气,自己手下的兵他最是清楚不错,这些家伙一个个都被自己惯得野了。这阵子宁夏到出都是乱兵,陕西镇又是大军压境,局势紧张,就算是他在这种压力之下,精神上都不可能做到淡如止水,更何况是普通大头兵。

    作为一军统帅,仇钺自然要保持镇静,立即大喝一声:“别担心,不过是几个士兵昏了头而已,乱不了,乱不了的,且听本帅安排!”

    正在这个时候,一队穿着明晃晃铠甲的士兵涌进节堂来,将所有门窗堵了个严实。

    这些士兵腰挎大刀,手中都端着鸟枪、步弓等远程武器,枪口和箭头指着众人。

    再看他们身上,都涂着淋漓的鲜血,面上都带着凛冽的杀气,显然是刚杀了不少人。

    一看到全副武装的士兵,节堂里的人心中又是一紧。

    不过,等到一个穿着铁甲的将领从人群中走出来,仇钺等人心中都是一松。

    这人正是仇钺将军最信重的年甘霖的学生,谢自然谢君服。

    看谢自然带了这么多兵过来,显然是他看到外面炸了营,在最短时间内组织起一支部队,赶过来保护仇帅的。

    这小子本就被仇帅看重,这次又立了如此大功劳,将来的前途还真是一片光明啊!

    仇钺一系的将领们心中都是一片羡慕,尤其是高克,更是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原来是君服,想不到你竟来了。”仇钺现在正缺一支部队稳定局势,看到谢自然,心中大喜,忍不住问:“外面情形如何?”

    谢自然手中端着两把手铳,火绳上的两点星火显得异常醒目。

    却不放下,笑道:“禀大帅,不过是有些混帐东西睡昏了头乱跑乱叫,说什么陕西军杀过来了。还有些不开眼的东西乘机杀人放火抢东西,小生刚才听人说有一队乱军杀到大帅行辕来了,就组织起一队人马赶过来。一口气杀了十几个人,总算将他们给拿下了,大帅你就安心吧!”

    听到他这么说,节堂中人还没意识到他话中的不对,同时叫道:“好一个谢君服,好汉子!”

    仇钺也哈哈笑起来:“很好,谢自然,你且随本帅一道出去平定叛乱。”

    “谨尊仇帅之命。”谢自然笑嘻嘻地应了一声,手中的火枪却不移开,依旧指着仇钺。

    仇钺这才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皱了一下眉头:“怎么了?”

    谢自然收起笑容,将目光落到坐在孙景文身边的年甘霖身上,道:“老师,学生有一句话想问问你。”

    年甘霖不疑有他:“君服都什么时候了,外面乱成这样,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谢自然:“老师,学生想问,你真的要跟仇帅举事吗?”

    年甘霖点点头:“仇帅为国为民,解民于水火,不负君恩,不愧于天地,一片赤忱热心。年甘霖虽一芥书生,却愿为我大明朝奉献绵薄之力。”

    “那……就没什么了。”谢自然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疯了吗,这都什么时候,也是做狂生状的时候?”年甘霖眉头大皱。

    谢自然收起笑容,尖刻地喝道:“所以,你们就要奉天靖难?”

    话音刚落,抽中的火铳就响了。

    明朝的火枪因为火药没有实行颗粒化,燃烧不彻底,烟雾也特别大。

    只见两团白色的烟雾从谢自然身前猛地弥漫开去,瞬间就将他笼罩其中。

    仇钺好象被人抽了一鞭,触电般退后一步,仰天摔倒在地。

    定睛看过去,只见他心口和眉心都有一个笔管大小的黑洞,有汩汩热血如喷泉一样标出,显然是活不成了。

    这年月的火枪的准头很差,火枪和射击目标只要隔了二十米,基本上就要靠蒙。不过,谢自然这两枪几乎是顶着仇钺的身体击发,即便是一只苍蝇也能百发百中。

    惊人的一幕叫厅堂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烟雾还没散出,就有一条高大的身影站到谢自然身边,暴喝一声:“某乃锦衣亲军都指挥司经历司胡顺,尔等叛贼立即放下手中的兵器俯首就擒,否则杀无赦!”

    “啊,锦衣卫!”一阵大乱。

    年甘霖大叫:“原来是胡大人,误会,误会,可怜仇帅……”

    胡顺自然是知道仇钺底细的,如何肯让他把话说下去,又是一声厉喝:“叛贼,竟敢反抗,杀了!”

    “砰砰!”所有的火枪都在同一瞬间开火。

    然后,就是弓箭“咻咻”的破空声。

    节堂里瞬间被烟雾弥漫了,到处都是惨烈的叫声:“冤枉啊,冤枉啊!”

    “饶命,饶命!”

    “冲上去!”等到一轮火枪和弓箭之后,胡顺率先冲了出去,手中的腰刀泼风一般砍下去。

    可怜节堂中的军官们都是一身便服,即便侥幸逃过火枪和弓箭的射击,手中的刀砍在人家身上,也是不伤皮毛。

    而冲进来的士兵们可都是谢自然店中的伙计,这些人常年在草原行走,单就战斗力而言甚至比鞑靼人还要高上几分。如今又有精良装备之助,更是剽悍无比。

    战况呈一边倒的趋势,满厅堂都是残肢断臂飞舞,血点子溅得满墙都是。

    转眼,节堂里的众人,无论是仇钺系还是安王王系的军官都被屠了个干净,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第七百六十四章 马兰花

    自从杀戮开始,谢自然就呆呆地站在那里。

    被屠戮的叛贼之中毕竟有一人是自己的授业恩师,却有叫他如何下得了手?

    等到硝烟散尽,士兵们开始检查地上的尸体:“杀了仇钺了!”

    “孙景文也死了!”

    “高克,这个是高克!”

    ……

    战报飞快报来,几乎所有贼军的高级军官都被聚歼于此。

    胡顺浑身是血地站到谢自然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一声:“君服,你的心情某自然清楚。可这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却是那么叫人无奈。天地君亲师,同君父和大明朝的江山社稷比起来……”

    谢自然打断了他的话:“胡大人你也不用说,私情和公义,谢自然还是分得清的。任何人,只要背叛我大明朝,妄图作乱,祸害百姓,就只一个死字。此事也不用再提,大事要紧,也不知道我们是否已经掌握住了玉泉营?”

    胡顺:“应该没什么问题,整顿半个时辰,就可以出发去宁夏城了。”

    正在这个时候,节堂里有人叫了道:“东家,走了年甘霖!”

    这人正是谢自然手下的伙计,自然是认识年甘霖的。

    谢自然和胡顺吃了一惊,顺着叫声看过去,却看到有一道窗户开着,从墙壁到窗台上却是殷红的鲜血,显然,年甘霖一时不死,翻窗逃走了。

    “糟糕,快去追!”谢自然大惊。

    “不用了,不用了!”胡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按住谢自然的肩膀:“办大事要紧,某也不忍心看到你们师生相残。年教授身体虚弱,受了这么重伤,估计也挺不到天明,由他去吧!”

    “恩!”谢自然闷闷地点了点头。

    须臾,他提起了精神,目光恢复成以前神采熠熠模样:“胡大人,走,咱们先接管部队,索那叛贼余孽之后,兵发宁夏。”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由于高级军官们刚才被胡、谢二人一网打尽,玉泉营群龙无首。早已经被谢自然和胡顺买通的下级军官们都官升一级,顺利地掌握了部队。

    又捉拿了几十个胡顺的心腹,将脑袋砍了。

    先后也不过半个时辰,整个乱成一团的玉泉营就恢复了秩序,几千士兵被集合在大操场上。

    胡顺跳上台去,开始了慷慨激扬的讲话,准备在动员完毕之后,就带兵进宁夏捉拿安化王。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悄悄地扯了扯谢自然的袖子。

    谢自然回头一看,却正是年甘霖家的卫兵:“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

    那卫兵一脸的悲戚:“谢相公,年先生已经回家去了……小人……小人特来禀告。”

    谢自然本想问年甘霖现在究竟如何了,想了想,还是闭上嘴,“走,看看去。”

    等他带着二十多个伙计来到年甘霖家的时候,门却是大开着。

    几个年甘霖的卫兵守在那里,见谢自然过来,同时跪在地上。

    谢自然大声对里面喊道:“老师,你的授业之恩,学生没齿难忘。可是,你的恩情是恩情,但你却做出附逆之行,国法须饶你不得,学生今日就只有得罪了。老师,你也是读圣贤书一辈子的人,难道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你又为什么要投靠贼王,难道富贵荣华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说到这事,谢自然已经是痛心疾首了:“老师,你受了伤,已经无路可去了。不如投降吧,你不过是从犯。待到此间事了,学生会为你向苏学士,向胡顺大人求情的。老师你且放心,学生保证你也不过是流放三千里地……”

    说到这里,他一咬牙,横了心:“老师,若你出来,学生愿意照顾年小姐一辈子,绝对不会叫她成为罪犯家眷,受……苦的!”

    话音落下,跪在地上的卫兵同时大哭:“谢先生,只怕年先生和年小姐再不能听到你的话了!”

    “什么!”谢自然大叫一声,和手下一起猛地冲了进去。

    就看到年甘霖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面上带在不甘。

    他已经断了左边的胳膊,因为失血太多,再看他那张脸白得跟纸一样,显然是已经停止呼吸有一阵子了。

    “啊!”谢自然后退了几步,又发疯一样冲出厅堂,朝年小姐的闺房跑去。

    等他带着手下离开,一个伙计悄悄地摸了摸年甘霖的袖子,从里面寻到了一条用鲜血写满了字的白绢,顺手凑到蜡烛上点燃了,扔在火盆里。

    火苗子艰难地颤抖着,血字开始变焦变黑,一个个豆大的“冤”字扭曲着挣扎着。

    闺房里面很安静,年小姐和丫鬟平静地躺在床上。

    两人面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妹子……”谢自然听到自己已经变调的声音,伸出手去摸了摸两女的鼻下,却是没有半点呼吸。

    这个时候,借着烛光,谢自然看见年小姐的手指好象捏着一件蓝色的东西。

    轻轻板开来,定睛看去,正是自己黄昏时插在她头上的那朵马兰花。

    谢自然心中突然一痛,花落到地上。

    “万岁,万岁!”

    “我大明,威武!”

    “讨贼,讨贼!”

