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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虎臣     明朝好女婿txt下载     明朝好女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四十五章 杀戮

    苏木又是扑哧一声笑起来,然后飞快地用手将嘴巴捂住了。

    好好的一场清君侧,刚开始的时候搞得杀气腾腾,还见了血。按说,场面已经控制,众人该战战兢兢,大气不该出一口才是。

    可惜安化王算错了一点,这群武官可没有什么文化,他弄出的那篇讨刘瑾檄也没有人听得懂,搞到现在,站在戏台上的安化王倒像个戏子小丑了。

    安化王这一句“造反”大家却是听得懂得,立即就有夯货问:“王爷,究竟是谁要造反啊?”

    话音刚落,旁边就有同僚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别说话。

    可这货却依旧不解,反问:“你拉我做什么?”

    “郝将军,王爷刚才都动刀了,自然是……自然是他要……”

    “哈,原来是王爷要造饭……啊,要反了!”这人现在才醒悟过来。

    安化王大怒,才发觉自己失言,提气喝道:“没有人造反,是清君侧!诸君,各位将军,朝廷出了奸佞了!刘瑾阉贼,欺上瞒下,专横弄权,残害百官,残害百姓啊!知道什么是残害百姓吗,就是残害你们。如今,他又派了官员来我宁夏,抢劫士卒。你们镇守北疆,世代为国家流血流汗,若不是你们,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还害在鞑靼人之手。对于你们的功劳,朝廷不但不加以奖勉,反要来清丈土地。这一阵子,军士们被刘瑾的爪牙残害成什么样子,大家相比都已经看到了。多少士卒因为阉贼的暴政,倾家荡产,卖儿卖女。若不在奋起反击,咱们可都要被阉贼给逼死了。”

    “各位将军,各位大人,我身为皇室宗亲,自然有责任要维护咱们大明江山。军户制度可是太祖制定下来的,所谓祖宗之法不可废。作为太祖的子孙,本王有责任铲除朝中的奸佞,还大明朝朗朗乾坤。各位放心,孤不是造反,孤只不过是清君侧而已。一旦铲除了刘瑾,本王自缚双臂去万岁驾前请罪。”

    “此事关系到大明朝的江山社稷,可惜本王势单立薄,今日假借这个生日宴会,请各位将军助孤一臂之力。”

    说句实在话,安化王的口才实在不成。这一席动员的话,说得磕磕巴巴,听起来很不流畅。

    但宁夏边军将领们都是一群粗人,容易被煽动,最近大家都被刘瑾派来的那群敲骨吸髓的官吏折腾得苦了,很多人都损失惨重。所谓杀父之仇可以忘,夺产之恨却只能用血来洗清。

    听到安化王这话,不少军官都激动起来,大喝:“对对对,杀了刘瑾这个阉贼!”

    “先将刘瑾派来宁夏的爪牙给剐了,他娘的,老子被他们给夺了一百亩地。吃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一时间,群情激奋,眼见着就要爆发了。

    苏木就看到安化王和周昂相视一笑,眼神中全是得意。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人发出大声的冷笑:“什么只杀刘瑾,什么铲除朝廷奸佞,什么一旦事情成倒缚双手去万岁驾前请罪?这不就是靖难之举吗,难道你安化王望也想做成祖?这不是谋反又能是什么,巧言令色,骗得了别人,须骗不了我?”

    突然之间,大家都安静下来,同时转头看过去。

    只见,宁夏巡抚安惟学直起了身体,他也不再发颤了,用手指着众人,大喝:“你们都是朝廷派驻宁夏的军官,世受皇恩,如今却要随安化王这个逆贼造反,不怕被诛九族吗?”

    听到这一声厉喝,众军官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都不吱声了。

    许多人的眼神都冷静下来,低头思索。

    “住口!”安化王见事情要糟,气愤地大叫一声:“今日你们既然进了我的王府,愿不愿意跟我干,给个准话,来人!”说罢,就一拍巴掌。

    一个士兵从他手中接过檄文,放在一张桌子上。

    安化王:“愿意跟本王干的,就在上面签个字。将来本王若是立下绝世功业,自然忘不了你们得好处,否则!”

    “否则如何?”安巡抚大怒:“安化王,你还想叫我们纳投名状吗,除非本官死了,否则,休想要本官从贼!”

    “对,本官乃是两榜进士出身,乃是朝廷命官可,如何肯从贼!”又有两个文官模样的官员同时怒吼。

    安化王冷笑一声:“不签字,就休怪本王无礼了!”说完,就朝周昂一挥手。

    周昂:“一个个来,依官职高低排,安巡抚,你请!”

    “逆贼!”安巡抚大怒,一口唾沫吐出去,正中周昂的额头。

    周昂大怒,一刀挥出。

    一颗头颅飞将起来,在空中打了个旋,这才落到地上。

    良久,安巡抚具无头尸身才缓缓倒地。

    “杀出去!”突然间,宁夏总兵姜汉一声暴喝,抽出腰刀,带着十几个亲卫就朝外突。

    可惜,他们如何是周昂和安化王手下兵卒的对手。

    叛军手中都是长矛,身上还穿了铁甲。姜汉的刀砍在人家身上,只不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只一分钟不到,姜汉等人就被杀了个干净。

    地上横七竖八全是尸体,血水如溪流一样在清石板上流淌。

    再看那周昂,身上已经全是血水,面容也狰狞得如同一头野兽:“下一个轮到谁,谁的官职高?”

    在他的目光中,众人纷纷低下头去。

    但是,一个声音传来:“幸存的官吏中,应该是我的官职最高吧,在下少卿周东,不愿从贼,请赴国难。”

    一个正七品的官员推开人群,走上前来。

    “好……好汉子!”有人大喝一声:“咱家乃是镇守太监李增,愿赴国难!”

    “好汉子!”周东一把挽住李太监的手。

    李增苦笑:“咱家三十年前受了那一刀,已经不是汉子了。”

    周东:“公公虽说身有残疾,但今日能刀钺加身而面不改色,却当得起大丈夫三个字!”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互相握手,竟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周昂大怒,一挥手,十几条长矛同时刺出去,将二人扎成了刺猬。

    “接下来该轮到谁了?”

第七百四十六章 沸腾

    看到眼前这一幕,苏木震撼了。

    心中突然有一种强烈的自则:苏木啊苏木,既然你早就知道安化王要叛乱,为什么不早点动手收集证据,然后同胡顺一起将他拿下。如此,安巡抚、姜指挥和周东、李增也不用死了。你的爵位功劳,真的那么重要吗?

    胸口中那口气憋在那里,就好象要爆炸了。

    随着周昂这一声问,仇钺突然走上前去:“该我了。”

    高克和年甘霖也跟了上去。

    谢自然一纵身,就要提起屁股下的板凳。

    苏木忙将他按住,摇了摇头。

    谢自然眼睛都红了,狠狠地咬着嘴唇。

    周昂瞳孔猛地一缩,他也知道仇钺在边军中也算是排在前面的,最关键的是,仇钺部队驻扎地玉泉营离宁夏城只有二十里地,直接威胁着自己和安化王,若不能控制住他那支军队,城中就会有大麻烦。

    今日就算是将他一刀杀了,要想收束玉泉营的部队,也不是那么容易。

    最好的结果是仇钺能够乖乖在檄文上签名。

    周昂冷笑:“仇钺将军你也同刚才这几人一样共赴国难吗?”

    仇钺还没有说话,他身边的年甘霖就哈哈一笑。

    周昂:“你是谁,笑什么?”

    仇钺淡淡道:“这位年老夫子是我的老乡,如今正在军中做仇某的幕宾。他说的话,就是我仇某的意思。”

    年甘霖笑道:“共付国难,人的命可只有一条,没了可就没了。君子当识时务,仇将军可不是笨蛋。况且,刘瑾阉贼,天怒人怨,仇将军愿意与王爷共举义旗。为表诚意,愿将兵符令箭奉上,但凭王爷处置。”

    说着话,就将印信递了过去。

    仇钺一笑,随手在檄文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啊!”众人都喧哗起来,想不到仇钺不但钠了投名状,还将手头的兵权直接交了出去。

    周昂想不到仇钺这么爽快,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时候,戏台子上的安化王更是惊喜地叫了起来:“仇将军,好,太好了,将来孤若有将来,定不负你。一个兵部尚书的职位是少不了你的。”

    仇钺一笑,跪在地上:“多谢王爷!”

    “请起。”安化王又看着周昂:“快快快,块块收了兵符,派人去接收玉泉营。”

    两个王府幕僚模样的人收了仇钺的兵符令箭,匆匆地跑了出去。

    有了仇钺带头,其他军官也纷纷上前,交出兵符,又在檄文上签字画押。

    ……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苏木身前,谢自然一张脸变得苍白起来:“年教授居然投贼,想必……他是早知道会有今日,想来谋这场大富贵。难怪他连县学教授也不当了,难怪他说宁夏将有大事发生,想来他和仇钺等的就是今天,要为王前驱,做从龙功臣。”

    一丝鲜血从嘴唇上流了下来。

    苏木知道谢自然误会了,安化王叛乱,仇钺肯定是提前知道了。也知道,如果提前动手,玉泉营的那点兵力未必就能攻下宁夏城。胜负还是未知数,还不如假意投靠,降低叛军的警惕性,然后找个机会把叛军调出城去,这才一举将安化王拿下。

    作为仇钺的仇家,苏木自然也懒得在谢自然面前解释,反低声道:“这次刘瑾派人来宁夏清丈土地,仇钺损失极大,想必怀恨在心,早有反意了。这才提前布置,只等安化王发檄文,就卖身投靠。君服,暂且忍耐。”

    然后用手死死地按住谢自然的肩膀,生怕他因为冲动做出不好的事来。

    谢自然大口次喘息着,眼睛如同受伤的野兽一样:“恩师,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尊敬的人,除了你,年老夫子是我第而尊敬的师长。可是,想不到满口圣人之言的年教授,竟然是这么一个人。学生,瞎了眼睛了!”

    苏木心中暗笑,故意叹息一声,又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肩膀,低声喝道:“君服别忘记了你身上担负的责任!”

    感觉谢自然的身体有些软弱。

    是啊,自己最尊敬的师长做了反贼,换谁也受不了这个打击。

    谢自然点了点头,目光坚定起来。

    半天,众军官这才在檄文上签完字。

    安化王大喜,这才下令:“周昂,各位将军,既然你们有意同孤共举义旗。且听本王号令,立即抢了四门,来一个瓮中捉鳖,将刘瑾派来宁夏的奸贼小人都给本王杀了!”

    “是!”既然已经签了字,就算是和安化王坐了同一条贼船。

    最近一段时间,军官们又被刘瑾的手下祸害得苦了,如何肯放过这个报仇的好机会。

    一声呼啸,众人都冲了出去,各自带着亲位,全城大搜。

    顷刻之间,生日宴散得干净,就连仇钺和年甘霖他们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苏木和谢自然现在因为都是小角色,自然也没有在意。

    两人在王府站了半天,这才朝王府外走去。

    大人物们忙着大事,王府中都是进进出出的人影,他们出去的时候,亮了一下手中的请柬,也没有人来阻拦。

    等到走出王府,谢自然还沉着脸。

    但一阵阵喊杀声却如潮水一般涌来,瞬间传遍了全城。

    不一会儿,就有几处火点亮了起来。

    然后艳腾腾烧起来,再然后是惨烈的叫声,哭喊声。

    “动静这么大,这次刘瑾派到宁夏的手下也不过十几个人吧,用得着闹成这样?”苏木吃了一惊。

    谢自然摇了摇头,喃喃道:“兵过如篦,如今大家都做了叛军,干的是一步天堂一步深渊的杀头买卖,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如何。自然要大杀大抢,肆意快活。今夜,也不知道又有多少无辜百姓要坏在叛军的手头。年甘霖,你也是读圣贤书的,为什么,为什么?”

    “当年随你读书的时候,我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成仁取义,大节关口,年甘霖你怎么就把持不住呢?”

    直呼年教授的名讳,谢自然心中那个老师已经死了。

    说着话,他眼泪就下来了。

    火头更大,整个宁夏城都如同到了沸点的一锅热水,彻底沸腾了。

第七百四十七章 值守

    苏木心中也是难过,又一阵深深地自责。他也没想到这群叛军如何恶劣,竟然放手抢劫百姓。早知道自己就应该提前动手的,可以说,这城中百姓所受的苦难,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

    哎,说到底,我还是没有融进这个世界啊!

