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 这宫里都是无根之人
陕西布政使司这个行政机构单从地域上来看,应该算是明朝的省一级政区中最大的一个。
明承元制,不过,和元朝不同,却没有行省一说。
朱元璋统一天下之后,将中国分为两京、十三个布政使司。两京自然是南京和北京,十三个布政使司分别是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四川、江西、湖广、浙江、福建、广东、广西、云南、贵州。
这其中,陕西布政使司管辖着后世的陕西、甘肃、宁夏全境和青海的一部分,地域尤其广大。且境内有鞑靼、藏、回、汉等多个民族。又有边患和三边,政情尤其复杂。
去这种地方做大宗师,主持来年乡试,肯定是一件苦差事。
说到这里,刘瑾心中一动,做大考差乃是明年秋季,在此之前,苏木还得承担去巡按地方政务的责任。
陕西一地,地方政务说起来其实也简单。在农业社会中,陕西布政使司的农业区仅仅局限在关中平原富庶地区。如果那样,也未免太便宜苏木了。
陕西的巡抚是出了名的难当,那是因为那地方应该是国防前线,又设了三个大型的区。因此,要想做好地方官,首先得跟边军搞好关系。
为了个苏木制造麻烦,何不让他随便巡按当地的军务。
边军那些一文汉们是好相以的,苏木又没有军方背景,如果插手军务,搞不好会弄出乱子来。一旦有了麻烦,就不是半年一年能够解决的。
嘿嘿,咱家这个计策还真是妙啊,本公公今天怎么就开了窍,变得聪明起来了?
刘瑾的思维立即拓展开去,他越想越兴奋,立即将这个心思同那个手下说了。
那个太监今天本就有意来讨刘瑾的好,自然是一通恭维,弄的刘公公大为高兴,立即道:“明日咱家就同万岁爷说去。”
那太监小心地说:“干爹,这事急不来的。苏木和干爹你都是万岁爷心目中最看重之人,如今苏先生好不容易得了状元,点了翰林,就这么外派出京,怕是万岁爷不肯答应的,先缓上几月,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不迟。”
刘瑾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气道:“计是好计,可惜还得等上一阵子,真真叫人不耐烦,咱家都快迫不及待了。”
那太监又恭维了刘瑾几句,便道:“干爹,儿子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若有说错的地方,还请干爹你恕儿子不懂事,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刘瑾今天心情大好,一挥手:“便说就是,恕你无罪。”
那太监:“干爹,苏先生的本事,宫中之人都是知道的,智力计百出,将来必定又是一个李东阳李阁老。这样的人物,大家避之惟恐不及,干爹你又何必要同他过不去呢?干爹你老人家和苏先生都是东宫旧人,系出同门,要想修复这个关系也不难。正如干爹你说,苏先生爱财,投其所好,未必不能和他和解。到时候,苏先生一旦和干爹和好,那张永想不完蛋都难。”
却不想这话触怒了刘瑾,他一张脸顿时青了下来,喝道:“你胡说什么,滚出去!”
那太监没想到刘瑾说翻脸就翻脸,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话,心中一片冰凉,额头上有冷汗滴下来,忙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仓皇地退出值房。
看着手下的背影,刘瑾余怒未消,狠狠地将一口带绿色的痰吐在熠熠发光的金砖上,那绿色显得非常醒目。
“瓜怂,真真是一个瓜怂,气煞咱家了!”恼怒之中,一口陕西方言脱口而出:“那怕那苏子乔,咱家却不怕。不都是万岁爷心中看重的人吗,你苏木是有才,可论起私人情分,我刘瑾却要强过你三分。”
“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竟然想着用钱去收买苏木。苏木是那么好收买的,这鸟人赚钱的本事了得,如果不出意外,十年之内当成当世最有钱的人之一。我刘瑾又没有把持盐政,又没有开钱庄,又能拿出多少钱出来,才能叫苏木动心?”
“还有,这世界上什么都是假的,惟有权财才是真的。咱们家苦了几十年,如今好不容易做了司礼监的管事牌子,正是敛财的好机会。咱家的手下那么多人要吃饭,那么多庄子、宅子要买,手头也紧得很。惟恐钱不够多,你这混蛋却要要咱家把手头白花花的银子拿出去,做梦!”
“还有,你却不明白,权力这种东西可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只能由一个人说了算,如今,苏木和张永已经直接挑战到咱家的地位了,这情形,还有妥协的可能吗?”
想到这里,刘瑾有抬头看了看外面亮如白昼的庭院。
这里是司礼监值房,自从先帝长住西苑以来,大明朝的统治核心已经转移到这里来了。
而司礼监值房,直接掌握批红大权,更是着核心的核心。
可以说,掌控住这方寸之地,就算是掌控了普天之下率土之滨。
真到那个时候,那种天下尽在我股掌之中的感觉真好啊。
这就是权力,权力就如同一杯美酒,一旦你尝到它的滋味,就再不肯放手。
可是,从洪武年到现在,执掌司礼间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最后能够善终的又几人?
位置只有一个,你一旦坐在这上面,下面几千双眼睛都盯着你,恨不得你快些完蛋,好给他们腾出位置来。
所以,你得随时提高警惕,将潜在的敌人一一扼杀在摇篮之中。
张永是必须扼杀掉的,就算苏木和他的同盟瓦解,以苏木的手段和在皇帝那里的情分,未必就不能扶植起另外一个张永。
所以,他也必须被扼杀掉。
万岁爷那里的情分,我刘瑾必须独占。
这才是司礼监掌印应该做的事情。
突然之间,刘瑾理解了当年徐灿为什么要四面树敌,甚至不惜挑战正德皇帝的缘故。
这宫里的人不同于文官,上头有座师照应,下面有同年同窗门生互为呼应,牵一发而动全身。宫里的人都是没有根基的,一旦倒下,也没有任何一人替你说话。
只有权力,牢牢把握在手头的权力,才是你最可依靠的。
第六百五十九章 花烛夜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北京的天亮得早,也黑得早。
苏木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人送进了洞房。
实在是醉得厉害,刚一进屋,就直接倒在了床上。
“苏木,苏木,你终于来了,叫我好等。”惊喜的声音传来,苏木竭力睁开眼睛,就看到胡莹那一张郁闷的脸。
胡莹常年使刀弄棍,生性好动,怕热。身上的大红吉服早就脱掉,团成一卷,乱糟糟地扔在床头。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竹布薄衫,高挑的身材凹凸有致,有一种这个时代女子所不具备的健康的,惊心动魄的美。
苏木满眼都是眼屎,脑袋也发着懵,他叫了一声:“别闹,别闹,我实在是不行了,让我睡上一会儿吧!”
“不行,不行,醒醒。”胡莹气恼地使劲地摇着苏木,怒道:“这成亲实在是太没意思了,早知道就不拜堂了。”
苏木倒是被这话惊了一下,脑袋稍微情形了些,迷糊地问:“莹儿,你究竟怎么了?”
胡莹一用力,将苏木拉得坐起来,又将一个枕头塞到苏木的背后,忿忿道:“都一整天了,都一整天了。从一大早开始,我就被几个婆子摆布,又是化妆,又是穿衣裳。然后就被一个盖头蒙了脑袋,坐了半天,什么也看不到,跟个瞎子一样。”
胡莹活泼好动,被人当瞎子一样牵着到走了两三个时辰,气闷得快要发疯了。
“好不容易等和我拜完堂吧,本以为这件苦差事已经结束。可是,又被她们关在这屋里,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想出屋去吧,又被人拦住,说是不到明天天亮不能出门。否则,就是不吉利。真真是闷杀人了,早知道就不成亲的。”
“还有,你又不来陪我。现在总算过来了,又喝成这样,太不象话了!”
听到胡莹的话,苏木“哈哈”一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胡莹恼了。
苏木正要在逗她几句,突然间,一阵隐约的痛从脑海深处袭来,让他忍不住叫了一声:“疼。”
胡莹自然明白苏木这是酒劲发作,顾不得发火,就埋怨道:“不能喝就别喝这么多,爹爹以前也跟你一样,经常喝得烂醉。等着,我喂你点茶水,多喝点水就好了。”
说着,就端了一杯茶喂进苏木的嘴里。
清凉的茶水流进早一干得冒烟的嗓子里,苏木感觉舒服了许多,正要说声谢谢,却发现自己突然有了生理反应。
原来,天气热,胡莹穿得少,刚才又扶着苏木,已经发育的胸脯正好挨着苏木的脸。
苏木毕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自从穿越到明朝之后,因为有心做一个大名士,爱惜羽毛,从来不去青楼楚馆寻欢发泄**。到现在,他只同梅娘有过一次肌肤之亲,而且,那日的情形还比较诡异,并不让他觉得有丝毫的美好。
今日,苏木突然想起:这可是我的洞房花烛夜啊!
又想起自己这两年来和胡莹的风风雨雨,悲欢离合,心中突然有一股浓重的爱怜涌上心头。
“好了,好了。”苏木伸手推开了胡莹手中的杯子,笑道:“莹儿,你忍耐些,我这不是来了吗?”
胡莹恼道:“你来了又如何,醉成这样,话都说不囫囵,也许说不了几句话就会蒙头大睡,一样无聊的很。”
苏木嘿嘿笑着:“尽在无言中这句话你听说过没有。”
胡莹:“我没读过书,你说的话却听不明白……啊……你在干什么?”
话还说完,苏木的手已经抱在她腰上。
胡莹以前虽然和苏木牵过手,山盟海誓过,可那是特殊情况。被苏木这样亲热还是第一次,顿时被吓了一跳。
这一声尖叫在夜里很是响亮,苏木也被惊得一颤,酒又醒了三分。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窗户下传来“扑哧”的轻笑,听声音却是胡家的几个贴身丫鬟。
原来,她们跑过来偷听了。
“谁?”苏木恼了,他最讨厌这种陈规陋习,居然被人偷听,是可忍,孰不可忍。
外面的几个丫鬟,咯咯地笑着,如受惊的小鸟一样逃走。
苏木笑了笑,转头一看,却见往日间大大咧咧的胡莹好象也意识到什么,红着脸低下了头。
“妹子……”苏木叫了一声,又将手伸了过去。
手中,胡莹身子一颤,“恩”了一声,却不说话。
苏木又解开她的腰带,这个时候,胡莹的声音颤起来:“娘说了,要吹灯的。”
“哈!”苏木大笑起来,一伸脖子,“呼”一声吹出去。
灯光熄灭,屋中彻底黑了下去。
“好小!”
“不要。”
“好细!”
“不要!”
“妹子……你就不能换句话?”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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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莹房间的烛光全熄灭了,这是一种令人陶醉的黑暗,如同陈年老酒,一时,风光旖旎。
相比起这里,苏府的洞房里却是灯火通明。
苏木下午时就出了府,赶去胡家。
苏府的婚宴直到晚间才散去,自然是宾主尽欢。
喧哗的苏家到终于安静下来,一切都已经入睡,只红红的烛光还在微风中不住摇曳。
吴小姐,不,此刻应该叫吴夫人了,她自从被苏木揭了盖头之后,也不知道在新房里坐了多长的时间。
桌上的酒菜已经凉了下去,蜡烛也燃到了尽头,“劈啪”一声,有几点灯花跳出来,将正在一边低头假寐的丫鬟惊醒了。
按说,洞房花烛夜是属于老爷和夫人的,丫鬟们不能进来打搅的。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老爷死活也不回家。
怕夫人心中悲伤,小蝶忙叫丫鬟过来侍侯,陪吴夫人说话。
不过,实事证明这不过是小蝶的多余的担心,吴夫人看起来一切如常,表情也很恬淡,和丫鬟们有说有笑,这叫大家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到了半夜,丫鬟实在顶不住了,竟然坐在椅子上迷瞪过去。
听到灯花的爆行,她这才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吴夫人依旧端正地坐在那里,面上带着微笑。
丫鬟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有些慌神,急忙换了几支红烛,又道:“夫人,从晌午到现在,你还粒米未粘牙。要不,奴婢叫伙房将菜热热,你好歹也吃些儿。”
“不了,我却没有胃口。”吴夫人和蔼地笑着,说道:“老爷还没回来呢,等下若回来,正好撞见妾身据案大嚼,却是不好。”
吴夫人说的本是一个笑话,可那个丫鬟听到耳中,心中却是一痛,眼泪就下来了:“夫人……夫人,你好歹也用些吧!”
