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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虎臣     明朝好女婿txt下载     明朝好女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八十八章 胡顺的误会

    如今正是正德三年的五月底,天气已经热得厉害起来。

    古代的道路都非常糟糕,陕北都是高原,也没有水路可走。这一路,却是行得艰难。

    差不多用了二十天,才进入宁夏境内。

    此刻,银川盆地地正是莺飞草长时节,地里的庄稼生得郁郁葱葱,长势非常良好。

    宁夏这地方处于大明朝对北方游民民族的最前沿,十人中,竟有三人是军户。小小一个银川盆地,就挤进去宁夏卫、宁夏前卫、宁夏左右中屯卫、宁夏中卫、宁夏后卫、灵州所等十几个军事机关,再加上正规边军,可以说满眼皆兵。

    如果不出意外,眼前这长势良好的庄稼也大多是军队的产业。

    看到在地里耕作的军户,苏木心中一动。

    如此富得流油的土地,真真是塞上江南,在这里做军户军官,可比在内地好太多了。难怪刘瑾清丈军屯土地之举在这里激起了如此大的反应,最后演变成一场大叛乱。

    无他,利益使然。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谁动了我的蛋糕,军爷自然要跟你拼命。

    进入银川盆地之后,道路终于平坦起来,走得也非常顺利。

    苏木终于在六月底进了银川,也不对,这个时候可没有银川,就叫宁夏。宁夏城是个大军城,里面全是军事机关,可没有学政衙门,军户子弟可是没有资格参加科举的,苏木自然也没有人接待。

    他这次来宁夏所谋划甚大,也不想惊动太多的人,就带着随从低调地住进了驿站。

    还别说,军队所管辖的驿站可比地方官府的驿站高级太多了。

    里面非常干净,地方也宽敞。推开窗户,能够看到一条清澈的小河,河边长得雪白的芦苇,有野鸭子和鹭鸶连翩飞起,看起来,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里竟然是宁夏城中心区域。

    实际上,如今的宁夏城中也不过几万人,还多是军事机构的军官,并不是内地那种商业和行政都市。

    进驿站之后,苏木就派赵葫芦去请胡顺,自己则坐在屋中看书静静等着。

    这一路路实在太难走,苏木也觉得乏了。

    他也不能在宁夏呆太长时间,和胡顺所妥之后还得赶回西安,主持陕西省的乡试。还有一个月时间,应该来得及。

    看了半本书,眼见这天色一点点黯淡下去,正不耐烦,就听外面院子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赵葫芦禀告:“大老爷,胡大老爷来了。”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腿开,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胡顺威武地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锦衣力士。

    “哈哈,贤婿你也来了,说起来,自去年春节之前在京城一别,咱们翁婿二人一直都没有见过面。虽然说都在陕西,却是没有机会碰头。”胡顺大笑着坐到一把椅子上:“不知道你带信给老夫所为何事,老夫本打算前天就回京城的,呵呵,急着看我那大孙子啊,都被你给耽搁了。”

    一想起一直没有见过面的外孙。哦,在礼仪上,应该是孙子。胡经历眉开眼笑,满脸的横肉都灿烂起来了。

    “莹儿的信泰山老大人你也看到了。”苏木站起身来,依足了晚辈的礼数,长长一揖:“莹儿也有信给小婿,叫小婿给孩子起个名字,我也写信回复她了。”

    听苏木这么说,胡顺突然提高了警惕,一挥手。

    他所带的两个手下会意,退了出去,将房门掩上。

    胡顺一张脸变得难看起来,怒道:“起什么名字那可是咱们胡家的事情,是我这个爷爷的事情。苏木,你这么急带信给老夫,是不是见生的是个儿子,想反悔了?咱们可是说好了的,莹儿所生的孩子无论男女,都要姓胡,都得叫我爷爷,都是咱们胡家的种!你也不用多少,说什么也没用。”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这事当初你我两家可是写了契约的,咱们胡家子嗣香火艰难,这事没有任何退让的余地。苏木,老夫也知道你现在飞黄腾达了,是万岁爷驾前的红人。别人惹不起你,可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逃不过一个理字。这事,老夫就算是将官司打到万岁爷那里去,也不能遂了你的心愿!”

    胡顺越想越觉得可疑,是是,他和苏木来陕西已经半年。苏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莹儿生了个男孩的时候急冲冲千里迢迢赶到宁夏,不是为这件事才有鬼呢!

    他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即发作起来,一开口就将这个口子堵死了。

    听胡顺这么一说,苏木又好气,又好笑。

    作为一个现代人,是的,子嗣和香火这种事情他也关心,但却也不是太执着。反正自己老婆多,将来孩子肯定也多,让一个儿子继承胡家的家业也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孩子随父亲或者母亲的姓也没什么打紧,都是自己的骨血。

    胡顺这话,纯粹就是以古人之心,度现代人之腹。

    苏木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泰山老大人还真没猜错,小婿这次过宁夏来,还真是为孩子的事情。一来是为告诉泰山孩子的名字,二来,也为孩子的将来提前做个打算。”

    见苏木笑,胡顺面容变得铁青,喝道:“果然如此,苏木,胡某有话在先,这事你想都别想!咱们话不投机半句多,实在不成,皇帝驾前理论吧,告辞!”

    说着话,霍一声站起来,就要朝外面走去。

    苏木一把将他拉住:“泰山老大人你急什么,小婿话还没有说完呢!我已经给莹儿回了信,孩子的大名小婿做主,就叫胡克己,至于小名,就由你这个做爷爷的起吧!”

    “胡克己……什么!”胡顺一呆,吃惊地看着苏木。

    待到苏木肯定地点了点头,胡顺张开嘴巴哈哈大笑起来,他悬在半空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了:“好名字,好名字,贤婿果然是信人,这个名字起得好,克己复礼。小名我来起,呵呵,起什么好呢?”

    胡顺为难了,抓着头皮在屋中打起转来,老半天也没想出个主张。

    苏木被他晃得眼话,终于忍不住道:“泰山老大人你下来慢慢想吧,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同你商议呢。”

第六百八十九章 静待时机

    胡顺心情大好,道:“你不是说要为我家大孙子的将来提前做个打算吗,难到贤婿你有什么主张,快说来听听。”

    苏木伸手请胡顺坐下,待老丈人情绪平稳之后,就道:“泰山老大人,克己入继胡家。以我们两家如今的身望,将来肯定是要走仕进这条路的。”

    胡顺一拍大腿:“废话,我的孙子将来肯定是要当官的。万般兼下品,只有做官这条路好走。苏木,以的才学,我的孙子将来肯定是要读书参加科举的。回京城之后,某就拿出一大笔钱来,替他请来名师。苏木,你是天下一等一的才子,可有好的老师推荐?”

    苏木苦笑:“读书这种事情还得看天资,克己将来未必就是读书的料。”

    话还没有说完,胡顺就嚷嚷起来:“怎么可能,克己的父亲天下第一名士,他读书怎么会不成?”

    苏木无奈一笑:“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克己将来究竟怎么样,谁说得清楚呢!没错,当今,杨廷和学士乃是两榜进士出身,他的儿子杨慎也是少有的大才子,可这个例子实在特殊。刘阁老谢阁老读书厉害吧,可他们的儿孙中可没哪一个考中进士的。可见,人是贤是愚,和他父亲是什么人物却没有任何关系。”

    他心中也清楚,自己只所以在士林中有今天这种地位,其实靠的是现代人的先知先觉,靠的是一路抄袭。其实,他苏木的资质也只不过是中上,并不是什么天才。如此真有遗传一说,克己遗传了自己的本事,只怕未必在科举这条竞争激烈的路上杀出一天新天地。

    将孩子的未来完全寄托在科举上面,也未免太不靠谱了。

    听苏木说得有理,胡顺一呆,喃喃道:“那可如何是好,那可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胡顺竟然也着急起来。

    苏木:“当然,克己将来还可以进锦衣卫的。”

    “这个倒是不难,不过,进锦衣衙门做个小小的百户,也没什么意思。”胡顺摇头:“如你我这种大官,儿孙蒙荫,也就挂个闲职领薪水而已,又能有什么前程?”

    苏木微笑道:“如果克己将来能够有个爵位继承就好了,最后是那种世袭惘替的那种。”

    “这个主意妙!”胡顺击节叫好,激动地说:“如果这样,克己和我胡家将来岂不是公侯万代了,就好象……好象是……”

    抓了半天脑袋,胡顺却没想好就好象是什么。

    苏木接嘴道:“就好象是南京的徐家。”

    “徐家……那可是国公啊!”胡顺吓了一大跳:“可能吗?”

    “可不可能再说,可只要去做,就是有可能的。即便是一个侯爵,甚至是个伯爵,也是不错的。所以,泰山老丈人,要想克己将来有爵位继承,你得先弄个爵位。”

    “爵位,爵位!”胡顺喃喃道:“我不过是一个锦衣卫经历,也就是个半御案的,根本就没有立功受爵的机会。我朝不是有非军功不得封候的规矩吗,难不成贤婿要让我去带兵打仗?”

    苏木摇头:“不是?”

    “不带兵,封什么侯啊?”胡顺大为不满。

    “泰山老大人稍安勿躁。”苏木淡淡道:“要想立功还不容易,只需听小婿安排就是了。”

    “好,你说。”对于这个女婿,胡顺有种满目的信心,他又是官迷,一听说有封爵的机会,立即精神抖擞,目光炯炯地看着苏木。

    苏木也不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反问:“泰山老大人这是要回京城?”

    胡顺:“正打算回京述职。”

    “且不忙走,无论你找什么借口,务必要留在宁夏半年到一年时间,静观其变,到时候,自然有立绝世功劳的机会。”

    胡顺一楞,然后会意:“苏木,你的意思是说在一年之中,宁夏会有变故?不对啊,马上就是夏天,鞑靼人怕热,根本不可能这个时候南下劫掠。就算要来,也是秋天的事情。而且,这宁夏卫遍地都是兵,也不可能有乱民。”

    苏木:“鞑靼人不来,百姓也不可能骚乱,难道就不会有事?”

    “你的意思是军队不稳?”胡顺干的就是监督文武百官的事情,立即明白过来,忍不住抽了一冷气,然后兴奋地搓着手:“你说,究竟是谁心有异志。呵呵,这次来宁夏如果能够办个大案,办几个总兵之类的军官,倒是一大功劳。:”

    苏木心中冷笑,办几个总兵,你胡顺的眼界也太小了些吧,咱们这次要办的是亲王。

    当然,他也不可能提前将这事同胡顺说得明白。安化王也不能提前抓捕,得等他势大,席卷整个宁夏的时候才能动手。那样,胡顺才算是立下了擎天之功。

    苏木只微微点点头,也不提这事,反问:“泰山老大人,你当年在保定做百户军官的时候可都藏匿了人口和土地,藏了多少,还有,进锦衣亲军衙门之后,是否又藏了些?”

    “当年在保定,老夫就曾经将五十多亩地归于胡家名下。做了锦衣卫经历之后,又藏了上千亩。这事大家都在干,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谁的屁股都不干净,咱们大哥别说二哥。”胡顺还没说完,就轻叫了一声:“朝廷要清丈军屯?”

    苏木点了点头:“只是得了点风声,刘瑾准备在近期动手。这宁夏和大同两地,是刘公公重点清理的对象。”

    “糟糕,宁夏怕是要乱。”胡顺又是一拍大腿:“老夫来陕西半年,这地方的情形也熟。像宁夏最膏腴的黄河河谷一带,将近五成的土地都被各级军官给私分了。若真要清丈退还,就是大麻烦。军队那群人老夫最是清楚不过,眼珠子是黑的,银子是白的。要想叫他们将吃进去的肉吐出来,不跟你动刀子才怪。”

    他猛地站起来,兴奋地说道:“到时候,免不得有莽撞之人生出事来,嘿嘿,老夫再伸手拿人,给他们安上一个莫逆大罪,嘿,功劳就到手了。”

    苏木:“没错,我暂时就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事要做的隐秘。泰山老丈人,你现在要做的事情,一,找个借口,别那么快回京城;二,同军队的人搞好关系,培养出一批关键时刻能够用得上的力量;三,平日里做出一副爱钱贪财的样子,一旦朝廷开始清丈土地,你要做出一副对朝廷对刘瑾非常不满的样子。至于什么时候动手,又该怎么动手,我会通知你的。”

第六百九十章 剧情中的所有人物

    胡顺:“借口好找,反正我这次来边军,本就是巡查锦衣卫的军务,随便找个案子查上一年半载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在军队中栽培出一支关键时候能够派上用场的力量也容易,我锦衣卫本就派有人马督军,在军队中也安插了不少耳目。爱钱贪财也容易,说句难听的话,老夫这次来陕西,可是得了不少好处的。军人爱钱,也不是污点,人人都这样。”

    苏木松了一口气:“如此就好,明日小婿就要回西安主持乡试,等办完差,已经是十月份了。至于朝廷清丈军屯土地的消息,估计年后才能下来。今年,咱们只怕还是回不了家的。”

    对于锦衣卫的手段苏木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胡顺应该能够短期内建立起一支得用的骨干力量。

    关键是找什么借口留下,并且一留就是是半年到一年,必须得找个大案子出来。

    至于胡顺准备搞谁,苏木才不关心呢!