    外面,传来阵阵欢呼声,显然,胡顺的阵前动员已经完毕。

    一个伙计小心地对谢自然说:“东家,出发了。”

    “好,出发吧!”谢自然手按腰刀,大步转身。

    众人也急忙跟了上去,那朵蓝色的马兰瞬间被七八双脚踩得稀烂,只在地板上留下一点小小的痕迹,估计再等上片刻,等到干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早有准备的胡顺将大笔的银子发下去,将告身不要命的发出去,立即就激励起士兵们的士气。

    很快,一支两千人的部队就组织起来。

    这却是玉泉营的精锐。

    众人都骑了马,带上兵器,也顾不得埋锅造饭,一路朝宁夏城行去。

    胡顺和谢自然骑马,走在最前头。

    看谢自然面容惨淡,胡顺问:“怎么了?”

    谢自然:“找着年甘霖了。”

    “恩。”胡顺点了点头,也不再提这茬,道:“君服为了这宁夏,你已经错过了春闱,可惜了啊!过了今夜,你有何打算?咱们是自己人,我这才向你掏个底。镇压了安化王叛乱之后,我胡顺封侯有望,至少也是一个伯。刘瑾乱政,人神共愤,我锦衣亲军衙门牟指挥因为触怒刘瑾,已经被免去了所有官职。这个指挥使一职,胡顺倒是想争上一争。将来,君服你若有兴趣,不妨来我这里当差,一个实授千户是跑不了的。”

第七百六十五章 火潮

    谢自然:“嘿,胡大人还真瞧得起谢某人!”

    他又转即一笑:“胡大人这是在招揽小生,要让小生入你的幕府啊?”

    胡顺嘿嘿一笑,也不回答。

    谢自然突然有些嘲讽地看着胡顺:“胡大人,听说你是是苏学士的岳丈,当然,从礼法上来说不算。不过,我谢自然是恩师的学生,将来的路子该怎么走,还得请恩师示下才是。”

    这话的意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胡顺做为苏木的岳丈,居然想挖女婿手头的人才,这也太叫人匪夷所思了吧?

    嘿嘿,我谢自然能够有今天,全靠恩师,况且,他是囡囡的父亲,就是我谢自然的父亲。

    听到谢自然的话,胡顺老脸一红:“再说吧,再说吧!”

    说起来,大明朝的边军战斗力还真是不行,纪律混乱,尤其是在黑夜里行军对他们来说还是第一次。

    为了保密,部队也没有点火把。

    可这年头的人营养不良,普遍夜盲,今天的夜色虽然明亮,可还是有人走得昏头昏脑,找不着北。

    走着走着,就有人一头栽倒在路边的水渠里,急得哇哇大叫。走着走着,就有人放了鸭子,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

    胡顺和谢自然看情形实在太乱,心头都是大急,不住地骑马四下勒束部队,好半天,才行出去五里地。

    本预计一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走了半天,才行不到一半。

    两人都累得心力交悴,满身都是热汗。

    谢自然:“胡大人,干脆点上火把吧,否则,天明也到不了宁夏城。”

    胡顺有些犹豫:“点火把,若是惊动了城中的贼王,让他有了防备,又如何是好?”

    谢自然苦笑:“这么走,等天亮到了宁夏,贼王不一样有了防备。只怕,到时候,连苏学士和胡进学也要陷入危险之中。天一亮,城门的守军就要换岗。”

    胡顺一惊:“是是是,谢自然你说得是,我还真忘记这一点了。”

    说着,就大声喊:“传令下去,点火把,点火把,加快速度!”

    有了火把照路,部队的秩序总算恢复过来,又歇了一口气,走得比先前却要快了许多。

    一个时辰之后,有一个探子喊:“到了,到了!”

    胡顺和谢自然放眼望去,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一道黑黝黝的城墙,绵延三里,不是宁夏城又是什么。

    ****************************************************

    夜已经很深了,夏天的夜风吹来,城门楼子里一片舒爽。

    但胡进学却紧张得浑身绷紧了,他不住地抬头朝远方玉泉营的方向看去:“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什么时候了,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了?”

    灯光闪烁中,额头上的汗水亮晶晶地闪烁着。

    一个锦衣卫力士小心地回答说:“小胡老爷,先前不是才打过更了吗,申时。依小人估摸,再有得一壶茶时间就该到卯时了。”

    “什么,都申时了!”胡进学声音高起来:“过得这么快?”

    这个年头的人都起得早,申时就有人起床。到卯时,各大衙门就要开门视事。

    等天一亮,换岗的士兵就要过来,到那时候,如果胡顺和谢自然还没带兵过来,事情就麻烦了。胡进学不认为但靠自己手下这一二十票人马,就能抵御住王府护卫的进攻。

    同胡进学坐立不安不一样,苏木却静静地坐在窗前那口椅子上,借着灯光读书。

    听到他的话,苏木笑了笑:“大个子稍安勿躁,这里是宁夏,可不是北京,不用担心。”

    胡进学喃喃说:“怎么能够不担心呢,怎么能够不担心呢?”

    一个当地的锦衣卫探子讨好地解释:“小胡老爷,京城那边卯时天就要亮了,咱们这里是宁夏,到了卯时,外面是黑漆马虎一片,要到上午时天才亮开。而且,这里山高皇帝远,可没有京城衙门那么多规矩。大老爷们不睡到日上三矸不会起床处置公务,所以,不用担心的。”

    胡进学才安稳了些,骂道:“怎么不早说……子乔,咳,子乔,都什么时候你还能看进去书?”

    苏木将书扔到几上:“怎么就不能看书了,大个子,想当初咱们在甜水胡同的时候,被东厂围攻,也没见你紧张成这样?”

    胡进学苦笑:“当年厂卫互斗,大家手上都有分寸,不会要人命的。今次却不同,那可是刀刀见血,不死不休。”

    苏木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喝几个茶水,我刚得了一些贩卖去鞑靼草原的茶砖,滋味不错。”

    胡进学喝了一口,就扑哧一声吐到地上:“没意思,寡淡无味,比不上绿茶。”

    “这种发酵茶在后世可值钱了,你是体会不到其中的妙处。”

    “几个大子一匹,不少茶砖都放了十多年了,有什么好?子乔,说起来,你现在这模样还真有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味道,佩服佩服!”胡进学不以为然,不过,还是坐了下去,学着苏木的样子慢慢品起茶来。

    其实,苏木心中也挺紧张的,他也知道时间紧迫。顺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更是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可紧张又有能怎么样,也解决不了问题。

    这个时候,该做的已经做了,只能静静地等待。

    若是老天爷今天要收我,就算现在再做什么也没有用处。反之,就是一个爵位。

    就看它如何选择了。

    金黄色的茶水在杯子里轻轻荡漾,氤氲香气如蛇无孔不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宁夏的天果然如刚才那个锦衣卫力士所说的那样,亮得很迟。

    很快,卯时的更鼓响起。

    外面依旧是漆黑一片,就连月亮也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个时候,城楼子下面传来隐约的人声和驴马的鸣叫,城楼子里的人同时面色大变。

    胡进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地站起来,朝城下看去。

    苏木也忍不住不跟着朝下面端详,这一看,心中就是一紧。

    原来,外面是一群进城赶早集的农民,一个个都挑着担子,里面是各色蔬菜和粮食。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农民也越来越多,都聚在城门口,等着开城门的那一刻。

    “完了,完了,快要天亮了,谢自然和叔怎么还不来,这不是误事吗?”胡进学一脸惨然。、

    楼子里的其他锦衣卫也都有些骚动起来。

    苏木心脏也跳得厉害,大声道:“大家不要慌,要相信胡大人,也许,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是的,叔一定回准时到的。”胡进学一咬牙,下令:“都换上衣裳,都换上衣裳。”

    一声令下,大家都默默地换上了锦衣卫的飞鱼服。

    就连苏木也穿上大红正七品朝服,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无论结局如何,都要勇敢面对。

    正在这个时候,远出传来一阵隐约的轰隆声,就如同有潮水涌来。

    刚开始的时候还很小声,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再分不清楚了。正是马蹄的声响,天上地下都是。

    低头看去,几上的茶水也剧烈地荡漾起来。

    “来了,来了!”一个锦衣卫惊喜地叫了一声,朝远方指去。

    但见得,远方有一条火龙蜿蜒而来,逐渐靠近,逐渐壮大,最后竟连成一片火的海洋。

    看到这片火把的海洋,楼下的农夫都惊疑地转头看去。

    胡进学提气大喊:“都让开,都让开,大军要进城了,踩死的怨自己命苦!”

    下面的农民这才意识到不好,一声呼啸,顿时散了个干净。

    又等了片刻,火把的海洋冲到城门口。苏木和胡进学看得明白,领头的正是一身铠甲的胡顺和谢自然。

    苏木心中一阵狂喜,大喊:“开城门,放大军入城!”

    城门缓缓地打开,整个宁夏城就如同一个剥光了少女横陈于苏木面前,等着他予取予求。

    这一刻,苏木有一种错觉:我就是世界之王!

    “捉拿逆贼,捉拿逆贼!”

    “朝廷讨逆大军到了!”

    “杀!”

    “万岁,万岁,万岁!”

    一声呼啸,火把的海洋奔泻入城,直扑安化王府。

    苏木在城头看得清楚,那一条火把的长龙去得如此之快,竟然毫无阻拦。

    现在,整个宁夏城还在沉睡之中,一切悬念都已经消失了。

    “恩师,恩师,你在吗?学生来迟,恕罪!”谢自然一身戎装地冲上城楼子来,见苏木毫发无损失,心中欢喜,忙一拱手要拜下去。

    苏木一把将他扶起,哈哈大笑:“不迟,不迟,还不快杀去贼王府,你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谢自然:“和恩师比起来,区区一个王府又算得了什么?”

    苏木:“混帐东西,现在可是获取战功,获取荣耀的时候,我这里不要紧,去吧,进学,你也去!”

    “是,学生这就去了!”谢自然随意地朝被俘获的捆成一团的守军指了指,命令手下伙计:“把他们都给杀了!”

    “啊!”苏木吃了一惊:“谢自然你这是要干什么?”

    谢自然:“这些人放在这里,和恩师在一起,学生总觉得不放心。”

    苏木苦笑:“我也马上要下城去,你又何必再造杀孽。”

    “是,恩师。”

    看着谢自然的背影,胡进学摇头:“这孩子,好大杀性,不像是个读书人。子乔,将来不妨和兵部打声招呼,提携一二。”

    苏木苦笑:“我看他也不像是个读书人。走吧,去王府!”