吴夫人站起身来,走到丫鬟身边,掏出手帕递过去,和气地说道:“看你,好好地说着话儿,怎么就哭起来呢,快擦擦吧!”
“谢谢夫人,奴婢,奴婢……”用手帕擦着眼睛,小丫鬟的哭声大起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小蝶进得屋来,狠狠地瞪了丫鬟一眼:“下去吧,大喜的日子,你号什么丧。”
等到丫鬟退下去,屋中正剩下两人。
小蝶才叹息一声:“夫人……”
话还没有说完,吴夫人就打断道:“老爷可是还在胡府吃酒?”
小蝶点点头:“先前赵葫芦回来说,老爷一到胡家,就被人抢了过去。他也是没有办法,抵不过人家人多,被赶了出来。”
说到这里,小蝶一脸的愤恨:“果然是个军户出身,做起事来还真是肆无忌惮了。”
吴夫人反安慰地小蝶:“小蝶,胡大人是锦衣亲军经历,锦衣卫自来就是肆无忌惮的,也不奇怪啊!”
小蝶更是咬牙切齿:“这胡家的人人品可差得很,当年在保定的时候,胡家将想过要招老爷入赘。老爷乃是人中龙凤,如何肯做这种不要祖宗的事情,没得惹人耻笑不说,还坏了自己前程。”
“为了逼老爷就范,胡家甚至还将他关押在庄子里。若不是胡进学还有些良心,老爷这辈子算是要毁在他们父女手上了。”
“后来,胡家见老爷一路科举,得了功名,自然拿咱们苏家没有法子。不过,见老爷前途光明,胡家人自然是不肯死心的。为了得好处,胡大老爷豁出去面皮都不要了,叫他女儿不断过来撩拨。我听人说,胡大老爷之所以有今天这种地位和权势,还不是咱们老爷从旁参赞。可以说,没有我们老爷,就没有他胡家的风光。”
“可越是如此,他们越不肯放手。特别是老爷如今又是状元公,更是京城中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所以啊,他们连脸面都不要了,甚至让女儿做两头大,就为了攀附我们老爷。”
“可是,他胡家如今好歹也是权贵,明面上还得不能做得太丢人。所以,这才将老爷留下来,做出一副老爷明媒正娶他胡家女儿的架势。可惜啊,这事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明白人。”
说到这里,小蝶冷笑起来:“胡家的野丫头有什么好,竟然将老爷迷成那样。姐姐,你怎么就不争上一争,一味退让的结果是洞房花烛夜都被人家给抢去了。”
第六百六十章 小轩窗正梳妆
说到这里,小蝶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道;“姐姐,小蝶说话没个遮拦,你不要放在心上。”
吴夫人却是一笑,笑得很平静:“没什么的,毕竟,老爷和胡家小姐是经过患难的,老爷又是个柔心肠的人,念旧,自然记得胡小姐的情分。也只有这样有情有义的男子,才值得我们以终身托付。小蝶,我们不但不应该生气,反应该高兴才是啊。”
小蝶没想到吴夫人说出这种话来,瞠目结舌半天,才负气道:“姐姐你是好人,可小蝶我却没这种胸怀。”
吴夫人又平静地说:“这里毕竟是苏府,是老爷的家。胡家和老爷可是有约在先的,将来他和胡家小姐有了孩子,都是要国继到胡家,继胡家香火的。孰轻孰重,老爷心中自然是清楚的,小蝶你也不用担心。”
吸了一口气,她接着道:“今日两边都是婚宴,老爷两头操劳,自然是非常疲乏的。到处都有客人要应酬,酒自然也要吃不少的。或许,老爷已经醉了。等他待会儿醒过来,自然就会回家的,你也不用担心。还有,老爷累成这样,咱们应该多多体谅,小蝶,等下老爷回来,不可使小性子。”
小蝶说不过吴夫人,只得道:“小蝶知道的,就依了姐姐。”
吴夫人又笑了笑:“小蝶,看模样,老爷还有一阵子才回来,我已经一整天没用饭了,叫伙房将菜热热可好?”
小蝶忙站起来:“我这就叫人热菜,姐姐也饿着了。”
不片刻,又是一桌酒菜送进洞房。
吴夫人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容恬淡,手也很稳定。
等吃完饭,看吴夫人这般情形,小蝶这才放心。
听了听外面打更的声音,已经是卯时了,她也知道老爷今天晚上是不可能回来的。
轻轻叹息一声,叫人收了碗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吴夫人,轻轻地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等到小蝶一离开,吴夫人面上的从容淡定不见了,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子乔,子乔,难道在你心目中,我还抵不过胡莹吗?”
就这么默默地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她这才愕然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坐了一个通宵。
看来,子乔是真的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洞房花烛夜给了胡莹。
在这场男女之情中,胡莹得了子乔的心,而我则只得到了一个名分。
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吴夫人突然有些迷茫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小蝶惊喜的声音:“老爷,你回来了,昨晚上你究竟去哪里了?”
吴小姐一个激灵,猛地喝道:“小蝶,老爷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可不能乱问。”
然后,又以不常见的敏捷,飞快地坐在梳妆台前,为自己补装。
可是,心中却是如此的慌乱,手颤得厉害,却无论如何也画不好。
突然,有阵微风带着浓重的酒气袭来,一只手提起案上的眉笔,轻轻地画在吴夫人眉间。
吴夫人闭上了眼睛:“子乔你回来了?”
苏木声音里带着疲倦:“回来了,那群锦衣卫的军汉真是可恶,灌起酒来简直就不要命,为夫到现在才脱了身,这才急忙赶回家来。昨天让娘子你守了一夜空房,是我的错。”
“老爷,什么也别说了。”吴夫人朝后面靠了靠,靠到丈夫宽阔的胸膛上面,“那群军汉是比较难缠啊,老爷你辛苦了。”
听到苏木的急促的心跳声,不知道怎么的,吴夫人突然有种安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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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既然举行完毕,苏木就安心在家陪着两个老婆。
一般来说,他都是一边住一晚的,好在两个女子都不是嫉妒之人,又没住在一起,苏木的后院倒是相安无事。
在他在家休养的这段日子里,新科进士们按照科举制度的程序参加了大朝考。
地点依旧是在谨身殿,考试题目诏、论、疏、诗、赋各一篇。
走到这一关的进士们可都是人中龙凤,在作文和学问上,谁也不比谁差。
到了这场考试,要想分出胜负,只能靠书法。
书法这种东西,在古代可是一件需要花费大量钱财的事情。因为书法练习需要临摹海量的名家书法,在市面上,一张两尺见方的书法大家的条幅,如黄山谷、蔡京等人的真迹,就足够普通人家吃一辈子的了。贫寒人家的书生,根本没可能看上一眼。
因此,苏木前通政司的同事们大多因为书法不好,落了榜,就连吴老先生也不例外。
吴老先生自会通政司做他的左通政,其他几个如牛得水等人,也都被任命为一县的知县,外派出了京城。
走的时候,苏木自然去送行,大家喝了个痛快。
说来也是意外,大朝考段知事却是中了。要知道,他虽然家道中落,可从前也是望族子弟,书法却是非常好的。这次就顺利地选了馆,以三十四名的名次,点了翰林,做了庶吉士。
正德一年的朝考,一共六百多新科进士参加,最后选了七十四名庶吉士。
庶吉士选馆之后,要在翰林院学习一年,散馆之后经过考核,合格之后才能被授予遍修一职,如此才算是真翰林。否则,就是假翰林。
当然,苏木是状元,直接就授为翰林编撰,殿试一结束就是真翰林。
等到大朝考结束,没几天,苏木就进翰林院当值。
成天随侍在正德皇帝身边,替内阁起草起草文件,替皇帝起草起草诏书,充当起贴身秘书的角色。、
闲暇的时候,苏木和正德皇帝会在西苑里跑跑步,游游泳,打打拳。
日子过得舒展,叫他恍惚间又回到当初正德皇帝还在东宫做太子时的年月。
一转眼,四个月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金秋时节。
苏木原本以为自己的生活会这么过下去,只等在熬上十年八年之后,再外放做一任堂官或者一省的巡抚,就可以入阁为相了。
未来,好象已经清晰可见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 大考差
老实说,这样的日子苏木还是很满意的。事少离家近,工资也不高,最重要的是又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
平日间又可以和正德皇帝一起在西苑玩耍,几个月下来,身体却比往日要强壮了许多。
回想去会试期间的患得患失,回想起因为怕撞车而吓得寝食不安,恍然如同一场大梦。
翰林院那边也没什么事,苏木每日去那里点个铆,有的时候因为公务耽搁,甚至连续十天半月不过去。
后来,翰林院索性就让苏木长驻西苑,在内阁值房值守。反正翰林院的杨廷和学士不也常年呆在那里,况且翰林院编撰主要的责任是协助内阁做事。
相比起苏木这个状元公的悠闲,榜眼康海好象不受重用的样子,从来就没被内阁招去西怨,平日间也就处理一些琐碎日务。倒不是内阁对他有什么成见,实在是康编休虽然在文坛名气极大,辈分也高,可就是一个书呆子,做事好象也不太靠谱。
干砸过几件事之后,内阁也不怎么去麻烦他了。
见这个好朋友好象混得不成,苏木也替他着急。翰林院的编纂和编休虽然有储相一说,可也就是个说法,只代表你比别人的起点要高一些。但如此你不通日常事务,将来未必就能大用。苏木依稀记得好象正统年间就有一个探花郎因为政才不成,在翰林院几年之后又在六部熬了一辈子,实在混不出头,到最后只能放到国子监了事。
对此,苏木也是爱莫能助。古人学而游则仕,可并不是人人都适合从政的。相比而言,康海更适合做一个纯粹的学者,这也是没奈何的事情。
翰林院其实人不少,今期选馆的庶吉士就有七十四名,再加上学士、编纂、编修,上百了。可能够自由出入西苑,与闻机要的也只杨廷和和苏木区区几人。
杨廷和资历拜在那里,也就最近几年就能如阁,至于苏木,怕也是当成未来的阁臣培养吧,现在只缺的是地方从政经验。
只不过,现在的苏木还没意识到,自己入阁的路上还缺了这么一笔资历。
苏编纂最近过得滋润,翰林院的人也没有去叨扰他,反正院里有事,杨廷和会直接说的。
老杨虽然看重苏木的干才,把他当成自己最得意的门生。可两人平日间也不怎么说话,以前正德皇帝是太子的时候,他们就闹得很不愉快。
这一日,杨廷和见了苏木,就道:“苏木,明日去院里一趟。”
“是,敢问可有事?”苏木点了点头,问。
杨廷和:“已经入秋了,再过得两月就要过年。后年则是大比之期,所以,明年各省都要举行乡试。按照科举场上的规矩,各省的乡试主考都必须从翰林院里派出。所以,院里要举行一场考试,本官推荐了你,去参加吧!”
“大考差?”苏木吃了一惊:“就明日,太仓促了点吧?”
所谓大考差,刚才杨廷和也说得明白了,就是在翰林院中选拔一省乡试的主考官。
这可是一个美差,最直接的是巨大的经济利益。
明朝科举考试结束后,考生都会给主考官送礼。而且,也有一定之规。比如乡试考场,中式新人给主考的红包一般都是二十两三十两,碰到家境好的,五十两也是有的。一省乡试,报名的考生至少有两千,最后得到举人功名的按照省份不同,如江南富庶地区,中个六七百也是有可能的。至于偏远地区,几只个总是有的。
一趟乡试下来,一个主考官光礼钱就能收好几千甚至上万两银子。
而且,按照明朝的科举制度,这只是正常的人情往来,不算贿赂。
翰林院的人俸禄极低,如苏木这样的正七品编纂,每月也就三两银子,还有一小半是食物和如同废纸的宝钞。
出京到地方省份对翰林院的人来说,简直就一次财富机遇。只要当上一任考官,足够普通人吃上一辈子的了。打个比方,只要你当上一届主考,立即就有几百万人民币的身家。
这还是其一,其二,当上一任大宗师大主考,录取几百个举人。这些人可都是有直接做官的资格的,将来说不准还能中进士,甚至做到封疆大吏的高位。可无论他们将来地位如何,见了你,都得恭敬地喊一声“恩师!”