    边军,或着说大明朝的军队系统里只怕没谁是干净的。再说,他们和苏木也没一文钱关系。

    “这么急?”胡顺有些吃惊,忍不住问。

    苏木苦笑:“泰山老大人,不急不成啊,九月就是乡试。这一路行来路途艰难,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耽搁了。若是错过日期,影响了陕西省的乡试,我苏木的仕途就算是到头了。”

    确实,一省的乡试何等要紧。若是到日子,大主考竟然不在,那可是惊破天的大事。

    说句厉害的话,到时候,如果激怒了一省的士子,朝廷追究下来。换成洪武年,砍你脑袋都算是轻的。

    胡顺知道其中的厉害,忙点头:“是是是,是得快些回西安去。”

    两人接下来有商议上联络的手段,又说了几句话,胡顺这才告辞而去。

    等锦衣卫离开,等不了片刻,赵葫芦就来报,说是安化王府听说大老爷来了宁夏,明日夜间在王府中设下酒宴,请大老爷过府吃酒。

    同时,宁夏边军前线的几个统帅也在邀请行列,都想同当今状元公结识。

    苏木明日就要离开宁夏,本打算一大早就走的,现在听到安化王来请,做陪的还有边军的所有将领,心中却是一动。

    照目前的政局来看,刘瑾已经让马文升和刘大夏黯然离开政坛,接下来就该是内阁和九卿和他的激烈交锋。

    再接下来,刘健和谢迁就该辞职了。

    刘瑾改革军户制度,清丈军方土地应该会放到议事日程上。

    如此推测,最迟明年年初,安化王就会借这个机会发动叛乱。

    其实,在真实的历史上,安化王叛乱正德四年。

    不过,在那片时空,正德皇帝可是迟了一年多时间才登基的。

    可是,随着苏木这只蝴蝶的闯入,安化王的叛乱要提前一年。

    苏木心中一笑,明年就是正德四年,不过,却不是真实的正德四年,看来,历史的惯性还真是厉害啊。

    他急着要回西安,可转念一想。明日去安化王府赴宴的可都是宁夏城中的头面人物,安化王之乱的亲历者。

    作为给胡顺在幕后出谋划策之人,苏木觉得就近观察一下相干人等也是不错的。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就点了点头,收了安化王府的帖子,让赵葫芦去回,说明天晚上一准到。

    第二日有一整天的时间,苏木也没闲着,就带着随从将宁夏城里城外游了一遍,就近观察地形。

    还别说,宁夏的风景还真是不错,不愧为塞上江南之称。

    只可惜时间不够,有几个后世有名的景点没办法去。

    到了晚间,安化王府张灯结彩,高朋满座。

    安化王封藩宁夏已经一百多年,王府占地极广,有处银川盆地这种膏腴之地。几代人经营下来,已成规模。王府里极尽奢华,很多物品用具,就连苏木这个见多识广的现代人也叫不出名字来。

    再看看王府中的卫士,一个个体形剽悍,一脸的傲气,比起皇宫里的守卫还要威风些。

    苏木作为一个未来的政坛新贵,自然受到了安化王高规格的接待。

    安化王今年大约五十出头,是个大胖子。据苏木所知道,老朱家的人好象都有肥胖基因,出了不少胖子。此人看大约是被酒色淘虚了身体,眼睛显得有些浮肿,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

    这样委琐的人物也想造反做皇帝,失败了也不让人意外。

    看了看他的面相,苏木就觉得这人并不值得关注。

    同时,苏木还见到了王府的首席幕僚生员孙景文,安化王叛乱,就是此人一手导演。

    不过,同他说了几句话,苏木感觉此人的才具有限,也就是个郁郁不得志的穷书生。此人见了苏木非常恭敬,言语间甚至还有意无意地问苏木这一期主持陕西乡试会出什么题目。

    苏木心中冷笑,在心中自动将他给忽略了,此人的格局也有限得很,不像是个成大事的。

    同时与会的还有宁夏总兵姜汉,宁夏镇守太监李增。

    这两人后来在安化王叛乱中被人家一刀给砍了,这两人和苏木非亲非故,他自然没那么好心提醒二人提防安化王。就算苏木说了,这两人大约也只会把他当成神经病。

    姜总兵看起来也就是一个官僚,很是平庸。至于李太监,据说是弘治朝的老人,都快六十岁了。太监身体都差,尤其是到老了更是如此。整个宴会期间,此人看起来都昏昏沉沉,一副精力不济的样子。

    苏木仔细观察了半天,心中就下了结论:这两人也是庸人。

    实际上,与会的各色人等都显得平凡,比如宁夏指挥使周昂、指挥丁广等一大批中高级军官。

    相比只下,倒是真实历史上平定安化王之乱的主角仇钺让苏木眼睛一亮。

    此人生得身高臂长,看人的时候,眼睛里偶尔有一丝寒光闪过,叫人忍不住寒毛一竖。这样的人物,不用问,定然是在尸山血海里打滚过来的,身上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杀气。

    苏木心中一笑:难怪安化王他们最后栽倒在仇钺手里,单从精气神来看,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安化王等人根本就不配做仇钺的对手。

    等下,倒是可以同仇钺聊聊。到明年安化王乱起,此人倒是一股可以借重的力量。

    确实,按照历史的记载,这个仇钺确实很是不凡。

    此人武艺出众,本不姓仇。他以前是甘肃一普通军户。上了前线之后,因为作战勇猛,竟硬生生地从一个普通士兵杀成了高级将领,成为宁夏都指挥佥事仇理的亲信。

    后来,仇理去世,因为没有子嗣。仇钺见机会来了,就使出手段过继给死去的上司做儿子,遂袭了仇理的官职,改姓仇,摇身一变,成为宁夏军方的大姥。

    抛弃父母给的姓氏,连祖宗都不要了,在世人眼中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小人。

    此人为了功名利禄,拿得起放得下,却是一个厉害角色。

    苏木心中对仇钺虽然不以为然,却不得不承认这人在宁夏军中,就如同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

    同众人喝了半天酒,说了许多话,对宁夏城中的上层人物有了直接的了解之后,苏木的一颗心逐渐安稳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对于胡顺能否平定安化王之乱,苏木心中还有些担忧。如今,却没有这种担心。

    这群人看起来根本就是乌合之众,到时候,胡顺若是依照自己的指示行事,平定乱局应该不难。

    这做叛逆也是需要本事的,你看人家宁王,单身上那股英气就甩安化王等人两条街。可笑这世人都没有自知之明,在宁夏这种下地方呆久了,以为自己天命在身,以为自己的成祖那种英杰,最后平白丢了一条性命。

    心中就有几分看中仇钺,苏木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机会和仇钺结识结识。

    说来也巧,最为宁夏游击将军,仇钺也算是军方的几个头头之一,正好坐在苏木的旁边。

    于是,苏木就举了杯子敬他:“久闻仇将大名,一直没有机会结识。今日见了面,不胜之喜。”

    却不想,仇钺道:“苏编纂远来是客,哪里有你来敬本将军的道理,应该是我敬你才是。来,换大碗。”

    一声大喝,就有一个兵丁飞快地跑过来,将两只大海碗放在二人面前,满满地倒了两碗。

    “来来来,咱们相聚是缘,若是苏编纂瞧得起老仇,就干了。”说完,就一饮而尽。

    苏木不疑有他,以为这不过是军人的豪爽,也一口喝尽。

    “好,苏编纂真是豪爽,再来。”

    又是满满的一碗酒。

    如此,二人两喝了大三碗,苏木这才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这哪里是敬酒,分明就是故意想把我罐醉啊!

    虽然明朝的酒度数都不高,苏木身体又好,可满满三大碗灌下去,脑袋还是隐隐沉重起来。

    而且,这么多酒会吞下肚子,也撑得厉害。

    心中就是疑惑,这不是整人吗,这个仇钺究竟想干什么?

第六百九十一章 不带他玩

    “好,苏编纂文章作得好,这酒也喝得爽利,很对我老仇的胃口!”仇钺哈哈大笑着,满嘴喷着酒气,用手使劲地拍着苏木的肩膀。

    他力气何等之大,饶得苏木身材高大,也被他拍得身体一晃,碗着的酒液荡了出来。

    这个时候,大家才意识到眼前的情形有些不对劲,一个个都停了下来,拿眼睛看着苏木和仇钺。

    “怎么,苏编纂的酒为什么不喝,可是看不上我老仇,吃了吃了。”仇钺指着苏木手中的酒碗。

    肩膀上有剧烈的疼痛袭来,苏木心中突然有一种邪火拱起,此人举止粗鲁,看意思是想将他灌醉,好在众人面前出丑。

    他也不明白这个仇钺这么做是为什么,不过,此举已经是驳了他的面子。

    别人见了他苏木,谁不是恭恭敬敬,惟恐得罪了大明朝未来的权贵。像今天这种情形,苏木还真没遇到过。

    当下就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大笑道:“好,既然仇将军有兴致,咱们就好好喝上一台,不醉不归。”

    要拼酒,好,奉陪到底,我就不信苏木还在酒量上输给了你。

    仇钺又是伸手朝苏木肩膀上拍来:“苏编纂豪气。”

    这次苏木以后了防备,身体一闪,叫仇钺扑了空。

    仇钺用力过猛,险些摔在地上。

    苏木冷笑,指着他的手:“仇将,该你了。”

    “好,好得很。”仇钺又喝了一碗:“来来来,继续。”

    就这样,你一碗,我一碗地喝下去,转眼,两人面前已经叠起了一大摞海碗。

    两人的面孔也是越来越红,渐渐地有些不胜酒力。

    苏木感觉脑袋里嗡嗡做响,刚才之所以要同仇钺拼酒。一来是部分这粗鲁汉子的无力,不肯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再则,今日所饮的酒度数不高,也就后世啤酒的模样,苏木自认为身体不错,以自己的酒量一次喝一箱啤酒应该没什么问题。

    “小子,酒量不错啊!”仇钺一张脸红得要滴出血来,舌头也大了,摇晃着身体站起来,喝道:“苏木,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好,好得很,你竟然还敢来宁夏来,是不是想找爷爷的晦气。实话对你说吧,爷爷今天就在这里,你拜多高,爷爷就吃多高!”、

    这话非常不客气,已经是**裸地挑衅。

    厅堂里的所有人都面色大变,吃惊地看着两人。

    安化王等人更是饶有兴味地看着起了激烈冲突的二人,也不上前制止。

    苏木大怒,霍一声站起来。都被人欺到头上来了,若不反击,还正当我苏木是个软蛋。同这种军汉打交道,自然不能用文人方式来处置。

    突然间,仇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堂中顿时一阵大乱,立即就有两个仇钺的卫兵抢出来,抽出腰刀指着苏木:“混帐东西,想做反吗?”

    苏木怒喝:“你们什么身份,竟然对本大人无礼,意欲何为?”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响亮的呼噜声传来。

    觅着方向看去,却见倒在地上的仇钺竟然打起了响亮的鼾声。

    “这一场拼酒,却是苏编纂赢了。你们两个小人,还不快扶你家大帅回府?”安化王哈哈大笑:“苏编纂好酒量,本王佩服!”

    “佩服,佩服!”

    堂中众人也同时大笑起来。

    这场风波到这个时候,总算过去了。

    表面上看来,苏木算是赢了仇钺一遭。

    但他心中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意思,反皱起了眉头。

    这场宴会经仇钺这么一闹,气氛自然也坏了,便有人起身说不胜酒力,且告辞了。

    苏木也说自己醉得厉害,同众人一一分手,自回驿站去了。

    回到住所,苏木心中一阵烦恶,趴在窗口,呕了半天,将胆汁得吐了出来,只感觉一身轻飘飘地,却是醉得厉害。

    赵葫芦见此情形,心中大骇,忙烧来醒酒汤,服侍大老爷喝了,又扶他上床安歇。

    躺在床上,只感觉天也在旋,地也在转。

    回想了一下,今天和仇钺拼酒,至少喝了二十瓶啤酒的量,这可是自己穿越到明朝之后喝得最多一次,顿时有些支撑不住。

    心中那股邪火却烧得越发的强烈起来,好,非常好。苏木我本打算和你接触接触,看将来能否有借重之处。毕竟,宁夏游击将军仇钺手中直接掌握着一支军队,是真实历史上平定安化王之乱的主力。大家若是合作一场,也是一桩美事。

    花花轿子人抬人,到时候这功劳一家分一些,都有封伯封侯的可能。

    现在嘛,对不起,你在历史上的功劳我苏木却要夺了,还一点汤水也不留给你。

    堂堂苏木,却被一个游击将军挑衅,这个场子若不找回来,那才是叫人笑话了。

    他心中还是奇怪,这个仇钺从史料上来看也是个有手段有心计之人。这样的人物自然知道我苏木的前程一片远大,如果有机会结识,已是缘分。

    可今天怎么反主动挑衅,闹得大家直接翻脸的地步。

    这不对啊!

    可惜苏木现在醉得厉害,一动脑筋,就有想吐的**。

    忙对赵葫芦说:“明日一大早,你去请我泰山老丈人过来,就说有事情相商。”

    然后用被子蒙了头,呼呼大睡。

    第二日,苏木醒来之后,感觉嗓子里干得厉害,脑袋更疼,想来是酒劲还没有过。

    刚喝了几口热水,胡顺就过来了。

    见苏木形容憔悴,便道:“贤婿昨天晚上的事情,老夫也听人说了,仇钺那军痞子实在可恶,不过,军队里的人都是粗坯,你以前没不知道罢了。”

    苏木笑道:“老泰山你的消息倒也灵通。”

    胡顺:“宁夏每支军队里本有我锦衣卫的人马,况且,昨天晚上仇钺挑衅你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如今满城人都已经知道了。”

    苏木摇了摇头:“苏木还真不明白了,我与仇钺昨天才是第一次见面。那仇钺怎么就如同碰到杀父仇人一样,分外眼红的样子。”

    他心中也是惋惜,将来平定安化王之乱,有仇钺手头的军队协助,却要少费许多周章。

    胡顺:“却也不奇怪,实际上,此事情的由来我自清楚得很。自来宁夏之后,老夫和仇钺就没照过一次面,都不想去触了彼此的霉头。”

    苏木大为奇怪:“愿闻其详。”

第六百九十二章 给他找点霉头

    胡顺:“贤婿,这个仇钺是怎么发迹的你知道不?”