    胡进学:“走。”

第七百六十六章 捉住安化王了

    胡进学如今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学的又是外门武艺。

    所谓拳怕少壮,棒怕老狼。他的武艺正处于颠峰状态,真说起来,他比谢自然来还强上三分。有他和一群锦衣卫力士护着,苏木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苏木和胡进学就在街上慢慢地走着,城中的百姓又不少已经起床,一开门,看到满街的兵,又慌忙将门关上了。

    这一个月来,宁夏城中屡遭遇兵灾,兵也看够了,杀戮和抢劫也看够了,百姓都已经感觉麻木。所以,见城中又开始论,百姓们都躲在屋中不出来,城中秩序倒也良好。

    黎明时分正是人最瞌睡的时候,安化王府的人大多还在沉睡之中就被胡顺和谢自然从被窝里揪出来,穿着单薄的衣裳,颤抖着身子,被捆了集中在大花厅前的空地上。

    当然,难免有人下意识地去摸兵器试图抵抗。不过,自然是毫不例外地被胡顺等人一一格杀当场。

    在经过短促的交锋之后,战斗就结束了。

    安化王大花厅前的空地本大,可一下子集中了两百多人,依旧挤得水泄不通。

    全副武装的士兵提着兵器不住地用枪杆子抽着骚动的人群,到处都是抢天呼地的哭声。其中,安化王的几个孙子哭得最厉害,最小的那个好象才五六岁模样。

    苏木心中不忍,不觉将头转到了一边。

    胡进学看苏木一脸的怜悯,低声道:“子乔你是菩萨心肠,也不用难过,对于叛乱的皇族,天子自然会有恩旨的。”

    苏木:“怎么讲?”

    胡进学:“一般来说,谋反可是要诛三族的大罪,首犯得凌迟处死,从犯绞。家中女子充入教坊司为怒。不过,贼王是皇族,诛他三族,最后不是要诛到皇帝头上来?况且,毕竟是天家血脉,怎么可能如庶民一样拉到菜市口,割得浑身是血。朱家女子在教坊司做妓女,传出去也不象话,整个皇族也会跟着蒙羞。”

    “因此,一般来说,皇族谋反,都不会叛死刑的。最后革除所有爵位,交付宗人府严加看管,囚禁一辈子。”

    苏木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一个堂堂王爷,被囚禁一生,对他来说,比杀头还难过吧。”

    胡进学:“那到是,不自由,勿宁死。”

    苏木一呆,他还真没想到胡进学说出后世这句著名的话来,这大概巧合吧!

    “哈哈,走,进去看看安化王。”

    两人进得大花厅,就看到胡顺和谢自然坐在上首,安化王瘫软在地,他那张脸已经失去了血色,身子颤个不停。

    大清晨被人从床上拉下来,一看到胡顺这个锦衣卫头子,就算他再迷糊,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木大步走上前去,一拱手:“安化王,别来无恙啊?”

    安化王一看到苏木,顿时如触电一般直起了脖子,身体也不颤了,沙哑着声音叫道:“是你,苏学士,是你?”

    胡顺哈哈大笑:“安化王,好叫你败得明白,早在去年,苏学士就看出你心有反意,这才叫胡某留在陕西不去,等的就是今天。”

    安化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苏木淡淡道:“若想人不知道,除非己莫为。”

    安化王:“苏木,你抓了本王,孤守宁夏城,只怕也挺不了几天。外面,本王还有军队,玉泉营,还有周昂,难道你就不怕他们打进城来吗?还不快快放了本王,苏木,你也是害内有名的大名士。若是投了本王,等到本王打进京城,许你一个首辅的位置。”

    胡顺讽刺一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废话。实话告诉你,某今天带进城来的兵就是玉泉营,仇钺附逆,已被某给杀了。连带着你的幕僚孙景文,也跟他陪葬去了。”

    苏木接着道:“有了玉泉营,守住区区一个宁夏城当不在话下。至于周昂,他现在已经被陕西镇兵牵制住了,如何腾得出手回宁夏来,难道他就不怕被两面夹攻吗?还有,你已经落到我们手头,叛军群龙无首,只怕天一亮就要散个干净。”

    他慢慢地走到安化王跟前,道:“王爷你也是天家血脉,将来估计天子也会有恩旨下来,一条命也是能保住的。不过,今上的性子可不太好,难免会做出过激举动。安化王,我还是劝你写一封信给周昂,让他投降。”

    安化王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

    苏木:“你不写也不要紧,反正王府的印信已经落到我们手头。来人,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他坐在椅子上,提起笔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不片刻,一篇文章就已经写就:“来人,将这篇榜文刻了,印上一千份,盖上王府和宁夏巡抚衙门的大印,四下分发。”

    这篇榜文的内容很简单,苏木自然也不会犯安化王起兵时的错误。

    用的都是通俗易懂的白话文。

    榜文的内容很简单:这次安化王谋反,军中将士不过是受了裹胁。如今,安化王已经被捕,朝廷本着治病救人,既往不咎的态度,只半首恶,从犯不问。各军将士立即放下兵器,回归建制。朝廷当保证个军官兵的生命财产安全。否则,与安化王同罪,凌迟处死,诛三族。若是能捉拿周昂等判逆,不但无罪,反而有功,朝廷自有封赏。

    看了苏木写的公告,谢自然刚开始还是一呆,心道:恩师堂堂状元公,写的文章怎么如此呢俗,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可转念一想,立即就明白过来。军中都是粗鄙的汉子,你的公告若写得太雅,又有谁能看得懂,岂不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榜文写好以后,立即就有人找来刻工刻了版,印了一千份,在街上见人就发。

    同时,又派出一对斥候,直奔黄河西渡口,用箭将苏木写的公告射进军营。

    接下来,就是等了。

    胡顺:“可惜啊,这安化王府中穷得精光,总共才抄了五千两银子,士卒们都很是失望。”

    “只怕是老泰山失望了吧?”苏木一笑:“放心好了,会有人送银子过来的。”

    “贤婿这话某却听不明白。”

    “且等上几日就有分晓,估计,咱们还要在宁夏呆上几月。等办完此间之事,就可以回北京了。”苏木叹息一声:“出京一年,还真是有些想家了。”

第七百六十七章 乱糟糟的军队来了

    听苏木提起京城里的亲人,胡顺也跟着叹气:“是啊,某想死我那大孙子了。到如今,孩子只怕已经能够说话走路了,可惜某还没见过他一面,听他喊一声爷爷呢!”

    苏木心中也顿时被一丝思念所占据,花厅里安静下来。

    过了半天,胡顺才道:“周昂那边还有两万人马,若不尽快解决,确实叫人担心。”

    苏木:“泰山老大人无需担心,如果猜得不错,最多晚上,周昂的脑袋就会摆在你我面前。”

    “真的吗……”

    “嘿嘿。”苏木一笑。

    听到他的笑声,胡顺才知道是自己失言了。

    他认识苏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自然知道这个女婿算无不中,他说周昂的脑袋晚上会送进城了,那就是一定的了。

    如此,胡顺才算是彻底地安心了。

    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城中乱了好一阵子,总算是平静下来。

    到了中午,整个玉泉营的部队都开进城来。

    关闭好四门,街道戒严,又活捉了安化王这个贼首,军心民心都安稳下来。

    吃过午饭,谢自然和胡进学自带着士兵上街维持秩序,只留苏木和胡顺在王府里等待。

    见谢自然离去,厅堂里再无他人,苏木这才缓缓问:“泰山老大人,仇钺的事情我还一直没问呢?”

    胡顺冷笑:“又有什么好问的,脑袋都摆在这里了,这也是一件军功,谁会嫌自己身上的功劳多呢?”

    苏木叹息一声:“可惜了,其实你我都知道,仇钺心向朝廷,本欲在昨天晚上发动,杀进城来活捉贼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咱们手头,我这心中倒有些不忍。”

    想到这里,苏木倒有些内疚了。

    胡顺继续冷笑:“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仇钺狂妄,竟然不将你我放在眼里,自然要死。他若不死,肯定会立下大功,封侯有望。他封侯,还有咱们什么事?怪就怪命不好,贤婿,男子汉大丈夫,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成大事者,如何能有妇人之仁?”

    苏木一呆,心中想:是啊,古人,尤其是官场中人,做事不都如此吗?苏木啊苏木,你穿越到明朝这么几年了,怎么骨子里还是一个现代人,怎么还没融进这个时代?做都已经做了,还后悔什么。再说,那仇钺对你如此恶劣。当初甚至还引鞑靼人半路劫杀于你。若不是谢自然突然出手,你现在已经变成一捧黄土了。大丈夫恩怨分明,我苏木要报这个仇,也是无愧于天地的道理。

    这么一想,苏木心中就豁然了,点点头:“泰山老大人说得是,只可惜君服的老师年甘霖也死在乱军之中,可惜了。”

    胡顺:“放心好了,据我所知道,参与仇钺一事的玉泉营军官已经尽数死了,没人知道的。”

    “那就好,那就好。”

    第二日,正当苏木和胡顺在王府里说着话,突然有个士兵急冲冲地跑进来,大叫:“出事了出事了!”

    两人一惊,同时站起身来喝问:“什么事,仔细说来。”

    那士兵道:“禀苏大老爷、胡大老爷,周昂,周昂军杀过来了,起码两万人……”

    “什么?”苏木和胡顺脑袋里嗡地一声:“怎么回事?”

    士兵:“小人也不知道,好多人,又是车又是马,几万人同时在喊开门,大老爷,你们还是快过去看看吧!”

    苏木和胡顺互相看了一眼,不敢耽搁,同时骑了马。

    到了东门,上了城墙,低头看去,同时抽了一口冷气:实在是太多人了,还挤得厉害。

    两万人,口头上说起来也不算太多。可真看到了,却是如此地骇人。

    只见铺天盖地都是黑压压的人头,绵延出去好几里地,简直就是无边不际,看得久了,竟然让人眼睛一阵发花。

    几乎整个宁夏的边军都积聚在宁夏城下。

    所有的人都在喊:“开门,开门,放我们进去!”

    “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回家!”

    “我们要见官长!”

    ……

    玉泉营也不过万余人,真正能拿兵器上阵作战的其实也就有两千来辅兵。即便一万余人全放在城墙上,撒出去守住四门,也会留下不少缺口。

    如果周昂部真要攻城,只怕不用两个时辰,宁夏城就会被他们打下来。

    城墙上所有人都苍白着脸,有的人双腿还抖个不停。

    “难道周昂打过来了,不不不,肯定不是。若是周昂,下面的队伍怎么会这么乱,怎么会有人喊着要回家?”苏木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难道……周昂已经被人抓了起来,或者,他的队伍知道安化王被捕之后就乱了……对,这个可能性极大!”