这可是一笔雄厚的人脉啊,轻易之中就能在士林中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但,大明朝总共才十三个布政使司,加上两京,乡试又是三年一考。
正因为有如此的好处,历来为了各省乡试大宗师的位置,翰林院争得快要打破头了。
后来,见闹得实在不象话,朝廷就出了个政策。首先,每个翰林院的学士、编纂、编修一辈子只有一次到地方上主持乡试的机会。其次,要想拿到这个差事,得考试,择优选取。
苏木是今年进的翰林院,他自然也有参加考试的资格。
杨廷和也是例行公事地通知苏木一声,不等他再问,就转身离去。
苏木也没想过去做什么考官,首先他不缺钱,对于那几千上万两银子还不怎么看在眼里。
而且,他感觉自己现在出京还不是时机。有一年多时间没有呆在京城,远离中枢,现在好不容易捞了个随时驾前的机会。如今最重要的是尽快熟悉政务,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跑下面去当大主考,或许能够招收一大票门生,但失却大于得。
再说,他也有些舍不得家中的娇妻美妾。如今,小蝶也被他纳入房中。三个老婆,才一起过了四个月,正是蜜月期,自然不想离开家。
好在出京做大主考是需要考试的,苏木决定明天随便去考上一场好了,乱写几篇文章,自然考不中。
当然,也不能真的乱写,苏木现在好歹也顶着状元公的头衔,文章作得太差也跌了名头。
第二日的考试其实很简单,也就是一篇八股时文,一篇策问,一篇试帖诗。
没有功名的压力,苏木率性写来,感觉很是不错。
当然,要想在一百多人当中考进前十五,苏木并不觉得有这个可能。
自己的真实水平,在翰林院中也就排在六七十名里面吧。
考完,卷子审了五日,却中了。
第六百六十二章 命中率好高
苏木毕竟是新科状元公,他考中了大主考,其实别人也不感觉到意外。而且,他又顶着大名士的头衔,不中,才是咄咄怪事呢!
可自家的事情自家最清楚,苏木知道自己这半吊子的国学素养在满眼都是大知识分子的所在,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即便后天如何努力,底子在那里,一辈子也追不上同时代的学问家们。
中了也就中了,这事苏木也只能用自己人品爆棚来形容。
不过,如果自己考中的若是北京或者北直隶,甚至山东什么的大主考也好啊。但最后的结果是,他被派去了陕西。
那地方实在有点远,以这个时代的交通条件,一来一回,就得四个月,再加上秋闱那一个月,小半年过去了。也就是说,苏木明年五月份就得离京。
这事叫苏木很是郁闷,可表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欢喜的样子接受同僚们的恭贺,还自掏腰包请大家在京城最高级的酒楼上吃了一顿。
苏木人品坚挺,人家康海的人品更硬,直接得了江西的大主考一职。那地方在国朝一百多年以来,几乎承包了一半的进士名额。得到这个消息,将翰林院的其他人嫉妒得眼珠子都绿了。
吃完酒,人有些微醉,苏木心情好了许多。
转念一想,陕西那地方人接地灵,是个出人才的地方。比如康海,比如李梦阳,还比如刘瑾可都是关中人。明年去陕西,搞不好还能收不少优秀的门生。罢,也就是半年而已,还是去吧!
出了酒楼,苏木脑袋有些发晕,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究竟是直接回府还是去胡莹那里。
作为一个现代人,这两个女人在他心目中地位同样重要,可以说,两边都是他的家。
苏木伸出手去,从路边的树枝上扯下一把树叶,一片片数起来:“云儿、莹儿,云儿、莹儿……云儿……咳,还是回府去吧!”
扔掉手中的树叶,一回想起几个女人同自己在一起的旖旎风光,苏木心中荡漾起来。
自从穿越到明朝之后,苏木爱惜羽毛,在男女之事上一向受得很稳,从来不出青楼楚馆。如今成了亲,加上又是青春年少,却识得其中滋味,同三个女人的感情更是浓烈。
回到家之后,天还没黑,苏木先去书房喝茶醒酒。
今日却是一个粗手大脚的丫鬟过来侍侯,苏木很是奇怪,问:“小蝶呢?”
要知道,在苏府,书房可是一个神圣的地方。而且,苏木又喜欢干净,看书的时候也不喜欢有人来打搅。所以,他在书房的时候,一般都是小蝶过来侍侯的。
丫鬟道:“回老爷,姨娘她肚子疼,在床上起不来。”
苏木这才“哦”一声,问:“可要紧?”
他这才想起来,小蝶最近身子不好,请了郎中过来诊脉,说是痛经,每个月那几天人特别难受。
丫鬟:“姨娘吃了热汤,已经歇了,也不算是病,休息两日就好。”
“这小蝶,怎么得了这个毛病?”苏木心中担忧,皱眉摇了摇头。
那丫鬟开始烧火给苏木煮茶,无奈手脚实在太笨,老半天也没弄好。
苏木更是郁闷,挥手让她出去:“算了,还是我来吧!”
正弄着,吴夫人就带着刚才那个丫鬟过来,微笑从苏木手中接过舀茶叶的小铁锤:“还是妾身我来吧,虽然比不上小蝶的熟练,却也是能喝的。”
苏木笑道:“其实我也就是这几天喜欢古法煮茶,权当试个新鲜。其实,这古法煮的茶没泡茶好喝,色香味却差了许多。汉唐时的煮茶之所以被炒茶代替,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吴夫人小心地敲着茶饼,道:“各花入各眼,其实古法茶饼经过发酵之后,饮之,对人的肠胃却是有好处的。已经入秋了,再喝绿茶,却要伤了脾胃。”
她侃侃而谈,苏木听得不住点头。
又定睛看去,却见吴小姐的皮肤比起往日又白皙了许多。这女人经过人事之后,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皮肤上也散发出一种若有若无的光泽,看起来如同一尊羊脂白玉。
又看到她细长的手笔和葱藕一样的手指,苏木感觉下腹有股热气涌起。
忍不住伸出手去抓住她的右手:“云儿。”
正在这个时候,吴夫人突然轻呼一声,猛地站起身来,走到痰盂前,就“哇”一声吐出一口口清水来。
这一吐,只吐得满眼都是泪光。
苏木被这突然出现的一幕惊得呆住了,半天才走上前去扶住她,急问:“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凉,快来人啦,请郎中!”
“不用,不用。”吴夫人用手绢擦了一下小嘴,微笑着说。
“怎么不用,都吐成这样了。”苏木顿时火了:“这病可拖不的,否则拖成大病可如何是好?”
见苏木气得额头上有请筋突突跳动,吴夫人笑了笑:“老爷,看你,怎么急成这样?”
“我能不急吗?”
旁边,那丫鬟突然尖叫一声:“夫人这是有喜了?”
“啊!”苏木如中雷击,半天才摇着吴夫人的手问:“究竟是不是?”
吴夫人娇羞无限,红了脸,低声道:“前两月,妾身的月信就没来,以前身子本就不好,也不敢肯定。这几日突然反胃,想来是的。”
苏木:“那,更要叫郎中了,快去请!”
这个消息让苏府上下一阵大乱,很快,赵葫芦就带着轿子飞快出门,将郎中请了回来。
最后,郎中凭了脉,说了一声:“恭喜,贵夫人这是喜脉,估计有三个月了。”
“哈哈,哈哈!”苏木放声大笑起来,这个惊喜来得实在太突然了。
说句实在话,他虽然是个现代人。但骨子里却是极传统的,很有点封建余孽的意思。比如,他就喜欢那种儿女成群的感觉。
对他来说,孩子是越多越好。
笑完,苏木一把抱住吴夫人:“辛苦夫人,你身怀六甲,还是早些睡觉,注意身体。”
吴夫人怀孕的消息自然惊动了小蝶,小蝶也欢喜得笑了起来,连念了十来声佛。、
见老爷抱住夫人,小蝶忙上前拦住,严肃地说:“老爷,从现在开始,你得跟夫人分房睡,这可是吴家的规矩。”
苏木大奇:“怎么要分房,没道理的?”
小蝶一张脸通红,良久,才小声道:“须防备伤了小孩子。”
当着这么丫鬟的面,不但小蝶,连苏木也大觉尴尬。
当晚,苏木就同吴夫人分了房。
小蝶也因为痛经,没和苏木在一起。
受到自己将要做父亲的好消息的冲击,苏木这一晚上睡得也很不塌实。
他在床上想,吴夫人都怀孕三个月了,最多明年七月就要生。我若是去陕西做考官,岂不错过了儿子出生的日子。在医学落后的古代,女人生育就如同在鬼门关里走上一回。在这种紧要的关头,我这个做丈夫的,自然要同她在一起才对。
不成,得想个办法辞了这个差事。
第二日,苏木去了翰林院,正好,杨廷和也在那里。
苏木就旁敲侧击地问,大明朝历史上又没有乡试的大主考最后没能去主持考试的?
杨廷和不疑有他,语气很是生硬地说从来没听说过,能够主持乡试,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只要没死,都要不辱君命。
“宣德四年广西乡试,有个主考得了重病。为了怕他死在任上,朝廷特意赐下棺木,以锦缎覆面,直接放在考场上。至今,依旧传为美谈。”
说到这里,杨廷和看了苏木一眼,“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
苏木无语,听老杨所说,你做大主考的,如果死不了,就得去考场。看样子,要想辞了这个差事,可能性不大。
而且,官场上所有人都视主持一省乡试为最大的荣耀,自己若是不愿意去,只怕要被人当成神经病。
想到这里,苏木更是郁闷到死。
到了下午,从翰林院出来,按照习惯,他今日要去胡莹那里的。
等到了胡家,却突然看到胡顺大开中门,乐呵呵地,亲自将一个六品官员送出门来。
这人苏木却是认识的,正是太医院的御医。
苏木先是一呆,难道胡家又人病了。
然后又笑了起来,国子监和文章,太医院的药方,这可是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两样东西。得了病,请太医来看,胡顺不是糊涂了吧?
原来,太医院的太医与其说是医生,还不如说是官员。在太医院要想混得风生水起,并不需要你有多高明的医术,首先你得懂得做官,其次要懂得看人下方子。
说句不好听的话,太医院本就是皇家医院,病人不是天子、皇后,就是公卿大夫,你若是下错了药,一个不小心叫大人物们吃出毛病来,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所以,太医院的方子大多温和,能不能治好病不要紧,首先不能吃死人。
所以,他们手下开得最多的就是小柴胡汤。
什么大枣、苟且、党参之类的滋补品,更是用得麻利,为的就是一旦病人有个好歹,将来追查起责任来,还有个交代——这些药可是吃不死人的。
这个太医也认识苏木,见了他,就一拱手,高声道:“原来是苏学士,恭喜,恭喜!”
苏木一头雾水:“你恭喜我什么?”
“恭喜苏学士就为人父了,刚才胡大人请下官过来给胡夫人看病,下官一看,正是喜脉。已然珠胎暗结两月有余了。”
“啊,胡莹怀孕了!”苏木吃惊地张大嘴巴,两个老婆同时有喜,命中率好高啊!
第六百六十三章 三边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胡进学喜滋滋地带着两个下人提了一串鞭炮出来,点燃了,“噼劈啪啪”地响起来。
大红色的纸屑满天飞舞,落到众人一头一脸。
几乎所有的胡家人都放声大笑起来,这个巨大的动静将苏木的下半句话震得咽回肚子里去了。
须臾,鞭炮放完,胡顺哈哈大笑一声之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收起了笑容,对那太医喝道:“黄太医,你这话说得却不对,什么苏学士喜为人父了,这可是咱们胡家的种,将来是要姓胡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得叫我爷爷。”
这突然吼出的这一句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用担忧的目光看着苏木。
要知道,在古代,自己的孩子随了娘家的姓,简直就是一件让人忍无可忍的事。换成别的人,只怕立即就会发作。、
大家也担心苏木面子上挂不住,同自家大老爷起了冲突。
黄太医想起苏木和胡顺之间的协议,苏木贵为状元公,又是天子跟前最得宠之人,乃是京城政坛新贵。他的事情,黄太医自然是知道的。
想不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却引起胡顺胡经历这么大反应,以至弄得如此尴尬。
只得讷讷道:“是是是,胡大人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胡顺这才高兴了一些,将一叠发展银行所发行的钱票塞在黄太医手头:“进学,送太医。”
然后,笑眯眯地看着苏木:“贤婿,正等着你来,来来来进屋说去,你丈母娘也有话要同你讲。”
苏木忙问:“莹儿呢?”