    “自然知道。”

    胡顺:“仇钺从一个小小的军户能够坐到宁夏游击将军的位置上,除了他这人作战勇猛之外,还和三个贵人有关。第一个自然是他名义的上老子,仇理。如没有他,仇钺根本就不可能袭了他的官职/”

    “确实是。”苏木点了点头。

    “第二就是前三边总制杨一清,有他的推荐,仇钺这才做了游击将军,成为宁夏边军的主帅之一。不过,这都是后面的事情。这人最难的是起步阶段。人的一生啊,最最重要的是那关键的一步,那一步走对了,前面就是海阔天空。”

    说到这里,胡顺突然想起自己从一个普通百户军官摇身一变做了锦衣百,若非那一步,有如何有今日的风光。而这一切,都拜苏木所赐。

    胡顺接着道:“刚开始的时候,仇钺不过是一个普通士兵,虽然做战勇猛,可这有怎么样。军队的事情我最清楚不过,就算你真的立有大功,可最后朝廷的赏赐未必就能落到你头上,最大的可能是被上司将功劳分了去。仇钺也是如此,当年在边军的时候一只郁郁不得志。后来,他才发现这么混下去不是个办法,就以卑词厚礼结好了当时的锦衣卫生在宁夏军的做探高原。”

    “高原,等等,可是后来锦卫经历司的高原?”苏木惊讶地叫了一声,忙问。

    胡顺点了点头:“不是他又是谁,高原谋逆,栽在你手头。而且,高原事发之后,朝廷也派人来查过仇钺,搞得他很是恼火。你说,这次你和他见面,会愉快吗?”

    说到这里,胡顺突然一拍大腿:“有了,我正愁找不到借口留在宁夏。干脆旧事重提,就将高原谋逆一事翻出来,慢慢查查那仇钺。就算没事,咱们也恶心他几天。”

    苏木摇头:“不妥,当年徐灿、淮王一事,朝廷也是很潦草地就处置完毕,做得隐秘。毕竟,涉及到先帝,涉及到朝廷面子。现在在拿出来说,怕是不太好的。而且,那事的并没有定为谋逆,你现在去查,也不能把仇钺如何?”

    胡顺觉得苏木说得有理,心中丧气:“难道就放过那混蛋了,还有,老胡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该用什么理由留在宁夏,都头疼死了。苏木,无论如何你得给我想个法子。:”

    苏木想了想,突然笑起来:“此事却也简单,也不用办多大案子,我却有个主意。仇钺当年可不姓仇,而是为了做官袭仇理的官职,这才该了宗的,不如在这事上查下去,咱们给他找点霉头。”

    胡顺不以然:“贤婿,查这事做什么,没用的。人家仇钺要认谁当爹,那是他的自由,别人也管不着。且,这事从礼制上也是说得过去的。”

    “不然,如果仇钺在过继给仇家的时候如果父母尚在呢?后来,他父母去世时,仇钺究竟以什么身份去尽享,这都值得推敲。我朝以忠孝治天下。如果查出问题来,他仇钺的游记将军也就当到尽头了。”

    “这个法子好。”胡顺连声叫着。

    不过,他突然有些丧气:“可是苏木,据我所知道。仇钺当年过继给仇理的时候。好象父母都已经过世了的,咱们去查,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苏木哈哈大笑:“泰山老大人,你不是想找个法子留在陕西吗。据小婿所知道,仇钺的老家在甘肃。此案关系到一个游记将军的名节和清白,不能不慎重,得收集齐相关的人证物证。

    你带人过去取证,路上在耽搁点时间,一来一回,就是好几个月,不就合情和理的留在陕西了吗?”

    “好,好计策!”胡顺又叫了一声好,道:“就算最后查出来仇钺是清白的,可哪有怎么样。就算他没任何事,也平白被咱们恶心了一把。哈哈,贤婿,你们读书人整起人来,还真是刻毒啊!”

    老胡竟然想着恶心仇钺,苏木一阵无语。

    不过,君子以直报怨。既然昨夜仇钺如此无礼,那就怪不得我苏木要恶心你一把了。

    突然间,苏木心中一凛,发现自己越来越有点明朝末年东林党人的风采。

    你不惹上我还好,一惹到,咱就叫你一辈子不痛快。

    苏木发现自己的思维方式越来越靠近这个时代读书人的主流,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潜移默化吧?

    我辈读书人,口含天宪,手握正义,我的敌人,自然都是道德败坏的小人。就算不是,也要让你是。

    苏木:“立即将这个谣言散布出去,务必要闹得满城风雨。”

    “放心好了,我这就派手下人去做,他们干这种事情可都是好手。”胡顺正要吩咐下去。

    苏木又道:“对了,还有一事,你手下究竟有多少得用之人?”这次和仇钺翻脸,他手头的力量也指望不上了。将来安化王事起,手头没有军队,就算有功劳也抢不过来。

    胡顺:“明面上,宁夏边军中有二十多锦衣卫坐探。暗里,还有二十多个。”

    苏木:“明面上的坐探将来估计使不上,在仇钺军中发展一批暗探吧。一旦有事,叫他们立即掌握军队。对了,再以锦衣卫经历司的名义印一批锦衣百户的告身,一一发给他们。说将来朝廷有起用他们的一天,到那天,若是立下功劳,还有封赏。”

    胡顺一惊:“可是着仇钺有事,贤婿,你所说的封爵大功是不是指的就是这件?还有,百户告身得指挥使才能发出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泰山老大人你也别问,到时候自少不了你的好处。”苏木:“至于告身,放心好了,又我苏木做保,别说是个百户,就算是千户也没任何问题。但你得给我保证一点,真到使他们的时候,能够切实掌握军队。”

    胡顺笑道:“我们锦衣卫的厉害,军队的军痞们自然是清楚的,不想死,自然会听话。”

    商议既定,很快仇钺当年做死去的仇理将军的儿子,袭了他官职一事时,其实父母尚在。好好的一个人,为了官爵,连亲身父母都不要了。而且,他亲生父母去世时,仇钺不但没有守孝,甚至没有去奔丧。

    为了自己的官位,竟做出如此禽兽之行的消息在宁夏城中非快地传开了。

    一时间,舆论哗然。

    可想,仇钺狼狈成什么样子。

    苏木在宁夏城中有休息了一日,就到了启程回西安的日子。

    这个时候,宁夏都指挥司派了一个年轻人过来,说是最近鞑靼人好象有不稳的迹象,不断派出小股军队,以十人百人的规模骚扰入寇。怕苏大人路上有闪失,就让这个叫谢自然的士子来护送苏木。

    谢自然乃是秀才身份,凤翔府扶风县人氏,这次带着人马护送粮秣支援前线。正好交卸了差事,要返回关中,顺便参加本年陕西的乡试。

    他除了是秀才,还在扶风县一个什么乡勇组织挂了个职。又常年在边境上行商,江湖经验丰富,手下人马也有一定战斗力,可保苏大人一路无碍。

    实际上陕西民风剽悍,又处于前线,地方上都有设置民团乡勇。在鞑靼人入侵的时候,也经常被派到前线所辅兵使用。

    边军、军户部队、乡勇,陕西的军事组织非常完善。

    明朝实行的是以文御武的制度,地方上的准军事组织一般都由乡绅和读书人掌管,谢自然以一个秀才身份在乡勇那里挂了职,也不让苏木觉得奇怪。

    他想了想,按照真实的历史看来,这几年,正是鞑靼小王子蠢蠢欲动的期间。到正德五年开始,鞑靼人就开始不断南下侵略,最后在应州和正德皇帝来了一场大会战。

    宁夏也是战场之一,保不准他们什么时候就跑来打草谷,多写人一到回西安也不错。

    盛情难切,苏木就点头同意了。

    他心中也知道,这个叫谢自然的秀才定然有一定的军方背景,否则也不可能派来和他接近。毕竟,马上就是乡试,这人又是考生。提前和大主考接触,对于他的前程也是大有好处的。

    苏木靠着作弊一路考中状元,名满天下。可他却不想自己成为别人作弊的手段,心中就打定了主意,和这个什么谢秀才不可太亲近。否则,这个谢自然将来不中还好,一旦中了举人,自己还真不好解释,也给了有心人攻击自己的把柄。

    苏木不想和那个谢自然亲近,那个谢自然对苏木的态度也很是冷淡,这叫他心中非常奇怪。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谢秀才估计也是个读圣贤书读迂腐了的。为了以示光明正大,却不肯和未来的大宗师太热络。

    如此一想,苏木对此人却大生好感。

    再看这小子,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却生得高大健壮。

    腰跨大刀,背这一口大弓,在马背上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倒像是一个武人。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这陕西的读书人啊,还真与其他地方不同。

    这样的人物,倒对了苏木的胃口。苏木觉得一个读书人,当上马将下马相才算是个人才。

    他心中一笑:我也是矫情了,若这个谢自然真是个人才,又何必故意不取他做举人呢?

    苏木固然在观察谢自然,孰不知谢自然也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苏木这个名满天下的大名士状元公。

第六百九十三章 脱身之计

    思绪又回到了一天前的玉泉营。

    玉泉营距离宁夏城大约有五十里路,乃是宁夏游击将军仇钺的行辕。此地驻扎有仇钺军的主力,正好遏制住长城隘口和黄河西渡口之间的这一片军事要冲。

    此刻正是黄昏时分,夕阳染红了天空,放眼朝西看去,那条破败的长城在晚霞中金闪闪地亮着,但无数的缺口却在强烈的对比中黑黝黝地显得阴森,一如这里所有人的气氛。

    这条长城始建于秦朝,一年多年前,秦始皇命蒙恬发五十万秦军驻扎于此,先后凡二十年,终于筑成这一道边墙。又与长长城和燕长城连成一片,西起甘肃,东至辽东,绵延万里。

    可惜在坚固的建筑也经不起时代风霜的侵袭,到如今,却已经破败下去。

    若不是当年三边总制杨一清大人修修补补,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实际上,东面京城一带的长城还好。陕甘一带,这条破破烂烂的大墙却是再无法抵挡草原民族的侵略了。

    “砰!”一只花瓶扔在地上,瞬间摔得粉碎。

    “贼子,贼子,辱我太甚,若不杀汝,难消我心头之恨!”仇钺捏紧了拳头,一条壮实的身坯激烈地颤动。

    因为实在太激动,他额觉上沁出了黄豆大的汗水,目光中有凶光涌动,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刃。

    行辕大堂中,立着三五个书生,看起来应该是仇钺的幕僚,一个个都惊得面容发白。

    军中不同于地方,军事长官有生杀予夺的权力,这个时候若谁触了大帅的霉头,被直接乱棍打死也只能怪自己命苦。

    不但是护卫们,就连军营的几个幕僚也都闭口不言,担忧地看着仇钺。

    旷野之中,大风猎猎,吹动大堂外面那面大旗,风沙顿起,苍茫地和夕阳混在一起。

    暮色开始混沌起来。

    “一定是苏木,一定是苏木!”拳头咯吱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今次若不杀你,仇钺身上的屈辱算是无法洗刷了。你们几个,给我出个主意,无论如何,得将这个贼子留在宁夏!”

    说着话,仇钺捏成拳头的右手猛地松开,朝幕僚们指去。

    几个幕僚身子一晃,已经有人悄悄地退后一步,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就在这几天,一个谣言在宁夏边军中流传开来。说是大帅当年为了自己的富贵,不顾家中尚有高堂,给去世的仇理将军做儿子,袭了他的官职,这才飞黄腾达起来。

    后来,大帅的亲生父母去世之后,他竟然不去奔丧,更别说守孝三年了。

    为了自己的富贵,连爹娘都不要了,这样的人和畜生还有什么区别?

    俗话说,谣言是长了翅膀的。不过两日,这个惊天秘闻就闹到人尽皆知。别的军营的将士看玉泉营的人,都是面带鄙夷,言谈间甚为不屑。

    仇大帅是什么人物,心机深沉,又是个以牙还牙,跋扈惯了的人。听到这个谣言之后,立即派人去查,并放出话来,若是叫他查出究竟是谁放的谣言,定灭他满门。

    前线这种地方,军队长官就是法律,要灭一个普通人,也就是他一句话而已。

    可这一查,却发现这个谣言是从锦衣卫经历胡顺那里放出来的。

    而且,胡顺已经将此事上报回锦衣亲军指挥使衙门,说是要彻查此事。

    仇钺在官场和战场上打了一辈子滚,如何不知道胡顺是苏木的老丈人,这事定然是苏木不忿那日宴会时对他无礼,要来整自己的。

    却没想到苏木的报复如此狠毒,一个不慎,自己很有可能赔进去,前程尽毁。

    大明朝以忠义孝治国,朝廷用人首重一个“德”字。若是不孝顺父母,被朝廷查下来,被罢官夺职也是轻的。

    这个时候,仇钺有些后悔那夜去找苏木的霉头。早知道这读书人整起人来如此恶毒,自己就不该轻启战端。

    哎,怪就怪那天喝太多酒,一时冲动啊!