    在我的心目中,还当自己是那个现代人苏木,明朝对我来说仅仅是一场游戏。

    看了半天火,沉默了半天,苏木问:“君服,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仇钺向安化王输入诚,拱手将兵权交出。估计,接下来他会在城中呆上一段时间,学生自然在城中也有个货栈,自会住在那里,每日到仇钺那里点个卯罢休。”

    回答完毕,谢自然痛苦地看着苏木:“恩师,我已经明白你已经预知道安化王不稳,预知道仇钺又二心。这才同学生一道来宁夏,又让学生打入玉泉营。接下来,学生该做些什么?”

    听他说起正事,苏木将伤春悲秋的心情收拾起来,抖擞起精神道:“如今,宁夏城中都是安化王的兵,咱们也成不了什么事。不过,安化王作乱,部队也不可能永远缩在城里。一旦城中兵力空虚,就是我们动手之时。你先回仇钺那里,有消息立即来通知我。”

    “对了,你在玉泉营中买通了多少下级军官,是否已经掌握了部队?”

    谢自然:“禀恩师,因为时间仓促,学生也就收买了几个军官,真若有事,加上学生手头的伙计,也只能集聚起三五百人马。”

    “三五百,够了,够了。”苏木大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笑容。

    据他所知,在真实的历史上,安化王在被仇钺抓捕的那天,城中也只剩一百多王府侍卫。

    而且,明朝的军队战斗力普遍不强。

    谢自然手下的伙计都是高手,胡顺手头还有点兵力,加一起,在那日杀进王府应该没什么难度。

    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等。

    谢自然:“恩师,这还得等多长时间啊?”

    “快了,快了,依为师看来,最后二十来日,定叫一干叛党授首。”苏木捏了捏拳头。

    “如此就好,恩师,学生送你回去!”

    “如此也好。”

    城中都是乱军,还好有谢自然在,苏木这一路倒是有惊无险。

    说来也怪,苏木所住的这一段却很平静,也看不到一个乱军。

    想来道理也很简单,这一片本就没什么人,乱军要抢自去抢劫城中富户,跑这里来也没什么油水。

    里间黑灯瞎火一片,苏木不觉有些担心,伸手拍了拍门环。

    听到外面的拍门声,里间传来赵葫芦的大喝:“谁,找谁……咱们十几个兄弟自在里边吃酒快活,休要来扫了我的兴头,速速离去,别来找不自在。”

    他这话吼得色厉内荏,估计是以为苏木是来抢劫的乱军,就谎称家中有十几条大汉。若来麻烦,得掂量掂量需要付出的犯罪成本。

    听到赵葫芦的声音,苏木松了一口气,知道家中没事。

    他笑了笑,道:“葫芦,是我,快开门。”

    “啊,是大老爷,大老爷你总算回来了。”赵葫芦猛地拉开门,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大老爷下午出门,现在才回家,可担心死小人了……谢老爷也来了,太好了太好了,今天这城里乱成这样,就别走了,住在这里吧!”

    谢自然点点头,又朝苏木一拱手:“恩师,葫芦说得对,今夜实在太乱,难保没有不长眼的乱兵过来叨扰,学生且在这里守上一夜。”

    “不用。”苏木笑了笑,又对赵葫芦道:“怕什么,看你这熊样。葫芦,当年在沧州的时候,你也是经过事儿的,也没见你怂成这样。”

    赵葫芦道:“老爷,你却是小看葫芦了,当年小人天生天养,光棍一条,哪里死了哪里埋,自是什么都不怕的。可现在大老爷将大小姐托付给葫芦照顾,若是囡囡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是死一百遍也不是赎其罪之万一。”

    话还没有说完,囡囡就冲屋中冲了出去,“哇!”一声拉住苏木的袖子:“爹爹,爹爹,你总算回家了,囡囡有些害怕。”

    哭泣着,目光却落到谢自然身上。

    谢自然回身关上院门,低声对苏木道:“恩师一身浩然之气,自然是百邪不侵。不过囡囡小姐还是一个小孩儿,可经不起惊吓,就让学生在这里值守一夜吧!”

    苏木听到谢自然说起浩然之气,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忽悠正德皇帝时的情形,忍不住一笑。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微微颔首:“也罢,这城中已经乱了,你现在回货栈,我也不放心,就留一夜吧!”

    “太好了,小人这就去给谢老爷收拾房间。”谢自然的本事,以前在鞑靼人袭击自家大老爷的时候赵葫芦就已经见识过了,知道这举人老爷虽然年轻,却武艺高强。百人敌或许谈不上,寻常七八条壮汉却也进不了他的身。

    有谢自然护卫,自家老爷和大小姐可以睡个安生觉了。

    “不用,不用。”谢自然拉住赵葫芦。

    赵葫芦疑惑地看着谢自然:“谢老爷你……”

    谢自然:“给我一张椅子,我今夜就坐在院子里。”

    囡囡:“谢家哥哥,夜里凉,你坐在外面仔细害了病。”目光中全是关切。

    苏木心中苦笑:女生外向,这小丫头片子对谢自然还真是情深。可惜她年纪实在太小,才十一岁,早恋是不对的,将来绣绣可不能这么早谈恋爱。罢,我也别想这么多,一切等吴夫人做主吧。

    谢自然一施礼,正色道:“苏姑娘,学生是个火体人,即便是三九天,也就一件夹衣,穿得厚实了,浑身都不自在。现在已经是五月,进屋去睡热得紧,莫不如在院子里坐一夜爽快。”

    “哦,原来是这样,想不到你这人倒是挺怪的。”囡囡松开苏木的手,喜滋滋地跑回屋去搬了一张椅子出来。

    苏木摇了摇头,知道再劝也没有任何用处,自回房间睡觉去了。

    可外面乱成那样,厮杀声高一阵低一阵,火光也越来越亮,又如何睡得着。

第七百四十八章 乱象

    今夜,同样无眠的还有仇钺。

    交出了兵权,从王府出来之后,一上马车,他就沉着脸一句话不说。

    等到回了将军府,仇钺立即将两个幕僚高克和年甘霖找来商议。

    等到三人分宾主坐定,仇钺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忍不住问:“谢君服呢?”

    对于这个年轻人,仇钺是非常欣赏的,准备再培养一段时间,再让他担当大任。

    却不想,他人却不在,仇钺隐约有些失望。

    年甘霖也是一楞,道:“仇将军,君服或许回家去了吧。”

    仇钺眼神中的失望如何瞒得过高克,对于谢自然,他是非常警惕的。

    相比起年甘霖而来,高克感觉谢自然对自己的威胁更大。

    年老先生不过是一个腐儒,也就是读过几本四书五经有举人功名罢了。说起功名,自己也是一个秀才,至于八股文章,高克自觉也不比他差多少。况且老夫子对于军务也是一窍不通,一遇到具体事务,仇帅第一时间还是会想到自己。

    可谢自然不同,此人文章学问了得,又善武知兵。如果等他熟悉了军中事务,必然为大帅所倚重,到时候还有他高克吃饭的地儿吗?

    高克如何能够放过这个说谢自然坏话的机会,冷笑一声:“回家,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谢君服身为大帅参赞军务,居然回家去了,还叫人如何相信,如何倚之重任?”

    年甘霖眉毛一动:“谢自然来玉泉营不过半月,又没有任职,目前也不过是四出走走看看而已。再说,今夜大帅拱手将军权让给叛贼,君服又是个热血的性子,难免对大帅失望,定然是颓废之极,回家去了。”

    仇钺点点头:“咱们计划的这件大事乃是擎天大功,关系重要,能少一人知道自然最好。谢自然初来军中,本帅也是谨慎,原本想再观察他一阵子,再将此事告之,也好让他也参与其中。想不到啊,这个安化王居然这么早就动手了,真真叫人措手不及……年老夫子,你没同他说?”

    年甘霖:“如此大事,即便是亲生女儿,老夫也没说。”

    仇钺:“谨慎一些也是好的,想不到却让谢自然误会老夫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叫他看不起。”

    说套这里,他长长地叹息一声:“年老夫子,要不,你同谢自然将此事和盘托出,也叫他为本帅贡献一分力量。谢自然这人,本帅是很看好的,或许,关键时刻他也能派上用场。”

    年甘霖正要点头,高克在旁边就急了。

    仇钺要做的大事究竟意味着什么,高克自然是知道的。如果这事做好了,等平定了宁夏的叛乱,仇帅封侯当不在话下。到时候论功行赏,他们自然也能得一官半职,一个正七品的文职怕是跑不了。

    谢自然的本事,高克也是看得清楚的。真让他参与其中,这首功只怕就是他的。到时候,他们师生连为一体,也没他的戏唱,被排挤出仇钺的核心决策层都有可能。

    高克立即道:“大帅,这个时候叫谢自然置身其中只怕不妥当?”

    仇钺有点意外:“怎么不妥当?”

    高克:“如今宁夏城中乱成一团,谢自然是否可靠且不说,他来宁夏才半月,军中相干人等只怕都还识不全,叫他参赞军机大事,未必就有用处。况且,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真到起事那日,大帅真有用谢自然的时候,一道手令下去就是了。”

    高克话中的意思说得很明白,这件事仇钺已经筹划许久了,大的方针已经确定,现在只不过是根据形势做出相应的应对。计划已然极好,只是执行的问题。这个时候就算叫诸葛孔明来,也没什么用处。

    如今,谢自然来做智囊没任何必要,到时候派他去冲锋陷阵就是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一多口就杂,难免生出变数。

    仇钺微微点了点头:“高克说得有道理,暂时先不告诉谢自然。”

    年甘霖这人有点迂腐,并没有意识到高克这是在争权夺利,反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也道:“不错,就先不同君服说了,仇将军,安化王已经叛乱,正是你建功立业,报销君父和朝廷的时候,接下来该怎么做?”

    仇钺:“如今,本帅已经将兵权全部交了出去,就算想,也什么也做不了。你们把消息放出去,就说我手了惊吓,卧病不起。”

    年甘霖:“仇将军,军队都已经交了出去,将来起事又该如何是好?”

    高克听他问出这个问题,心中冷笑:年甘霖你果然是个腐儒,玉泉营仇将军两代人经营了几十年,针插不入,水泼不进,兵权是交出去了。真到有事,大帅登高一呼,军中将士敢不从命?

    仇钺笑了笑,自信满满:“年先生放心,到时候夺回兵权也不算什么难事。只可惜,就算不被夺去军队,我仇钺起兵平叛,也破不了这坚固的宁夏城。再说,城中还有王府卫队和周昂的边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咱不做。总归要找个机会,将城中的叛军调出去才好下手。等吧,不用着急,我就不信安化王一辈子都躲在城里。他不是要清君侧,不是要入京奉天靖难吗?”

    说到这里,仇钺哈哈大笑起来。

    高克也陪着笑了几声。

    年甘霖也摸着下颌微笑,既然仇钺有如此信心,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心中只是微微一叹:早知道就叫谢自然早些来宁夏为仇钺效力,为朝廷效力的。错过了这么个建立功业的机会,却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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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木在床上滚了半天,死活也睡不着。无奈,只得披衣起来,坐在窗后,看着外面近乎透明的夜色想着事情。

    院子里,谢自然挺直着身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一棵松树。

    他身边的茶几上放着一口一尺来长的短刀,目光在夜色里亮晶晶地闪烁着,叫人看了一阵安心。

    能文能武,有担待,重情知义,身上有着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所不具有的勃勃英气,难怪囡囡喜欢。

    苏木心中一笑,穿越到明朝之后自己一直给别人做女婿,想不到现在轮到别人想给自己做女婿了。

    自从生活到这片时空以来,苏木在解决了温饱问题之后,就开始发奋读书,一路从一个童生考到了状元,进了翰林院,成了正德皇帝的贴身秘书。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走得都是上层路线。

    虽说也经过了很多事,但所有事态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这给了他一种错觉,这个世界不过是一个大型的仿真游戏,置身其中,你就尽情享受这个有趣的过程吧。

    可今晚王府夜宴上那血淋淋的杀戮,以及城中的喊杀声,让他猛地惊醒过来,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

    你苏木也不过是**凡胎,即便现在身份尊贵,但只需要一队乱军,就能让你二次穿越。

    好在这一片都是贫民窟,城中的叛军也没什么兴趣,直到天明,也没有人过来骚扰。

    熬了一夜的谢自然红着眼睛告辞回去,临行的时候,他和苏木约好,一但有消息,立即过来禀报。

    仇钺乃是宁夏城中的军方大老,通过他自然能够得到第一手的资料。

    谢自然走后,胡顺那边就有消息传过来。

    胡顺和胡进学个头实在太魁梧,目标大,早在半个月前就潜伏下来,昨天更是直接逃出城去。但他预先设置在城中的锦衣卫联络系统依旧在顺利运转着,一个小贩模样的人就报了暗号,跪在苏木面前禀告说,昨天晚上叛军闹了一夜,也不知道抢劫了多少百姓,今日准备歇一个上午,吃过午饭之后,就出城攻掠宁夏附近的城、堡、寨、所、卫。

    苏木有点瞠目结舌,这安化王既然要造反,又将声势弄得这么大,怎么连宁夏城附件的都没有完全控制在手上?