    想到这里,苏木定了定神,跳上雉堞,提起手铳朝天空砰砰放了两枪。对着下面一声大喝:“都安静,吾乃翰林院编纂苏木,谁是领头的,出来说话!”

    听到枪声,又听到苏木报出家门。

    下面的士兵就有人喊:“都安静,都安静,是苏大学士。”

    “带话下去,后面的人安静。”

    “传话下去,后面安静!”

    接力一般,须臾,整个世界像是被人遏住嗓子,立即安静下来。

    不片刻,就有一群军官涌上前来,对着城头喊:“上面真的是苏学士?”

    苏木:“正是,你们可看仔细了,我正是苏木。”

    一个军官叫道:“是他,上次在安化王宴会上,我进过他的面,还记得。”

    苏木看得明白,这句话喊出之后,那群军官在确定自己身份之后,同时互相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一个军官又喊:“苏学士,公告上说既往不咎,之办首恶,从犯不问的话可真,你能保证这一点吗?”

    苏木笑道:“怎么不能保证,苏木乃是朝廷钦差,身负皇命,我的话,自然可以代表朝廷。这是我的皇命旗牌,你们自己看看。”

    说着,就将一块金牌扔下城去。

    几个军官捡起金牌,簇拥在一起,看了半天,然后同时发出一声欢呼:“苏大人,我们降了。放下一个吊蓝来,咱们有一物要请你过目。”

第七百六十八章 一支笔说了算

    吊蓝升了上来,一看到里面的东西,苏木寒毛得竖了起来,禁不住退了一步:“这……”

    里面堆了一大堆人头,都用石灰腌了。

    一颗颗看起来张牙咧嘴,甚是恐惧。

    “什么东西?”胡顺也吓了一跳。

    “禀胡大人,苏大人,这是叛将周昂和他亲信军官的头颅。小的们见了苏学士的公告,如同醍醐灌顶,幡然悔悟,砍了他们的人头,特来献与两位大人。请二位大人念在小人等浪子回头的份上,饶我等一命。”

    随吊蓝上来的几个军官匍匐于地,不住磕头,直将额头都磕出血来。眼泪不住落下,因为实在紧张,竟有些口不择言了。

    “快看看,里面是不是有周昂。”苏木急道。

    胡顺忙和胡进学在那一堆人头里翻了半天,然后突然发出一声欢呼:“在里面,周昂和他手下的几个主要带兵大将都在里面。”

    苏木大喜,绷紧的神经放松下去。到现在,宁夏战事总算是彻底结束了,可写捷报了。

    一把将那个跪在地上的将领扶起来,温言道:“起来吧,将军阵前起义,不但无罪,反而有功。本官当上表朝廷,将你们的功劳也一并算上。”

    几个军官听到苏木这么说,面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喜色:“多谢苏大人,多谢苏大老爷。大老爷不杀之恩,小人等没齿难忘,只求能够保得一条小命,功劳就不敢奢望了。”

    苏木摇头:“功是功,过是过。你们诛杀叛逆的功劳,任何人都是抹杀不了的。下去之后你们暂代营着军官的职务,等候朝廷旨意。”

    “是是是,小人等谨遵大人只命。”

    几个军官松了一口气,正要退下。

    苏木又喝了一声:“等等,还有,部队将各归建制,不得骚扰百姓。安化王叛乱那一夜,你们抢劫百姓,可是有前科的,今次不能在犯,否则,本大人手中的钢刀可认不你们。”

    “是是是。”几人战战兢兢地又要磕下去。

    “下去,将有功将士的名单报上来,本大人要写表上奏朝廷了。”

    等到众人退下去,收好周昂等人的头颅,胡顺道:“贤婿,这几人怎么说都是附逆。咱们不清算他们的罪恶就算是他们祖上烧高香,你怎么还要为他们表功?”

    苏木摇头:“如今,朝廷讨逆大军估计还在陕西,起码要等到一两个月才能来宁夏。这么长时间,镇守宁夏防备鞑靼乘机过来占便宜,稳定地方,都需要这些镇军出力,当用怀柔手段。又何必抓住他们的谋逆之罪不放,搞得军队人心惶惶?”

    “恩师说得是。”旁边的谢自然也点了点头,道:“胡大人,我玉泉营不过万余人马,且,就这一万人也未必与咱们一条心。虽说首逆已除,可下面的士兵若是军心不稳,又骚乱起来,怕是又有变数。所以,收买人心才是第一要务。”

    说到这里,谢自然突然又是一笑:“如此讨逆大功,那可是实打实的。刚才恩师让他们拟个名单上来,谁上名单,谁不上,只怕还有计较。到时候,军中的将领们免得了有些孝敬。”

    胡顺一呆,不觉看着苏木:“原来你昨天说自然有人将银子送过来,说得就是这桩?”

    苏木只微笑不语。

    得了苏木的安抚,叛乱的军队很快组织起来,各回本镇,静待朝廷旨意。

    乱了将近一月的安化王叛乱就这么在两日两夜的工夫,彻底地被平定了。

    到了次日,苏木正在王府里写折子报捷的时候,起义军官的名单送过来了,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百多个名字。

    胡顺吓了一跳,喝道:“这么多,你们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都想来分一杯羹,混帐东西!”

    跪在地上的几个军官互相看了几眼,为首那人小心地说:“苏大老爷,胡大老爷,这些可都是诛杀周昂的有功之人啊!”

    “诛杀周昂,开玩笑,这么多人,一人一刀,那周昂只怕早就成肉酱了。”

    “胡大老爷,反正也不过是录一个名字而已。小的们也不白写名字上去,每个名字愿奉上白银三千两。”

    胡顺一听到银子,眼睛就放出光来,一百多人,这可是三十万两啊!

    他大笑一声:“你们这些鸟人,上次抢劫城中富户得了不少好处吧。嘿嘿,后来又为什么闹军饷?引起贼王又去抢宗室皇亲。贼王、周昂、仇钺之败,其实就是败在你们这群贪婪成性的吸血鬼手上。”

    苏木也是一楞,早就听说军官,尤其是九边的军官有钱,却不想有钱成这般程度。

    几个军官听到胡顺的挖苦,都大为惭愧,期期艾艾半天,才讷讷道:“咱们军户没钱惯了,遇到打仗这种事情,自然是抓紧机会捞上一笔。”

    苏木:“收下吧,把钱还给被抢的百姓和宗室。”

    等到众人退下,胡顺:“贤婿你为什么要收钱,得了钱,怎么又要还给百姓和宗室?”

    “不是泰山老丈人你要收钱吗?”苏木开着玩笑,道:“其实,这些人之所以在上面录了这么多人的名字,又送钱来,不过是买个安心。只要咱们收了他们的孝敬,就表示以后不再追究他们的罪责,至于捷报上写不写他们的名字,倒没什么要紧。为了稳定军心,这钱,咱们还真不能不收。”

    胡顺这才恍然大悟:“还是贤婿你想得透,不过,这钱得了却要发还给百姓和宗室,咱们不是白忙一场?”

    苏木:“城中被抢劫的百姓自然要尽数还回去的,至于被抢劫的宗室,一家随便意思个几百两。被抢的钱,原本就没指望发还。这几百两等于是白得的,他们只会感激咱们,而不会说什么的。对了,这笔钱中,咱们还得分一半出来,缴入天子的内库。”

    胡顺有些不高兴:“这里分那里分,咱们落到手也没几个了。贤婿,可以写捷报了吗?”

    苏木:“放心好了,还会有人送钱过来的,这次是一条大鱼。捷报,且不忙写。”

    开玩笑,捷报一但发出去,这宁夏也没我苏木什么事情了。

    一天不奏报朝廷,这宁夏谁是功臣,谁是叛逆还不是凭我苏木一支笔说了算。

第七百六十九章 落定

    我苏木虽然不爱钱,可家中的人口却多,有三个老婆,三个孩子,将来还会生孩子的,这么多人,都需要吃饭,正要借这个机会多赚些生活费。

    也顺便帮正德皇帝充实一下腰包,你好我好大家好,何乐而不为?

    正说着话,就有人来报:“禀苏大老爷、胡大老爷,陕西镇指挥何指挥前来求见。”

    苏木哈哈一笑:“泰山大老爷,大鱼到了。”

    陕西镇的何指挥前阵自带兵进宁夏,本来也没想过要凭一己之力平定安化王叛乱。

    开玩笑,宁夏叛军有三万人,就算再不济,五六千精锐总是抽得出来的。而且,这群军坯又是打老了仗的,可不是自己手下那群地方镇军可以与之比拟的。

    自己这次来宁夏,手头也不过三千人马,看起来好象不少。可自家肚子疼自家知道,这三千人当中,真正能够上阵杀敌的,大概也就两百个家丁。

    为什么来宁夏呢,实在是,陕西镇与宁夏毗邻,宁夏叛乱,他若不来意思意思,到时候,只怕这指挥使也当到头了,搞不好还要被朝廷给砍了脑袋。

    当然,力量对比实在太悬殊。进入宁夏之后,何指挥索性将军队驻扎在黄河东岸,借口黄河天堑易守难攻,裹足不前。

    其实,他心中在打鼓,整天烧香念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安化王你千万别打过来啊!

    如果叛军真的过禾,何指挥已经打定主意,到时候逃他娘的。将来朝廷追究下来:不是我军不出力,实在是敌人太狡猾!