    此刻,后悔已经无用,得想个法子将这一关度过。

    谣言之所以是谣言,那是没事实依旧。

    实际上,当年仇钺过继给仇理的时候,父母已经去世多年,这事也不怕人查,仇钺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只不过,他带兵这么多年,在军中一言而决,自大惯了,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顿时就起了恶念,想将场面找回来。

    否则,若是不闻不问,叫将士们怎么看,以后还怎么带兵。

    做一军统帅,最最重要的是威信,威信一去,也没有人敬你怕你。

    仇钺心中毒念顿生,就起了杀心。

    做了这么多年军人,他手头也粘了不少人血,杀一个官员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宁夏陕北,天高地阔,敌情复杂,几条人命莫名其妙地消失也没什么了不起。

    不过,幕僚们却不这么想。

    一个师爷硬着头皮,小声道:“大帅,苏木毕竟是状元公,翰林院编纂,陛下驾前最宠信之人。若是向他下手,必然是天下震动,朝廷会不过问吗?且,人多口杂,难保不走漏了风声,到时候,只怕大帅你却有许多麻烦。”

    既然有人开了头,其他师爷也壮起了胆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苦劝。

    仇钺如何说得过手下的师爷,辩了几句,立即爆发了,一脚踢道长案,怒喝道:“滚,都是没个担待的,爷爷每月拿那么多银子出来将你们喂得饱了。真到关键时刻,却没一个人指望得上,都给我滚!”

    等众幕僚灰土脑地离开,仇钺坐在椅子上生闷气时。

    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书生见四下无人,这才走上前来,一拱手:“大帅若是想谋那苏子乔,倒不是没有法子。”

    这人正是谢自然,他得了年老夫子的书信,带着手下押解粮秣来前线之后。因为是年教授的学生,又文武双全,甚得仇钺欣赏,就留在身边说是要让他入自己幕中做幕僚。

    对于仇钺的看重,谢自然心中却没有半点欢喜。

    不但如此,好叫苦不迭。

    他志在科举,对自己的学问文章也有极大的信心。在他看来,区区一场乡试,虽说未必能拿到什么好名次,但中个举人也不在话下。

    如此,不管将来能否中个两榜进士,但也具备了做官的资格。

    读书人嘛,学而优则仕,谁不想当官。

    可这人太有才也是坏事,想不到却被仇钺给看上了,说乡试你就别去参加了,中个举人又如何,索性就留在本帅的身边参赞军事吧!

    留在仇钺身边可不是什么好事,一个月也就十几两银子,想我谢自然宁夏、凤翔两头跑,每年光贩卖牛羊,轻易地就能有上千两银子入项。况且,在老家,咱好歹也是个乡绅土豪,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在军中,也许你一句话没说对,就是一通呵斥,憋屈得紧。

    可是仇钺的性子谢自然却清楚得很,此人心胸狭窄,若是直接拒绝,怕是要触怒于他,以后也别想再走宁夏这条商路了。

    这几日,呆在玉泉营中一步也走不脱,谢自然心中也是急噪。

    今日见此情形,心中却是一动,立即想出了一个脱身的好法子。

    “哦,原来是君服,快说,你有什么法子?”仇钺立即来了精神,霍一声坐直了身子。

    仇钺此人其实颇有心计谋略,否则,在真实历史上,他也不可能将安化王玩得团团转,最后还来了个斩首行动,直接将安化王之乱的几个头目来了个一网打尽。

    只不过,这次苏木搞了这么一出,将他气的急火攻心,只想着将苏木来一个碎尸万断。

    所谓关心则乱,一时间却是乱了方寸。

    谢自然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道:“刚才各位先生说的话其实也有几分道理,苏子乔毕竟是个大名士,新科状元公,又是卿差巡按,若是他在宁夏出了事,朝廷必然震惊。而且,据说苏木深得当今天子信重,一旦出事,朝廷肯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若大帅亲自动手,将来免不了有许多麻烦。大帅固然不惧,也有应对之策。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有的事情,未必要亲自动手的。”

    他说起话来铿锵有力,有理有据有节。

    说来也怪,仇钺听到这话,心中的怒气却平息下去。若有所思地说:“君服的意思是借刀杀人?”

    谢自然点点头:“大帅果然了得,见微知著,一点就透。这里可是前线,最近鞑靼人有不稳的迹象。正值青黄不接的季节,草原上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若是南下打草谷,正好碰到苏木,这就只能怪他运气不好,却与大帅无关了。”

    仇钺精神大振,眼睛亮得怕人:“君服的意思是叫人假扮鞑靼人半路劫杀苏木?”

    谢自然摇了摇头:“不妥,如果我们自己动手,还是难保要走漏风声。小生有个计策,可引鞑靼人来劫苏木。”

    “你说。”

    谢自然:“苏木身为朝廷钦差,又是巡按又是大主考,身份尊贵。按制,边军应该派一百兵卒护送他南下的。大帅可同宁夏都指挥司说一声,就说谢自然半完差之后也要回关中,可与苏大人同行,正好保护他的车驾南下。到时候,谢自然可将所带来的车马伪装成装了许多财物的样子。大帅可放出谣言,说谢自然押送的军资,鞑靼人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定然会派人来劫。

    到时候,看到队伍中居然有个朝廷命官,鞑靼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抓人质的机会。兵荒马乱,谢自然什么都不需做。只需在鞑靼人来袭之时,丢下苏木不管就是了。呵呵,苏大人文官一个,如何是如狼似虎的草原蛮子的对手,这次,只怕要交代在宁夏了。”

    “就算苏木福大命大,侥幸逃生。可被鞑靼人这么一闹,难保不耽误行程。一旦耽搁了乡试,那就是重罪,朝廷追究下来,自然有偌大麻烦。”

    “好,此计甚妙!”仇钺击节叫好:“就依你说的办!”

    就这么,谢自然就顺利地脱了身,与苏木走到了一路。

第六百九十四章 越看越觉得有趣

    谢自然自从上次救了囡囡之后,立即就被辛知县派到了宁夏。

    至于囡囡,因为要等着官府通知她的家人来接,就暂时安置在谢自然家里。毕竟,这个年头政府可没有福利院、收容所一说。遇到流民,官府的态度也很粗暴。要么关进监狱,要么直接抓捕,甄别身份直接直接发配边疆充做劳役。

    囡囡姑娘可是好人家的女儿,从她的学识谈吐来看,也是大家闺秀。况且,她还说了她的父亲是朝廷官员,辛知县自然也不可能把她直接关押。

    没办法,只能暂时寄养在乡绅府上。谢自然作为当事人,又给衙门找了这么大一个麻烦。囡囡这个包袱,自然要他来背。

    好在谢自然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不说家财万贯,几千两身家还是拿得出来的。不过是供养一个小女孩一日三餐而已,况且,这小家伙又是如此可爱。

    谢自然虽说是个书生,但骨子里却是三秦男儿,也不放在心上。直接将小姑娘接回家,又雇了一个婆子照顾她的日常起居,就押着粮秣来了宁夏。

    这条路他是走熟了的,可这次却被仇钺看中,要留下做幕僚,搞得他心中恼火。年老夫子将自己推荐个仇钺,想的不过是让他这次来宁夏行事方便些。

    却不想好心办了坏事,差点让他谢自然做了人家的师爷,真真是好险!

    在谢自然看来,仇钺固然权势滔天,可给他做幕僚,一辈子也就是个师爷,没什么前程。即不可能做官,又不可能发财。

    于是,就借了这么个机会脱了身,不但如此,还赚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仇钺说做戏要做全套,既然要引鞑靼人来劫苏木,大车上总归要塞些值钱的东西才对。

    于是,他就将军中用不上的被服、粮食什么的又给谢自然满满地装了二十几车。

    搞得谢自然一想到这事心中就想笑:开玩笑,说什么青黄不接,那是对中原的老百姓而言的。汉人靠种地为生,这个季节庄稼刚抽穗,新粮未收,去年的粮食也吃得差不多,正是一年中最艰难的日子。可草原民族靠的是游牧,这时辰,草长得正茂盛,牛羊正上膘,怎么可能闲着无事南下打草谷?

    再说,这宁夏到处都是边军,又有长城之险。

    鞑靼人还没到,烽火就点燃了,他们又怎么可能长驱之入,深入到银川盆地里来?

    这事也就骗骗仇钺,却不想,我谢自然还赚了不少东西。这二十多车物资运回关中,变卖了,也有上百两银子,这一趟倒是没亏。

    作为本年陕西乡试的考生,能够和苏木这个名动天下的大名士、乡试的大主考同行,却是难得的机缘。说句难听点的话,只需刻意结好,随便套点口风,也不难将这一期的考题套出一两道了,中个举人也多了三分把握。

    若是换成其他书生,早就如逐臭的苍蝇一样向苏木扑过去。

    可惜谢自然这人看起来虽然像个江湖豪客,和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能说上话,都能吃酒耍子,整天嘻嘻哈哈的,可骨子里去有一股傲气。

    功名单从考场取,怎么可能去走捷径?

    想我堂堂谢君服,读书四年就中了个秀才,举人功名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我想,就能拿到。

    若是靠其他手段得中举,岂不叫世人笑话?

    于是,谢自然刻意地同苏木保持距离,同苏木在路上走了两日,却没有说过几句话。

    至于苏木,也不想因为和谢自然太亲近。以免得将来谢自然万一中举,落人话柄。

    所以,到现在,两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大老爷,这条南下的路可不好走啊!”赵葫芦不住地叹息:“若是依来时的路走,多平顺。”

    苏木来的时候是沿着银川盆地北上,这次回去,却走的是青铜峡、平安堡一线。这一带都是绵延的丘陵,山上光秃秃,连根草都不长,典型的黄土高原地貌。、

    苏木微微一笑:“咱们来的时候走的是延安那条路,不过,谢秀才是凤翔人,走那边却要绕一个大圈子。他这次负责护送我们,咱们也要紧着他方便才是。”

    “他一个小小的秀才,凭什么安排大老爷脚程?”赵葫芦不服。

    苏木:“毕竟谢秀才是本地人,他不是说了吗,这条路虽然险了些,回关中却要省去四百多里路。马上就是乡试,时间紧迫,有近道走,自然是好的。”

    赵葫芦:“大老爷你怎么就相信这个谢自然,还秀才呢,你看他和他手下人的模样,又有哪一点读书人的样子,根本就是一群土匪。这种粗鄙小人,根本不值得信任。大老爷,小人可是做惯了衙役的,公门中人,这一双招子最值钱。什么人只要一过我的眼,就能看出他三分成色。”

    苏木呵呵一笑:“什么一群土匪,葫芦,你这挤眉弄眼的样子,更像是匪徒。”

    两人说话间,就有两骑呼一声从他们身边奔过。、

    正是谢自然的两个手下。

    谢自然这次南下带了二十辆大车,四十多个脚夫。

    除此之外,还有六个伙计,这些伙计都是扶风县乡勇,身上都带着大弓和腰刀,看起来极其剽悍。

    这一路上,六个伙计也没闲着,不是在路上赛马,就是在山上打猎。

    今天,其中一人正好射中一只兔子,挑在刀尖上在同伴面前炫耀。

    疾风扑面,撒下一路豪爽大笑和肆无忌惮的酒气。

    赵葫芦被滚滚尘土呛得再说不出话来,只低声喝骂:“匪徒,土匪,混蛋!”

    苏木和赵葫芦同时伸出手去扇面前的灰尘,在不远出的山冈上,负责探路的谢自然则用雪亮的眼睛看着自己未来的大宗师,越看越觉得名满天下的苏木是那么有趣。

    同苏木相处了一天两夜,真真叫谢自然大开了眼界,也叫他对苏大学士充满了好奇。

    这人,却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夫子。

    首先,苏子乔实在是太爱干净了,每天清早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拿着一把象牙柄的小刷子,粘了一些粉末在口中刷呀刷,只刷得满口白沫才用清水漱了吐掉。

    谢自然看了半天,才明白,这是在净口。

    实际上,他每天早晨也会漱口的,只不过用的是青盐和棉布。

    见苏木用刷子,他心中一动,不觉想:这法子却是便利啊,回去之后倒是可以效仿。只不知道苏大学士粘的药粉是什么成分,闻味道,其中好象和了薄荷。

    当然,谢自然手下也没有个人卫生的习惯,反像看希奇一样在旁边窃窃私语,说:哎哟不好了,苏大老爷口吐白沫了,快去请郎中啊!