    那锦衣卫探子又报告说,昨天晚上,叛军在周昂的带领下将刘瑾派来宁夏清丈军屯的十几个官员都砍了脑袋,连同他们的随同,一百多人都是一命呜呼。

    如今,脑袋还挂在城墙上呢!

    与此同时,安化王又派出快马,将清君侧的檄文传檄四方,估计用不了几日,整个陕西都会知道这件事。

    苏木倒是有些好奇整个宁夏城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等到午后城中秩序恢复,就带了赵葫芦一道出门。

    说来也怪,昨夜闹成那样,街上依旧繁华,所有人都是一脸的平静,就好象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只城门口挂了一溜的人头,看得人暗自心惊

    不片刻,周昂就带了一支军队出城。这群乱军狂欢了一夜,一个个都显得异常亢奋,衣甲也很是鲜明,看起来很有战斗力的样子。

    但苏木知道,很快周昂就会触到霉头。

    表面上看起来刘瑾搞的军制改革确实在军队中弄得天怒人怨,安化王也觉得自己只要一起事,等高一呼,整个三边的军队都会跟他跑。

    可是现实很快就会给他当头一棒,几乎所有的三边将领都拒绝参加安化王这一疯狂的壮举。

    其实,大家也想得明白,如今的大明朝正值鼎盛之时。经过弘治皇帝十多年的休养生息,百姓和官员的对于朝廷还是很忠诚的。

    如今军制改革虽然闹出巨大的矛盾冲突,可这一切都是刘瑾搞出来的,和朝廷和皇帝没有任何关系。

    你若真的对刘瑾不满,上书弹劾他就是了,犯得着提着脑袋兵谏吗?

    咱们好好的高级军官当着,就不同你犯混了。

    酒照吃,曲照听,马照跑。

    也正因为没有军队和地方官员们的合作,安化王叛乱从都到尾也就控制着银川盆地这个狭长的地域,军队甚至没有打过黄河去。

第七百四十九章 危机中的安化王

    事实证明历史书上的记载完全正确。

    安化王之乱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闹剧,本以为传檄可定天下,结果三边军队根本就不甩叛军。

    恼怒之下,安化王命周昂率兵攻打附件州县。

    刚开始的时候还很顺利,一连攻克了宋城堡、宁化堡、富堡等几个军事找地,把宁夏城周围清扫一空。

    可惜,随着战线的进一步铺开,兵力一分散,张开五指打人,却没有任何效果。

    就在这个时候,叛军开始闹饷。

    明朝实行的是军户制度,士兵是没有军饷的。国家划拨下的军费只包括铠甲器械,战马等物资。至于士兵平日的吃喝用度,则依靠军屯。问题是军屯是可有税的,军官们还得从中捞一笔,耕作一年下来,真正落到士兵手头时也没剩几粒粮食。

    所以,一旦边境有战事时,士兵们都会伸手要钱,不见到钱,大家也不肯上前线拼命。如此一来,部队开拔有开拔银子,作战的时候还有敢死银子,战后还得有犒赏。战争结束,部队要回家了,还得发一笔遣散银子,否则咱们就不走,赖在战区捣乱。

    长此以来,就逐渐形成了一种潜规则。

    如今正是五月青黄不接的时候,士兵家中困苦,正是用钱的时候,这也是他们叛乱那一夜在宁夏城中大抢特抢的缘故。

    不过,像宁夏这种边镇,严格来说是一座军事堡垒,不像内地的商业城市,并不富庶,城中的富户毕竟有限。有了军官吃的,自然没士兵什么事。

    无奈之下,安化王只得自掏腰包,将王府的银子搬出来劳军。

    可惜,他手头的钱毕竟有限,而军队又是一支吃钱的怪物,勉强支撑了几日之后,王府府藏也空了。

    一连打了十几天仗,士兵们没得到什么好处,都闹起了罢工,整天躲在军营里吃酒耍钱,反正一句话:不看到真金白银,休想爷们儿出力。

    到现在,安化王也不过控制了一个宁夏城和周边六七个军堡,管辖范围不过方圆千里,还比不上后世的一个地级市。

    刚开始起兵的时候,安化王甚至还幻想过自己檄文一出,天下响应,顺风顺水地杀进京城。各地官员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却不想,自己开始的时候搞得轰轰烈烈,这才十余日,就熄了火。

    部队不听招呼停滞不前不要紧,要钱,咱们慢慢筹就是了。可时间不等人,且不是朝廷一旦反应过来,各地大军涌来时,自己该如何对付。单就现在自己指挥不动军队,就暴露出他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窘迫。只怕不等大军过来,光陕西的镇军就能看出他虚弱的本质,难免不会有人想来捏软柿子拣便宜。

    一想到这其中的厉害,安化王就心急火燎。

    他这个时候才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并不是成祖,成祖靖难的时候之所以能够成事,除了他手头直接掌握着一支百战雄师之外,人家控制燕京十多年,整个北京的赋税都归他支配,手头的钱海了去,军队要钱,好说,随便拿。同成祖这个祖先比起来,他安化王简直就是一个叫花子。

    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恐慌,安化王知道自己如果不尽快拿出钱来,将会有大麻烦。

    而这钱,又从什么地方去凑呢?

    大军开拨,那可不是几千几万两白银就够用的。

    单就目前而言,安化王手头有两万多兵力,每打一天仗就需要付出一万两白银。躬道打到京城需要多少天,又得花去多少钱。

    直接抢劫百姓,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宁夏一地乃是边境,银川盆地都是军屯,总不可能叫士兵们自己抢自己吧。

    因此,唯一的出路是尽快打到富庶的关中平原去。

    问题是,要打到关中平原,还得需要出钱。

    如此,他就陷入了死循环,不打到关中——没钱—没钱——没办法打关中平原——而不打到关中平原就会没钱……

    部队一停滞,果然就有大麻烦找到头上来。

    看到有便宜可占,其他地方的军队开始蠢蠢欲动了。

    首先发难的是陕西总兵,据探子来报,驻扎陕西镇的陕西总兵亲率三千精锐,快马北上,兵锋已经抵挡青铜峡。

    陕西镇军的驻地位于固原,离宁夏城也不过四百来里路,行得快,只需四五天时间。

    因为陕西镇乃是安化王南下时的第一目标,因此,在起兵的时候他也给陕西镇去过信,让他们投降义军。

    陕西镇当初的回复很暧昧,也没有承诺什么,估计也是想观望一阵子在说。

    如今,安化王在宁夏折腾了十几天,却还在宁夏城周围转圈圈,只要是带过兵的人都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尤其是这种谋反,必须在最短的时间打到京城去,拖延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想当初,成祖靖难的时候,只不过十来日光景就席卷了整个黄河以北。

    安化王……嘿嘿……也就是一个草包罢了,随他一道造反,不是朝绝路上奔吗?

    这种蠢货,自然是要用来打怪刷经验的。

    于是,陕西镇首先发难了。

    听到这个消息,安化王真的被惊住了。

    什么奉天靖难,什么清君侧,现在且放到一边,关键是先将陕西镇的讨伐军先打退。

    于是,他就找来周昂商议看怎么办才好。

    不商议还好,一说,周昂就愁得眉头皱到了一起:“大王,要想打退陕西镇也并不难,他们也不过才三千人马,咱们手头可有两万,还是在本土作战,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不过,还是钱的问题,如果给末将两万两银子,末将必能叫陕西镇有来无回。”

    一文钱愁坏英雄汉,安化王一阵负气:“如果有钱,本王此刻还会窝在宁夏吗,只怕早已经进西安了,说不定已经进入山西境内了。”

    周昂也是为丧气,正郁闷中,就有护卫来报:“禀大王,仇钺将军前来拜见,说是为前线战事而来。”

    “仇钺……叫他进来吧!”安化王一呆,不是仇钺亲自过来,他还真将这人忘记了。

第七百五十章 仇钺出手

    没有错,不但安化王,就两周昂也将仇钺这人给忘记了。

    他们举旗叛乱,成天忙得脚不粘地,也没工夫去关注这个已经被夺了军权的叛将。

    仇钺最的大的价值在于他手头的兵,其实,仇钺的兵在苏木这种穿越人士眼中非常地烂。可在边军中战斗力却还是能够排在前几位的,这段时间,安化王无论是攻打周围的堡寨还是城郭,玉泉营的士兵都甚是好使。

    此刻见他来,安化王心中疑惑,别的将军在立了军令状之后,要么死心塌地地投靠了自己,要么抛下军队,溜之大吉,离开宁夏这个是非之地。

    偏偏这个仇钺既不参与叛军的军事行动,又不逃跑,就这么在城中住着,安化王一时间拿他也是没有办法。

    此刻,仇钺亲自找上门来,又说同前线军事行动有关,安化王和周昂倒是楞住了。

    等到扶起拜在地上的仇钺,安化王还是满腹疑问:“仇将军,你今日来找孤,不知有何要事。对了,你前一阵子不是病了吗,可好些了?”

    仇钺面上浮现出一丝感激的神色,眼眶里沁着泪花:“多谢王爷关系,末将的身子已然大好,听闻前线吃紧,陕西镇军入寇,要来捋大王虎须。末将感同身受,气愤满胸。愿来提一支兵马,打退陕西镇那群不开眼的宵小。”

    “老将军要去打仗……就不用了吧!”周昂听他这么说,以为仇钺是来要兵权的,禁不住冷冷地回了一句。

    安化王也猛地醒过来,在生日宴上了上了宁夏总兵姜汉之后,这个仇钺应该是宁夏边军中资历最老,威望最高的将军。而且同净汉不同,这人手下还有玉泉营那一支已经经营了多年的军队。

    若是让他带兵上前线,以他在军队里的威望,到时候反戈一击,虽说未必就能拿他怎么样,为未必就能打进宁夏城。可宁夏的局势就会立即变得不可收拾,别说去关中甚至进京,就连宁夏一地也控制不住。

    于是,安化王就忙说:“仇老将军身体染恙,你可是本王的左膀又臂,宁夏军的镇山之石,有你在宁夏城中坐镇,军心安民心安,本王也心安。这种沙场征战的事情,还是让其他人去办吧,老将军就居中运筹帷幄,为孤出谋划策好了。”

    他本以为仇钺会争辩半天,毕竟,做为一个带兵的将领,如果手头没兵,就是个屁,谁都能搓圆捏扁。只可惜仇钺资历太高,他若是一心要去前线,安化王要想阻拦,也会费一番口舌。

    正思量着该如何让他打消这个念头之时,仇钺却很干脆地点了点头,说:“多谢大王对本将的关心,不胜感激。既然大王不让末将带兵上阵厮杀,那我就不去了。”

    这叫安化王很是惊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仇钺又道:“既然大王叫本将出谋划策,末将有一言不吐不快。如今,陕西镇将军已经抵达黄河东岸,不日就可渡河进入宁夏境内。如今我将缺饷,士卒不安。若是强令军队过河迎战。虽说我军兵力占绝对优势,可士气不高,未必就能战而胜之。”

    原来,黄河在流经宁夏的时候有一个几字形的大拐弯。

    宁夏城正好位于这个“几”字一撇的西岸,陕西镇军进攻的时候,必须渡过黄河。

    若不是有黄河天险,以叛军这几日混乱的场面,只怕早就被陕西镇军给镇压下去了。

    “所以,主动出击乃是取死之道。好在陕西镇军远来做战,兵力处于劣势不说,一应给养都要从几百里外的陕西镇运输,若不能一鼓做气拿下我宁夏,衣食一旦短缺,自然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

    “所以,敌军利在速决,而我军则可以紧守黄河渡口,以待时机,时间对我等是有利的,所以,这事不能急。大王可命周将军速带大军守住各处渡口隘口。末将以为,只需半月,敌人必然溃散。”

    仇钺毕竟是带老了兵的人,对于兵法也很是精通。

    一席话说得头头是道,安化王即便不懂军事,也觉得很有道理。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将目光落到周昂这个心腹身上。

    周昂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安化王这才安了心,笑道:“仇将军说得有理,这样,周将军,你立即带里手下的军马,连同玉泉营的队伍一道驻扎在黄河西岸,孤就不信陕西镇将胆敢冒然渡河,难道他们就不怕本王本渡而击之吗?”