说句实在话,听到胡莹怀孕的消息,苏木一是惊喜,二是担心。
惊喜的是,自己又要做父亲了。担心的是,怕胡莹也同吴夫人一样孕期反应强烈,很难受。
“我们两家的事情自己解决就是了,等下你再去见莹儿吧。”
“我们自己解决,解决什么?”
苏木大为不解,正楞神,几个小子冲过来,不由分说簇拥着苏木就进了府。
等到了大厅堂,胡莹母亲也在那里,一脸都是笑,见苏木进来,就道:“你也知道这个好消息了。”
苏木忙行礼:“已经知道了,小女婿也欢喜得紧。”
胡莹母亲道:“欢喜,大家自然都是欢喜的,可有的人却担心起来。”说着就斜视丈夫一眼。
胡顺也不掩饰自己的表情,大声道:“贤婿,反正都是一家人,今日老夫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刚才黄太医说了,莹儿这个喜脉有两个月了,肯定是男孩。当初咱们说定的事情,你可不能反悔。”
说着话,他面上的表情开始紧张起来。
苏木失笑,原来胡顺担心这个:“泰山老大人,据我所知道,这个黄太医医术也不怎么样。在说,这婴孩在娘肚子里,他有凭什么知道是男是女?”
“你这就不知道了,黄太医别的不成,可妇科却非常厉害。不信你去访访,他在太医院这二十来年,皇家可死过孕妇和孩子?而且,他每次定胎儿男女,从来就没说错过。苏木,你少跟老夫扯这些,我今天就问你一句,咱们以前的约定可算数。嘿嘿,你就算想反悔也不成,咱们可是有约书的。”
胡顺猛地一拍桌,面容扭曲了:“就算你现在春风得意,在皇帝那里受宠,可天大地大,道理最大,就算闹到天子那里,我胡顺也不怕你的权势!”
苏木只想笑,胡顺子嗣艰难,知道如果不是他答应胡家将来和胡莹生的孩子都姓胡,只怕胡家的血脉就要断了。因此,胡顺对于未来的孙子看得极要紧。
胡顺却不知道,苏木本就是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对于孩子将来姓什么,入父家还是娘家的宗祠,却不是太着紧。因为,苏木现在有三个老婆,将来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儿女。胡莹的儿女都姓胡,也没什么打紧。
可是,胡顺不知道,以己度人,就觉得苏木只怕要仗着在皇帝那里的势要翻悔,尤其是知道胡莹这一胎是儿子的情况下。
正在这个时候,胡莹突然从外面冲进来,动作显得非常矫捷。
屋中所有人都惊得跳起来:“不要!”
苏木大骇,一把将胡莹扶住:“莹儿,你现在可是有孕在身的,可不许乱跑乱动,否则伤了身体就不好了。”
胡莹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烦死了,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苏木:“你不想吐?”
“吐什么,不想吐。”
苏木这才松了一口气。
胡莹哼了一声:“苏木,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可得算话,不许反悔的。你既然已经答应了父亲,将来我的孩子可都是要姓胡的。今天,咱们夫妻俩可得当面将这话说清楚。”
听到这话,胡顺喜得叫了一声:“乖乖儿也,你总算知道疼为父了。”
苏木哈哈一笑:“我又没说过不同意啊,这不才知道这个消息,结果就被泰山老大人给拉进来说话,我正莫名其妙呢!”
“原来如此!”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听苏木不反悔,胡莹面上露出了笑容。
大家也没想到苏木这么好说话,不但胡顺,就连胡莹母亲也老怀大畅。
既然已经说妥了这事,也没什么好吵的。
苏木今天自然是要住在胡家的,不过,叫他郁闷的是,同吴夫人一样。在知道胡莹怀孕之后,苏木也被迫同她分居了。
**,正是食髓知味的年纪,苏木心中的骚动难以平息。
无奈之下,只得到书房看书,又耐下烦同岳父说话。
说句实在话,他和胡顺以前有过许多矛盾,两人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只说了几句话,说了说最近政坛上的新鲜事儿,翁婿两人就无话可谈,顿时冷了场。
就这么闷坐了半天,胡顺咳嗽一声:“贤婿,老夫最近有件事委实把握不好,想请教请教你。”
苏木问:“泰山老大人请讲。”
胡顺:“最近,陛下有意整顿军务,想派老夫去巡查三边。”
苏木顿时来了精神:“哪三边?”
第六百六十四章 太仓促
所谓三边,这涉及到明朝的军制。
明朝的军队总的来说分来边军和卫所军队两个部分,卫所军驻扎在内地,遇到战事之时,卫所自备军械粮草,在军官的带领下出征,因为已经退化从转事耕作的农夫,已经毫无战斗力。
所以,明朝历次对外战争,主力都是驻扎在边境线上的边军。
边军是专业军人,装备和训练都非常不错。
有因为驻防地不同,防区不同,分为九个部分,称之为九边。
这九边分别是:辽东镇、蓟州镇、宣府镇、大同镇、太原镇、延绥镇、宁夏镇、固原镇、甘肃镇。九边主要依恃边墙为守,墙外又设有营、堡、墩、空等工事,而鞑靼则时或驻牧墙下。
后人在读明史的时候,经常在书上读到“传檄九边”,“巡阅九边”,指的就是这九个军事重镇。
胡顺所说的三边,也不知道是哪三边,苏木很是好奇,忍不住问。
实际上,正德年的历史总体来说就是一部战争史。正德在位时间不长,总共才十八年,可大大小小却打了五六场战争。最著名的自然是南下平定寰壕之乱和应州战鞑靼小王子,这其中,明朝和鞑靼先后有五次交锋。
身处于这个历史时空段,苏木对于军事自然也是十分关心。作为正德皇帝的贴身秘书和一个习惯了和平生活的现代人,他自然是没办法带兵打仗的,可作为辅弼,居中筹划做些后勤工作还是可以的。
寰壕之乱且不说了,如今,明朝和鞑靼之间的军事对峙已经很多年,主要战场都在大同一线。
也就是从这个时代开始,宣府、大同乃是大明朝势力最雄厚的军镇。
苏木心想,难不成胡顺要去大同公干。
胡顺听苏木问,回答说:“延绥、宁夏、固原。”正是现代社会陕西、甘肃、宁夏三省。
这下,苏木才吃了一惊,忍不住道:“这可巧了。”
胡顺:“怎么巧了?”
苏木苦笑这将自己明年将去陕西主持乡试一事同胡顺说了,道:“小婿要去陕西,泰山老大人也要去陕西,大家还真要做了一路啊!”
胡顺:“什么一路,贤婿主持乡试,自可呆在西安城中,老夫却要去陕北喝风吃沙,不能比的。再说,你明年主持乡试,要出京还早得很。三边地方实在太大,事务也多,老夫年前就要动身,只怕这年也不能在京城过了。”
其实,锦衣卫去军队办差也是明朝政治制度中的一个常态。历来如九边这种军事重镇,军队中就免不了要设置监军。军队的监军系统总的来说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东厂系统,另外一个就是锦衣卫系统。
一支军队一般都有一个太监担任监军,除了太监监军外,还有两个锦衣卫。
另外,遇到大的战役,朝廷还会派出一个文官作为督帅。
如此一来,文官、军队勋贵、内侍宦官、锦衣卫,相互监视,相互制衡,可保证军队不至于有做乱的可能。
当然,有利必有弊,相互制衡的结果是军队效率低下,战斗力嘛,好象也不怎么样。
新君亲政,新人新气象,朝廷各部门都要换些人。尤其是边军这种地方,更是要重点关注。
胡顺这次去延绥三边,主要就是巡查锦衣卫的监军体系。
他是锦衣卫经历司经历,直接掌管人事,自然要亲自跑上一趟。
“泰山老大人不在京城过年啊!”苏木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整顿锦衣卫人事的重要性,就问:“也不知道老大人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莹儿怀孕已有两月,最迟明年六月就要临盆,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赶回来。小婿明年五月就要出京,如果到时候家里没人,却叫人担忧。”
胡顺苦着脸:“谁说不是呢,莹儿这次怀的可是男孩,是我胡家的大孙子,自然要有人守在家中才放心。可是,三边军务如此繁杂,老夫估计明年十月能回京城就算顺利的了。到时候,没准还得同贤婿你一道回来。”
“什么,要去这么长时间,怎么可以?”苏木心中开始担忧起来。
这才是真的叫人郁闷了,他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做父亲,根本没有经验,总觉得还是要呆在妻子身边才稳妥。
可没想到不但自己要出京城,就连胡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成,得想个办法推了陕西乡试主考官的差使才好。
家里没人,若是莹儿和夫夫人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苏木心情一团混乱,再无心说话。
这一夜苏木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这事,自然睡得很不塌实。
第二日,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西苑。
看苏木不住打着哈欠,正德笑问:“苏卿怎么疲倦成这样,须知色来刮骨钢刀。听说你家中有三个千娇百媚的娘子,想必是夜夜**。长此以往,你这个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头就要被朕给抢去了。”
正德皇帝嗜好武艺,对于女色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对于苏木一口气娶了三个老婆,又看起来一副被酒色淘虚了身子模样,感觉非常不以为然。
大丈夫,功业未立,岂能沉溺于小儿女情怀中?
因为没有外人,正德说话也随便,旁边,几个小太监掩嘴偷笑。
苏木正想着该怎么说起这事,正德一问,正中他的下怀,就苦着脸回答道:“陛下,臣可不是万岁你所想象的那样。也是巧了,臣的两个夫人都怀有身孕,为了照顾她们,臣已经连续两夜没有睡个囫囵觉了。”
正德:“哈,恭喜爱卿,你竟然要做父亲了。不过啊,这女人怀孕,自有府中下人服侍,也不用你亲自照看。”
苏木:“臣乃是单传,对于子嗣看得紧。总归要将苏家的血脉延续下去,才算对先人尽了孝。故尔亲自看顾怀孕的妻子。”
正德点点头:“确实是,朕和爱卿都是独苗,子嗣一事,确实很要紧的。”
苏木打蛇附棍上,忙道:“陛下,臣的两个妻子的预产期,一个是在六月,一个大概在七月。可五月份,臣就要去陕西,主持秋闱。等回到京城,只怕已是年底。错过了初为人父的重要时刻,却是人生中的一大遗憾。”
正德叹息一声:“谁说不是啊,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千里,有的事情却不能尽如人意。不过,你有一句话说错了。不是明年五月份去陕西,你过几日就要出京。”
“出京,做什么?”苏木惊叫出声。
“巡按陕西地方学政。”
苏木:“太仓促了吧,可不可以打个商量?”
第六百六十五章 生育问题
所谓巡按,这个名头听起来好象很牛逼的模样。
特别是在后世的影视作品中,主人公被贪官奸臣陷害,正危机关头,八府巡按青天大人出现。手执尚方宝剑,将昏官斩于旗下。
然后,花好月圆,大团圆的结局。
一般人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这巡按一定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官。
但事实情况是,巡按一般都由正七品的官员担任,也就是临时性的职务。一般都由御使言官担任,派遣至各地巡视政情,有点像后世中央巡视员的角色。
但权力比起现代的中央巡视员却要大上许多,毕竟,巡按手握王命,直接代表天子的威严。所谓:代天巡狩,赞称巡按。
巡按一职除了由御使担任之外,朝廷通常还会从新科进士中挑几人出任,这已经是明朝政治的约定速成的规矩了。
苏木没想到自己还没向皇帝提出辞去陕西乡试大主考一职,现在又被安上了一个巡按陕西学政的头衔,而且,出京日期还提前到今年,连春节也没办法同家人一起过。
所以,他忍不住就叫了这么一声。
这个时候,正德突然一拳打过来。
正德皇帝就是这样,经常冷不防同苏木动手。刚开始吃过几次亏之后,苏木也提高了警惕。
此刻,见正德皇帝肩膀一动,苏木就后退了一步,叫正德的这一招黑虎偷心落了空。
正德一拳走空,大喜:“好,来来来,咱们再过上几招。商量什么,苏卿你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应该吗?”