    能够用象牙柄刷子刷牙,可见苏大学士的富贵。

    接着,苏木的富贵叫谢自然开了眼界。

    苏学士还真有钱啊,连擦屁股都要用纸。而谢自然的手下出恭的时候,大多用土坷拉和木片刮,讲究一点的最多用水洗一洗。

    另外,苏木大人的吃穿用度也有很多叫人理解不了的东西。

    比如每次饭钱,他就会叫人端一盆水过来,用一块黄灿灿的好象牛油一样的东西在手上搽。然后一搓,就起了一层泡泡,散发出一股幽香。

    谢自然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东西,苏木回答说是肥皂,用来洗手的。其中主要成分是动物油脂、草木灰和花露,再怎么顽固的污垢,只要擦在手上,用水一冲就干净了。

    谢自然不信,偷偷试了一下,果然如此。

    心中就是大骇,这苏学士真不愧为天下第一大名士啊,这格物的学问真是了得。

    最叫他感觉神情的事情是,苏木竟然做出了一个跟风车一样的东西架在车头上,后面系着一根绳子。一拉,叶片转动,竟有徐徐清风袭来。在**辣的太阳下,却是难得的凉意。

    听苏木说,这叫风扇。

    初夏的宁夏,蚊虫厉害。

    一路上,众人和牲口们被咬得快要发狂了。

    这个时候,苏木却掏出几瓶药水往身上一擦。

    说来也怪,就算是最厉害的牛虻也不敢近他的身。

    谢自然经商这几年,眼光独到,心中突然一凛,暗想:苏学士所弄出的这几样东西,随便拿出一样来,做成商品售卖,都能够赚上一大笔钱。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这人学问大了,什么希奇古怪的东西都能发明出来。

    这一日的路走下来,虽然谢自然没同苏木说过一句话,也没看到名满天下的苏大学士看一页书,做一首诗。

    可对于苏木的学问和本事,谢自然却佩服到了极点。

    心想:也只有有这种格物工夫的人才佩做我谢自然的老师,说起来,这次乡试,我却可以去考上一考的。

    这一路走得慢,到了黄昏时分,车队终于到了红寺堡一带。

    这里原先还有个军堡,后来因为太偏僻,也没有什么军事价值,就废除了。

    好在这里地势平顺,当夜,队伍就宿在一片谷地里。

    看着光敞敞的原野,赵葫芦有些担心:“大老爷,你说鞑靼人会不会跑过来啊?”

第六百九十五章 敌袭

    毕竟是个小孩子,赵葫芦到今天也不过是十四岁,自从跟了苏木。苏老爷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作为储相,连带着他这个家人也是被人毕恭毕敬地供着,什么时候在这样的野外露营过。

    而且这里又靠近边境,说不准鞑靼人什么时候就杀过来了。

    天一黑,趾高气扬的宰相家人心中畏惧,终于恢复了一个未成年小屁孩的成色。

    说话的时候,脖子也畏惧地一缩。

    苏木一笑,道:“不用担心,这天黑得厉害,道路如此难行。这宁夏遍地是兵,又有长城之险,鞑靼人又不是飞将军,难不成还插了翅膀飞过来。”

    古代的夜晚不同于光污染严重的现代社会,天一黑,尤其是在这种没有任何星光的晚上,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别说作战,就算是走路,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到路边的坑坎里去。

    夜晚作战对军队的组织协调有极高的要求,你带着军队出发,搞不好还没有与敌遭遇,自己的人马先放了鸭子。所以,古人作战,一到天黑,就会不约而同鸣金收兵。

    苏木不认为鞑靼人会冒险在暗夜里深入内地几十里路来找自己的晦气。

    安慰了两句赵葫芦,苏木有朝谢自然那边看去。

    却见着谢秀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读书人的谰衫脱掉,换了一件灰色劲装,正坐在篝火边上一边大口吃酒,一边说笑。

    爽朗的笑声随风传来,间或着烈酒和关中汉子身上的强烈男儿气息。

    苏木一笑,这家伙身上又有哪一点读书人的气息?

    乍一眼看去,简直就是一个绿林豪客。

    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赵葫芦,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说起来,谢自然这种人物才符合苏木心目中读书人的形象,这才是内圣外王的儒生啊!

    心中虽然欣赏,苏木自重身份,又要避嫌,自不会主动和谢自然攀谈。、

    吃了点干粮,喝了一口热汤,就进了路边的小帐。

    走了一天路,天气又热,苏木也累得厉害,不觉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丝光线从帐篷外面射进来,落到苏木脸上,天已经大亮。

    这个时候,一阵轰隆的马蹄声突然响,然后就有大股烟尘卷进小帐之中,呛得他咳嗽起来。

    马蹄声如此劲急,然后就是一阵慌乱的叫声:“敌袭,敌袭!”

    苏木心中一惊,哪里还顾得赖床,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冲出帐篷。

    抬头看去,就看到到出都是纷乱的脚夫,谢自然手下那几个骑士都全副武装地骑马朝前冲去。

    “糟糕,还真叫赵葫芦这只乌鸦给说准了。只不过,鞑靼人不是夜袭,而是选择清晨这个时间段。”苏木心中一个咯噔。

    “大老爷,大老爷,鞑靼人来了!”赵葫芦哭丧着脸大叫:“快走快走!”

    “怎么回事,鞑靼人在哪里?”苏木自从穿越到明朝之后,还从来见见过真正的战争,心中突然起了一丝慌乱。

    他强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赵葫芦已经有些口吃了:“大……大老爷,刚才谢秀才说他们听到远处有马蹄声,就将大家给叫了起来,说是大家先集中在一起戒备,他先带人马过去看看。”

    说话间,谢自然朝苏木一拱手:“苏编纂,听动静应该是鞑靼人来了,小生先带人马过去看看。”

    他一身戎装,手中提着一口雪亮的大明朝边军制式雁翎刀,马儿在他座下狂躁地打着响鼻,整个人看起来英姿勃发。

    苏木心中疑惑:“这鞑靼人怎么可能深入宁夏,边军怎么没有发出警报?”

    谢自然也是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按说不至于的,不过小生却忽略了一点。这一段的长城已经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有豁口。边军也就这么多人马,不可能把住每段关隘。想来,鞑靼人是从这段偷偷摸过来的。大人,军情紧急,小生先去了。驾!”

    一声长啸,七人七马卷起滚滚黄尘瞬间去远,只留下一地惊恐万状的民夫们。

    大约是精神实在太紧张,很多人都哆嗦着身子。

    “哗啦!”一声,一辆大车倾倒在地,车上的粮食泻了一地。

    看眼前的乱劲,根本就没办法收拾,要想让队伍恢复正常鬼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

    苏木发现这样下去不对,皱了一下眉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听到苏大老爷的笑声,众人都是一呆,骚动的队伍逐渐平静下来。

    苏木大喝:“谢秀才说可能是鞑靼人来袭,可没有看到人之前,却不敢肯定,也许是我大明的边军呢?搞不到到最后不过是自己吓自己。乱什么乱,收拾好行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见状元公如此镇定,而这个年代的人对于读书人又有一种天然的崇敬,很快,队伍平静下来。

    所有人都手脚麻利地收拾着车马,看眼前的人抡于恢复正常,苏木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心中祈祷:但愿是虚惊一场……不过,看谢自然的模样,这条路他可是走熟了的,应该不会说假话……根据墨非定律,坏事情一定会发生……只希望这队伍尽快收拾停当,也好快一些起程。

    想到这里,苏木打开行李箱子,从里面将那三把手铳掏出来,上好子药。

    有枪在手,心中安定了许多。

    正在这个时候:“咻!”一声,一支响箭划着漂亮的弧线落到车对前方。

    “鞑靼人,鞑靼人!”有人大叫了一声。

    只见前方道路的拐角处杀出来一队骑着高头大马,手执雪亮大刀,背着骑弓的鞑靼人。

    这群人马和苏木想象中的草原人完全一样,有宽阔的面庞,黝黑粗糙的皮肤。人也生得矮壮。

    鞑靼人并没有急着冲锋,反不紧不慢地策马挨过来,好象是在观察着什么。

    “啊!”所有的民夫都发出惊恐的大叫,叫声中满是绝望。

    苏木的心脏也是跳得快要从口中跃出来:果然是好事不灵坏事灵,莫非定律!

    再看了看前方,那队鞑靼人至少有二十上下。

    苏木嘴中苦涩的同时,心中却是突然起了个念头:谢自然不是出去探察敌情了吗,这队敌人又是怎么钻过来的?

第六百九十六章 变成了敌人的目标

    据苏木所知,边军的哨马斥候覆盖面积极大。

    尤其是在这种开阔地带,一个斥候控制方圆二三十里的地域的情形没任何问题。

    谢自然和手下一共有七人,又骑着快马,百里之内的风吹草动当尽收眼底,他们会不知道有这么多鞑靼人,还放敌人杀到车队跟前吗?

    苏木心中突然有了深深的怀疑。

    此刻,在几里路外的山冈上,谢自然等人正好站在那里。

    坐下的马匹也隐蔽在岗子后面。

    实际上,这三十来个鞑靼人刚走车队二十里距离的时候,谢自然就已经发现有异常了,也吓了一大跳。

    他以前在仇钺面前说让车队诱使鞑靼人来袭击苏木车队一说,不过是一个脱僧计。在他看来,鞑靼人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个季节南下,也不可能深入内地这么远的距离。

    今日敌人来犯,倒叫他有些始料不及。

    立即一个骨碌翻身起来,带着手下冲了出去,远远地旁边观察。

    事实证明自己是个乌鸦嘴,果然是鞑靼人。

    而且,看那二十来人的情形,好象不是普通的鞑靼牧民,而是精锐斥候,这就叫他心中更是疑惑起来,就停在这处山冈上观察起来。

    “东家,车队危急,我们是不是杀出去?”一个伙计忍不住小声问,手已经狠狠地握在刀柄上。

    “不急。”谢自然摇了摇头:“现在杀出去,怕是讨不到好。”

    谢自然可是在这条路上走老了的,知道鞑靼斥候的厉害。而且,敌人的人数也多,自己这点人马冲上去,最后只怕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可是……”那伙计忍不住道:“都是咱们扶风的老乡,鞑靼人可都是畜生。若是民夫有了折损,咱们回去之后,须不好同他们的家里人交代。”

    谢自然淡淡一笑:“鞑靼人南下打草谷只为求财,又不是来杀人为乐的。还有,民夫们可都是没见过血的,没什么胆气,见了鞑靼人,怕是要丢下车马一轰而散。到时候,鞑靼人得了财物,又如何会去追杀放了鸭子的民夫。所以,今日只不过是破点财,不会出事的。看这队敌人的情形,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咱们若是杀出去,未必就能战而胜之,你们都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伙计。谢某自然不肯见你等有所损伤,且看着吧,等下鞑靼人走了,再去收拢跑散了的民夫们。”

    反正那些财物都是仇钺白送的,就算全折了,他谢自然也不会心痛。

    听到这么说,几个伙计对于自己东家的本事早已经惊为天人,自然是信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说:“东家说得有道理,咱们在旁边看着就是了。”

    先前那个说话的伙计也将握住刀柄的手松开,好整以暇地看着前方。

    ……

    正如谢自然有预料的那样,民夫们看着鞑靼人逼来,都同时大叫一声,弃了车马就要逃。

    一时间,道路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马,又是腾起的黄土,又是脚夫的惊叫,情势乱得不能再乱。

    偏偏那队鞑靼人骑兵并不急着进攻,速度反慢了些。

    “大老爷,大势已去,咱们还是快走吧!”赵葫芦惊得满头是汗,被灰尘一粘,顿时变成了一个大花脸:“快找匹马,咱们走……哎,那个该死的谢秀才,一匹马也没留下,现在可糟糕了。”

    “不要急,鞑靼人只为求财,不要人命的。”苏木何等人物,见鞑靼人慢下来,自然知道这群蛮子也不过是想抢劫些财物。能够不动手就将民夫们惊走,自然也懒得动手。

    他心中也是颓丧,自己那个天下第一武林高手的名头乃是皇帝御赐,其实心中清楚,也就比普通人强壮些。碰上这种打老了仗的鞑靼人,估计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若是强冲上去,又没有帮手,怕是一个照面,就要被人家乱刀给分了。

    叹息一声:“走吧!”也顾不得拿行李,转身就要朝后跑去。

    若说起长跑的功夫,这些民夫只怕没有个人能够跑过他苏木。想当初,苏木可是每天三五千米的运动量。也不用跑多快,只需比其他人快上一些就可以了。

    只不过,好好的一个状元公,被鞑靼人撵得如丧家之犬,苏木还是觉得异常憋屈,传了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的。

    正要走,苏木突然发现前方的几个鞑靼人的目光落带到自己身上。然后,眼神中带着一丝惊喜,就有一个鞑靼人伸手指过来,口中大叫着什么。

    苏木感觉到一丝不妙,随着鞑靼人的目光,看了自己身上一眼,心底一寒,背心中立即出了一层冷汗。

    原来,刚才起床的时候,苏木已经睡迷糊了,一不小心将正七品的官服套在了身上。

    正七品的官服色着朱红,在一群衣衫褴褛的民夫中就如同黑夜里点了一盏等,醒目之极。

    抢劫一个车队的物资和俘虏一个正七品朝廷命官比起来,显然是后者对鞑靼人更有吸引力。

    明朝对外敌的态度自来就是从不妥协,一旦开战,就是死磕到底。所谓天子守国门,皇帝死社稷,无岁币,无和亲。

    土木堡之战对明朝来说是一个惨痛的教训,可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大明朝对外战争,好象都没败过。

    尤其是这些年,基本都是以全胜告终。

    别说七品文官,就算是七品武将,也没有被敌人俘虏的记录。

    更别说苏木又是名满天下的状元公。

    一刹那,苏木立即明白自己变成了鞑靼人的目标,今日之事,只怕不能善了。

    现在,逃跑已经没有可能了。

    且不说自己没有马匹,就算有,又如何跑得过一人双马,一辈子生活在马背上的鞑靼人。

    一想到自己被敌人俘虏之后的下场,苏木汗水流得更多。

    堂堂状元公被鞑靼人俘虏,说出去简直就是一桩丑闻。而且,以明朝政府的脾气,根本不可能接受鞑靼人的任何交换条件。

    最后,他苏木的结局不是被关押一生变成活苏武,就是被恼羞成怒的鞑靼人一刀给宰了。

    这简直就是穿越到明朝之后的最大一次危机。

    而且,要想解决这长危机,现代人的金手指也完全用不上。要想脱困,必须靠自己的真本事。

第六百九十六章 变成了敌人的目标

    据苏木所知,边军的哨马斥候覆盖面积极大。

    尤其是在这种开阔地带,一个斥候控制方圆二三十里的地域的情形没任何问题。

    谢自然和手下一共有七人,又骑着快马,百里之内的风吹草动当尽收眼底,他们会不知道有这么多鞑靼人,还放敌人杀到车队跟前吗?