    说到这里,安化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为了保险起见,防止仇钺有二心,安化王索性叫周昂将仇钺以前的老部队一起带走。

    仇钺装着看不出安化王心思的样子,点点头:“末将说句不客气的话,玉泉营的儿郎们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在宁夏军中也算是有几分战斗力的。好钢当用在刀刃上,这次迎战陕西军,自然也是要派出去使用的。”

    周昂一拱手:“王爷,末将得令,这就带兵出发。”

    正要去领兵符,仇钺却笑了一声:“且慢!”

    安化王和周昂同时问:“仇将军的意思是?”

    仇钺苦笑:“如今军中缺军饷,士心不稳。我军中可有规矩,不见到开拔银子,队伍是不会动的。况且,交战的时候还得发银子,战后还得犒赏有功将士。大家都知道王爷没钱,只怕这战打起来也没劲头,就算勉强拉上前线,也派不上什么用处。这些混帐东西,都是钻在钱眼里去的,却叫人很是无奈。所以,王爷若真要同陕西镇军交战,只怕还得准备一笔钱。”

    事情有绕到钱字上面,安化王有些晦气,忍不住问:“仇钺将军,那你告诉本王,如果要想打赢陕西军需要多少钱?”

    仇钺想了想,曲指算了算,很肯定地说:“本次战役就以半月计算,本将觉得,至少要一百万两。”

    “啊!”这下,安化王抽了一口冷气,不满地看了周昂一眼,这家伙刚才不是说只要五万两银子吗,怎么到仇钺口中就成一百完两了?

    周昂,也知道刚才自己说了大话,忙将头低了下去。

第七百五十一章 机会到了

    这笔巨大的数字让安化王一阵绝望,为了这次叛乱他已经等了一辈子了。

    以前弘治皇帝在世的时候,海内升平,弘治又受到天下臣民的爱戴,这个时候谋反,根本就是找死。

    现在好了,正德登基之后,不理朝政,荒唐无道,是个活脱脱的昏君,已失士心。而刘瑾的军制改革又将整个军队系统得罪完了。

    怎么看,正德朝得已经是被所有人所唾弃了。

    这个时候起兵,自然要受到天下人的拥戴。

    为了这一天,安化王已经等到许久了。

    实际证明,他刚登高一呼,就将整个宁夏的部队掌握在手头,事行不可谓不周密。

    只可惜千算万算,安化王惟独算漏了一个“钱”字,没有钱,你不管要做什么都不成。

    周昂是个军汉,忍不住喝道:“仇钺,你说什么屁话,若是有钱,咱们还在宁夏裹足不前吗,只怕此刻早已经在西安城里纳凉了。我算是明白了,你今天跑来说这么多话,纯粹是来埋汰王爷的。”

    安化王丧气道:“一百万两,本王可是拿不出的。”

    听到周昂的呵斥,仇钺也不生气,反笑眯眯地道:“不就是一百万两银子的军饷吗,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想,就有办法弄到。”

    周昂眼睛一亮:“仇将军你说,咱们洗耳恭听。”

    安化王也道:“仇将军请说,不对啊,这宁夏的富户都已经被抢光了。还有,府藏也开了,如今再想征收一两银子,也是无处可想。”

    仇钺淡淡道:“难不成除了抢劫富户和府库,其他地方就弄不来钱。本将军一个法子,可保王爷在三天……不,最多两天,就能将这一百万两弄到手。”

    安化王大喜:“你说你说,快快给本王出个主意。”

    仇钺摸了摸下颌上的胡须,缓缓道:“宁夏乃是军事重镇,上好良田大多都是军卒私产。除此之外的土地都很贫瘠,所以,宁夏的普通百姓都不太富裕,从他们身上也弄不到几个。咱们这次举义旗,商贾绝迹,因为,从商人身上打主意也没有任何可能。不过,王爷却忘记了一点。这宁夏一地从太祖时起,就有不少藩王封建于此。到现在,除了王爷你,还有不少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在此居住,加一起,至少有数百。这些皇室宗亲积家百年,各人拿出上万两银子助王爷你清君侧创造义举,应该不难吧?”

    所谓镇国将军、镇国中尉之说,其实涉及到明朝的皇室分封制度。

    明朝的皇族成员都是有爵位的,每月都都固定的俸禄可拿,也免得皇室成员在家道中落之后和普通百姓一样经商耕作什么的,叫普通人看了心生不敬。

    皇家宗亲一般来说分为亲王、郡王、将军、中尉几级。

    亲王是皇帝的亲兄弟,郡王则是皇帝的叔伯兄弟。

    一个王爷去世之后,除非是世袭惘替或者皇帝有特旨的那种,继承者一般都会降一等做镇国将军。将军去世之后,继承者着再降一等做中尉。

    否则,若是所有的王爵都可以直接继承,以老朱家恐怖的生育能力,王爷将会越来越多。李自成破开封的时候,处了活捉了一个王爷之外,还一口气抓了一百多个将军和中尉,搞得老李都有些郁闷了。

    如果不降一等继承爵位,到时候弄得遍地是王爷,朝廷也不好管理,对国家财政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要知道,在明末的时候,在宗人府和长官司挂了号的,有爵位的皇室宗亲就达到惊人的十万之巨。如果没有降一等袭爵制度,这十万人可都是王爷,想想就叫人头皮发麻。

    即便如此,如此众多的朱姓人口还是叫国家财政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些人可都是要发工资的,工资还不能太低,太低,皇家的颜面可过不去。

    “抢劫皇室……这……”这下不但安化王,就连周昂也被仇钺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半天,周昂才怒道:“仇钺,你这是要让王爷将手伸向宗室骨肉吗,传了出去,岂不为天下人不齿,好大胆子,你究竟是何居心?”

    安化王也沉下脸去。

    这二人的反应早在仇钺的预料之中,心中只是冷笑:安化王,你现在都造反了,要带兵进京和正德万岁兵戎相见,难道不是将手伸向宗室骨肉,难道就不怕为天下人不齿?

    他做出一副镇定模样,道:“大王,本将的意思并不是要去抢劫宗室,而是去借。大王清君侧除奸佞,还我大明朝朗朗乾坤,不也是为了祖宗江山。到时候,只需将道理同他们江明,将军们懂得了这个道理,自然会自愿捐助义军,怎么就成了把手伸向宗室骨血?”

    周昂冷笑:“仇钺,你觉得可能吗,又有谁会自愿将自己身家白送给别人?”

    仇钺:“王爷,周将军你们想想。抛开陕西镇那三千兵马不说,大王举义旗已经半月,只怕消息早已经传到京城里去了。大王、周将军,你们觉得正德会坐视不理吗?只怕用不了两个月,朝廷大军就要开过来了,山西大同那边可有不少军队,到时候,朝廷只需派上一名大员过去主持,立即将会将军队开进陕西。到时候,只怕就不是三千人马的问题,只怕三万三十万都有可能。到时候,大王又如何自处?”

    道理不说不透,听到这话,安化王和周昂同时一颤,背心就出了一层冷汗。

    真若如仇钺说的那样,到时候,还真没有力量同朝廷大军抗衡了。

    “妈的,生死关头,谁还管宗室的死活,谁还管什么名声不名声,我死不如你们死!”这个念头同时在安化王和周昂心头闪过。

    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达成默契。

    安化王面上青气一闪,下令:“周昂,就按照仇钺将军的意思去班,命令宁夏宗室出钱出资,务必在两日之内凑齐一百万两银子。若有违抗……”

    他顿了顿,然后满面杀气地喝道:“若有违抗,那就是惘顾我大明朝的祖宗江山,一律镇压了!凑齐了军饷之后,立即将部队带去黄河西渡口,守住各处关隘码头,等待时机与陕西镇军决战。”

    “是!”

    听安化王的命令,仇钺眼睛里有一丝精光闪过:机会到了!

第七百五十二章 谢自然被排挤出决策层

    仇钺从安化王府出来,早有车马等在大门外面。

    年甘霖和高克就连忙迎了上去。

    年甘霖为人沉稳,倒没有说什么,高克却忍不住低声道:“大帅,如何了?”

    仇钺下意识带朝四周看了看,然后道:“上车说话。”

    三人就进了大车,车行出去好半天,仇钺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年甘霖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如此就好。”

    高克为人甚为急噪,却问:“大帅,安化王是个糊涂虫,周昂也是个没头脑的莽夫,要算他们也容易。这次他们抢劫宗室,已失人心,再加上筹够军饷之后,主力调出宁夏城,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不过,以安化王多疑的性子,肯定会将玉泉营的兵马一并带走。到时候,就算大帅欲有所作为,手头无兵无卒也是奈何。”

    仇钺也有些苦恼:“是啊,本帅也正为此头疼呢。到时候,周昂和他手下的人马固然被本帅以此计调出宁夏,但贼王也成了光杆。安化王府中有大约两百护卫,都装备精良,却比本帅手中健儿战斗力要强些。”

    “而且,这次起事,当将王府叛贼一网打尽才好,若是走了贼王,事情就麻烦了。兵法有云:十则围之。算了一下,到时候动手,至少需要两千精锐。实际上,玉泉营可以上阵的主力战兵也不过这么多。虽然说营中有数万士卒,但多是辅兵,关键时刻却是派不上用场的。所以,要想毕其功于此役,得将整个玉泉营留下。”

    “这也是本帅思虑不周,心中存了一分侥幸。你们再替我想想,看能不能想个法子让周昂不将玉泉营带去黄河西岸?”

    说到这里,仇钺面上浮现出一丝紧张。

    说句实在话,此计他和两个幕僚已经商议很久了,今天总算是已经成功。

    可如此一来,安化王抢劫了宗室,筹够了军饷,部队只怕没几天就能恢复战斗力。

    正若那样,陕西镇军在黄河边上呆上半月,后勤不继,失败也在预料之中。

    也就是说,到时候,如果他仇钺还不能拿下安化王,只怕叛军就会居高临下,挟大胜的威势,直下关中。

    如此,他仇钺反替安化王做了嫁衣裳。

    听到仇钺问,两个幕僚同时皱起了眉头,都在苦苦思索。

    絮语,年甘霖突然一拍额头:“有了。”

    仇钺一阵惊喜:“年先生你说。”

    高克心中也是一惊,忍不住一阵嫉妒。

    年甘霖的身体随着车马微微起伏,但声音却显得很是平静:“大帅,虽然说你已经拱手将兵权交出,表面上看来,是第一个向贼王输诚的大将。可大帅你的问题是在边军威望实在太高,贼王无论怎么愚蠢也不可能将兵权还给你。不过,法子是人想出来的。在其他叛军眼中,我玉泉营怎么都是外人。军队之中的寄养军饷肯定都不可能一碗水端平,如此一来,我军将士必然会心生不满,这样,大帅的机会就到了。”

    高克忍不住惊叫了一声,立即明白年甘霖想要说什么,这个计策真的是不错,嫉妒得他眼珠子都红了。为了避免年甘霖将自己的风头抢了去,他抢先一步说:“等抢劫了宁夏皇族,大帅可让人在军中闹,说贼王厚此薄彼,将士们所得军饷少于其他部队。而前线军情紧急,周昂也不可能等我稳住玉泉营之后再去驻防黄河。必然会先走一步,然后让大帅帮忙弹压哗变兵卒。到时候,大帅不就顺理成章地将兵权拿回来了。而周昂的大军已经去了前线,城中空虚,要拿贼王还不是易如反掌?”