接着就是一记扫堂腿,苏木无奈,苍鹰展翅,跃将起来,堪堪闪过:“可是……陛下……”
“别可是了,不就是生孩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也是常事。将来苏木你搞不好还要娶上几房小妾,生他十七八个孩子也很正常。你现在是初为人父,还觉得新鲜,将来就孩子一多,只怕也是烦了。”
一边说话,二人一边过着招。自然,都是花拳绣腿,毫无实战价值。
旁边观战的几个太监不住拍手,小声叫好。
一时间,谄词如潮流,只将万岁爷夸成了天下第一高手。当然,苏木先生也是并列第一的不世出高人。
正德打了一趟拳,连气都不带喘,显示出良好的体能:“苏木,这是圣旨,你就接了吧,不许反对。”
苏木大怒:“这是乱命!”急怒攻心,一拳轰出,正好同正德的拳头狠狠地碰在一起。
剧痛袭来,两人同时停下来,用左手摸着右手,大声喊疼,惊得太监们齐齐变色。
“好!”正德痛得面容都扭曲了,但眼睛里却全是欢喜:“这一拳有点意思,苏卿,知道朕为什么要派你巡按陕西学政和担任乡试主考吗?”
苏木:“臣如何知道?”
正德:“还不是朕对你的体恤,你不是穷吗,现在又有三个老婆,每个月才多少俸禄银子,如何养得活家人。难不成,将来还要去做贪官?去陕西主持一任乡试,怎么着也有好几千两入项,巡按地方半年,怎么着也能得几千两。你不但不谢朕,还来责怪,究竟是何道理。”
正德皇帝这么一说,苏木一阵无语,毕竟,人家是一片好心,自己总不能不领情吧?难道还能对他说:陛下,臣富裕得很,如今也有好几十万两身家了。
真说出那样的话来,怕是讨不好的。
想到这里,苏木顿时没有了脾气,恹恹道:“臣叩谢陛下隆恩。”
正德一拳挥出去,正中苏木的肩膀。
苏木没有了防备,被打得后退了一步。
正德小孩子脾气,将苏木吃亏,得意地大笑起来:“苏木,你也别谢朕,要谢就些刘伴吧,这事还是他提起来的。听说你们最近闹得有些不愉快,平日见了面也不说话,朕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够看出来。你们都是朕最亲近之人,朕自然希望你们二人能够和睦相处。刘瑾这个提议,朕准了。不但巡按一职是他经受的。就连你们翰林的大考差,他也……”
大约是发觉自己说出这种话来有些不妥,正德立即闭上了嘴巴,威严地看了周围太监一眼。
太监们都将头转了过去,装着什么也没听到。
“原来是刘瑾!”苏木好象有些明白了,看来,这一切都是刘瑾所为,想将自己调出京城一年。
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苏木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正德皇帝既然这么说了,苏木也无力在反抗。若是在纠缠下来,反叫正德皇帝觉得他苏木不领情,一味要同刘瑾闹矛盾,却是在驾前大大地失分。
这一天,苏木兴致都非常不高。
到了下午要离开西苑的时候,见左右无人,正德突然叹息一声:“苏木,早间朕不是说过,你我都是独苗,子嗣一事却是非常要紧的。如今,你就要当父亲了,朕却是非常羡慕的。说来也怪,朕比你成亲却要早上大半年,怎么朕的女人们就怀不上呢?”
皇帝突然谈起自己的私事,这事又涉及到皇帝**,苏木也不敢开口,只支吾几句,想要应付过去。
正德却怒了,低声喝道:“苏木,朕和你虽然份为君臣,可你我相交莫逆,事无不可对人言,朕和你说几句心里话就那么难吗?好,今日你我就抛开君臣关系不说,就当是江湖朋友说事好了。仅此一次。如何?”
见正德难得地发怒,苏木心中突然一凛,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确实,正如正德皇帝刚才所说,他子嗣艰难。
在真实的历史上,正德皇帝在位十七年,却没有生下一个皇子。以至于他在暴毙之后,无人可以继承皇位。朝廷无奈,只得将正德皇帝的堂弟兴王朱厚璁请进紫禁城,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嘉靖皇帝。
而嘉靖皇帝在位之后,因为继嗣还是继统问题上和群臣闹成一团,引起了一场持续十年的政治大风波,史称:大礼仪之争。
政治大风波的结果是杨廷和辞去内阁首辅一职,杨慎被流放云南,嘉靖皇帝也因为和文官集团的矛盾不和调和而撂挑子不理政事。
明朝就在这场内耗中由盛而衰。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正德没有孩子。
第六百六十六章 天子不能生育
正德皇帝今日突然问起这事,叫苏木有点措手不及。
其实,类似同样的问题,苏木在现代社会也遇到过。大学时同学间在一起,没事的时候很自然地会谈到女人。有的铁哥们,甚至还直接说到男女之事上面。
大家同住一个宿舍四年,彼此屁股上有几根毛都是一清二楚,自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这样的问题,都不觉得说起来有什么不妥。
更有甚者,宿舍的灯一关,更是变成一场小规模的性知识扫盲讲座。
突然间,苏木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即视感,眼前的正德皇帝就好象是自己以前在大学时的铁哥们。或许,他真忘记了君臣之别,将自己当成了真正的朋友吧?
如果苏木再回避这个问题,还真不拿正德当朋友了。
四下看了看,见周围再没有其他人。
苏木只得压低了声音,无奈地问:“大将军,你平日间只顾打熬筋骨,是不是不太喜欢临幸……那个,那个……”
苏木有些怀疑正德皇帝不太喜欢女色,根本就没跟皇后一起住。
正德听到苏木称自己为大将军,知道他已经进如了私人话题模式,心中一喜,回答说:“确实,朕平日间勤练武艺,日常政务也多,不怎么去皇后寝宫的。”
“多久过去一次?”苏木问。
正德想了想:“也不太久,一个月总归要去三五次的。”
“三五次,确实是去得少了些。”苏木以为自己找到原因了,便道:“陛下龙精虎猛,子嗣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不过,这种事情,成功率本就不是那么高。臣以前也看过诸如此类的书籍,什么洞冥子,抱朴子,什么黄帝……古籍上说,这男**阳交泰,其实每月也就那几日的一个刹那。问题是,你又不能确切知道究竟是哪一天哪一时,只能广种薄收了。”
正德摇头:“苏卿,朕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实话告诉你吧,太后对此事也比较上心,平日间也给朕选了不少妃子。也不太多,五六个总是有的。为了应付这个差事,朕雨露均粘,每个妃子那里,每月总要去上三五日的。可就这样,依旧是一无所获,真真叫朕烦恼了。”
说到这里,他一脸的郁闷:“感觉朕如果不让妃子们生下龙子,就无法向太后,向群臣百官,向天下百姓交代一样。”
苏木吃了一惊,忍不住道:“五六个妃子,每个三五日,这一个月下来陛下就没空闲过。这还是一心只打熬筋骨,对于女色却不放在心上吗?陛下,世界上没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啊!”
正德有点尴尬,又下意识地朝四下看了看,发现没有其他人,这次松了一口气。面皮微红:“是啊,根本就没空过一日。朕感觉自己也不是好汉,爱卿你可要保密啊!还有,朕的皇后和妃子们死活也怀不少,爱卿你一向智计过人,得给朕出个主意。”
“出主意?”苏木惊得叫出声来。
这玩意儿涉及到正德皇帝的**,他又能够出什么主意。
苏木穿越到明朝之后,生活窘迫,刚开始的时候,不过是想吃顿饱饭,被不家里人欺负,这才走上了科举这条路。
后来进入官场,做了天子近臣,只想就这么做一辈子太平权贵,其实,也没多大理想。
可正德这句话却叫苏木嗅到了一丝危险,历来伴君如伴虎,有的时候,一句话应对失措,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好在正德皇帝此人豁达率性,心胸宽广,是个很好相处的老板,苏木倒没有是好担心的。
可今天正德皇帝谈到子嗣问题,却已触碰到封建王朝的大忌了。
作为一个文官,你不能介入皇帝的家务事。而天家的家务事中,尤其不能介入皇帝的子嗣问题。
因为,皇帝子嗣将来也是要做皇帝的,这里就涉及到道统问题。
一个处置不好,你就掉进陷阱里面,永世翻不了身。
苏木也知道这个分寸,只得随口道:“或许,陛下政务实在太繁忙,累的吧,休息一阵子就好了。要不,找太医下个方子吃着试试。”
正德有些尴尬,苦笑道:“这种事情,朕在太医面前又如何开得了口。罢,反正朕也不过才十七岁,早着呢!”
见皇帝不提这事,苏木松了一口气,附和道:“万岁说得是,陛下今年也不过十七岁,急什么。臣倒是觉得有一句话说得好,‘瓜熟蒂落’这农作物结实,还得等到夏末,到秋天才成熟,人大概也是如此,急不来的。臣之所以要做父亲,那是因为臣今年已经二十有一,已值壮年。”
“所以,你这口瓜就熟了。苏卿的话说得有几分道理,朕甚以为然。”正德皇帝却是信了,觉得自己也不过才是十几岁的少年皇帝,没有皇子,也很正常。心节尽去,立即畅快地大笑起来。
皇帝是高兴了,可苏木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被派去陕巡按地方学政,心中就很是郁闷。问题是经过正德刚才这一打岔,他也没办法再提起此事。
这得在陪皇帝说了一阵话,告辞而去。
看来,离京一年,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也没得奈何。
从皇帝那里出来,苏木正要回家,不知道怎么的,心中突然一凛然,站住了,喃喃自语:“不对,不对,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正德皇帝结婚这么长时间,又有这么多妃子,平日间也近女色,可怎么妃嫔们就坏不少呢,年纪小或许是个原因,但不具备说服力。正德皇帝身体健壮,十七岁的年纪看起来更二十来岁的成年人一样。”
“那么,是妃子们的身体有问题,也不对。一个妃子或许不能生养,但不可能人人都是。”
“在真实的历史上,正德皇帝在位十八年,到去世时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壮年人了,可依旧没有孩子。那么,问题应该在他自己身上。”
“难道正德皇帝没有生育!”一个让苏木震惊的念头突然浮现在心头。
皇帝没有生育,这可是一件足以改变整个朝局的大事。
第六百六十七章 印证
如果正德皇帝真没有生育能力,将来百年之后,帝位空悬,也不知道老朱家的王爷们会争成什么样子。
要知道,苏木做为正德皇帝最看重的近臣,在没建立自己的人脉之前,身家可是同他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如果正将来大行,换别人当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苏木未必会有现在的风光。
倒是不他贪恋权位,其实,苏木也是一个没什么追求的人,对权力也没有什么爱好。可是,他现在和太康可是掌握正发展银行这个皇家最大财源的,将来新君登基,肯定会拿他开刀的。
即便正德皇帝福寿绵长,苏木的子孙也未必能够逃过这一劫。
况且,苏木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老天爷好象看不得他苏木现在的顺风顺水,总想着将已经发生变化的历史回归到他本来的面目。
搞不好正德皇帝会如真实历史上那样暴力毙,到时候,嘉靖登基,这可是一个刻薄的君王,不是那么好相处的。
无论是处于义气,还是处于对历史的畏惧,苏木觉得都有必要在这件事上查个究竟,趁自己还没有离开京城,就着手去办。
要想弄明白正德皇帝的身体状况,去太医院看病历自然是最好不过。
如果明朝真有病历这种东西的话。
不过,也不用苏木担心。封建社会“朕即天下”,皇帝的身体关系到国统,太医们为了避免麻烦,给皇帝下的每一副药,都要留挡,道不难查到。
只需,要瞒过他人。
苏木本是皇帝贴身秘书,查阅皇家挡案并就方便。
第二日,他径直找了个借口去了太医院,偷偷将正德皇帝这十七年以来所吃的每一副药都抄了个方子,拿回去仔细研究。
说起来,苏木还真不得不佩服正德皇帝的身体素质。十七年以来,皇帝只得过四场病,且都是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只吃了一剂药就好囫囵了。
苏木又不通医术,那些方子拿到手头也看不出个究竟。问题是,这事关系到皇家的秘密,又不能找其他郎中来推敲。
想到这里,苏木不觉有些郁闷起来。
很快,苏木出京去陕西巡按地方学政的命令就下来了,时间就定在十一月中旬,距现在也不过半月时间。
苏木也没办法在查下去,只得停了手,准备行装。
自己要离家将近一年的事情苏木一直没同三个女人说,本想着看能不能将这个差事给推掉。如今,却已是无法可想,只得硬着头皮去同妻子们说,看能不能取得他们的谅解。
胡莹那边是早知道苏木明年要去陕西主持乡试的,却不知道要提前到今年。去说的时候,胡莹很是生气,大发了一通脾气,说自从和他认识之后,就没有在一起过年。如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你却要离京。
苏木没有法子,陪了许多小心,总算让胡莹的怒气平息下去。
至于吴夫人,却是异常的欢喜,这叫苏木有些意外。
吴夫人说,男儿志在四方,老爷既然有志在仕途上更进一步,这地方上的经验却是你的弱项。所谓: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老爷这次去陕西巡按学政,却是一个不错的资历。而且,主持一省的乡试,广收门生,将来在朝堂之上,也有自己的可以依靠的力量。这是好事,妾身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她的话让苏木安心了许多,又担心孩子的事情。
吴夫人笑着问:“老爷你又不是稳婆,就算在家里,也没有任何用处。”
苏木这才不说话了,至于小蝶,一向唯苏木马首是瞻,只默默地为苏木收拾行装。
眼见着日子一天天临近,等到离京的前几日,苏木准备再去见正德一面,向皇帝辞行。去了之后,太监告诉苏木,万岁爷正在冲虚道长那里练武,有口喻若是苏木过来,可去那边觐见。
苏木心中好笑:冲虚道长不过就是一个大德修士而已,道学上的修为自然是极高的,可武功嘛,见仁见智见仁见智。
等到了冲虚所在的宫观,就听到里面有太监尖声叫好。
“万岁爷啊,你这趟拳打得真好看!”