    苏木心中突然有了深深的怀疑。

    此刻,在几里路外的山冈上,谢自然等人正好站在那里。

    坐下的马匹也隐蔽在岗子后面。

    实际上,这三十来个鞑靼人刚走车队二十里距离的时候,谢自然就已经发现有异常了,也吓了一大跳。

    他以前在仇钺面前说让车队诱使鞑靼人来袭击苏木车队一说,不过是一个脱僧计。在他看来,鞑靼人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个季节南下,也不可能深入内地这么远的距离。

    今日敌人来犯,倒叫他有些始料不及。

    立即一个骨碌翻身起来,带着手下冲了出去,远远地旁边观察。

    事实证明自己是个乌鸦嘴,果然是鞑靼人。

    而且,看那二十来人的情形,好象不是普通的鞑靼牧民,而是精锐斥候,这就叫他心中更是疑惑起来,就停在这处山冈上观察起来。

    “东家,车队危急,我们是不是杀出去?”一个伙计忍不住小声问,手已经狠狠地握在刀柄上。

    “不急。”谢自然摇了摇头:“现在杀出去,怕是讨不到好。”

    谢自然可是在这条路上走老了的,知道鞑靼斥候的厉害。而且,敌人的人数也多,自己这点人马冲上去,最后只怕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可是……”那伙计忍不住道:“都是咱们扶风的老乡,鞑靼人可都是畜生。若是民夫有了折损,咱们回去之后,须不好同他们的家里人交代。”

    谢自然淡淡一笑:“鞑靼人南下打草谷只为求财,又不是来杀人为乐的。还有,民夫们可都是没见过血的,没什么胆气,见了鞑靼人,怕是要丢下车马一轰而散。到时候,鞑靼人得了财物,又如何会去追杀放了鸭子的民夫。所以,今日只不过是破点财,不会出事的。看这队敌人的情形,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咱们若是杀出去,未必就能战而胜之,你们都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伙计。谢某自然不肯见你等有所损伤,且看着吧,等下鞑靼人走了,再去收拢跑散了的民夫们。”

    反正那些财物都是仇钺白送的,就算全折了,他谢自然也不会心痛。

    听到这么说,几个伙计对于自己东家的本事早已经惊为天人,自然是信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说:“东家说得有道理,咱们在旁边看着就是了。”

    先前那个说话的伙计也将握住刀柄的手松开,好整以暇地看着前方。

    ……

    正如谢自然有预料的那样,民夫们看着鞑靼人逼来,都同时大叫一声,弃了车马就要逃。

    一时间,道路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马,又是腾起的黄土,又是脚夫的惊叫,情势乱得不能再乱。

    偏偏那队鞑靼人骑兵并不急着进攻,速度反慢了些。

    “大老爷,大势已去,咱们还是快走吧!”赵葫芦惊得满头是汗,被灰尘一粘,顿时变成了一个大花脸:“快找匹马,咱们走……哎,那个该死的谢秀才,一匹马也没留下,现在可糟糕了。”

    “不要急,鞑靼人只为求财,不要人命的。”苏木何等人物,见鞑靼人慢下来,自然知道这群蛮子也不过是想抢劫些财物。能够不动手就将民夫们惊走,自然也懒得动手。

    他心中也是颓丧,自己那个天下第一武林高手的名头乃是皇帝御赐,其实心中清楚,也就比普通人强壮些。碰上这种打老了仗的鞑靼人,估计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若是强冲上去,又没有帮手,怕是一个照面,就要被人家乱刀给分了。

    叹息一声:“走吧!”也顾不得拿行李,转身就要朝后跑去。

    若说起长跑的功夫,这些民夫只怕没有个人能够跑过他苏木。想当初,苏木可是每天三五千米的运动量。也不用跑多快,只需比其他人快上一些就可以了。

    只不过,好好的一个状元公,被鞑靼人撵得如丧家之犬,苏木还是觉得异常憋屈,传了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的。

    正要走,苏木突然发现前方的几个鞑靼人的目光落带到自己身上。然后,眼神中带着一丝惊喜,就有一个鞑靼人伸手指过来,口中大叫着什么。

    苏木感觉到一丝不妙,随着鞑靼人的目光,看了自己身上一眼,心底一寒,背心中立即出了一层冷汗。

    原来,刚才起床的时候,苏木已经睡迷糊了,一不小心将正七品的官服套在了身上。

    正七品的官服色着朱红,在一群衣衫褴褛的民夫中就如同黑夜里点了一盏等,醒目之极。

    抢劫一个车队的物资和俘虏一个正七品朝廷命官比起来,显然是后者对鞑靼人更有吸引力。

    明朝对外敌的态度自来就是从不妥协,一旦开战,就是死磕到底。所谓天子守国门,皇帝死社稷,无岁币,无和亲。

    土木堡之战对明朝来说是一个惨痛的教训,可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大明朝对外战争,好象都没败过。

    尤其是这些年,基本都是以全胜告终。

    别说七品文官,就算是七品武将,也没有被敌人俘虏的记录。

    更别说苏木又是名满天下的状元公。

    一刹那,苏木立即明白自己变成了鞑靼人的目标,今日之事,只怕不能善了。

    现在,逃跑已经没有可能了。

    且不说自己没有马匹,就算有,又如何跑得过一人双马,一辈子生活在马背上的鞑靼人。

    一想到自己被敌人俘虏之后的下场,苏木汗水流得更多。

    堂堂状元公被鞑靼人俘虏,说出去简直就是一桩丑闻。而且,以明朝政府的脾气,根本不可能接受鞑靼人的任何交换条件。

    最后,他苏木的结局不是被关押一生变成活苏武,就是被恼羞成怒的鞑靼人一刀给宰了。

    这简直就是穿越到明朝之后的最大一次危机。

    而且,要想解决这长危机,现代人的金手指也完全用不上。要想脱困,必须靠自己的真本事。

第六百九十七章 两全其美

    黎明时分,卯时未到,外面还是一团漆黑,宁夏游击将军仇钺就起了床。

    作为宁夏前线边军的统帅之一,又是老行伍,仇钺已经习惯了每日打上几路拳,打熬筋骨。在艰苦的边境线上,没有一把好身子骨,没有雷霆手段,根本就镇不住那群骄兵悍将。

    起早几乎成为仇钺的的生活习惯,今日也不例外。

    但仇大帅什么身份,自然不能露天练武。

    因此,大堂之中早已经清出一片空地,蜡烛点得明亮。早饭也已经准备停当,一盆炖羊羔已经煮得烂了,散发出浓厚的香味。

    一个师爷小心地从茶砖上敲下一块,放在已经煮得沸腾的滚汤里:“大帅,据快马来报,昨日黄昏有一队鞑靼人从边墙豁口摸了进来。”

    仇钺一趟拳还没有打完,身上已经见汗,正酣畅间,也不停下:“有多少人,什么来路。鞑靼人本帅最是清楚不过,以部落聚集在一起,逐水草而居。努庭对下面的人也没多大约束,等到有战事时,这才发族中壮丁自带兵器出征。没准,这群人马是一小股普通牧民不小心钻了进来。边墙到处都是豁口,边军兵力有限,不可能每一段都有守军。”

    “大约二十来人,都带了兵器,一人双马,是剽悍壮士,不似普通牧民。如果是鞑靼小王子的斥候,问题就有些复杂了。”师爷说着话,就倒出一杯子茶水。

    瞬间,一股清爽的茶香味弥漫开来,和在浓郁的羊肉味中,叫人精神一振。

    仇钺一楞:“可看仔细了,鞑靼人兵民不分,别说弄错了?”

    师爷摇头:“肯定是不是普通牧民,否则,队伍中怎么都是二十上下的汉子,没有老人也没有孩子。”

    仇钺神色变得郑重起来:“看来就是了,那群人过边墙之后向何方而去?”

    “回大帅的话,据斥候来报,是红寺堡方向。”师爷眼珠子转了转,小心问:“大帅,是不是派出一队人马围剿这股来犯的鞑靼人。看情形,这二十来人是正经的小王子的斥候,如果能够拿下了,可是一件大功劳。”

    “红寺堡!”仇钺猛地停下来,用极快的速度走到舆图前面,伸出手去,用右手食指点玉泉营上面,画出一条线。

    然后,回头看着师爷。

    那个师爷点了点头:“大帅想得对,按脚程推算,苏木那队人马应该正好在那里。所以……”

    “所以,这队鞑靼斥候的目标肯定是苏木,哈哈!”仇钺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激起阵阵回音,震得烛光一阵闪烁摇曳。

    师爷又问:“大帅,出兵吗?那苏木苏子乔固然可厌,但和军功比起来,个人的恩怨却算不得什么?”

    “笑话,这点军功算得了什么?”仇钺突然大喝一声,冷笑道:“本将身为宁夏游击将军,今后同鞑靼人交手的机会多着呢,要想立功,有的是法子。可是,苏木这贼子一走,要想一泻我心头之愤,却是再没机会了。况且,他是文官,又是天子近臣。只要他想,庙堂之上,要整我老仇,我可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依本帅看来,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

    “嘿嘿。”冷笑声中,仇钺的面容扭曲起来,在烛光中显得无比狰狞:“何不借这个机会把苏木给除了。就算杀不死他苏木,只需耽搁上他一阵字,误了乡试考期,他的前程也完蛋了。嘿嘿,谢自然这个计策还真是不错啊,竟被他算中了。苏木这鸟人辱我太甚,不灭了不足以平我心头之愤。”

    据最新消息,锦衣卫经历司经历,苏木的老丈人胡顺在军中大张旗鼓地调查自己之后,昨天甚至还派了人手去甘肃老家取政,看架势要把他仇钺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个底掉。

    这让他又惊又怒。

    “看看人家谢自然,小小年纪就有这种智谋和本事。再看看尔等几个酸丁,每月从本帅这里拿那么多薪水,一遇到事却无一策献上,不羞愧吗?这个谢君服真是个得用的人才啊,一个顶你们十个,早知道就不放他走的。”

    那个师爷被仇钺骂得抬不起头来,心中也是一阵接一阵的恼火。想自己也是个秀才出身,可为了一口吃的,入了仇钺的幕,却被人当成下人一般看待,斯文扫地,人格丧尽。在知道,就该呆在老家,不来赚这份薪水的。

    作为一个读书人,他自然对苏木这个状元公极为仰慕。

    可惜,身为别人谋主,却不得不给东家出主意找苏子乔的麻烦。

    仇钺发泄完毕,下令:“你给下面的人打声招呼,放开关卡,放这群鞑靼斥候长驱而入,免得又将他们给吓回去了。”

    师爷吃惊地张大嘴巴:“大帅,这么做不妥吧。若是叫人知道,大帅你不是有了勾结鞑靼的嫌疑?”

    “叫人知道,叫谁知道,谁又敢来找爷爷的晦气?”仇钺粗鲁地骂了一声:“苏木贼子,已经将本帅羞辱成这样,这我若是不能出了这口气,有还怎么抬头见人,还怎么带兵?我意已决,你不用再说了。”

    “是,大帅,我这就吩咐下去,叫下面的兵将装着没看到鞑靼人。”那师爷一阵委屈,还是有些不甘心,正欲起身,又坐了下去。

    “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仇钺眉毛一竖,眼睛里有凶光闪烁。

    师爷:“大帅,在下还有一个想法,可两全其美。既可出你胸中那一口闷气,又能立上一功。”

    仇钺:“有军功可得自然是好事,你说。”

    师爷:“大帅,鞑靼斥候袭击苏木可不管。但他们深入我大明过境这么远,也不能置之不理。大帅何不在半路上设下伏兵,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再引大军击之?”

    仇钺:“好主意,就这么办。不过,军中的规矩是出征得发开拔银子,这一战,免不得上万两银子使出去。算了……”他一跺脚:“一万就一万,本帅自掏腰包,权当是为出了这口恶气而贺。”

    当下,军令如流水一样下去。

    很快,仇钺就集结了上千人马,杀鸡用牛刀,等着那二十来个鞑靼斥候。

第六百九十七章 两全其美

    黎明时分,卯时未到,外面还是一团漆黑,宁夏游击将军仇钺就起了床。

    作为宁夏前线边军的统帅之一,又是老行伍,仇钺已经习惯了每日打上几路拳,打熬筋骨。在艰苦的边境线上,没有一把好身子骨,没有雷霆手段,根本就镇不住那群骄兵悍将。

    起早几乎成为仇钺的的生活习惯,今日也不例外。

    但仇大帅什么身份,自然不能露天练武。

    因此,大堂之中早已经清出一片空地,蜡烛点得明亮。早饭也已经准备停当,一盆炖羊羔已经煮得烂了,散发出浓厚的香味。

    一个师爷小心地从茶砖上敲下一块,放在已经煮得沸腾的滚汤里:“大帅,据快马来报,昨日黄昏有一队鞑靼人从边墙豁口摸了进来。”

    仇钺一趟拳还没有打完,身上已经见汗,正酣畅间,也不停下:“有多少人,什么来路。鞑靼人本帅最是清楚不过,以部落聚集在一起,逐水草而居。努庭对下面的人也没多大约束,等到有战事时,这才发族中壮丁自带兵器出征。没准,这群人马是一小股普通牧民不小心钻了进来。边墙到处都是豁口,边军兵力有限,不可能每一段都有守军。”

    “大约二十来人,都带了兵器,一人双马,是剽悍壮士,不似普通牧民。如果是鞑靼小王子的斥候,问题就有些复杂了。”师爷说着话,就倒出一杯子茶水。

    瞬间,一股清爽的茶香味弥漫开来,和在浓郁的羊肉味中,叫人精神一振。

    仇钺一楞:“可看仔细了,鞑靼人兵民不分,别说弄错了?”