    仇钺微笑:“不错,正有此打算。年先生和高先生真是妙计啊!不过,这次玉泉营哗变都做得不着痕迹,本帅也不方便授意,你们看谁去安排为好?”

    年甘霖:“谢自然可用。”自从进军营以来,仇钺本有意大用谢自然。可惜,还没等考察期结束,宁夏就出了这件大事。最近一段时间,仇钺装病在床,为了降低安化王的警觉,也没有接见部下。

    所以,到现在为止,谢自然在军中都好象是无所事事的样子。对于仇钺的计划也是一无所知。

    也就是说,谢自然在仇钺的心目中也不过是一个外人,即便再欣赏,也不可能让他参加到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之中。

    在内心中,年甘霖已经拿谢自然当自己的女婿看待,准备等到此间事了,就将女儿嫁过去。

    现在,正是谢自然进入仇钺核心决策层的大好机会。如果到时候立了功劳,能够得到朝廷封赏,从此进入官场。女儿进了谢家门,说不定还能得到诰命。

    于是,他就提议这事让谢自然去办,也准备将仇钺这个计划合盘向谢自然托出。

    年甘霖的心思高克如何不明白,他心胸本就狭窄,心中立即冷笑:如此大功,谁都想得。你年甘霖半路入幕,本就是来抢功劳的,看到你和仇帅的老乡情分上,咱也不好说什么。你却不知足,还要将女婿也拉来抢食,世界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大帅,此事干系到我们的身家性命,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况且谢自然刚来军中不久,人都认不全,若是半事不利,怕是要坏事。为稳妥期间,此是就让我去办吧。”

    年甘霖心中一急,看着仇钺:“大帅,谢自然可用。”

    仇钺为人也是稳重,想了想,道:“此事还是让高先生去做吧。”

    年甘霖知道仇钺还是不肯相信谢自然,其实,这也可以理解,换成自己,也不可能平白相信一个才来军中一月有余的新人。

    只得叹息一声:“好,就不让他参与了?”

    他心中也是有些郁闷,表面上看来,自己也算是从了贼。

    一个读了多年圣贤书的士子,居然做了叛贼,无论如何都是一种耻辱。谢自然也是读书种子,难保不会对自己有看法。

    这些天来,年甘霖很明显地发现谢自然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

第七百五十三章 我们的机会到了

    这目光中又是痛惜,又是悲伤,又是鄙夷,甚至还带着点仇恨。

    年甘霖明白,自己这个未来女婿表面上看起来有些匪气。可身上却带着游侠气概,急公好义、慷慨善良。而且,从骨子里来说,他也是一个正统的读书人,明礼知法。

    对于朝廷,却是非常忠诚的。

    大节关头,谢自然是个保持得住的人。

    真到抉择的关头,即便自己是他老师,年甘霖也知道谢自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正义,而不会从贼。

    若是在平日里,年甘霖肯定会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学生而感到骄傲。

    可是,现在事关重大,其中曲直,他却不能同谢自然明言。

    “君服大概是误会我年甘霖是个为了荣华富贵而疯狂的叛贼,他也对我深深失望了!”

    每每想到这里,年甘霖都感觉心口一疼。

    “不过,等到事情水落石出,真相***,君服肯定会知道我苦衷的。”

    “好在君服到现在为止一直隐忍不发,究其原因大概是看在我家小女的份上吧,这个谢自然什么都好,就是在男女之情这一关上过不去,这样可不太好。不过,他对我家小女真的是一往情深啊,跟了他,也是小女的福份。”

    从仇钺那里离开,回到家中,却没看到女儿。

    年甘霖问下人大小姐去了哪里,下人回话说刚才谢自然谢老爷过来,约大小姐出去买东西了。

    年甘霖难得一笑,心中忍不住道:“君服啊君服,既然你倾慕小女,为什么不找个媒人上门提亲。哎,大约是嫌弃老夫是个叛逆吧?也罢,最多三五日,一旦仇钺大事成功,你就会明白老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时间已经到了正德四年五月十八,果然如仇钺三人所预料的那样,安化王在强大的压迫之下选择了抢劫宁夏宗室。

    虽说都是皇室宗亲,虽说安化王表面上是说借。可军队动起手来却没有那么客气,眼珠子是黑的,银子是白的,动作上有些粗鲁也是正常的。

    只两日光景,宁夏的皇族被抢劫一空,也顺利地凑够了一百万两银子的军饷。

    有了钱,发了银子,军队的士气立即上来了。

    不过,安化王却没有意识到,如此一来,他的名声算是彻底的臭了。即便他将来人品爆棚真杀进北京,也没办法得到其他皇族的拥戴,皇帝是别想当了。

    于是,宁夏的叛军整个地动员起来,朝黄河西岸开过去,领军的自然是周昂。

    不过这个时候却出了个麻烦,玉泉营的士兵因为分的银子比周昂部少,立即就闹起来。不但反手抢劫了友军的给养,还将前来整训的军官扣押在营中,和安化王派来的军队互相对峙,说是不补够军饷,绝不出兵。

    关键时刻,玉泉营给安化王来了这么一出,叫王府始料不及。

    大战在即,玉泉营的兵马又是叛军中的一股生力军,没有了他们,这一仗打起来也不会那么顺利。

    可是,刚得来的那一百万两银子尽数发了下去,如今又从哪里拿钱出来以安军心。

    正头疼的时候,仇钺找上门去,说他怎么说也是玉泉营众将士的老上司,也有几分薄面,要不就由他出面去安定军心。前线战情如活,周昂将军可先带手下主力驻防黄河渡口,自己将部队整顿完毕之后,随后赶来。

    这话又引起了安化王的警惕,支吾了半天,却没有个主张。

    仇钺自然知道贼王的心思,又道:要不,此事就由孙景文先生带队,自己从旁协助好了。也就是喊几句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又将家眷全部送到王府为质。

    手头有了人质,加上又有孙景文坐镇,安化王这才放心点了头。

    第二日,依照约定,周昂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出城去,直杀黄河渡口。无论他如何不相信仇钺,可仇钺的不可信比起来,陕西的镇军却是最现实的危险。军情如此紧急,总不可能等玉泉营安稳了再出兵吧。

    到时候,搞不好陕西军都开到宁夏城门口了。

    这可是安化王叛乱以来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去送行的队伍很是庞大,就连安化王也亲自出现在城头,向手下将士挥手示意。

    在城头的一个角落处,仇钺不动声色地看出依次开出城外的军队。旁边,高克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为:“大帅什么时候回营?”

    年甘霖也回过头来。

    仇钺也不废话:“今晚。”

    两人都同时一凛,知道仇钺选择在今天晚上动手,就在今天晚上,决定着三人的生死祸福。如果成功,仇钺必然封侯,而他高克和年甘霖,至少能得一个正七品的朝廷命官,从此得一个正经出身。若是失败,却要人头落地。

    这就是赌博,赌上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来:“什么今晚?”

    三人同时变了脸色,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府的首席幕僚孙景文已经过来了。

    仇钺立即镇定下来,拱手道:“孙先生,老夫的意思是,今天晚上本将有信心弹压住哗变的士兵,将军队拉去前线。”

    孙景文松了一口气:“如此就好,午后咱们就去玉泉营,此次全靠老将军了。”

    仇钺摇头笑道:“本将军已经不过问军务了,到时候但凭孙先生做主。”

    看到安化王在挥手,城下的叛军队同时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万岁,万岁,万岁!”

    ……

    苏木依旧做驼子打扮,身边立着乔装改扮的胡顺、胡进学和谢自然。

    看到这情形,苏木一笑,低声道:“表面上看起来,还真是杀气腾腾,万众一心啊!可惜啊,用钱买来的士气不过是沙滩上的城堡,等到潮水一来,立即就崩塌了。”

    说着话,他回头问三人:“今天几号了?”

    谢自然低声回答:“回恩师的话,今天是正德四年五月十九。”

    “正是我们的机会。”苏木:“今日,贼王大军出城,城防空虚。而泉营哗变,贼王命仇钺、孙景文前去镇压。咱们晚上动手,将二贼拿下,掌握军队,杀进城来,活捉贼王。,报效君父为国立功的时候到了。诸君,努力!”

    声音虽低,三人身上的血液却同时沸腾起来。

第七百五十四章 八百里加急

    正德四年五月十八日,就在苏木决定动手的前一天,安化王谋反的消息才传到京城。古代的信息传递速度,确实叫人感到无奈。

    大雨淋漓而下,顷刻之间,就如同老天爷在天上打翻了脸盆,眼前全是白花花的雨水,在城头,在街道上的石板上飞溅起一尺高的水花。

    就好象置身于海潮之中,耳朵里全是“轰隆”的水声。一刹那,竟什么也看不见。

    在后世的历史评价中,大明朝有两个黄金时代。

    一是太祖和成祖时代,明太组朱元璋以草根出身,在消灭了南方割据诸侯之后,北驱蒙古,一统寰宇,成祖则七下西洋,将国势推到鼎盛。

    第二则是仁宗和宣宗时代,有了两代君王的精励图治,百姓富足,国库充盈,史称仁、宣之治。

    土木堡之后,明朝的国势已有了衰败迹象。若不是弘治信任文官,与民休息,只怕明朝要提前几十年灭亡。

    实际上,弘治朝的兴盛,施政纲领用的依旧是仁宣二帝时的那一套。而且,在正德之前,明朝一直都风调雨顺。农耕时代,一个国家的兴衰与否,其实跟老天爷有很大的关系。

    但进入正德年以后,气候好象就有些不正常了。首先是真定大水,然后淮河好象也不太安静,今年又冲了好几个县城。

    到今年,夏天来得特别早,不过是五月中旬,天气就热得厉害。

    这一场暴雨也是特别厉害,在京城广宁门的城门洞里,两个守城的兵丁实在受不了这雨,不住地朝城门洞子里挪着身体。

    二人身上的衣裳都已经被雨水淋湿,冷得厉害,不住地跺着脚。

    其中一人抱怨道:“这雨也凭大,早知道就该将蓑衣带上了。”

    另外一人笑道:“穿蓑衣,仪容不整,仔细被长官丢了这口饭碗。对了,这么大雨水,在往年还真见不着呢!”

    “谁说不是呢,五黄六月,正是割小麦的时候。这一场雨下来,怕是等不及收麦,就要发芽了。”

    一说起地里的庄稼,两个士兵心情都不好起来。

    同时叹息一声:“这老天爷真是弄人!”

    正郁闷着,突然间,那连天暴雨突然停了下来。轰隆的水声猛然消,一切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甚至可以听到耳朵里血液流动的声音。

    回头看去,天已经黑了下来,城市中依次点燃了灯火,在街上积水的印照下,亮得璀璨。

    两个士兵大为惊喜:“雨停了,好好好,地里的庄稼有救了。”

    “阿大,天黑下去了,关城门吧!”

    “好,等下关了城门,去我家喝几杯。”

    “那感情好。”

    笨重的城门发出低哑的声音,在傍晚的寂静中传得老远。

    正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劲急的马蹄声,好象是跑疯了的样子。

    这个时候还有快马前来,还跑得这么快,定然有急事。

    两个士兵同时停了手,侧着耳朵听过去。

    只片刻,就有一人一骑冲过来,看到城门关得只剩下一条缝,那人猛地拉停马,又急又怒地喝道:“开门,开门,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原来是驿站的急递

    借着城头的灯笼看过去,骑在马上那人穿着一件用棕树壳织成的蓑衣,头上身上都有水如溪流一样泻下,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

    所谓八百里加急,指的是明朝官方的通讯手段。古时候的文件传输靠得是驿站,一般每隔二十里有一个驿站,一旦需要传递的公文上注明“马上飞递”的字样,就必须按规定以每天三百里的速度传递。

    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传送的速度可达到每天四百里、六百里、最快达到八百里。

    传递紧急文件时,每个驿站都用快马,这样,虽然不是千里马,但每匹马都拼命跑,也可以一日千里,“八百里加急”专用来表示紧急情况下的信息传递。

    一般来说,八百里加急通常用于外敌入寇、地方骚乱等紧急大事。

    两个守门士兵知道其中的厉害,慌忙推开城门。

    北京乃是天子脚下,城中的人对于政治都有地方上所不具备的政治热情和嗅觉。

    其中一个士兵就忍不住问:“这位大哥,究竟出了什么事?”