“真真是天下无敌啊!”
一片喧闹中,苏木定睛看去,就看到冲虚站在皇帝身边,只用手在正德身上指指点点,好象在说经络穴位那种东西。
而正德这拉开了架子,用蜗牛一般的速度在比画着,打着一趟好象是太极拳一样的东西。
不用问,定然是正德皇帝过来找冲虚探讨武学。
可怜冲虚道长懂得什么武功,只能随便拿了一套养生法门出来忽悠正德。
苏木在旁边看了半天,听冲虚说了半天什么“阴阳”“铅汞”“诧女婴儿”之类的东西,倒是得趣。
正好,冲虚又说到:“依陛下的脉相来看,万岁的身子自然是极阳极刚的,强壮无比。可世间万物讲究的是一个平衡与和谐。所谓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长此下去,陛下的龙体怕是会有大碍的。若是修习臣这套拳法几十年,当将身子里的阴阳二气理顺。到时候,自然万物滋生,有说不尽的妙处。”
听到这里,苏木心中突然一动:表面上看来,冲虚道人还是不死心,依旧不断地向正德皇帝推销道家那一套长生术,一期能够光大道教。可正德皇帝这人对于宗教一向没什么兴趣,不得以,冲虚只能假托武学。不过,正因为如此,看情形,老道士好象对正德皇帝的身体状况非常了解。
道家长生术虽然虚无飘渺,可对于人体却有非常独到的认识。严格来说,中医其实发端于道学。历史上黄帝、抱朴子、葛洪不都是道家修行人吗?而且,道教中本就有药王门这个流派,医术也非常高明。
或许,问问冲虚,他会知道正德到现在还没有孩子究竟是什么原因吧?
正想着,正德皇帝见到苏木,就笑道:“苏木,来来来,陪朕打上两趟拳,活动活动筋骨。你这一走,就需一年时间,朕可找不着对手了。”
第六百六十八章 含糊其词
苏木现在的心思可不在陪正德皇帝耍一趟花拳绣腿,逗他开心上面。再说,他今天心中混乱,也不想将自己折腾出一身臭汗。
还是尽快将正德皇帝打发走,好同冲虚说话为好。
就道:“陛下如今正在向冲虚道长学习内家拳,不如臣陪你推推手。”
“推手,什么叫推手?”皇帝一脸的好奇。
苏木这才想起,如今太极拳估计也就武当山的几个道士知道,还没有在民间推广开来。
心中无奈:也是我多嘴,看来,还得花些时间教正德皇帝。
没办法,他只得耐下烦,将太极推手的刷法详细地同正德说了一遍。又解释说,太极推手乃是内家拳中的高明武学,每天练上几次,对于锻炼武人的腰马和对于自身力量的使用有绝大好处。
他这么一说,正德皇帝就来了兴趣,试着同苏木换了几招,顿时感觉到其中的妙处,玩了个不亦乐乎。
苏木教正德皇帝所使的太极推手在这个时代其实还没有成为一种流行的锻炼方法,冲虚在旁边看了半天,不住点头,感觉这个锻炼身体的方法不错。如果长期练习,对身体的柔韧性和协调性有莫大好处。
正德这一玩就玩了一个多时辰,苏木这才发现这种看起来软绵绵的太极推手还真的累人。
耍了这么长时间,腿也软了,腰也酸了。他的身体素质在明朝也算是不错的,就有如此大的反应,换成其他人,相必效果更好,难怪正德皇帝一练就入了迷。
“来来来,再来一次!”正德皇帝的力量走了空,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旋,险些摔倒在地上。
他大笑一声,稳住身形,高兴地大叫起来。
苏木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陛下,臣明日就要离京城,不能再侍侯陛下。家里人还等着微臣回家收拾行装呢,却不能再耽搁了。”
“哦,朕倒是忘记了。”正德皇帝一脸失望的收起了架势,叹息道:“想不到这内家拳中的太极推手如此有趣,早知如此,朕就不该放你出京。以后,可没人陪朕练习了。”
苏木听到这话,郁闷得想吐血:陛下,臣也悔啊!
等皇帝玩到兴尽,离开之后,冲虚道人这才请苏木进了宫观看茶。
“苏编纂,总就听说你考中了这一期恩科的状元,又被选馆进了翰林院做编纂。区区弱冠之年,就被陛下选入中枢机要,前程当一片远大。”冲虚一脸的恬淡,将热水续进苏木的茶杯里:“贫道在这里为苏编纂贺喜了。”
苏木苦笑:“什么选拔入中枢机要,我这不是要被派去陕西巡按地方吗,又要主持明年陕西乡试,没一年只怕是回不了京城。”
冲虚:“巡按地方代天子行狩,乃是无上的荣耀。至于主持一省的乡试,广收门生,更是难得的机遇。我朝主持一省乡试的大宗师中,多是德高望重的文章大家,翰林前辈。如苏编撰和康编修这种以区区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身为座师者,国朝百年以来还真不多见。贫道在这里,为苏编纂贺。”
“还贺?”苏木苦笑声大起来。
他今日来找冲虚可不是来发牢骚的,就道:“道长,上次你在白云观帮了我一个忙。在下因为忙着科举,一直没能上门致谢,还请多多海涵。”
“苏编纂不用放在心上的,却不知道大人今日来见小道,所为何事?”冲虚也知道苏木无事不登三宝殿,径直问。
“上次在白云观,听到道长同泰山老大人所说的子嗣一事,苏木不觉大开眼界。今日过来,就想问你一句,这人如果不能生孩子,究竟是何缘故?”
冲虚不疑有他,回答说:“用道家神仙术的观点来解释,人体即是宇宙,讲究的是阴阳二气的平衡。先前小道同陛下恰好说过,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这子嗣问题也是同样的道理,无论男女,这身体之中的阴阳二气平衡协调了,才是生发滋养。”
“在下对于道学不是太了解,还请道长详细说说。”既然说到正题,苏木提起了精神。
冲虚微微一笑:“道家的阴阳二气理论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是玄奥而不可琢磨。这样,小道换个说法,换成医家的道理。这人生于世上,凭的就是一口气。人的一呼一吸,吸天地灵气,吐出身上的污垢。天地灵气入体,为我所用,人才活着。一个人怎么才能看出他是死还是活着的,不过是看他是否有呼吸,是否有热气。”
“道长说的身上的热气就是体温。”
“对,体温。苏编纂发现没有,人的若是健康的,身上的体温总能位置在一定的范围之内。高了和低了就说明你这人身子出了问题,就是所谓的高烧和低烧。人体只内阴气若是过重,人就畏冷怕寒,体温就会偏低。若是阳气过盛,则会偏高。”
苏木若有所思:“道长的意思是,无论体温偏高还是偏低,都会导致不孕?”
“苏编纂说得对。”冲虚道人点点头:“人体如世界,阴气盛,体温低,恰如那隆冬时节,精元种子又如何萌发。若是过高……”
“道长不用说了,苏木已然明白了。”苏木摆了摆手,体温若是过高,也不能生育这个道理他是明白的。比如一个男人,下身问题若是过高,精子就无法存活,这在现代社会已经是家喻户晓的科学常识。
说到这里,他从怀中掏出太医院这十来年给正德皇帝所开的方子,递给冲虚道人:“道长你看看这几道方子。”
冲虚一笑:“贫道又不是郎中,又如何看得明白。”
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伸手接过去仔细的看起来。
良久,才将方子还给苏木,问:“怎么了?”
苏木:“此人是在下的一个同年,今年已经十八岁,身子也甚为健壮。只可惜,家中虽有娇妻美妾,可成亲两年,却没有一儿半女。这是他这十来年所吃过的药方,想请道长看看。”
冲虚:“若是问子嗣,还是要亲自看到人,凭了脉才能确定。”
苏木一笑:“人家也是有身份的,又是读书人,面子上须过不去。”
冲虚呵呵一笑,表示理解:“若是没有生育,确实是一件叫人抬不起头来的事情。”
他这句话说得含糊,可苏木却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心中不觉咯噔一声。
第六百六十九章 或许这才是历史的真相
苏木忍不住道:“道长,这方子可看出什么来了?苏木不懂医术,只能来求教你这个大方家。刚才听仙长一席话,尤其是阴阳二气的理论,真叫人眼前一亮啊!”
冲虚抚摩着下颌上的胡须,沉吟片刻:“单从这些方子来看,却也看不出什么来。而且,这些方子是你这个同年从小到大所吃过的药,也就十来张而已。这么多年,也就病过几场,大人这同年的身体还真是壮健啊,真是世间少有。”
苏木:“他生性好动,是个武人的性子,筋骨打熬得好。”
冲虚一笑:“可见此人定然是大富大贵之家的贵人,否则,也不可能见处方保存得如此完整。”
苏木:“道长就别说闲话了。”
冲虚点点头:“其实,从这些处方上也看不出什么来。人的肉身就如同丹鼎,不同年纪也是不同的。不过,说来也奇怪啊。”
苏木一惊,忙问:“却又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冲虚道:“苏大人这个同年好象无论得什么病,有几味清热凉血定惊的药必定是少不了的。可见,此人的心火极为旺盛,也时常会有惊厥症状。”
“惊厥?”苏木倒是茫然起来,正德皇帝在真实的历史上荒唐胡闹,只顾着恣睢快意。一点兴致来了,想干一件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即便文官集团们的压力再大,他也会一意孤行,内心不可谓不强大。
这样的人会有惊厥症状吗。
“道长是不是弄错了,我这个同年可没有这个毛病啊?”
冲虚淡淡一笑;“人心即是宇宙,变化大千。别人内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外人又如何得知?如果苏大人这个同年真的出身于大富大贵之家,眼界不同,人情练达,又如何能够让人看清。”
苏木摇了摇头,也不再同冲虚讨论此事:“道长,你就说他这算是病吗,会不会导致子嗣艰难?”
帝王之心难以琢磨,所谓君心深如海。正德或许表面上看起来简单阳光,可他毕竟是接受了一整套皇家训练的,帝王术肯定是懂得一些的。也许因为他在历史记载上实在不堪,叫人忽略了他也是一个优秀的政治家军事家吧?