    师爷摇头:“肯定是不是普通牧民,否则,队伍中怎么都是二十上下的汉子,没有老人也没有孩子。”

    仇钺神色变得郑重起来:“看来就是了,那群人过边墙之后向何方而去?”

    “回大帅的话,据斥候来报,是红寺堡方向。”师爷眼珠子转了转,小心问:“大帅,是不是派出一队人马围剿这股来犯的鞑靼人。看情形,这二十来人是正经的小王子的斥候,如果能够拿下了,可是一件大功劳。”

    “红寺堡!”仇钺猛地停下来,用极快的速度走到舆图前面,伸出手去,用右手食指点玉泉营上面,画出一条线。

    然后,回头看着师爷。

    那个师爷点了点头:“大帅想得对,按脚程推算,苏木那队人马应该正好在那里。所以……”

    “所以,这队鞑靼斥候的目标肯定是苏木,哈哈!”仇钺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激起阵阵回音,震得烛光一阵闪烁摇曳。

    师爷又问:“大帅,出兵吗?那苏木苏子乔固然可厌,但和军功比起来,个人的恩怨却算不得什么?”

    “笑话,这点军功算得了什么?”仇钺突然大喝一声,冷笑道:“本将身为宁夏游击将军,今后同鞑靼人交手的机会多着呢,要想立功,有的是法子。可是,苏木这贼子一走,要想一泻我心头之愤,却是再没机会了。况且,他是文官,又是天子近臣。只要他想,庙堂之上,要整我老仇,我可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依本帅看来,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

    “嘿嘿。”冷笑声中,仇钺的面容扭曲起来,在烛光中显得无比狰狞:“何不借这个机会把苏木给除了。就算杀不死他苏木,只需耽搁上他一阵字,误了乡试考期,他的前程也完蛋了。嘿嘿,谢自然这个计策还真是不错啊,竟被他算中了。苏木这鸟人辱我太甚,不灭了不足以平我心头之愤。”

    据最新消息,锦衣卫经历司经历,苏木的老丈人胡顺在军中大张旗鼓地调查自己之后,昨天甚至还派了人手去甘肃老家取政,看架势要把他仇钺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个底掉。

    这让他又惊又怒。

    “看看人家谢自然,小小年纪就有这种智谋和本事。再看看尔等几个酸丁,每月从本帅这里拿那么多薪水,一遇到事却无一策献上,不羞愧吗?这个谢君服真是个得用的人才啊,一个顶你们十个,早知道就不放他走的。”

    那个师爷被仇钺骂得抬不起头来,心中也是一阵接一阵的恼火。想自己也是个秀才出身,可为了一口吃的,入了仇钺的幕,却被人当成下人一般看待,斯文扫地,人格丧尽。在知道,就该呆在老家,不来赚这份薪水的。

    作为一个读书人,他自然对苏木这个状元公极为仰慕。

    可惜,身为别人谋主,却不得不给东家出主意找苏子乔的麻烦。

    仇钺发泄完毕,下令:“你给下面的人打声招呼,放开关卡,放这群鞑靼斥候长驱而入,免得又将他们给吓回去了。”

    师爷吃惊地张大嘴巴:“大帅,这么做不妥吧。若是叫人知道,大帅你不是有了勾结鞑靼的嫌疑?”

    “叫人知道,叫谁知道,谁又敢来找爷爷的晦气?”仇钺粗鲁地骂了一声:“苏木贼子,已经将本帅羞辱成这样,这我若是不能出了这口气,有还怎么抬头见人,还怎么带兵?我意已决,你不用再说了。”

    “是,大帅,我这就吩咐下去,叫下面的兵将装着没看到鞑靼人。”那师爷一阵委屈,还是有些不甘心,正欲起身,又坐了下去。

    “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仇钺眉毛一竖,眼睛里有凶光闪烁。

    师爷:“大帅,在下还有一个想法,可两全其美。既可出你胸中那一口闷气,又能立上一功。”

    仇钺:“有军功可得自然是好事,你说。”

    师爷:“大帅,鞑靼斥候袭击苏木可不管。但他们深入我大明过境这么远,也不能置之不理。大帅何不在半路上设下伏兵,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再引大军击之?”

    仇钺:“好主意,就这么办。不过,军中的规矩是出征得发开拔银子,这一战,免不得上万两银子使出去。算了……”他一跺脚:“一万就一万,本帅自掏腰包,权当是为出了这口恶气而贺。”

    当下,军令如流水一样下去。

    很快,仇钺就集结了上千人马,杀鸡用牛刀,等着那二十来个鞑靼斥候。

第六百九十八章 血战

    在发现鞑靼人的目标转为自己之后,苏木意识到自己遇到穿越之后最大的一场危机。

    这种危机和以前不同,直接关系到自己的生死,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找到解决的法子。

    逃跑显然是不可以的,在这种光秃秃的地方,只需站在高处,二十里范围之内的一草一木都尽在眼底,根本是无所遁形。没有战马,但靠两条腿如何跑得过鞑靼人。

    那么,只有战了?

    是的,战,或许还能杀出一条生路。

    眼前这几十个民夫都是地方上的乡勇,经过基本的战斗训练。这次因为是出公差,不少人还带着武器。再说,三秦子弟的血勇和武艺,并不比鞑靼人弱多少。真到狭路相逢,就算是一命还一命,也能拼掉这区区二十来个敌人。

    只不过,如今民夫们胆气已堕,且乱成一团。

    只一刹那,苏木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把大家都组织起来,若是再耽搁上片刻,等民夫一跑散,等待自己的就是悲惨的结局。

    苏木也不迟疑,一个箭步走到队伍的最末端,对着逃在最前面的一个民夫就是一声大喊:“站住,回到队伍中去!”

    那脚夫大叫一声:“大人,快逃吧,迟了就……啊!”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砰”一声,一团硝烟扩散开来。那人捂着大腿,倒在地上,口中发出凄厉的叫声。

    原来,在紧急关头,苏木抬起火枪就对那人的大腿扣响了扳机。

    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让骚动的民夫们同时一呆,停了下来。

    就连鞑靼人的战马也被惊得厉声长啸,鞑靼人的战马大概也是第一次听到枪炮声,顿时乱成一团。

    有一匹战马长嘶一声跑远,更有一个鞑靼人被发疯的马儿从鞍子甩了下来。

    气得鞑靼人不住口地咒骂着座下的大畜生,竭力让它们平静下来。

    苏木将已经发射完子药的手铳扔给赵葫芦,换上一把,指着众人,大喝:“回去,跟鞑靼人拼了。否则,我这一枪就对着你们脑袋来了!”

    慈不掌兵,有关系到自己的生死,苏木也不会矫情,他已经做好了几天杀几个人立威的心理准备。作为巡按学政,他可是皇帝钦差,遇到紧急状况杀几个人也没什么了不起。

    看到苏大人眼睛里的杀气,民夫停了下来。

    苏木大声冷笑:“人说关中汉子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呵呵,今日一见,苏某还真是失望啊。原来,三秦弟子都是一群懦夫!”

    已经有人被骂得抬不起头来,其中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面上更是露出了屈辱的神色。

    只一刹那,就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猛地抽出腰刀,大叫一声:“不就是个死吗,苏大人,你瞧不起我不要紧,若是瞧不起咱们三秦子弟,却是不依。各位兄弟,同鞑靼人拼了!”

    “对,同鞑靼人拼了,绝对不能叫人瞧不起咱们陕西汉子!”

    见士气振作起来,苏木心中大喜的同时,又是一紧。因为他看到前方的敌人已经开始收束陷入混乱的战马,只需片刻就能冲杀过来。

    他立即快步冲上前去,一边跑一边大喊:“把大车横过来,围成一圈!”

    周围都是空旷的平野,这种地形特别适合战马冲锋。民夫们都是步兵,即便士气再旺盛,敌人只需一个冲锋,就能将大家都冲散了。

    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这十多辆大车,前世在看电影的时候,苏木就从美国西部电影上看到美国牛仔将大车围成一圈,组成一座城池抵抗印第安人的进攻,效果还非常好。

    听到他的喊,民夫们虽然不明白苏大人为什么这么喊,可人家好歹也是状元公,刚才又毫不忧郁地射杀了一人,积威尤在。如果动作慢点,人家苏大人手中的火枪可不是吃素的。

    民夫们力气大,平日里又接受过基本的军事训练,只片刻,就将十几辆车围成一圈。

    所有人都提着兵器,狠狠地盯着前面的鞑靼骑兵。

    等苏木他们的车阵布置完毕,鞑靼人的战马也平静下来。

    一声怪叫,就有六个骑兵策马朝车阵冲来。

    苏木这也是第一次看到骑兵冲锋,本以为六骑战马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可敌人一全速冲刺,只感觉眼前有大片烟尘腾腾而起,如同起了一场连天大雾。急促的马蹄声敲打着地面,剧烈震荡着,将人的骨子都要震得酥了。

    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威势。

    中原本就不产马,骑兵这种兵种在明军中本就稀缺。民夫们日常也只见到过用来拉车的挽马和骡子、驴子,又去哪里见到这种集团式的骑兵冲锋。

    一个个都惊得面容苍白,有人的身体甚至还剧烈地颤抖起来。

    苏木心中也是震撼,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能慌,作为一个主帅,他若是慌乱,这支队伍还有同敌人作战的勇气吗?

    “大家不用慌。”苏木镇定的声音响起:“咱们前边有大车护着,敌人又不可能插了翅膀飞过来。要想我们短兵相接,只能下马。嘿嘿,没有了战马的鞑靼人,同咱们又有什么区别?”

    话音刚落,鞑靼人就已经冲到车阵前面。

    苏木也不废话,抬手就是一枪。

    场面实在太乱,灰尘实在太大,他也不知道是否射中。

    不过,听到苏木的鼓励,民夫们也不怎么害怕了。将身体竭力地从车后探出去,将手中的刀子、棍子乱七八糟地朝敌人挥去。

    “砰!”又是一声枪响。

    接着又是一声,苏木一边射击,一边接过赵葫芦装填好递过来的手铳,保持着连续射击的节奏。

    灰尘实在太大,根本就没办法瞄准。

    但只要枪声不停,民夫们就会保持高昂的士气。

    而士气,则是古代战争中最重要的决胜因素。

    鞑靼人的那六骑在车阵外绕了一圈,发现无法冲进去之后,只得失望地一拉马头,跑了回去。

    这一阵,双方都没有折损,不过,表面上看来,苏木他们却是略胜一筹让鞑靼人小小地吃了个憋。

    “我大明,万岁,万岁!”见打退了鞑靼人的进攻,民夫们的士气更是高昂,同时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大声欢呼。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咻!”一声,一支长箭射来,正中一个民夫的面门,将他射到再地。

    原来,敌人的第二波攻势又来了。

    这一回,敌人知道没办法直接冲进车阵里来,索性抽出大弓,将羽箭如雨点一样射进来。

第六百九十九章 知悉真相

    终于出现伤亡了,先前那个面门中箭的民夫已经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知。

    接着,又有一人肩窝中插着一支颤悠悠的羽箭,疼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劲用牙齿咬着嘴唇不让自己惨叫出声,一丝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见到血,关中男儿的血性终于被彻底激发出来了。

    一个民夫顾不得胸口中箭,一棍将敌人从马上捅了下来,接着两个脚夫将大车猛地向前一推。几百斤重的大车碾在那人身上。

    鞑靼人一时未死,口中吐着黑血,大声惨叫。

    最后,还是苏木的一枪结束了他的痛苦。

    苏木也不知道究竟射出去多少枪了,燧发枪的装填速度不快,每分钟也就三发模样。三支手铳加一起,也就六到七发模样。

    身上的汗水如泉水一样涌出来,大红的官服蒙上一层灰尘,和着汗水,变成灰仆仆的颜色。

    枪管已经在他手上烫出水炮来,鞑靼人在付出两条性命的代价之后,攻势依旧不减。二十多人分成两队,循环进攻,竟然没有停歇的迹象。

    苏木心中不住叫苦,车队到现在之所以还没有崩溃,靠得不过是自己鼓舞起来的士气,靠的是自己手中的三只火枪。

    但士气这种东西一鼓做气,再而竭,三而衰,维持不了多久。

    至于火枪,已经烫得握不住了。明朝的冶炼技术落后,这三支火枪的枪管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因为发热而变形。再勉强射击,只怕就要炸膛。

    只要枪声一停,这一队民夫只怕就再不会有同敌人绝死的勇气了。

    苏木也知道眼前的形势异常危机,且不说自己没办法逃跑,就算逃也跑不过敌人的骑兵。

    如今,唯一的生机就是谢自然那支生力军。

    据苏木所见到这,是谢自然和他手下的伙计都是老江湖,剽悍勇健,同人动手的经验非常丰富,战斗力并不逊色鞑靼人多少。若他们能够加入战团,或许能够扭转局势。

    可是……苏木想到这里,心中突然一沉。

    这里又是枪又是炮,又腾起这么大烟尘,即便隔三十里路也能看到。

    谢自然他们又不是聋子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到这里的异常。

    可厮杀了这么长时间,那七人却如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任何动静,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对于谢自然这几日对自己的不冷不热的态度,苏木好象明白了什么,心中也有了深刻的怀疑。

    难道他和宁夏游击将军仇钺相熟,没错,这个谢秀才常年跑宁夏贩运牛羊,和边军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才怪。

    早知道就不因为贪近路,而走这条偏僻的道路了。如果走延安一线,遍地都是军堡,何至于被鞑靼人伏击?