    马上那人很不耐烦,怒喝道:“这也是你能问的,安化王叛乱了,闪开!”

    呼一声,战马冲进城去,“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的声音越去越远,却越来越响。

    两个士兵同时脸一白:“草,国家出反贼了!”

    ……

    刘瑾这段日子的心情非常不好。

    赶走了内阁首辅刘健和次辅谢迁之后,李东阳看起来好象是惧怕了,索性在内阁当起了摆设。至于新补充入阁的焦芳和张彩,索性就是他刘瑾的人。至于区区一个杨廷和,他还不放在眼里。

    可以说,整个大明朝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真好。

    志得意满的同时,刘瑾还有些遗憾。

    古人讲究的是:富贵不归故里,如同锦衣夜行,

    总感觉少了些滋味。

    但是,作为一个中官,又身处如此重要的位置,根本不可能离开京城。

    于是,刘瑾干脆就派人去陕西将自己的哥哥一家接进京城来享福。一是回报亲人,二也是叫家里人看到自己现在的风光。

    可惜也是大哥没福,在路上行了一个多月,进京之后,竟水土不服病到了。

    这一病就是一个多月,到现在,不但没好起来,病情反继续恶化下去。

    据去给他看病的太医回来说,大哥年事已高,身子本弱,一路上又受了风寒,这次怕是好不了啦!

    能够坚持半年,就算是老天保佑。

    反正一句话,尽快安排后事吧!

    刘瑾在这个世界上就这么一个亲人,本打算让哥哥进京跟着自己享福,却不想反害了他。

    他又是内疚,又是悲痛,心情更是坏到不能再坏。

    加上事务繁忙,已经好几天没睡个囫囵觉,忙了一整天,他也懒得回自己房间,索性在司礼监西苑值房对付一宿。

    现在大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叫醒,胸中一口邪火顿时涌了上来。

    “干什么干!”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怒视着那个前来传信的小太监,眼睛在暗处绿油油地亮着。

    那个小太监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说话也不囫囵了:“干……干爹……焦……阁老和张阁老……他们,他们!”

    “他们怎么了?”刘瑾大怒,提起枕头就扔过去,正中那小太监的额头。

    古人的寝具都有一个特别,以让使用者不舒服为标准。比如椅子的靠背都做成直楞楞的成九十度,根本就不会考虑你的身体曲线,反正一句话,要让正襟危坐。至于枕头,则用瓷或者木头制成。

    刘瑾的枕头也不例外,用是一整根小叶紫檀。

    小太监额头中了一击,鲜血淋漓而下,差点晕过去。

    这下,他舌头终于灵活起来,急道:“焦阁老和张阁老来见,说是有八百里加急递到内阁,西北那边有紧急军情。”

    “西北,紧急军情,难道是鞑靼人入寇了?”刘瑾立即清醒过来,“更衣,更衣。”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头升起来。

    那小太监刚要上前,刘瑾不耐烦地推开他:“闪开,你浑身是血,成何体统,下去洗把脸,休息两日。”

    穿好衣裳,急冲冲地进了值房,就看到焦芳和张彩两个内阁辅臣就已经等在那里。

    焦芳的脸有些发青,显示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色。

    刘瑾:“怎么了,急报把来看看。”

    他不问还好,一问,焦芳就压不住火:“刘公公可想着起来了,你若再迟些,我就要去撞景阳钟了。你自己看,一看不就明白了。国家大政岂能以儿戏待之,我等身居中枢,每出条一国策大政,都会涉及到千家万户,甚至关系到别人的身家性命,不能不慎之又慎。我大明朝的军制乃是太祖时定下来的,迄今百年,哪里是能轻易动的。”

    焦芳说话如此不客气,甚至还有些痛心疾首了。

    张彩低声道:“焦阁老,刘公公当初改革军制,那也是本着一片公心,军制糜烂,已经到了不得不改革的时候,出了这事,我们也不愿意看到的。”

    两大阁老对刘瑾的态度各有不同,焦芳和刘瑾是政治上的同盟,两人是平等关系,说话大可不客气。

    而张彩则直接由刘瑾擢拔进内阁,面对着两人,自觉矮上一头,有点下级见上级的感觉。

    听到他说,焦芳更是恼火:“什么不得不改革,什么一片公心,刘公公就是听信了你的鬼话才改革军制。如今,咱们新入阁没几日,朝廷今天风云激荡,正该镇之以静,以养人望。所谓一动不如一静,哪里还会去找事的道理?”

    张彩被他骂得窝火,忍不住道:“事情不出已经出了,又该如何,埋怨也解决不了问题。”

    刘瑾听二人说得如此严重,心中一惊,拿起那份急报飞快地看起来。

    这一看,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失惊道:“安化王反了?这这这……”

第七百五十五章 掩盖不了

    一看到这份急报,以及附在后面的安化王讨刘檄文,刘瑾就算再笨也知道自己的改革军制出大问题了。

    檄文上面可是明明白白写着他为什么要清君侧,上面也历数了他的**罪状。

    宁夏那地方刘瑾也是知道的,除了兵就是兵,安化王造反如果没有军队的支持,不出一天就被人给镇压下去了。可见,自己这次改革军制引起了军方极大的不满。

    而且,那十七条罪状字字惊心,顿时叫刘瑾白了脸。

    刘瑾这人其实无论是才能还是情商都是中下水准,之所以能够占到天下第二人的高度,纯粹是运气使然。

    如今,遇到事,反慌了神,结巴着尖叫:“满纸胡……胡言……反贼,反……反贼,快快快,快去见万岁爷,请他发兵讨伐!”

    焦芳点点头:“某过来见刘公公,正想请你一道去面圣,看能不能商议个对策。安化王浪子野心,不能姑息,必须派兵征剿。可派谁去剿贼,派多少人马,所需多少军费,都需要商议妥当,如此才能毕其功于一役。陛下登基不过四年,威望未显,此次整剿,亦速而不宜缓。刘公公,咱们走吧!”

    按照朝廷制度,内阁每晚都会留一个阁臣在西苑值房值守。今天晚上值夜的是内阁阁臣杨廷和,不过,朝中都是刘瑾和焦芳的人。国家出了如此大事,这道告急文书却是第一时间送到焦阁老手头。

    焦芳知道事情重大,立即找来张彩,二人匆匆跑来司礼监值房找刘瑾商量。

    到现在,内阁首辅李东阳和阁臣杨廷和对此事依旧一无所知。

    既然焦芳如此说,对于他,刘瑾也是非常信任的,立即点了点头,就要出门去见正德皇帝。

    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张彩突然颤声道:“刘公公、焦阁老且慢,还是再……商量,商量……”

    焦芳不悦:“都发生叛乱了,到如今,已经半月有余,整个宁夏的边军都有份参与。别说宁夏,只怕陕西也糜烂到不可收拾,还商量什么,速速请陛下发兵平判要紧。”

    “是啊,是啊,安化王这个贼子,辱我太甚。什么清君侧,这不就是要清我咱家吗,必须大军剿灭!”刘瑾气得声音都尖起来,正要走,却发现张彩扯了扯他的袖子,不住地递眼色。

    刘瑾不明就里,反喝道:“张阁老,你扯咱家做什么,有话明说。”

    “这个,这个……”

    刘瑾:“都是自己人,但说就是。”

    焦芳也疑惑地看了过来。

    张彩吞吞吐吐地说:“刘公公,依贼王的檄文来看,应该是公公改革军制引得边军哗变。若是让陛下知道此事,再经小人挑拨,未必不会怪罪下来,治公公一个乱政的罪名。陛下的性子公公也是知道的,最是怕麻烦。如今,公公给陛下制造了这么大一个麻烦,就算天子念着你的情分不怪罪,但心中只怕对你也甚是不满。依我看来,不如秘而不宣。”

    改革军制可是他张彩建议的,如今闹出这么大乱子。到时候朝廷真要追究,刘瑾是皇帝大伴,估计也伤不着皮毛,最后,免不了要拿他张彩顶缸。

    所以,一听到刘瑾要去见正德皇帝,他就急了,忍不住出言阻止。

    这话一说出口,焦芳就火了,一拍桌:“糊涂,说什么混帐话?军情如火,岂能耽搁。我且问你,秘而不宣又能如何,纸包得住火吗?宁夏的叛军正在攻城掠地,又怎么能瞒得住?”

    张彩:“或许,或许……边军不肯从贼,已经将叛乱镇压下去也说不定,未必所有的边军都同安化王一条心?”

    “不是一条心,还已经将叛乱镇压下去,哈哈,这话说得好生可笑!”焦芳气得差点吐血,他在这三人当中地位超然,和刘瑾只不过是政治上的盟友,猪队友出了问题,他自然要来补窟窿,正想着该如何平安度过这个大危机。却不想张彩却说出这种没头脑的话来,这简直叫人忍不可忍。

    他冷笑这指着檄文后面的名单质问:“你看看,你看看,这上面的签名,几乎整个宁夏镇的边军将领都参加了叛乱,你和刘公公搞的这个军制改革,已经触怒了整个边军,到现在,还幻想着有边军站在朝廷这一边吗?”

    张彩被焦芳高一声低一声的呵斥,也恼了,正要反驳。

    刘瑾:“算了,这事且不忙惊动陛下……咱家再想想……咱家再想想!”

    说着话,就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刘公!”焦芳眉毛一扬。

    刘瑾摆手:“先放放,先放放,改天再说。”

    张彩附和:“对对对,改天再说,不急。”

    焦芳气得大笑起来:“国家大事,军情紧急,这也是能放的吗,可笑,可笑。”

    刘瑾大怒,一拂袖起身朝里屋走去:“咱家累了,二位阁老请回吧!”

    就看不到了人影。

    焦芳无奈,只得叹息一声,离开西苑回家。

    回到家中,他死活也睡不着。一咬牙,披衣起床,磨了墨想写些什么,可思绪一片烦乱,写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写了什么。

    这个时候,一个下人进了书房:“相爷,已是申时,该去早朝了。”

    “罢,也不写了,我还是直接去见陛下吧。”焦芳将笔扔下,也不用早点,乘了轿,急冲冲地进了皇城,正要直接去见正德皇帝。

    突然间,一个官员栏住焦芳,低声道:“焦相,刘公公和张相去了内阁皇城值房,说是见着焦相就请你过去说话。”

    一看,此人正是自己的心腹,翰林院检讨段炅。

    焦芳冷笑:“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事谁也掩盖不住,本相还是径直去见万岁说。”

    段炅低声问:“可是安化王叛乱一事?”

    焦芳大惊,厉声喝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事到现在也就他、张彩和刘瑾知道,听到段炅问,心中顿时一凛。

    段炅:“回焦相的话,这事不但下官知道,整个京城都已经传遍了。据说,宁夏的八百里加急进城之后,虽然秘而不宣,但正在内阁值守的杨廷和却已经发现不对,立即命人将信使传去问话。”

    “这个杨廷和鬼得紧啊!”虽然对刘瑾掩盖安化王叛乱一事心生不满,但大家都是政治同盟,焦芳还是心叫一声:“糟糕!”

    段炅:“焦相,如今内阁的李首辅、张相、杨相和刘瑾公公都在值房里商议,说是看能不能商量个法子,等下好去向陛下回话。”

    焦芳:“好,我这就去值房。”

第七百五十六章 统帅人选

    等进了值房,就看到满屋子都是凝重的脸。

    见了他,刘瑾立即叫道:“焦相你终于来了,快坐下,大家商量个法子,看如何能够剿灭了安化王的叛乱。陛下已经知道此事,等着咱们回话呢!”

    很没等焦芳说话,一向以甩手掌柜著称的李东阳却出人意料地说:“我朝对于叛乱,一向是剿和抚两个手段。不过,这次安化王身为皇族,竟然犯上做乱,罪不可赦,必须就地剿灭。”

    刘瑾怕就怕朝廷使用安抚手段,如此一来,岂不是说责任都在他刘瑾身上。是他刘瑾弄出这个一个军制改革,才引得边军军心动荡。

    真到那个时候,他刘公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于是,他就尖叫道:“对对对,必须就地剿灭!”