    却不想,周昂的大军在黄河渡口只呆了一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倒将何指挥给弄迷糊了。

    花了一天时间,他才打听清楚。如今宁夏的叛乱已经被翰林院编纂,巡按陕西学政苏木和锦衣亲军衙门经历司经历胡顺给平定下去。

    如今,周昂、仇钺已经被人砍了脑袋,安化王也被苏木给关进牢房里。

    听到这个消息,何指挥也顾不了那么多,带着一队侍卫,揣了钱票,骑快庐奔宁夏城拜见苏木:宁夏叛乱已经平定,可以说,都是苏木和胡顺一己之力。这个时候正该前去讨好,或许还能分一点功劳。否则,汤都捞不到一口喝的。

    何指挥这人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军人,倒如同一个长袖善舞的商贾。

    见了苏木之后,立即跪在地上一下属的身份见礼,并说自己姓何,与陕西学政何景明大人八百年前是一家人。论起辈分来还得叫何学政一声叔老爷。这么算了,苏大人就是我的叔了。

    “叔,这是小侄的一点孝敬,还望赏个面收下。”

    看到一脸胡子,都快五十岁的何指挥喊自己叫叔,苏木有些苦笑不得。

    不过,何指挥的手面却大,一出手就是两张一万两的钱票。

    还说,等下去之后,另外还要拨款子过来犒赏士卒。

    苏木知道,这人是要花钱买功劳。

    看来,这个报捷折子可以发出去了。

    过得几日,宁夏逐渐平静下来,一切都恢复成以前的模样,就好象这场叛乱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何指挥的军队开进宁夏来,又派人送了十车银子,总数在四十万两之巨。

    当然,这笔开销将来也是要记在朝廷头上,让兵部给补上的。

    如此算来,扣除给士卒们发的军饷,和安抚百姓所用。还剩五十万左右。

    苏木命人解送了三十万两随捷报一道送去京城,充入皇帝的内库。

    剩余二十万两,自然是和胡顺二一添着五分了。

    “我现在还真像一个贪官啊!”苏木忍不住苦笑摇头。

    不过,带兵这种事情就得有钱,你要想做清官,廉洁自守,根本就办不成什么事。

    “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天下可定。”军队本就是吃钱的怪物,而廉洁也不是武官应该有的操守,你只需要不怕死,能够打胜仗就可以了。

    后来的一代军神戚继光可富裕得紧,可也不影响人家身上民族英雄的光彩。反之,如果让海瑞带兵个倭寇做战,即便他一文不贪,也未必是敌人的对手。真到那个时候,怕是反要坏了大事。

    捷报一出,立即以八百里加急发了出去。

    按照时间,最多半月就能送到正德皇帝手头。

    安抚好军队上层,苏木考虑到宁夏经过这一场变乱,人心浮动,也需要安抚。

    就下了一个公告:从即日起,朝廷清丈土地,改革军制的弊政彻底废除。宁夏一地,无论士、农户、工匠、商贾还是军户,各安本位。

    一句话,新法不在实行,有什么事情,他苏木知道向朝廷负责,大家以前怎么过,现在还怎么过。

    这条命令一发出去,别的不说,单就军户而言,都同时大松了一口气,齐呼“苏青天的,青天大老爷啊!”

    军心,民心这回是彻底地安稳下来。

    接下来,整个宁夏城的军政大事都由苏木一人主持,倒有些些一方诸侯的意思。

    苏木不觉感慨:“主持一地,身系万千子民,果然有些滋味,这滋味却不是做京官时所能体会到的。”

    “猛将出自沙场,宰相发于州郡。恩师迟早都是要入阁的,只不过欠缺主政一方的经验,如今也算是一笔拿得出手的资历。”

    “君服说的是。”苏木点头。

    “不过,恩师,学生有一句不吐不快。”

    “说吧。”

    “恩师不经过朝廷就尽废新法,或许陛下那里不会说什么,但怕是要被刘瑾给记恨上了。”没错,这简直就是在打刘瑾的脸。

    大家都知道,宁夏叛乱实际上就是刘公公闹出的乱子。

    只不过,忌惮刘瑾的权势,没人敢说罢了。

    苏木来这么一手,直接将宁夏叛乱的原因***。

    只怕,从现在开始,苏木和刘瑾的矛盾就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了。

    “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却不得不为之。”苏木淡淡一笑。

    谢自然:“学生不解。”

    “君服,若我不废除新法,士卒就不会安心,甚至还有人担心朝廷会清算他们的叛逆之罪。前一阵子,我收了反正军官的银子,算是稳定了军队上层,可下面的士兵却不能不安抚。这次叛乱的始作俑者是刘瑾,我这次废除新法,摆明了要为他们撑腰,这下,士兵算是彻底安心了,宁夏从此无事。”

    谢自然恍然大悟:“学生明白了。”

    “至于刘瑾。”苏木一笑,再不说话。

    如果历史不发生大的改变,刘瑾的政治生命结束了。

    杨一清和张永好不容易逮住这个机会,会放过刘瑾吗?

    不会的,这次,文官系统和张永都想让他死。

    宫里宫外,朝中野中都想要刘瑾的命,即便正德皇帝出马,也救不了他。

第七百七十章 谁是主角

    苏木和胡顺在宁夏做出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再加上为了平稳军心,苏木也是缓了几天才将报捷的折子以八百里加急送出去。

    所以,等到消息传到山西的时候,杨一清才和张永在平阳府会合。

    集合宣、大两军兵力,大军前行,事务繁杂,队伍走得很慢。

    不日,就来到黄河渡口,过了河对面就是延绥镇。

    整合两镇、协调相互关系,甚至给养配给,都是一件令人头疼之事。

    队伍乱糟糟地集在河边,用二十几条羊皮筏子一船一船地朝西送。

    人叫马嘶,渡口堵得厉害,让张永看得一阵揪心。

    作为监军,张永负责整个军事行动的最后拍板。

    他身为皇帝身边的宠臣,又是司礼监秉笔,御马监管事牌子,在京城里自大惯了。这次带兵平叛,本有意在军事上有所作为,也不枉掌管御马监这么几年。

    但一但接触到日常事务,却是千头万绪,恰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今天是部队来找他要兵器粮秣、明天有人为争宿营地发生争斗、再后天却是有人为了争道起了冲突,林林总总,莫名其妙的事情总是在你不经意间找上头来。

    可怜张永在京城高屋建瓴惯了,什么时候接触过这种烦琐杂务,整天纠缠在这种具体事务之中,只感觉一阵心浮气躁。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做一军之统帅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也不是随便发出一道指令就能解决问题的。

    相比之下,杨一清做起事来却是游刃有余,好象任何事情一落到他手头就不算是什么难题。

    也因为有了杨一清在,军队终于收束完毕,顺利地出发了。

    若非有他,估计整合两军还需一个月时间,到抵达宁夏前线,黄花菜都凉了。还谈什么平定叛乱,为国立功?

    到这个时候,张永这才对这个相貌丑陋的文官刮目相看,进而大为佩服。

    看来,文官中还真有不少人才啊!这个杨一清人情练达,又知兵知人,倒是一个可以做同盟的。

    张永心中一动,想起自己竭力争取这个监军位置的目的。

    之所以放在京城滋润的日子不过,跑山陕来喝风吃沙,张永想的就是摆刘瑾一道,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将其拿下。

    众所周知,安化王叛乱是因为宁夏边军不满刘瑾的军制改革,给了他可乘之机。

    只不过,刘瑾如今在朝堂里一手遮天,要想走上层路线,挑出他的错来,几乎没有可能。

    因此,这盘棋要在棋盘外下。

    如果能够在宁夏那边找到一些不利于刘瑾的证据,这事或许就能够办下来了。

    至于该如何着手,张永也是没有个主张。以杨一清的才干,这人估计有法子吧?

    有了这个想法,张永一路上对杨一清都是非常热情。数次在他面前提起刘瑾,并装出一副异常愤怒的样子,说宁夏叛乱全是刘瑾搞出来的,国家出了奸佞,若不诛杀此贼,国事将就此糜烂下去云云。

    可说来也怪,听到这话之后,杨一清却没有任何表示,好象是个聋子,让张永白表了情。

    张永就郁闷了:杨一清当初可是差点坏在刘瑾手头,按说两人之间仇深入海,可我起了这个话头,这家伙怎么不答茬,难道是害怕刘瑾,缩卵了?

    见队伍堵塞得实在厉害,张永忍不住对身边的杨一清道:“杨总制,这么一船船渡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要不,再赏下辛苦银子下去,激励下士气?”

    现在已经是正德四年的六月下旬,距离安化王叛乱已经一个月了。说来也怪,这一个月间,安化王居然都龟缩在银川盆地,没有朝前走一步。

    所谓兵贵神速,尤其是这种反叛,应该以最快的速度直捣大明朝的政治中心北京。否则,拖延下去,各地平叛大军一到。宁夏以一隅敌全国,取死之道。

    听到张永问,杨一清呵呵一笑,道:“不急,不急。张公公,军中讲究的是赏罚分明,不能滥赏也不能滥罚,没有了个章程,却是不好。不过是渡河而已,就要发银子犒赏将士,那么,与敌接触、沙场对决时又该发多少银子?军中的士卒都是莽夫,可不懂得什么为国为民的道理。一旦发现这样也有银子可拿,将来免不了要生出事来,到时候,张公公就算有金山银海,也不够他们讨要的。”

    张永一阵语塞。

    杨一清摸了摸下颌的那一丛山羊胡子,黑瘦的脸皱成一团,就好象老橘子皮:“至于宁夏那边,张公公倒是不用担心。这都一个月了,贼王还没有南出宁夏,估计是遇到了大麻烦。要么是军心不稳,要么是粮秣不足。咱们路上就算走得慢些,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听他这么说,张永松了一口气:“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杨总制果然知兵,咱家倒是过虑了。”

    不觉中,张永对这个貌不惊人的三边总制更加佩服起来。

    他心中也是微叹,如此人物,若是能够助我,板倒一个刘瑾应该不在话下,可惜了,文官和我们内侍总归是走不到一路的。

    其实,张永倒是误会杨一清了。

    杨一清这次起复乃是李东阳的意思,在来山西的路上,他也接到了李首辅的密信,让他去宁夏之后好好作一篇文章,为国家扶正去邪,还我大明朝朗朗乾坤。

    杨一清如何不明白李东阳的意思,实际上他也有意和张永合作一把。

    正当他打算和张永接触的时候,这个张太监却急吼吼地贴上来,这就不能不让杨一清心生警惕:张永可是八虎之一,躬道他和刘瑾是不是一路的,难道是来试我杨一清的?

    杨一清这次能够官复旧职已属不易,做事自然慎之又慎,当下也不搭理张永,只在一旁暗暗观察。

    一切,随机应变吧!

    队伍还乱糟糟地堆在渡口处,二十来条羊皮筏子在河中乱跑乱撞,突然间,有两条筏子碰在一起,顿时翻了个。

    筏子上面的士兵下饺子一样落进滚滚黄河里。

    顷刻之间,满河都是惊叫声,呼救声。

    这个时候,如果有一支敌军顺河而下,这支讨逆大军只怕立即就要败了。

    张永脾气本就不好,忍不住一跺脚:“搞什么,搞什么!”

    杨一清也是无奈,作为三边总制,陕西的山川地貌早就装在他胸里。

    山西去陕西必须要渡过这条黄河,沿途有十几个渡口。

    一般来说,为了保险,大家都选择河津的龙门渡。不过,去那里还得要绕上两百里,张永为了走捷径,选择在这里过河。

    按说,平日里走这里也是无妨。只不过现在是夏天,河水颇大,渡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

    乱了半天,好不容易将落水的士兵救起来,但那两条羊皮垡子却被水冲得不见了影子。

    张永只感觉一阵晦气,再看救回来的兵卒,一个个都是满面晦气。心中更是着急,一咬牙,正打算再拿出点钱来激励士气。突然间,河中的队伍又是一阵大乱。

    “敌袭,敌袭!”