    一想到这里,苏木心中一阵痛悔:“谢自然,贼子误我!”

    *********************************************

    在不远处的山冈上,谢自然捏紧着拳头看着苏木那边激烈的战况,手心中全是汗水。

    鞑靼人刚出现的时候,就有手下提议是不是迎上去,和敌人杀个痛快。

    不过,谢自然还是摇了摇头:“且等等,鞑靼人只为求财,不会伤人命的。”

    其实,他心中还是非常吃惊的,自己当初在仇钺面前献上这个计策的时候,单纯只为回扶风老家,不做仇钺的师爷罢了。借鉴的不过是三国时,官渡之战时刘备为了顺利从袁绍那里脱身,不去做曹袁大战的炮灰。

    于是,就对袁绍说他愿意带兵南下,去抄曹操的老巢。

    只要能够离开河北,他刘皇叔天高地阔,干什么不干什么,别人也管不着。

    可想不到,一言成真,鞑靼人居然来了。

    看到乱成一团的车队,谢自然哭笑不得,差点给自己一记耳光:我还真是长着一张乌鸦嘴啊!

    至于带人杀下去,谢自然才不犯傻呢!

    心中反松了一口气,鞑靼人来了,而且还找上了苏大人。如此也好,将来见了仇钺,也好有个交代。

    反正鞑靼人只为抢劫车队,得了财物,自然会回去。这十多车财物是仇钺给的,白拣来的东西,丢了也不可惜。

    不过,看到苏木居然将队伍组织起来死守,谢自然反倒是迷糊了,心道:这个苏大学士怎么糊涂了,这不是送死吗?

    可一看到苏木身上的大红官袍,谢自然立即明白过来,苏木做为状元公,作为天下士子的领袖。若见到敌人侵略自己的国家,却扭头就逃,还如喝为天下人表率,还如何报答皇恩,还又何面目在世人面前说圣人大义。

    子曰成仁,孟曰取义。

    苏大人今天是要成仁取义啊!

    谢自然心中震撼起来,自思若换成自己处于苏木的处境,怕也是做不到从容面对生死和民族大义。

    “今天这事麻烦了!”但到这个时候,谢自然还是拿不定主意是否该杀下去。

    可是,等到战况激烈起来,有看到奋勇作战的众人,听到“我大明威武”的欢呼。

    谢自然突然羞愧起来,霍一声站起来,狠狠地骂了一句:“天下者,天下人的天下。谢自然,你也是大明人,看到外寇侵你家园,杀你同胞,竟然作壁上观,你还配做人吗?枉你还是个读书人,你还有什么脸面对先贤古人的交道。苏木和仇钺的恩怨情仇关我谢自然屁事,这一刻,我谢自然是大明人,是三秦子弟,是赳赳老秦!”

    他猛地抽出腰刀,跃上战马,大喝一声:“诸君,报国卫家就在今朝,杀贼!”

    “杀贼!”七骑滚滚而下。

    ***********************************************

    苏木正颓丧中,突然,一阵疾风般的马蹄响彻云霄。

    抬头看去,却见着远处有一队战马滚滚而来。马蹄下的烟尘拉出一条长长的灰雾,直如长龙一般,直接撞进鞑靼人的马队中。

    为首的,却不是久违了的谢自然又是谁?

    “杀!”好个少年书生谢君服,手中的大刀一挥,就看到血光冲天,一个鞑靼人连惨叫都欠奉,直接被斩落马下。

    然后被狂躁的马蹄踩成烂泥。

    “赳赳老秦!”

    “杀贼,杀贼!”

    这二十来骑鞑靼人同苏木纠缠了良久,早已疲倦,队伍也显得散乱。

    被谢自然这支生力军一冲,知道事已不可为,不得不扭转马头,呼啸一声,退了个干干净净。

    这群鞑靼人什么剽悍,可论起剽悍,三秦子弟并不比他们弱。

    论起马步武艺,谢自然的人常年在边境行走,是见过许多血的,一对一甚至比他们还强上三分。

    被人一冲,败得不能再败。

    “我大明,万岁!”绝处逢生,有人在欢呼起来。

    更多的声音同时喊着一个名字:“谢相公威武!”

    “谢君服,好汉子!”

    喊完,又有人大声叫:“苏大人威武!”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若不是有苏木先前竭力维持,这队人马早就散了,哪里还有如今的大胜。

    真若论起功劳来,苏大人并不比谢自然弱,甚至比他更大。

    在整场战斗中,先是苏木将大家集中在一起组成车阵,让鞑靼人的骑兵冲锋派不上用场。然后,以三支火枪稳住阵脚。有他的枪声在,大家都知道苏大人这样尊贵的大人物和自己并肩做战。

    苏大人并没有丧失斗志。

    也因为他激发起来的士气,叫大家坚持到了最后。

    刚开始的时候,谢自然听到众人对自己的夸赞,还有些得意。

    但一看到静静地坐在车上的苏木,心中突然羞愧起来。这一仗,自己在旁边看了半天热闹,到最后时刻,终于受不了良心的熬煎,才不顾一切地杀了出来,和敌人拼死一战。

    若不是苏大人先前已经消耗了敌人的士气和力气,自己若是堂堂正正地同他们沙场对垒,只怕未必是鞑靼人的对手。

    说到底,他谢自然也不过是摘桃子而已。

    一个闻名天下的大名士,状元公,敢于和鞑靼人疆场见血。这份胆气和勇敢,却不是一般读书人和文官可以相比的。

    对于苏木,谢自然突然佩服到五体投地。

    他走到苏木面前,一揖到地:“晚生谢自然来迟,惊了苏学士,还请学士治罪。”

    苏木微一抬手:“君服请起,若非是你,本官已经为国捐躯,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又何罪之有?”

    他这么一说,谢自然心中更是羞愧,一咬牙,坦然道:“学生其实早就藏在不远处的山冈上,抱着袖手旁观的心思。看到大人为国家民族而不可惜身,学生羞愧得无地自容。”

    说着话,他就将仇钺和自己的布置一字不漏地说给苏木听了。

    因为到处都是民夫的欢呼声,谢自然的话也就苏木一人听到。

    一切都明白了,苏木立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心中不觉一阵恼火:好,好得很,仇钺,既然你要找上我苏木,我若不是反击,你还真当我是一团任人搓圆捏扁的面团。

    他原来的打算本不过是让胡顺将真实历史上本属于仇钺的平定安化王叛乱的功劳夺过来,现在想来,好,这个功劳不但要夺,还得做些什么,将姓仇的也算进去。君子当以直报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王道。

    仇钺,咱们的事情没完!

第七百章 咬碎牙齿和血吞

    听到谢自然将仇钺的毒计和盘托出,苏木心中怒极。

    但表面上却浮现出温和的笑容,他真起身来,一把就拜在地上的谢自然扶起,“君服,其实你先前带着人马一去不回,以你的手段,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不知道。本官只需微一思索,就知道这其中定有不对。你能在关键时候杀出来,说明你在民族大义上并不糊涂。这人在大的关节上只要站得稳,就是一个正直君子,至于小节,却不要紧。”

    谢自然一脸的羞愧:“多谢学士当头棒喝,小生受教了。小生就算是拼出一条命不要,也需护得学士周全。”

    说完话,一咬牙挺直身体,从怀里掏出火石点燃了一支火把,就扔在大车上。

    看着熊熊燃起的火焰,就有民夫惊问:“谢相公你这是为何?”

    谢自然大喝道:“不过是十来车财物而已,左右也就百余两银子,算得了什么。不烧了,轻装上路,休要耽误了苏学士的行程!”

    火苗子蹿起一丈多高,呼啦啦地舔着碧蓝的天空。

    那光甚至盖过了灼热的阳光。

    一百多两银子的财物,说烧就烧,苏木心中忍不住赞了一声:这个谢自然,还真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他今年也不过十六岁,再磨练上十几年,必然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可惜此人没有进入官场,否则,倒可以提携一二。

    火光冲天,原野一片开阔,山野苍茫。火光下,阳光下,黄土高原如同要融化了,金灿灿地流淌着。

    苏木忍不住长啸一声,“大漠风尘日色昏。”

    谢自然接着一声大喝:“红旗半卷出辕门。”

    “前军夜战洮河北。”

    “已报生擒吐谷浑。”

    “哈哈,哈哈!”

    两人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很快,战果就出来了。

    本战,苏木和谢自然斩首三级,捕获四匹鞑靼战马。

    当然,民夫也死一人,伤六人。

    死亡那个民夫,上奏朝廷之后,自有抚恤。当然,那点抚恤经过层层克扣之后也剩不了许多。于是,谢自然又掏了二十两银子补上去。至于受伤的民夫,每人都有五两。其余一人二两。

    见谢自然如此大方,众人都是一阵欢呼。

    心中都是后悔,早知道伤者有五两银子可拿,先前同鞑靼人作战的时候,应该再勇猛些。

    斩首三级,那可是不小的功劳,自不能便宜了边军。

    苏木就命赵葫芦拿出文房四宝,一挥而就,将一篇捷报写得花团锦簇。自然,谢自然的名字也要落在上面。

    看苏木在瞬间就写出一篇折子来,一手行书如此漂亮,谢自然心中更是敬佩:不愧是状元公,这份折子虽然普通,可这种公文也没那么多讲究。单就这手字,已然开宗立派了。如果能够有这样的老师,却是我谢自然的造化。

    本来,谢自然对参加今年的乡试本没什么想法。能中固然是大喜事,实在中不了,也不打紧。他赚下了巨万身家,生活无忧,又有秀才功名,在地方上也是个有身份的人物。

    至于能不能做官,倒没有什么执念。

    如今,心中突然有种中举的渴望了。

    “学士,谢自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写不写晚生的名字,却不打紧。”

    苏木一笑:“非也,若是君服今次得了举人功名,倒不妨入仕为国家效力。但以你这份功劳,得个官职不在话下。鞑靼人屡屡犯我边界,屠戮我大明子民。君服武艺出众,真该为国效力才是。”

    谢自然这才不反对了。

    其实,这事苏木已经想得明白,又爱这个文武全才的秀才。此人若是依征途一路考上去,等到他中了进士,也不知道还得等多少年。不如现在就进官场,边军中正缺人才,尤其是文官。

    以谢自然之才,若是在内地做个知县、县丞,只怕发挥不出他身上的才能,倒是埋没了他。

    而且,谢自然刚才能够坦然告诉自己仇钺的毒计,从官场的潜规则来说,已经算是投入了他苏木的门庭。

    对于自己的手下,他苏木当然要好好提携。

    以苏木在皇帝那里的情谊,又有这件军功在手,给谢自然在边军弄个从七品的文官职务当不在话下来。

    很快,捷报就以八百里加急送报京城。

    ************************************************

    正如仇钺所预想的那样,那一队鞑靼人探马在回程的时候,正好进入了边军的伏击圈。

    仇钺想得也是美好,鞑靼人在伏击了苏木的车队之后,又押送着大量的辎重,肯定走不快,到时候,边军只需一个冲锋,就能解决战斗。

    却不想,这队鞑靼人竟然没带任何东西,见到边军之后,竟仗着马快,只一个瞬间就杀出了重围。

    边军虽然出动了一千人马,可都是步兵,等到鞑靼人跑得没影,队伍都还没有展开,只能看着鞑靼人的马屁股吃灰尘。

    忙了半天,结果一无所获,反赔进去了上万两开拨银子,仇钺气得将传令兵抽得浑身是血。

    明朝军制糜烂已久,军户制度实行了一百多年,部队根本就没什么战斗力。说句难听点的话,明军不过是一群拿着兵器的农民而已。叫他们种地可以,上阵杀敌嘛,就不那么靠谱了。

    说句难听点的话,一但边境战端开启,仇钺手下一万多兵卒中,真正能够派上用场的也只有一百多家丁。

    对于这样的战果,仇钺气恼的同时,也在意料之中。

    不过,他心中也是奇怪,看鞑靼人的情形,好象没在苏木手头讨到什么好,难不成苏木手下那群民夫比老子的士兵打仗还凶?

    很快,就有探子就苏木和鞑靼人那一仗的情形报到仇钺这里。

    一切都明白了,原来苏木能够全身而退,完全是因为谢自然。

    “谢自然,好,好得很。苏木迟到都要离开陕西,本帅或许拿他没有法子。可你却是土生土长的陕西人,本帅要想拿你,有的是手段,等着瞧吧!”

    仇钺牙都快要咬碎了,琢磨着怎么才能给谢自然一点颜色瞧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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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主要讲述了这里是大明弘治末年,宽厚的弘治皇帝,飞扬跳脱的正德,精彩纷呈的官场现形记,看一个普通现代人如何玩转情场官场。作品在“移动和阅读”火热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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