    “必须剿灭此獠。”杨廷和也是杀气腾腾地喝道:“我朝讨贼,虽说有抚有剿,可对皇族叛逆却从来没有抚过。这可是关系到国体国统的大事,乱不得。”

    张彩也点头,说:“剿!”

    今天在屋中的五人分为两派,遇到事一向以抬杠为乐事,今日却难得地万众一心。

    刘瑾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既然大家都同意用兵,咱们这就回万岁爷去。”

    “等等。”李东阳却缓缓地说:“刘公公,用兵自然是要用的,但却要想商议好了,才好去禀告陛下。”

    刘瑾尖叫:“又有什么好商议的,不外是军费问题。这事好办,叫户部出钱就是了。没错,朝廷是缺钱,可又有什么地方比宁夏前线更要紧。将河工和漕运的银子先停一下。对了,官员们的俸禄也先欠着,等打完这一仗再说。”

    他刘公公发话要用钱,别人也不敢乱说乱动。

    刘瑾有信心在最短的时间内凑够五百万两军费,若有人再废话,直接罢免,换不喜欢嚼舌头的人上。大明朝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官。每年在京城等着补官的举人,一抓一大把。

    听他这么说,杨廷和面容一红,显然是很气愤,正要说话。

    李东阳却温和地说:“刘公公,军费问题其实也不算是问题,大家想想办法,总归是能挤出来的。不过,公公想过没有,宁夏叛军都是打老了仗的人,以前和鞑靼人可没少兵戎相见,战斗力甚强。一般军队派去,只怕也未必能战而胜之。若是战事拖延得久了,只怕会有大麻烦。”

    刘瑾一撇嘴:“宁夏边军虽强,没错,地方镇军是打不过他们。可咱们可以调山西宣、大两镇的军队过去镇剿啊,真说起战斗力,这两镇的兵禄怕比宁夏还要强上三分,李相你不用担心。”

    李东阳依旧是一脸的平静,就好象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宣、大两军确实可用。不过,刘公公你想过没有,这种骄兵悍将可不是一般人压得住的,也不知道刘公公手头可有得用的人选出掌帅印,统领朝廷大军?”

    他这一问,刘瑾便楞住了。按照明朝的制度,大军出征,统帅必须是文臣,以文制武乃是明朝国策,任何人都动摇不得。要说知兵的大臣,刘大夏和马文升算两个,可这两人都被他给赶出京城回家养老去了。至于其他大臣,好象都没有带兵的才能。

    一时间,刘瑾倒是没有了主意。

    李东阳继续道:“这个统军大臣品级和威望必须要高,如此才能镇住军中大将。而且,此人还得有带兵的经验,否则,若是打了败仗,事情就麻烦了。我倒有个人选。”

    刘瑾大喜:“李相且说。”

    “前三边总制,杨一清。此人总制过延绥、甘肃、宁夏三边军务,战场经验不可谓不丰富。而且,这次叛乱的宁夏军中有不少还是他以前的部下,如果派他去征剿安化王叛乱,正是合适人选。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咱们现在正缺这么一个知道宁夏军底细的统军主帅。”

    听他这么说,杨廷和立即道:“李相说得没错,杨应宁正是合适人选。”

    这两人一唱一和,焦芳在旁边感觉到一丝不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欲要反驳,可想了想,也确实找不出比杨一清更适合的人选来。

    张彩却喝道:“不行,此人不行。”

    杨廷和怒道:“怎么就不成了,张彩,如今都什么时节了,宁夏陕西大乱已起,你还玩党同伐异那一套。如今,正是我等放下成就,一心报国的时候。”

    刘瑾听到杨一清的名字,也犹豫了。

    说起来,杨一清可他刘瑾的矛盾可不轻啊!

    去年,杨一清在陕西主持马政的时候,就因为刘瑾办了他一个贪墨的大罪被送进了天牢,后来,因为李东阳出面说项。再加上杨一清乃是三朝元老,威望实在太高,刘瑾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引起整个文官团体的公愤,甚至引起皇帝的不快。索性将他释放出狱,赶回镇江老家,交由地方官看管。

    大家仇深如海,这个时候起复杨一清,合适吗?

    张彩也不住给刘瑾递眼色,示意他另外找个能够带兵的大臣。

    可惜刘瑾夹袋里根本就没几个人物,紧急之中,又如何想得出来。

    他们两的表情如何瞒得过李东阳,依旧是平和的语气:“贼王打的可是清君侧的旗号啊。”

    说话的同时深深地看了刘瑾一眼。

    这一句话叫刘瑾立即下了决心:“就是他,快快快派人去将杨一清接进京城来,快快快!”

    没错,安化王的檄文可是直接将枪口对准他刘瑾的。将来……假如有一天安化王真复制了靖难旧事,李东阳、杨廷和他们大不了换个东家,依旧继续当他们的内阁大学士。但他刘瑾却是没有退路的,到时候,自然是免不了一死。

    相比起关系到自己脑袋的要紧时刻,以前的那点恩怨又算得了什么。

    刘瑾也有自信,以自己在正德皇帝面前的恩宠信,就算杨一清将来立下大功,自己也有办法将他给整下去。

    “刘公公……”张彩还要再说。

    刘瑾却怒了:“少他妈在咱家面前废话,事情就这么定了,走,见万岁爷去。”

    急躁之下,刘瑾忍不住爆了粗口。

第七百五十七章 焦芳的建议

    张彩虽然是刘瑾一手提拔进的内阁,可好歹也是翰林出身,骨子里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难免有些傲气,被一个太监像骂孙子一样骂,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脾气一上来,当下就将头转了过去,再不同刘公公所说一个字。

    也因为张彩犯了牛脾气,这次大明朝核心决策层的几个大姥的意见高度统一,定下了让杨一清统帅朝廷讨逆大军去宁夏剿灭安化王的决定。

    经过刚才这一阵商议,时间已经快到卯时,众人不敢耽搁,急冲冲地出了值房,朝大内行去。

    临到出内阁值房的时候,焦芳朝刘瑾递过去一个眼色。

    对于这个政治上的盟友,刘瑾自然不会像对张彩那样无礼,有的时候还是非常尊敬的。心中会意,就故意落到了最后。

    好在李东阳和杨廷和并没有发觉两人的异样,在前面走得极快。

    “焦芳,你有什么话要对咱家说?”在队伍的最后,刘瑾小声地问。

    焦芳也压低声音,道:“军情确实紧急,但统军大将军何等要紧,三言两语就定下统帅的人选,未免有些不太慎重,三思。”

    他的意思刘瑾自然明白,不外是担心杨一清和刘瑾矛盾极大,若是得了军权怕是不好节制。

    就苦着脸回答道:“如今,除了他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叛乱,咱家却想不到合适人选,此事不能再拖。多拖延一天,都是我刘瑾的麻烦,咱家又能够有什么法子?”

    焦芳点点头:“公公的心思焦芳可以理解,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过,这个监军的人选,却是要慎之又慎。”

    说着,看了刘瑾一眼,交快了步伐跟在李东阳身后。

    刘瑾一呆,立即醒过神来,用手一拍头,喃喃道:“咱家真是猪脑子,倒是忘记了这一茬。”

    原来,按照明朝的制度,朝廷大军出征,出来要派一个文官做统帅之外,还得另外任命一个太监做监军。

    统帅的责任是运筹帷幄,制定做战计划,武官负责执行,而监军的主要职责是监督军队的大小人等,对作战计划最后拍板。

    真说起来,监军倒有些像后世的政委。

    没错,就算统帅一职旁落,这才朝廷征讨大军的监军是自己人,杨一清也不可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一想到这里,刘瑾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就高兴起来。

    当下一边走一边琢磨,这次征讨安化王究竟派谁去做监军,高凤、马永成还是谷大用?

    这三人派谁去都成啊,都是自己的心腹。

    这个时候,来参加早朝的在京三品以上官员都已经等在午门外面。

    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知道安化王叛乱的事情,苟利国家生死与,岂因祸福趋避之。见久久没有消息,就有人按捺不住,带几个尚书的带领下,呼啸一声,冲进皇宫来。

    礼部的礼仪官阻止不住,急得哇哇大叫。

    因此,当李东阳、刘瑾等人出来之后,正好被百官撞见。

    见了刘瑾,众官分外眼红。

    一个官员叫道:“刘瑾,这次安化王叛乱还不因为你祸乱朝政,难道你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就伸手过来拉刘瑾的袖子。

    “若非是刘瑾你胡乱改革军制,哪里会有今天这般乱局。我若是你,惹下如此弥天大祸,羞也羞死了,还敢上朝?”

    “刘瑾,看你模样,不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难道你就没写请罪折子?”

    “请罪折子,嘿嘿!”有人冷笑:“阉贼会有羞耻之心吗?”

    “阉贼,打死他,打死他!”

    一时间,群情汹涌,无数双手伸过来要拉住刘瑾要个公道。

    刘瑾大惊,眼前情形如此混乱,真被人打死了自己也没处说理去,立即一甩袖子,就朝大内跑去。

    看不出他一把年纪,身形还是如此矫捷。

    李东阳见形势实在太乱,脸一寒,喝道:“乱什么乱,都安静。”

    毕竟是内阁首辅,威望摆在那里,听到这一声吼,众人都闭上了嘴。

    李东阳:“各位放心,安化王,跳梁小丑而已,朝廷已经决定派杨一清统兵征讨。讨逆大军,不日即可出发。”

    一听到是杨一清带兵,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等到从人群里脱身,众内阁大学士行了几步,这才赶到刘瑾躲在大殿后面的一个角落,不住伸头张望。

    李东阳:“刘公公,你怎么等在这里,不先去见陛下吗?”

    刘瑾面上有些尴尬:“还是一起去吧,故尔在这里等。”他惹下这么大乱子,自然害怕被正德责怪,如何敢单独去见天子。

    杨廷和心中一乐,忍不住“啊”一声笑起来。

    焦芳却叹息着摇了要好头:这个刘瑾,也太没有担待了。

    等到了御书房,就听到了里面传来司礼监首席秉笔张永夸张的叫声:“万岁爷,万岁爷,你这般打扮,如何能去上朝?”

    “哈哈,张永,你说说,朕这个样子怎么就上不得朝了?”正德哈哈大笑起来。

    听他的声音好象心情不错的样子,也一点不对安化王叛乱一事而担心。

    本来国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换任何一个皇帝,早就大发雷霆了,天子这般模样倒是让外面的阁臣们一呆。

    作为惹下大祸的刘瑾,心中也是一松。本来,他还以为正德会狠狠地处罚自己的,看模样,万岁爷根本就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张永:“万岁爷,天子上朝,当着大红朝服,哪里有一身戎装进殿的道理?”

    正德不服:“混帐话儿,你不就是想说朕这模样简直就是一个马上天子,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吗?太祖马上得天下,成祖马上得天下,难不成他们也要被人笑话?”

    张永:“奴婢哪里敢这么想?”

    听到张永的声音,刘瑾心中一紧:这鸟人这么早就跑万岁爷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头升起。

    见他们过来,一个太监就在书房外面禀告:“万岁爷,李阁老、杨阁老、焦阁老、张阁老和刘公公来了。”

第七百五十八章 监军之争

    “进来吧!”

    众阁臣和刘瑾依次进了书房,一看到正德,同时大吃一惊。

    却见得正德皇帝身上穿着一件鸳鸯战袄,头上戴着一顶白色软檐毡帽,帽上的那一丛大红缨如同燃烧的火苗子一般晃得人眼花。

    他身高臂长,以手按着刀柄昂首站在那里,当真是英姿勃发,就好象是一个……普通的大明边军士兵。

    焦芳和张彩心中虽然惊骇,却不好说什么。

    杨廷和以前在东宫的时候身为东宫侍读,虽然以前被正德捉弄过许多次。但就情分来说,却也算得上是皇帝的老师。

    对于老杨,正德是非常尊敬的,日常都以“杨师傅”称之。

    几个月之前,正德偷懒,就朝廷大事都扔给了刘瑾,自己躲在皇宫里玩耍。

    刘瑾大权一在手,便把令来行。他以前很是吃过杨廷和不少苦头,这个时候正好借机会报复。就将杨廷和赶出了内阁,打发去南京养老。

    却不想,老杨还在路上,正德有一天突然想起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过杨廷和了,就问刘瑾:“杨师傅何在?”