    有人凄厉地大叫起来。

    “哪里,哪里?”

    “上游,上游有敌军!”

    听到这几声喊,河中的队伍一阵大乱,有人竭力地划着船,要去迎敌,有人则仓皇地驾船要逃回西岸。

    张永立即惊出了一声冷汗,声音都变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叛军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

    “都安静,不会是叛军,他们没有那么快。否则,会有急报的!”杨一清也厉声大叫起来。

    可队伍已经炸了营,即便杨总制再知兵善战,又如何收束得住。

    眼见着大军就要放鸭子,突然间,上游传来一阵嘹亮的歌声:“你知道,天下黄河几十几道弯哟,几十几道弯上,几十几条船哟……”

    说来也怪,听到这歌声,整个队伍都安静下来。

    抬头看去,却看到劲急的河水中有一条船顺流而来,六七个船工一边奋力划桨,一边大声唱歌。黄水拍岸,浊浪排空,竟有一种雄浑之气。

    船头站着一个士兵,士兵身旁趴着一匹快马。

    看那士兵的衣着,竟是驿卒打扮。

    看到河中这么多士兵,船工们一曲唱罢,同时齐声高喝:“宁夏军情,十万火急,闪开,闪开!”

    “八百里加急!”杨一清和张永抽了一口冷气,立即下令手下将那条船引过来。

    等那条船靠岸,表明身份之后。

    不片刻,驿卒水淋淋地过来,跪地拜见:“见过杨总制,见过张监军。”

    还没等杨一清说话,张永率先问道:“什么紧急军情,快快说来?”

    驿卒将插了三根鸡毛的信高举过头:“禀杨总制、张监军,宁夏叛乱已平,周昂、仇钺授首,安化王已被拿了!”

    “什么?”张永和杨一清同时叫起来,只感觉胸中一阵激荡。

    张永:“你再说一遍?”

    驿卒:“宁夏之乱已平,安化王已经被拿下了,具体情形,小人也不知道。”

    所谓八百里加急,不得入铺,涉及到明朝的驿传制度。

    像这种最高等级的急件必须日夜兼程地急送入进,信件每送到一站,之后不得过夜,必须换人换马继续向下一占传递。

    如此一站一站接力下去,最多十来日,急件就能从宁夏送到京城皇帝手中。

    因为中途不知道换了多少人手。所以,信件中具体是什么内容,驿丁也不知道。

    张永一把抢过八百里加急,就要去撕火漆封口。

    他心中也是恼火:这次去宁夏,正是立功受赏的好机会,现在可好,宁夏都被人平定了,还有咱家什么事?关键是,战事已平,也没机会板倒刘瑾那鸟人,晦气,真真是晦气!

    这出戏咱家本应该是主角的,却被人抢了风头,可恶!

第七百七十一章 联手

    看到张永要去撕封口,那个驿丁大急,不住磕头:“监军大人,监军大人,可撕不得,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再说,若是开了封口,下一站也不会接收。”

    张永眼珠子都红了,喝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位是朝廷派去宁夏平叛的杨总制,大军前线,军中统帅身负皇命,又临机决断的权力。看一封驿报又有何妨,再罗嗦,砍了你!”

    说完,唰一声就撕开了封口。

    “监军大人,监军大人啊!”驿丁哇一声就哭起来了。

    杨一清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本制等下会给你写一份回执开脱的。至于封口,也不用担心,我用军中急递送回京城。”

    如此,那驿卒才止住悲声。

    正要磕谢杨总制,突然间,就听到张永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一个苏子乔,果然了得,你这次算是立下擎天大功了。真是好消息,赏!”

    说话中,张永将一锭十两的银梃扔在驿卒跟前,难得地用和气的语气道:“辛苦了,下去吃碗酒,恢复力气,拿了回执回家去吧!”

    “怎么了,和苏子乔又有什么关系?”杨一清忍不住问。

    张永哈哈大笑着将急报递给杨一清:“宁夏叛乱,已经被苏子乔给平定了。”

    杨一清忙接过来,只看了几眼,心中就激起了万丈波澜,忍不住长啸一声:“好,好,好,苏子乔,真人杰也!当真是上马将,下马相。不愧是健公、谢公和李首辅培养出来的好弟子,不费一兵一卒,就平定了宁夏叛乱!”

    张永附和:“真算起来,王螯学士,杨阁老和苏子乔也有师生情分。”

    “对对对,也只有这样当世一等一的人物,才能教导出苏子乔这种杰出之士。国家之幸,陛下之幸!”杨一清大感兴奋,真算起来,苏木还真算是文官集团之中的佼佼者。如今刘瑾权势滔天,文官系统受到极大压制。如今,苏木立下如此大功劳,叫他大为振奋。

    张永:“既然宁夏叛乱已平静,不如让苏木将贼王押来与我等汇合,一道班师回朝。”

    “正该如此。”杨一清点点头,大笑着将急递交给随从:“依旧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城。”

    张永突然叹息一声:“杨总制,咱家曾听说宁夏游击将军仇钺是你一手提携起来的,想不到这次他也附逆了,如今身死名灭,当真叫人叹息。”

    杨一清:“想必是他因为身世一事和锦衣卫调查,又受到群臣弹劾,这才做了糊涂事。其实,是非曲直,自然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此人竟然因为忍受不住这种屈辱,竟做了叛逆,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

    张永:“却也是这个道理。”

    既然已经没有仗可打,讨逆大军自然也没必要渡河去陕西。

    于是,杨一清和张永将就部队带回了霍州,驻扎下来,等待苏木等人前来。

    军队中的中高级军官失去了一次立功受赏的机会,都倍感失落,但普通士兵却非常高兴。这次讨伐逆贼,朝廷拨下了大笔款子,将士的待遇都是极好,如今又不用在沙场流血,简直就是一次好得不能再好的公费旅游。

    霍州位于运城盆地正中,是连通山西的中轴线的商业重镇,市井繁荣,大军驻在这里,日子也过得滋润。

    自从黄河边上撤到这里,杨一清和张永忙着找驻地,号房子,让地方政府支军,很是忙了一阵字,一直没有机会交流。

    过得几日,等一切弄妥,二人安定下来,心中同时泛起一个念头:“这宁夏战事已经结束,板倒刘瑾的事情也迫在眉睫,我们两人也该找个场合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谈谈。”

    可是,这事该怎么做呢?

    本来宁夏的事情,他们两人就能决定。

    现在半路上却杀出个苏子乔,将来不管怎么做,都不可能抛开他。

    必须在苏木到来之前,先将这事谈好。

    否则,苏木押送犯人一到山西,按照朝廷的规矩,杨一清要带着部队返回本镇。而张永则带要带着安化王回京。大家一分手,什么事情都干不成。

    不约而同,两人都有了同样的心思。

    一日,两人难得地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等到酒酣耳热,屋中再无他人。

    说到目前的宁夏之乱的善后,杨一清突然叹息一声:“军制改革之议,不是不好,实际上我大明朝的军户制度实行百年之后,到如今已是弊病丛生,也是到了不得不改革的时候。只不过,世间的事情yu速而不达,急不得。何况,更有人心怀异志,欲借改制之名,行排除异己,祸乱国政之实。今日平定了宁之乱,如果朝廷再不追究始作俑者的责任,只怕明日其他地方依旧还有变乱。”

    张永身子一震,知道现在是摊牌的时候了,直起身子:“杨总制说大拿个乱臣贼子究竟是谁?”

    杨一清微笑不语,只用手指沾了酒水,在桌子上写下了一个“瑾”字。

    张永:“此贼党羽遍及朝野,又得万岁爷宠信,怕是不容易板倒他。”

    杨一清突然扑哧一笑:“谁说要板倒他,如此叛贼,其罪当诛。”

    张永倒是抽了一口冷气,自己也不过是想将刘瑾板倒,把他从司礼监和万岁爷身边赶走了事。却不想,这个杨一清竟然直接想要刘瑾的命,想来,这大概就是以李东阳和杨廷和为首的文官集团的态度吧。

    杨一清一脸平静地说:“今次安化王叛乱,祸起刘瑾的军制改革。到时候,真追究起来,也不是死罪。不过,如果刘瑾和安化王互相勾结,以为内应,却是不同。这次平定宁夏叛乱,张公公是有功劳的,回京城之后,陛下必定接见苏子乔和你等一干有功将士。到时候,你当着圣上的面,将刘瑾之罪一一禀告,又附上刘瑾叛逆的证据,想来也不难将他拿掉。至于这个证据嘛,也好办。到时候见了安化王,叫他写一份供词,供出刘瑾就是了。”

    “若是安化王不愿意呢?”

    杨一清淡淡道:“虽说我朝对于皇族没有死刑一说,所谓刑不上大夫,更何况是天家骨肉。不过,凡事没有绝对。真说起道理,要找上几条,也不是那么难。弘治十六年的时候,新君登基那天,不就冻死了一个淮王吗?”

    谁说朱姓人不能杀朱姓人,建文帝当初是怎么回事,恐怕谁也说不清楚。

    杨一清话中的意思张永立即明白过来,若安化王不肯写供状攀咬刘瑾,这一路去京城千里万里,没有人能保证他不伤风感冒病入膏肓。

    “毕竟那刘瑾……是陛下的大伴,深受宠信,咱家说的话万岁未必就信……再说。”张永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再说,苏子乔也未必肯帮忙,真说起来,他才是这次平定宁夏的第一功臣。”

    杨一清淡淡道:“确实,苏木那一关不太好过。不过,这事只要他保持沉默就可以了。苏子乔乃是健公、谢公、李首辅一手培养出来的人物。虽说为人贪婪了些,小节有亏,但大节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此事情关系到我大明朝的江山社稷,想必他也知道轻重,且放心好了。”

    张永差一点就想说自己和苏木是政治同盟,苏木那边的工作自己也可以去做。可想了想,苏木虽然和刘瑾有矛盾,可未必就肯参与其中。毕竟,他和杨一清一出手就是奔刘瑾的人头而去。刘瑾和皇帝的关系实在太特殊了。真杀了刘瑾,难保不会触怒正德天子。

    以苏木的智谋,根本不会去干这种得罪皇帝的事情。

    想了想,他还是闭上了嘴巴。

    见张永沉默,杨一清知道他已经同意此事,从袖子里抽出一份文书递了过去:“到时候,也一并转给陛下。”

    张永打开一看,正是杨一清所作的弹劾刘瑾的折子。

    “原来杨总制早有准备啊!”