没错,其实凭心而论,正德在位十八年,虽然所做过的事情有的时候看起来极其荒谬。可那也是在士大夫和文官集团们眼中如此,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一个不符合儒家传统观念的皇帝。
可就他所做过的事情来看,无论是平定内忧外患,还是抑制已经膨胀庞大的文官团体,都显示出极强的政治手腕。
这样的人,无论情商还是智商都不会太低。
只不过,正德皇帝是个真性情的人,同他苏木交往,只不过是拿他当哥们看待而已。
想到这里,苏木心中突然一暖。
冲虚点点头,道:“以这些方子来看,你这个同年身子肯定是有问题的,是否导致子嗣不继,贫道也不敢说,总归要亲自见了面才能确定。不过……”
“不过什么?”
冲虚突然叹息一声:“不过,就这些方子来看,苏大人这个同年心火旺盛、又有惊厥之症。现在年轻还好,若是上了一定年纪,难保不会心血逆行,直冲天灵。真到那个时候,怕是要天不假年了,不是长寿之相啊!”
“啊!”苏木忍不住叫了一声,冲虚的话他不太听得懂,可一句天不假年却叫他彻底惊住了。
冲虚接着道:“这几张处方上有好几处提到你这个同年有舌下瘀,其中又使用了诸如桃仁、红花、当归、川芎、丹参、血通、赤芍等药物,显然是舌下经络淤滞之症。舌下经络又连接头脑,一上年纪,病情一旦加重,说不好梦中就暴毙了!”
“暴毙,连接头脑!”苏木霍一声站起来,脑子中有电光一闪而过,忍不住惊叫出声。
这……不就是心脑血管疾病吗?
到最后,脑溢血发作,这人无论你平日里看起来如何健康,说死就死了。
这种病即便在医学发达的现代社会,也只能控制,根本就没有治愈的可能。
冲虚严肃地点点头,道:“所以,苏大人这个同年平日间当清心寡欲,遇事不能太急噪,如此,或许可得天年。还有,子嗣这事,或许同此症有关,或许无关。但命数里的事情,却是不能请求。贫道不是郎中,大人你还是让你这个同窗寻名医再看看吧!”
从冲虚道人那里出来,苏木心中一阵混乱。
经过他这一席话,苏木将真实的正德年的历史在心中过了一遍,一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
正德在位十八年,时间虽然不长,可在明朝的历史上却显得异常耀眼,尤其是与鞑靼小王子应州大战,平定边患上所建设的功劳,其实并不次于当年的成祖。也因此,他死后,大臣们给他上的庙号是武宗。
古代帝王的庙号,一般来说,文强于武,武并不是一个好字眼。但在后人看来,无论是汉武帝还是明武宗,能够在对外战争中取得胜利,都是一件振奋人心,让后人感到骄傲的事情。
千秋功罪,自有后人评说。无论怎么看,正德皇帝都是明朝历史上,最最独特的一个君主,正德年也是明朝最最独特的一个年代。
不过,正德年最大的疑案则是正德的死。
据正史记载,寰壕之乱的时候。正德听说宁王叛乱,大喜,亲自率领大军前去平定。却不想,人还没到地头,宁王就被大明朝第一牛人大哲学家王阳明就把他给活捉了。
这让正德皇帝异常失望,他本就是顽劣的性子,甚至异想天开的提出先将宁王给放了,让他带并捉一次。最后,这荒唐的想法因为不现实,才做了罢。
御驾亲征,最后扑了空,正德皇帝心情不爽。加上又好不容易来江南一趟,也不急着回京城,就逗留在扬州一带,死活也不回去。
此举自然引得群臣大哗,纷纷上书劝戒,甚至破口大骂。
也因为这件事,正德皇帝在历史上留下了一个荒唐的坏名声,后来甚至被写进戏文里面,成为反面角色。
其实,这事也是文人们欺负正德皇帝心胸宽阔,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如果换成满清,一个诽谤君父的罪名下来,就是滚滚人头落地。
人家康熙和乾隆下江南的次数可比你正德多多了,怎么在书里和戏文里却显得那么伟大光明正确?
正德皇帝在江南逗留几月之后,一次泛舟河上,因失足落水,受了惊,在仪征养了一段时间病之后,竟撒手人寰。
后人在研究正德皇帝的死因的时候,总结起来,大概有两个假说。一是,正德皇帝落水受了凉,发起了高烧,最后不治身亡。
这事,苏木却是不以为然的,正德皇帝身体健壮,根本不至于因为一场感冒而挂掉。
第二个假说则是,正德皇帝落水之后感染了血吸虫病,这种病在当时可是不治之症。
历史的真相究竟如何,后人众说纷纭,一时也没有个准确的答案。
今日听冲虚这么一说,苏木突然明白过来:难道正德皇帝是死于脑溢血,没错,肯定只会是这个原因。
脑溢血在发作之前根本就没什么先兆,病人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可一旦发作,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据苏木所知道,当初他所供职的大学就有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师,平日里身体极为健壮,零下二十多度的大冷天,也敢下水冬泳。
从小到大,连长感冒也没生过。
可就在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突然将一口血吐了出来。
等到120赶到,人却已经救不活了。
正德皇帝死于心脑血管疾病,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历史真相吧!
说句实在话,苏木穿越到明朝以来,真正接触得最多,最谈得来的同龄人也只有正德皇帝一人。在内心中,苏木并不将朱厚照当成自己的老板,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只将他看成三铁一般的哥们。
一想到自己哥们身体里埋这一颗定时炸弹,将在十多年后因病去世,苏木心中就堵得慌。
看来,只能在接下来好好为正德皇帝找个名医,看能不能延续老朋友的性命。正如冲虚道人所说,正德心火太旺盛,这对他的身体很不利。
要想多活几十年,得清心寡欲。可是,以正德的飞扬跳脱的性子,他会甘于做一个平淡的君主吗?
苏木心中不敢肯定。
而且,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片时空因为有自己这个蝴蝶的出现,很多东西都发生的改变。而正德的心脑血管疾病,偶发性极强。或许会在十多年后发生,也有可能会在几天后爆发,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抛开苏木和正德的私人感情不谈,他的身家性命,荣辱浮沉已经同朱厚照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如果正德死去,换嘉靖登基,苏木不觉得他是一个好老板。以嘉靖刻薄尖刻的性子,苏木也不可能和他合作愉快。
第六百七十章 太康来访
古人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一想起正德皇帝病情,苏木就觉得头大如斗,只恨不得和朱厚照好好谈谈,提醒这个老朋友注意身体,平日间也要保持平稳的心态,不可再大喜大悲。
可和他相处这两年,没有人比苏木更清楚这个皇帝的性子了,有的时候,在他看来,这家伙就是个二货。
而且,在封建时代,皇帝代表这一个国家的法统。皇帝身体状况,也是国家最高机密。
想当初,弘治皇帝病重的时候,皇宫里甚至封闭了所有消息,隔绝了内外,为的就是怕有心人利用这一点在外面兴风作浪,闹出不可收拾的变数。
如果贸然同正德皇帝说:“陛下,你又很严重的疾病,还不能治愈。也许还有十多年可活,也许明天就会驾崩。所以,从现在开始,还请万岁你老实呆在皇宫里面,什么事情也不要管,做个摆设吧!”
正德皇帝或许会哈哈一笑,甚至给了苏木几拳。可落到别人眼睛里,苏木这话就是恶毒的诅咒,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所以,他才不会去干这种傻事呢!
那么,跟太医院的太医们聊聊?
不不不,苏木只一瞬间就摇了头。
作为皇家御医,可以说正德皇帝是吃他们的药长大的。太医院的药方虽然不靠谱,那只是说明太医们懂得如何做官,懂得如何将所有的麻烦扼杀在摇篮里。在给皇帝和皇族看病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并不是怎么将病治好,而是如何不将责任落实到自己头上。
这情形,有些像后世医院处理医患纠纷,至少,在法理上要叫人挑不出半点漏洞。
其实,太医们的医术还是很高明的,否则也不可能被朝廷选为医官。苏木就不相信他们看不出正德皇帝身上的心脑血管隐患和不育症,只是因为政治上的原因,不敢说而已。
一旦走露消息,搞不好要引起一场极大的**。
皇帝身上的病无药可治,等到年纪一大,随时都有可能驾崩。这还就罢了,问题的关键是,正德皇帝还没有生育能力。
到时候,皇位空悬,这天底下,只要你姓朱,都有可能摘取到那顶耀眼的皇冠。
从靖难开始,明朝宗室为了皇位就闹出过许多风波。先有成祖和建文帝的兵戎相见,接着就是仁宗皇帝平定朱高洵叛乱;在后面,又有英宗和代宗的皇位更替。到正德年间,更是发生的寰壕之乱。
老朱家本是草根出生,信奉的是“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这个道理。
明朝宗室,从来就不缺少野心家。
如今,因为弘治十六年春节时那一起叛乱,宁王因为涉足其中,受到了严密的监视。如果不出意外,真实历史上的寰壕之乱也不可能再发生,也没有产生的土壤。
当然,大贤王阳明也不可能因为平定宁王之乱,而名动天下。
苏木这个穿越到明朝的蝴蝶,已经让这片时空产生了极大的改变。
正因为正德皇帝身体状况如此要紧,苏木自然不会去太医院和太医们探讨皇帝的龙体。
他想了想,看来,也只能悄悄观察,看以后能不能从民间找几个名医,看能不能帮着调养调养正德的身体。
再说,时间紧迫,马上就要出京,也由不得苏木多想。
家中的行装已经准备完毕,朝廷的行文也下来了,包括随从和依仗都已经派遣到位。
第二日,心中虽然不舍,苏木还是正常启程去陕西巡按地方学政,并主持明年的乡试。
两个夫人和小蝶自然要来送行,新婚也不过四五个月,这次却要分别将近一年。胡莹平日里虽说大大咧咧,而吴夫人也对苏木出京持鼓励的态度,可等到了码头,二女的眼圈却都红了。
至于小蝶,更是泪水长流,不住地叮嘱随行的赵葫芦,要照顾要老爷,马上就是冬天,却不能叫老爷受了凉。还有,西安一地的水土坚硬,老爷对于衣食也讲究,在吃穿上,不能太节省云云,就是一通唠叨。
苏木心中也是难受,拉着三女的手,安慰了她们半天,还没等将她们的情绪平稳下去,就听到那边好生喧闹。一群官员走了过来,定睛看去,正是翰林院的同僚和殿试时的同年过来送行。
同三女悲戚担忧的神情不同,他们却满面的艳羡。
苏木以区区二十弱冠年纪就能巡按一省的学政,又主持当地乡试,做了大宗师,在国朝一百多年的历史中,却是独一份。相比之下,本届殿试榜眼康海虽然也主持江西乡试,可人家已经是二十八就岁的年纪,和苏木比不了。
从这一点看来,苏木这一桩荣耀简直就叫人嫉妒了。
和各位同窗同事各自饮了一杯酒,互道一声珍重,苏木同众人挥手作别,上了官船。
“呼”一声,大帆在日头下升起,惊起了一群翔集在码头上的飞鸟。
此刻正是深秋季节,天气还有些热,晒了许久的水面有热气荡漾开来。在飞鸟的叫声中,大船猛地一耸,顺势而出,在大运河上划出深深的水道。
有白色泡沫泛起,漂浮在上面的白菜叶子、**的杂物散发出古怪的味道。
码头上的三个女人同时哭起来,“老爷,老爷!”
纷纷朝前跑来,却被丫鬟们死死抱住。
一想到这一分别就是将近一年,苏木鼻子突然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
不想让手下人看到自己的失态,他抹了一把脸,正要进舱,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一条精美的大船靠了过来。
大运河在北京的码头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繁忙的内陆港,整个京城的吃穿用度七成都需要通过这条黄金水道输入。因此,每日间在这里进进出出的船只没有五百也有三百,显得十分拥挤。
为了位置秩序,顺天府甚至还派了专门的衙役,乘着小船在河面上维持秩序,很有些后世水警的味道。
即便如此,遇到码头货物吞吐高峰期的时候,还是非常混乱。
此刻,河面上只剩一条狭窄的水道,这条大船一靠过来,险些就撞到苏木的官船上面。
好在船家操舟技术不错,船头猛地一拐,堪堪避开。
不过,因为动静实在太大,惯性甩得船上众人身体同时一倾。
苏木也是猛地抓住船舷,才不至于跌倒在甲板上。
船上的兵丁如何肯服,忍不住大声怒骂起来:“哪里来的冒失鬼,竟敢冲撞官船,惹恼了大爷,仔细捉你们见官?”