    在听说杨廷和被赶去南京之后,正德大怒,说:“杨师傅乃是朕的老师,刘瑾你好大胆子,堂堂阁臣,说赶就赶了,荒唐,还不快追回来。”

    刘瑾心中委屈,万岁爷你的老师多了,比如刘健和谢迁,还不是说撵走就撵走,怎么就不荒唐了。

    就这样,杨廷和还在半路上,就被皇帝派人又接回京城,官复旧职。

    正因为杨廷和与皇帝有这样的关系,平日见同正德说话时也不客气。

    如今见正德这样打扮,面一黑,就要发作。

    李东阳突然偷偷地拉了他一把,然后摇了摇头。

    杨廷和对于李东阳的智慧一向是非常佩服的,只要他叫自己隐忍,肯定有他的理由,只得黑了脸,强自忍耐。

    “各位爱卿来的好,你们看,朕这个打扮如何?”正德得意洋洋地说:“不就是安化王叛乱而已,看你们一个个乱成这样,当真是举止失措,六神无主。你们不是阁相就是内相,乃是百官之首。大臣和天下百姓可都看着你们呢,你们一乱,民心不安,军心不安,怕是那贼王最想看到的吧!安化王谋反的心思,估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只怕,早在几十年前就有了异志。就好象是我大明朝身上的疮,迟早就要发生。依朕来看,这个脓疮早一点挤了也好,早挤早好。”

    正德大笑:“照朕看来,安化王反叛不但不是坏事,还是好事,好,非常好,好得很。他安化王欲效成祖旧事,可朕却不是建文。他要战,便作战!”

    这话说得义正词严,众人看着镇定的正德,心中顿觉羞愧。

    恍惚之间,众人仿佛看到一个如太祖成祖一样的有为之君出现在自己面前,作为从小教导他成长的杨廷和更是激动得身体微颤,眼中有热气冒出。

    可正德皇帝说着说着,却变了味道:“宁夏那地方地势很有些意思,四周是山,又有黄河天堑,易守难攻,就好象是一个铁桶,要想短时间打进去也不是那么容易。不过,这口铁桶同时也禁锢住了贼王,本将军先前用兵棋推演过,贼王现在大概还被困在宁夏一地,你们也不用担心。只要本将军提一支兵马,也不需要太多,三千足以,一月之内定能平定此乱。”

    所谓大将军,就是正德本人。

    正德喜欢武艺兵法,给自己起了个朱寿的名字,前一阵子好封自己为大将军。圣旨下到兵部,搞得兵部的官员抓了半天脑袋,死活也想不起这个朱寿究竟是谁。

    “什么,陛下要亲征?”众人都忍不住惊叫一声。

    杨廷和更是气愤地大叫一声:“荒唐,荒唐!”

    正德:“怎么了,你们刚才不是正在讨论由谁带兵去宁夏平叛吗,依朕看来,估计你们也找不到合适人选,真若是沙场上的本事,又有谁能比得过朕?”

    李东阳做为首辅,用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说:“是是是,圣明英武莫过陛下,真说起带兵的本事,普天之下也没有人比得过陛下。可是……”

    “别可是了,这事朕乾纲独断了。”正德打断了李东阳的话,满面兴奋:“就任命大将军朱寿为大将,张永为监军,帅宣府、大同两镇镇军出陕西,讨伐叛逆。”

    “啊,陛下,不可!”所有人都叫出声来。

    杨廷和大急:“陛下,统帅人选臣等已经商议好了,派杨一清过去,他任三边总制多年,熟悉宁夏军情,正是合适人选。天子亲征,何等严肃的大事,陛下乃是皇帝,岂能离开京城?”

    正德:“杨一清虽然也不错,可他那里比得上朕。各位各位,且听朕一言,朕刚才和张永经过军棋推演,已经制订出一个完善的军策。用朕这个军事计划,定然能够在最短的日子中平定叛乱。军情如火,大家都别说了,前线耽搁不得。”

    杨廷和还要再闹,李东阳却缓缓出声:“正如陛下所说,军情如火,平定安化王叛乱必须要快。可天子御驾亲征事关重大,仪仗怎么安排,又该用什么礼仪,事先还得发圣旨,同百官商议,一路上行在如何安排,路程该怎么走,都有严格的礼制。现在是五月中旬,尽数下来,等到陛下离京,怕是要到八月。真到那个时候,也不知道陕西糜烂成什么模样,陛下三思。”

    “啊,这么麻烦,那……”正德一脸的不甘心。

    见正德语气有所缓和,众人心中都是一喜,皆想:还是李首辅会说话,有智谋,佩服,

    李东阳微笑道:“既然陛下已经制定了周密的讨贼策略,亲不亲征也是无妨。不如依旧让杨一清带兵,不过得让他严格按照陛下的计划用兵。陛下若是不放心,可让张永监军,监督他实施陛下的对敌策略。如此,就如同陛下亲临前线一样。即便有了功劳,大将军朱寿也要记首功。陛下,你看臣的建议可好?”

    刘瑾一听让张永做监军,立即就急了:“陛下,不能让张永做监军。”

    一直低头侍侯在正德身后的张永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看了刘瑾一眼,目光中充满了仇恨。

    刘瑾自然不惧,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第七百五十九章 杨一清

    正德一楞:“刘伴,张永怎么就不能做监军了,朕觉得他挺不错的。”

    刘瑾如何肯说自己和张永仇深似海,只道:“张永在御马监执掌机要,须臾离开不得,否则是要误事的。”

    杨廷和何等精明之人,立即明白刘瑾这是要在征讨大军中安插他的亲信做监军,如何能够遂他的心愿:“陛下,刘瑾这话说得不对。正因为张永执掌御马监,晓畅军事,这次让他去做监军正合适。否则,另外派个人去,又不通军事,胡乱插手军务,岂不要坏事?当年,土木堡的时候,王振专权,英宗皇帝殷鉴不远。”

    “你!”刘瑾气得眼睛冒火,若说起斗嘴,他有如何斗得过杨大学士。

    无奈之下,只得将目光落到焦芳和张彩身上。

    张彩正同刘瑾至气,将头转到一边,故意装着看不到。

    焦芳正要说话,李东阳却缓缓地说:“刚才陛下也说过,这次征讨的战略陛下已经钦定了的,作为参与人,张永熟悉计划,派他去正合适。”

    焦芳才道:“李相的话有几分道理,不过,正如刘公公所说,张永执掌御马监机要,确实离开不得。不如这样,另外找一个人做监军,大不了在出发之前将陛下制订的讨贼方略背熟就是了。”

    李东阳继续摇头:“不然,前线战事千边万化,又岂有一成不变的道理。当初北宋对敌用兵时,朝廷会预先发先阵图,严令统兵大将必须遵照执行,结果却是屡战屡败。可见,兵法这种东西,纸上谈兵是不成的。况且,正如皇上所说,此次用兵,利在速绝。又找一个监军来,陛下还得教他半天兵法,实在太耽误功夫。陛下先前和张永兵棋推演了半天,想必已经了解了皇上的作战思路。索性让他监军就是了,又何必弄得那么麻烦?”

    焦芳还要再争执,正德皇帝道:“好了,都别吵,李阁老说得是,就叫张永去做监军吧,都别废话了,走,上早朝去!”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刘瑾和焦芳都是一阵无奈,焦芳面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苦笑。

    只张彩还是低头生着闷气。

    安化王叛乱的消息如风一样传遍了整个京城,今日的早朝也显得特别热闹。

    早就有不少大臣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折子,一见到皇帝就拿出来,历数安化王的罪状。

    念到动情处,甚至还有老臣在大殿里号啕大哭起来。

    更有人将安化王翻来覆去的骂,以上追溯到安化王的祖父、曾祖父,曾祖父的父亲,反正在他们口中,连带着安化王的祖先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刚开始的时候正德还听得有些意思,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来上早朝了,今天一进大殿,看到这般热闹,尚觉有趣。

    可听着听着,突然感觉到味道有些不对:安化王是皇族,他的祖先不就是朕的祖先吗?好可恶,竟然连朕都被一并骂进去了。

    ……

    皇帝和大臣们很快地商议出一个对策,由前三边总制杨一清为统帅,率宣府、大同两府镇兵入陕,平定叛乱。

    一应粮秣,皆由户部开支。

    为了这场战役,正德甚至还自掏腰包拿了一百万两银子出来。

    有了发展银行这只生金蛋的母鸡,现在的正德皇帝可比真实历史上富裕得多。他又狂热地喜欢军事,一百万两银子看一场如此大的热闹,值回票价了。

    早朝结束,张永立即整理行装,火速去了宣府邸,命令大军起程去大同,和大同镇军汇合,只等杨一清一到,就出西渡黄河,直扑宁夏。

    为了这场战役,朝廷动用了两个镇的边军,总数已经达到惊人的六万之巨。

    加上征发的民夫,十万出头。

    正德朝第一场大战役就要开始了。

    ******************************************************

    已经是五月底了,同京城一样,南直隶镇江天气也非常之坏。

    下午时分,天已经黑得如同泼了墨。

    大块大块的乌云垒在头顶,重如铅石,闷得人快要无法呼吸。

    即便是位于长江边上,开阔的水面上依旧是没有一丝的风。

    密云不雨,云层缝隙中间却隐约有电光闪烁。

    几个下人模样的人站在江边的高堤上,一脸焦急地看着前方的河滩。

    “我的老天,这雨眼见着就要下来,大老爷还不肯走,等下若是涨水,就糟糕了!”

    “是啊,得劝大老爷快些回家去。”

    “可惜,老爷的脾气咱们也是知道的。他可是带老了兵的人,手头不知道砍过多少奸佞的头颅。在家中,治家也如同治军,若是惹得他老人家不快,仔细要吃他的板子,打你个半死!”

    一想到自家大老爷的厉害,几个下人都一个哆嗦,也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

    众人所说的那个大老爷正坐在长江边上的一块大石上面,他身上穿着一件褐色蓑衣,头戴斗笠,正伸出稳健的手臂在江边钓鱼。

    就如同一块礁石那般,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没错,此人就是前三边总制,如今正隐居镇江的杨一清杨应宁。

    对于自家老爷,家中的下人是又敬又畏,他们也知道大老爷的脾气,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搅。

    可看这鬼天气,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大老爷所坐的礁石不过冒出水面两尺,等下若是发大水,别说大老爷是**凡胎,即便是一支铁塔,立即就会冲得没有影子。

    正焦急中,远出突然传来一阵劲季的马蹄声,“杨总制可在,杨总制可在?”

    声音远远传来,在空阔的原野上激起阵阵回音。

    众下人放眼看去,就看到前方奔来三皮骏马。马上骑士都是一身飞鱼服,不是锦衣卫又能是谁?

    下人们面皮同时一白,有的人嘴唇竟颤抖起来:“刘瑾……总归还是不肯放过大老爷!”

    没有人回答,都颤巍巍地立在那里。

    这个时候,江边石头上的杨一清站了起来:“某正是杨一清,什么事?”

    “皇帝敕令,安化王叛乱。命杨一清复任三边总制一职,即刻去大同军中,率大军征讨逆贼!”

    下人们同时露出了狂喜的神色,低低的欢呼起来。

    还没等他们叫出声,霹雳一声,天上有蛇形闪电掠过。

    “呼!”一声,有狂风吹过,掀翻了杨一清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瘦小丑陋的黑脸庞。

    但那双眼睛却锋利得如同刀子,比那天上的闪电还亮。

    “杨一清,陛下问你,几日可到大同?”

    “十日!”

    “很好!”

    “轰隆!”一声,一声惊雷。

    大雨终于下来了,白茫茫一片。

    杨一清抬起头,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任凭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一年了,一年啦,终于等到了今天。李东阳,杨一清不会让你失望的!”

    **************************************

    杨一清在六月一日这天终于赶到了大同和先他一步的张永汇合,二人分好工,又熟悉完军队,三日之后,大军出发。

    依照两人的计划,最多二十日就能出陕西,再过得十天,就能和宁夏叛军接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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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女婿介绍:
书中主要讲述了这里是大明弘治末年,宽厚的弘治皇帝,飞扬跳脱的正德,精彩纷呈的官场现形记,看一个普通现代人如何玩转情场官场。作品在“移动和阅读”火热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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