    杨一清微微一笑,然后收起笑容,正色道:“对了,张公公,还记得健公和谢公当初弹劾刘瑾不法的事情吗?”

    “记得,怎么说?”

    杨一清道:“其实,当初内阁、六部、九卿弹劾刘瑾和张公公之时,天子已经答应罢免刘瑾。只可惜健公他们一时不慎,动作实在太迟。若是当天就直接下手,刘瑾只怕也没机会在万岁面前哭拜,引得天子心软。今天,杨某也不可能和张监军共事了。”

    作为那次事件的当事人,张永自然知道此事。如今听杨一清点透其中关节,额头上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如果真如杨一清所说,刘健等人当时不那么磨蹭,直接下手,来一个生米煮成熟饭。刘瑾固然完蛋了,他张永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吃糠咽菜呢!

    “明白了,明白了!”张永面上露出狰狞之色,站起身来,长长一揖:“刘瑾罪状一事,就拜托总制了。这次进京献俘,请杨总制拨一支精干军队给咱家,一旦陛下有旨意要办刘瑾,咱家就立即动手,不给他喘息之机。”

    杨一清一把将他扶起来:“自然,不过,苏木来霍州之后,你得给我将他缠住,以便让我获取安化王口供。”

    “总制且放心好了。”

    二人在结成同盟,商议好此事的时候,苏木的捷报已经送进了京城,放在正德皇帝的御案上。

    同时,苏木单骑入宁夏,以一己之力平定宁夏之乱的故事,也如风一般在京城里传开了。

第七百七十二章 别了,年小姐

    正如张永所想的那样,苏木并不想介入张、杨二人除掉刘瑾的计划当中。

    作为一个穿越者,苏木以前提前知道这两人要采取什么行动图谋刘瑾。不过,鉴于自己对正德的深刻认识,他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不参与的好。

    正德这人表面上看起来荒诞不经,不过,他却是一个非常念旧之人。刘瑾从小服侍皇帝长大,在他的心目中,刘瑾就是这个世界上仅次于弘治和慈圣皇太后的亲人。

    真说起来,就在皇帝驾前的亲近程度,刘瑾甚至还要强过苏木几分。

    苏木和正德是朋友,刘瑾和皇帝是亲人。

    如果历史不发生大的改变,刘瑾这次会坏在张永和杨一清手头,被栽上一个谋反的罪名处死。

    如果苏木涉足其中,即便他和正德皇帝关系再好,只怕皇帝也对他苏木有些怨言。

    这种事情,苏木却是不想干的。

    在宁夏呆了将近两个月,三边总制和朝廷征剿大军的监军张永终于来信了,让苏木押送一干人犯去山西霍州同朝廷大军汇合,一并班师回朝。

    已经是盛夏,到了收夏粮的时候。

    没有了战乱,加上今年的天气也不错,地里的麦子丰收了。

    收割后的大地光敞敞一览无余,放眼看去,一片黄色。

    只远处地平线上有两点绿色显得很是醒目,走近去看,却是两座坟茔。

    谢自然呆呆地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墓碑。

    上面豁然写着年甘霖和年小姐的名字,不用问,立碑人正是他。

    谢自然已经在这里占了一个下午了,任凭烈日将自己晒得面庞发黑。

    拜在墓碑前的那一丛蓝色马兰花已经蔫了。

    “好热,好热,谢家哥哥,还是早点回城吧,明天爹爹就要离开宁夏回京城去,需准备行装。”

    一向精灵古怪的囡囡这次却出奇地没有搞怪,而是安静地站在一边,如同一个乖乖女。

    等了半天,才小声地提醒谢自然该回城了。

    谢自然点点头,但却没有动。

    这个时候,蠢丫头冲嘴没有眼力劲,反忍不住问:“东家,大小姐,我们真要去京城吗?我来西安之前,可从来没离开过扶风,这次要去北京那么大地方,心中突然有些慌了。听人说京城的东西好贵,问人讨一口井水喝都要一个大子。还有,上个茅房,也需要钱。这还有王法吗,咱们出恭是帮人积肥,不倒要钱都算是好的。这京城的人,可都是掉在钱眼子里了。依我看来,那地方活着真是难。”

    说着话,她大黑脸蛋上闪过一丝担忧和忿忿不平。

    本来挺沉闷的气氛被她这一打岔,立即变得不严肃起来。

    囡囡咯咯一笑:“冲嘴你这就不知道了,京城实在太大,内城外城住了十多万户,产生的垃圾得出钱找人送出城去。讲究一些的人家,吃水都的找人专门送玉泉上送过来。一车水,从山上送进城,二十多里路,那水,比酒还贵。”

    “吃口水都要从城外送来,这也太……过分了吧?”冲嘴睁大了眼睛,良久才问:“大小姐,这次去京城你算是回家了,以后……是不是不来陕西了……那我……”

    囡囡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笑道:“冲嘴你这个蠢丫头,你是我使老了的人。你就算想离开,本姑娘还舍不得呢!我的家自在北京,回家之后,自然不回陕西了。”

    “那……东家怎么办?”冲嘴急了。

    囡囡偷偷地看了立在墓碑前的谢自然一眼,小脸突然微红:“谢家哥哥这次为朝廷立下大功,肯定会有封赏的,到时候没准就在京城做官呢。至于陕西这边的生意,我看谢家哥哥这几日已经在安排了。”

    谢自然微微点头,表示囡囡说得对。

    实际上,苏木已经和他谈过一次话,问他是否愿意就此进入官场,做一番事业。至于进士科考试,可以一边做官,一边考,两者也没有冲突。

    谢自然也同意了,他也意识到,自己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回宁夏。也许是五年、十年,甚至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来这里。

    是时候来跟年甘霖和年小姐告别了,这里的草长得如此茂盛,只需过得几年,荒草滋长,又有谁知道这里曾经葬过两人?

    心中一阵阵的难过,想起年小姐和自己的过往点点,谢自然胸中像是有刀在搅。对于这个女子,他自然是没有丝毫男女之情可言,不过,二人接触得久了,总归有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情义。

    别了,年小姐!

    谢自然将一杯酒撒在坟头,向过去做最后的告别。

    这个时候,囡囡突然张开嘴脆生生唱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谢谢自然也长啸一声,提起酒坛子一饮而尽:“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然后,泪水终于落下来,到最后竟满面泪痕了。

    “哭了,哭了!”囡囡突然咯咯一笑:“谢家哥哥真是至情至性,不过,爹爹说过了,人少年之时,血气初成。酒色一物,却不能沾染。尤其是酒,长期大量饮用,可损害人的智力,导致记性不好。而且,酗酒之人,后代也不会聪明哦。就拿咱们刚才所唱的这首诗的作者李太白来说,堂堂诗仙,他的儿子好象就没什么出息吧。”

    她突然来这么一句,谢自然哭笑不得,这女孩子真邪得紧,无论什么场合有她一在,气氛就变得古怪了。

    不过,说来也怪,经过她这一打岔,心中好象也不悲伤了。

    “走吧,回城,准备出发!”谢自然跳上战马,冲了出去。风呼呼地冲在面上,心胸突然豁达起来。过去的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人不能生活在从前,需要向前看。

    男儿大丈夫,沉溺过往,甚至不能自拔,那不是积极的人生态度。

    马上就要离开陕西了,外面是一片巨大的天地,那才是我谢自然想要的生活。

    “谢家哥哥,等等我。”

    “大小姐,大小姐!”

    ……

    苏木和胡顺在陕西呆了一年,现在终于到了回家的时候了。

    当下,陕西镇拨出一队人马,护送着他,押送安化王等一干人犯,过了黄河,到山西霍州和杨一清、张永会合。

第七百七十三章 茶楼酒肆说风月

    “啪!”一声,有惊堂木拍在桌上。

    乱哄哄的茶馆里总算安静下来,只小二在人群中穿梭往来,依旧高声喝道:“热水,热毛巾,瓜子、点心哟!”

    引得坐在上面的那个说书先生大为不满,忍不住朝小二翻了个白眼,心道:看来,老朽今日不亮出压箱底的本事不成了。

    他低低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朗声唱道:“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这算是明朝说书人的开场白,一般都要配上词牌的曲子唱出来。

    等到一曲终了,才能进入正题。

    这说书先生大约五十出头,大约是生活窘迫,一张老脸上全是褶子,头发胡须也是黄黄白白,甚是枯槁。

    张开嘴,也全是烟火味道,这一曲唱出来,就如同钝锯锯木头,难听得令人发指。

    正德一听,就气恼地将手中的瓜子皮狠狠地甩了出去:“这不是夜猫子叫吗,就凭这嗓子,也敢出来骗钱?”

    在茶舍的一个角落里,正德皇帝一身便服地坐在那里,旁边坐着刘瑾和几个侍卫,也都是做常人打扮。

    小皇帝生性荒唐,在宫中呆得烦闷了,像这种微服私访的事情,他干得多了,也乐此不疲。皇宫也就那么大点,在里面住了一辈子,里面的一草一木正德都熟得不能再熟,哪里比得上皇宫之外的花花世界?

    刘瑾改革军制,闹出那么大乱子,心中担忧,为了讨好正德皇帝,这阵子更是密集地带着皇帝出宫游玩,想得就是将正德的注意力从前线战事上引开。

    今日路过这座茶馆时,听到里面好生热闹,正德皇帝来了兴趣,再加上走得也渴了,就带着刘瑾等人进来买碗茶喝,顺便听说书先生说说故事。

    如今,听书看戏已经是北京人下里巴人主要的娱乐方式,正德这一群人毕竟高高在上,也没接触过这种俗文化,不但皇帝,就连刘瑾也是非常好奇。

    却不想这个说书唱得如此难听,若不是有正德在,就连刘瑾也想拍案而起喝倒彩。

    正德的瓜子皮扔出去,正好落到前头一个形容委琐的男子头上。

    那人大怒,回头低喝:“干什么?”

    刘瑾和几个护卫什么时候见人向皇帝发过飚,俱是一楞,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德去兴奋起来,早在五年前,他就京城微服出游,向江湖人物挑战。如今见有人向自己挑衅,不觉来了兴味。

    他微笑地看着那人,伸出双手咯吱咯吱地捏着关节:“兄弟,有没有兴趣切磋一下,咱们找个宽敞的地儿好不好?”

    那汉子这才发现正德皇帝生得牛高马大,身上肌肉匀称发达,坐在那里就如同一条凶猛的豹子。再看这人身边的伙伴,一个个都是满面凶光,便知道自己遇到了狠人。

    可怜他不过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市民,如何敢惹这群歹人。

    立即缩了缩了头,讷讷道:“谁同你切磋,这书听到这里正得劲,咱可没空。知道吗,这书可是苏大学士写的,好听得很。”

    “苏学士,哪个苏学士?”正德忍不住一把抓住那人的肩膀。

    “哼,连苏子乔苏学士都不知道,真是,没见识……啊,这位爷,你能不能轻点,好疼。”那人疼得眉头都皱成了一团,忙道:“据说这书是他写的,听就是了,好听得很。”

    “哦,原来是苏木写的啊。”正德倒是来了兴趣。

    这个时候,说书先生终于唱完:“话说一日西门庆往前边走来,到月娘房中。月娘告说:今日花家使小厮拿帖来,请你吃酒。西门庆观看帖子,写着:即午院中吴银家一叙,希即过我同往,万万!少顷,打选衣帽,叫了两个跟随,骑匹骏马,先迳到花家。

    不想花子虚不在家了。他浑家李瓶儿,夏月间戴着银丝髟狄髻,金镶紫瑛坠子,藕丝对衿衫,白纱挑线镶边裙,裙边露一对红鸳凤嘴尖尖走乔走小脚,立在二门里台基上。

    那西门庆三不知走进门,两下撞了个满怀。这西门庆留心已久,虽故庄上见了一面,不曾细玩。今日对面见了,见他生的甚是白净,五短身才,瓜子面儿,细湾湾两道眉儿,不觉魂飞天外,忙向前深深作揖。”

    正德忍不住道:“这故事……朕……我以前怎么没听过,苏木什么时候又写了这本书?”

    这个时候,茶馆里已经安静下来,正德的声音显得很是清晰。

    几乎所有人都同时转过头来,怒视正德。、

    “安静,别说话。”

    “正精彩呢!”

    “你们……”刘瑾大怒,就要拍案而起,大耍威风。

    正德伸手把他拉得坐下:“听听,却是有些兴趣了。”

    ……

    “原来大人家有两层窗寮,外面为窗,里面为寮。妇人打发丫鬟出去,关上里面两扇窗寮,房中掌着灯烛,外边通看不见。这迎春丫头,今年已十七岁,颇知事体,见他两个今夜偷期,悄悄向窗下,用头上簪子挺签破窗寮上纸,往里窥觑。端的二人怎样交接?但见:灯光影里,鲛绡帐中,一个玉臂忙摇,一个金莲高举。一个莺声呖呖,一个燕语喃喃。好似君瑞遇莺娘,犹若宋玉偷神女。山盟海誓,依稀耳中;蝶恋蜂恣,未能即罢。正是:被翻红浪,灵犀一点透酥胸;帐挽银钩,眉黛两弯垂玉脸。”

    ……

    再看满堂听众,一个个都是满眼绿光,喉咙里全是吞口水的咕咚声。让人感觉,恰似落入了那虎狼窝里。更有那猥琐的汉子伸手朝自己档下摸去,口中喃喃低语:“若我能过上那西门大官人一天的日子,就算是死了也甘心啊!”

    正德等人总算是听明白了,这说书先生说的是风月故事儿。

    他们都是血气方刚之人,听了一段,只觉浑身躁热,这故事却是如此的撩人。

    刘瑾是个太监,本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听到这里,心中顿时不安起来,带着天子来听风月段儿,若是叫人知道,即便他权势滔天,须少不了麻烦。

    就要劝正德皇帝速速离开,这个时候,正德突然又拉了前面那人一把,低声问:“这书叫什么名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苏木好好的一个状元公,怎么可能写这种书儿,这不是坏了自己名声吗?”

第七百七十四章 传奇

    那人对正德很是害怕,挣扎了一下,低声道:“这位相公,此书名曰《金瓶梅》,乃是京城最有名的书坊《风入松》书局刊印。其实,我们也不敢肯定这书是不是苏子乔写的。不过,看这行文方式,同《红楼梦》倒有几分仿佛。而且,《风入松》东家林老先生和苏学士即是老乡,又是好友。想来,这书定然就是苏子乔所作。只不过,怕是坏了自己的名头,这才不录名字而已。”

    正德笑道:“行文方式,你又不是读书人,知道个甚?”

    “你这话说得就没道理,真小看我了。”那人顿时不服气:“说起小说书儿,我每个月总要看上十来本,读得多了,自然也琢磨出些门道来。别人写的小说书儿,就一味说故事,仿佛不将故事编得曲折离奇不肯罢休。”

    “不过,这苏子乔的东西却有一个特点。对于故事,却不怎么看重。但写出的人却好象就活生生立在你面前,能够写出这种味道的人,天下间也只要苏子乔一人而已。我敢和你打赌,这本《金瓶梅》必定是苏子乔所作,否则,你自可挖了我的眼珠子。”

    正德:“听你这么说来,还真有几分道理。以后有机会,倒是要问问。”

    其实,这个听客还真猜对了一半。

    这本《金瓶梅》还真是苏木写的,只不过,也不全是。

    原来,在来陕西之前,林老板来同苏木告别。就谈到最近京城书坊竞争激烈,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版能够拿得出手的小说。

    林老板之所以将生意搬到京城,也是受了当初《红楼梦》被查禁一事的牵连。对于他,苏木还是非常内疚的。就提出,看能不能帮他写个大纲,让林老板另外找枪手写。

    苏木的手段林老板是知道的,自然是连声感激。

    于是,苏木就随手写了个一万字的开头,给这本书定了个基本调。在陕西一年的时间内,他又陆陆续续依照记忆将大纲补完。

    得了大纲,林老板请了四个穷秀才,写了半年,总算将这本书完成。

    风月书,又是名著,一发行,卖得极好。

    如今,京城的各大茶馆中见天都在说《金瓶梅》,满城都是儿童不宜。

    听到两人的议论,其他听众也都来了兴趣,同时附和:“是啊,是啊,这位相公听口音也是京城人士,怎么连苏子乔的故事也听不出来,真真是孤陋寡闻。”

    听到皇帝被人挖苦,刘瑾等人越发恼怒,可法不责众,叫他们也发作不得。

    见下面有些乱,上面的说书先生也有些冒火。书说到一半就被人打搅,等下还怎么问大家要钱?

    不成,得想个法子。

    说书先生眼珠子一转,又使劲一拍惊堂木,大声道:“请各位客官安静片刻,刚才大家提到苏学士,听到的也不过是苏子乔写的故事。其实,这个苏大人身上的故事比书上还精彩万倍。你们大概还不知道,这个苏翰林啊,不但满腹锦绣,文章天下第一,还有一身万夫不当之勇的武艺。今日且听我说一段苏子乔在宁夏平定安化贼王叛乱的事儿。”

    “什么,苏子乔平定了宁夏叛乱?”众人都是一惊,连声问。

    一提到宁夏之乱,正德皇帝等人都是一凛,那刘瑾的脸色更是难看,毕竟,这个乱子是他惹出来的。皇帝虽然不追究,但他心中还是非常担心。

    听到大家问,说书先生点点头:“正是,你们却不知道,安化王叛乱已经被苏学生给平了,至于那安化贼王,也被苏子乔在阵上生擒活捉。各位听客欲知详情,且听小老儿慢慢道来。”

    话说到这里,他却听下来,微笑着看着众人。

    大家醒悟,齐声叫道:“不就是要钱吗,把你就是,快快说来。”

    说着话,纷纷将铜钱扔在桌上,跑堂伙计手脚麻利地过来收钱。

    见收获不错,说书先生相当满意,就提起精神道:“话说那安化贼王野心勃勃,不服王化……听闻贼王反,苏子乔领十万陕西镇军,浩浩荡荡杀向宁夏。且听得城头一声梆子响,顿时枪炮矢石,骤雨般往下飞打,势不可御,眼见苏木人搂持不得了……”

    “且说,攻打宁夏两日,见城高难攻。苏学士知道此仗只可智取,不能强攻。就假意军心动摇,领兵退却。沿途扔下无数军器、旗帜……那贼王见有便宜,就率军出城急追,正好中了苏子乔的埋伏之计……”

    “好个贼王,竟然稳住了阵脚。列成阵势。”

    “苏子乔也是无奈,双方对峙,却好两阵对圆,各把强弓劲弩射住阵脚。三军呐一声喊,前宁夏都指挥使周昂一马当先.纵出垓心,高叫:会厮杀的贼子,上来领枪!”

    “见是周昂,讨逆大军倒也惊心,陕西镇指挥使何指挥顾众将道:这贼人有万夫不挡之勇,我等都不是对手,今日不如暂时偃旗息鼓,日后再说。”

    “话音刚落,只见苏木大叫道:何将军为何张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看我去斩了此贼!就舞动双刀,直奔周昂。周昂展开一枝梨花枪,敌住苏木。两个枪来刀往,斗到三十余合,周昂虽是宁夏有名猛将,怎敌得苏木手法神明变化,不可测摸。正在难支,只见贼军那边又有一员大将跃马而出,高叫:周昂不须费手,待本将来斩这苏木!挺枪直取苏子乔。”

    “苏木见了,便撒了周昂,直取仇钺。但见,刀来枪往,直如猛虎与蛟龙,三人战成一团。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斗得片刻,苏木知道浪战无益,心念一动,卖了个破绽。那仇钺见有便宜可占,就欺将过来,却被苏木一刀砍下头颅。”

    “周昂见死了仇钺,心中慌乱,策马转身就逃。好个苏木,如何肯放过此贼,收了刀,扯出大弓,拉圆了一射,正中周昂背心。可怜周昂也是一员猛将,遇到苏木,却是顿时了了帐。”

    ……

    “大军掩攻,直杀得天昏地暗,须臾,就有人喊,捉住贼王了,捉住贼王了……这才是,苏子乔双刀斗双雄,大学士一箭平银川!”

    ……

    讲到这里,说书先生将惊堂木又是拍,算是煞角。

    这个故事听得茶馆中所有人目瞪口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9546/ 第一时间欣赏明朝好女婿最新章节! 作者:虎臣所写的《明朝好女婿》为转载作品,明朝好女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明朝好女婿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明朝好女婿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明朝好女婿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明朝好女婿介绍:
书中主要讲述了这里是大明弘治末年,宽厚的弘治皇帝,飞扬跳脱的正德,精彩纷呈的官场现形记,看一个普通现代人如何玩转情场官场。作品在“移动和阅读”火热连载中……
明朝好女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好女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好女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