赵葫芦也惊得满头是汗,心中怒极,连声大喝:“去两个人,把他们都给捉了!”
正在这个时候,对面那艘精美的大船在靠苏木这边的船舷后出现了一张趣青色的脸。一个衣着华美的书生站在后面,冷冷地看过来。
这人却正是已经有半年没见过的,太康公主的驸马顾润顾一雨。
这人苏木自然是久违了的,自从会试之前见过他一面,迄今已经有半年时间了,也不知道这厮过得如何。
不过,以上次一饼对他动则又打又骂的举动看来,驸马爷在府中的日子相必是非常艰难的。
苏木心中一凛,他也没想到能够在这里碰到驸马府的船,看他们的情形,好象是冲着自己来的。
也不知道纯粹是顾驸马来找自己麻烦,还是其他原因。
不过,转念一想,顾润也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驸马爷。而自己如今是新科状元公,翰林院编纂,天子近臣,朝廷重点培养的储相。和顾驸马比起来,直如萤火与浩月之别。顾润又有什么势力和自己PK?
那么,最大的可能是太康公主要同我见面。
她究竟是有事情要来找我苏木呢?
苏木有些想不明白,如果纯是因为商业上的事情,发展银行已经走上正轨。行中所发行的盐票已经成为一种和白银等值的钱票,就算什么也不做,光钱息也够正德皇帝、太康公主和他苏木赚得盆满钵满。
而且,自从进了翰林院之后,苏木已经逐渐淡出了发展银行的具体事务,安心做一个普通股东。
如果不是这事,那么,会是什么呢?
苏木朝顾润一拱手,微笑这大声道:“原来是一雨兄,上次在酒楼一别,已有半年,苏木心中甚是想念。至此离京之际,一雨兄居然赶来送行,苏木倒是大觉意外啊!”
上次在酒楼时,顾润当着众人的面被一饼痛打了一顿,丢尽了面子。此刻听苏木旧事重提,面色难看起来。
又抬头看了一眼身着大红正七品官服的苏木。
只见着苏木长身玉立于船头,在鼓荡的河风中,大袖飘飘,再家上面上自信的笑容,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从容。
这个时候的苏木,真真是名动天下,前途当不可限量,再不是当初在沧州时那个普通的巡检可以与之相比的。
心中顿时有一种强烈的嫉妒涌起,顾润忍不住冷笑着大声道:“苏木,真没想到你竟然得了本期殿试的状元,一登龙门,顿时身价百倍啊!只不过,,小生还有一事不明白,我应该唤你梅巡检还是苏大人?”
第六百七十一章 烦恼
听他提起沧州旧事,苏木也不生气,依旧恬淡地笑着:“一登龙门,身价百倍这句话,放到驸马身上却是最合适不过。”
“你……”顾润一张脸变得铁青,正要发作。
突然间,他身下的大船以肉眼能够看到的速度往下一沉。
顾润一时不防,身体一晃,险些落下水去,忙伸手抓住船舷,一张铁青的脸变得煞白。
一个肉山似的女人大步走到顾润身边,大声呵斥:“驸马,你的废话也太多了些,叫你放跳板接苏状元过来就那么难?磨磨蹭蹭,我家主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说完,就指挥手下将一张板子搭到苏木的船上。
然后一张胖脸笑得挤成了一团:“苏木大人,我家主人有请,还望过来说几句话。”
此人正是太康公主的贴身宫女一饼,她已经好久没看到苏木,此刻,见苏大人如此英俊潇洒,一双眼睛顿时亮了。
一饼对苏木一向都有极大的好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驸马。只觉得顾驸马和意气风发的苏木比起来,是如此的委琐。
板子放过来之后,苏木知道太康公主竟然在半路上截住自己,必然有要紧话要说。无论如何,自己是避不过的,总归要见上他一面。
就微笑着点了点头,一提衣摆,大步走了过来:“一饼姑娘,你家主人在哪里,引我过去拜见。”
一饼眉开眼笑:“正在舱中等着呢,主人听说苏木你喜欢饮茶,特意叫奴婢烧了玉泉山的水,备下今年的明前龙井。苏先生,请!”
进得舱中,大白天的,里面也没有掌灯,显得有些昏暗。
可眼前蒲团上坐着的那人却让整个空间都亮了起来,却见太康公主一身宫装,亮丽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苏木心中就赞了一声:和当初在沧州时相比,这小丫头好象瘦了些,脸也尖了。不过,这样也好,当初那可爱的婴儿肥看得久了,确实有些审美疲劳。现在这脸,呵呵,真真是标准的狐狸脸。幸好她是皇家公主,否则,还真要祸国殃民了。
没错,也就是一年的时间,太康公主看起来身上突然多了一丝成熟女人的韵味,也更家迷人了。
虽然苏木以前在沧州的时候同太康公主朝夕相处,对于她的美貌早已经免疫了。再说,苏木对这小丫头片子更多的是警惕,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男女之事上面。
可此刻见到她惊人的美貌,依旧瞬间一呆。
太康公主何等古灵精怪之人,苏木面上的表情自然一丝不落地看到眼里。
心中大为得意,咯咯一笑:“苏木,本殿是不是又漂亮了些?”
古人都保守,尤其是女子。这句话一问出口,无疑叫人始料不及。不过,太康就是这么个人,她和哥哥正德一样,做事都随着自己性子来,荒唐胡闹不说,还透着一丝邪气。
听到她的话,顾润毕竟是太康公主名义上的丈夫,面上顿时显示出一丝怒色。
他好歹也是读书人出身,妻子现在所说的话,又哪里有半点妇容妇德。
却不想,更让他生气的事情还在后面。
一般男人若是被太康殿下问了这么一句,胆子小的只怕早就吓得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汗流浃背;碰到胆子大的真人君子,估计会拂袖而去。
但苏木却一脸正经地点了点头:“殿下比起一年前,确实漂亮多了。如果说一年前殿下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子,现在则是一个美貌的女子了。”
在苏木看来,这话也没什么,自己以前在单位的时候,同女同事也经常开这样的玩笑,其实也就是一种处于礼貌的恭维。说的人很随意,听到的人自然是大大的开心。
可对古人来说,这已经近乎调戏了,还是当着自己这个丈夫的面。
偏偏苏木还说得郑重其事,顾润忍无可忍,“呼”一声一跺脚,就要发作。
“咯咯!”一真因铃般的笑声响了起来,正是大笑的太康公主:“状元公,这么长时间不见,你还是长着一装抹了蜜的甜嘴,难怪就连我手下的宫女也喜欢你得紧。”
苏木正色:“殿下,苏木这人读了一辈子圣人之言。圣人教导我们心中要豁达坦荡,想什么,就说什么,心口如一。苏木心中想什么,自然就会说什么。”
太康公主笑得更开心了,须臾,一挥袖子,一饼忙给苏木搬来一个蒲团,请他坐下。
又手脚麻利地给苏木侍侯茶水,从头到尾,就没有人看正处于爆发边沿的驸马爷一眼,权当他是个空气。
顾润无奈,一腔子怒火没出发泄,只得阴着脸自顾自地坐了下去。
太康端起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突然收起如花的笑颜,叹息道:“这女孩儿家,青春年少,直如了早春二月梢头的嫩芽,人人都喜欢。可一转眼,却老了。所谓红颜易逝,人生如水长向东流。苏木你恭维,说本殿一年前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子,现在则是一个美貌女子。却不知道,本殿宁可是当年那个女孩儿,永远也不长大。这大人,有大人的烦恼啊!”
苏木一笑:“公主殿下乃是天潢贵胄,一世衣事无忧,又身份尊贵。如今,怎么说也是富可敌国,别的女子羡慕你都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有烦恼?”
身份尊贵,又是大明朝第一白富美,生活自然是非常幸福的,这不过是表面上理由。其实,苏木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尽:你一个当公主的,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能有什么烦恼。你也不去看看,外面的普通女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三从四德,三纲五常,如同一道道枷锁,将你牢牢的锁在其中。别说想你这样自由自在,在家中,面对公婆丈夫,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太大声,你就身在福中不在知福吧!
朱家人邪性啊,这吃人的封建礼教,在你们兄妹眼睛里纯粹就是个屁,就这样,你还不满足?
第六百七十二章 不客气
“人生在世,是人都有烦恼。”太康正要说下去,却突然闭上了嘴,目光落到丈夫顾润身上。
显然,有的话她也不方便在顾润面前同苏木讲。
可顾驸马却没有意思到这一点,依旧一脸愤怒地看着苏木,以眼杀人。
太康等了半天,见驸马如此不识趣,终于恼了,向一饼递过去一个眼色。
一饼会意,突然伸出蒲团大的右手,一把将顾润从地上提了起来:“驸马爷,殿下有要紧事情要说,还请暂时回避。”
顾花少猝不及防,顿时像一只小鸡一样被人提到半空,被勒的满面通红。
惊声大骂:“贱人,你想干什么,还反了你……放手,放手,否则……啊!”
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已经被一饼提出舱去,远远地扔在甲板上。
接着,苏木就听到一阵阵拳头咬肉的声音,然后是顾润的惨叫。
一饼怒道:“驸爷,你不要脸,殿下还有脸呢,不许叫!”
接着,又是一顿毒打,受到她的威胁,顾润的惨叫声小了许多。
苏木在舱里虽然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形,却也可以想象顾驸马凄惨到什么程度。好歹顾花少也是太康名义上的丈夫,大明朝堂堂驸马爷,可落到太康的下人手里,连个奴婢都不如。
虽然快意,可苏木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寒。
以前一饼殴打顾润的时候,太康可不在场,那女汉子又没什么头脑,想打就打。可当着公主殿下的面还是第一次,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今日太康居然示意一饼直接打人,用意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苏木突然嗅到了一丝不安。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形,听到公主感叹,若是知道情趣的,多半会随口问上一句:“殿下因何烦恼?”
但苏木却装着没有听到,低下头,悠悠地喝着茶水,来了一个装着没听懂。
外面的殴打声停了下来,太康公主也没说话,只耐心地看着苏木。
大船在河中轻轻荡漾,舱内显得异常安静,只听到一阵阵船扳连接处的咯吱响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太康公主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苏木的回应,气得笑了起来。
径直开口道:“苏状元,本殿最近听到一件有趣的事情。”
这个时候,苏木不得不说话了:“敢问殿下听到了什么?”
太康公主端着茶杯,好象是在欣赏御窑瓷器上面画的那枝青花一束莲图案:“人说苏木的文才惊才艳绝,乃是我大明朝第一才子。”
苏木:“殿下谬赞了,下官当不起。”
“当得起的。”太康公主淡淡一笑,将茶杯放在几上,从袖子里伸出细长的左手:“本殿却没想到,苏大才子不但文才出众,对于歧黄之术也是相当的精通。本殿最近心事烦食少,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吃什么都没得滋味。本殿也找了不少名医,可吃了十七八剂药,却没有任何效果。如此下去,却是不好。听说苏木你今日就要出京,一去就是一年。故尔赶了过来,想请苏木你替本殿把把脉。”
苏木一笑,当时还没想到其他,就将手伸出去,摸到她的脉门上。
触手一片温润,又看到太康公主面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却没由来的一荡。
他忙将手缩了回来,正色道::“殿下,下官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而已,又懂得什么歧黄之术,别是以讹传讹吧?殿下的身子若真有不妥,还是另找他人,免得耽搁了病情。”
“讨厌,摸人家的手!”太康公主面上突然露出一丝红晕,装出一副娇羞无限的样子:“苏子乔,你胆子不小嘛!”
声音照例地甜腻,直叫人听得酥了半边身子。
但苏木对太康此人可谓是了解的骨子里去了,不但没有色授魂予,心中却有警报声响起。一般来说,公主殿下施展这种se诱**的时候,多半没有什么好事。
果然,太康又斜了苏木一眼:“苏木你真不懂医术?”
苏木一摊双手:“下官对于医术,那是一窍不通。”
太康咯咯一笑:“苏木你好坏,竟然骗人家。若你真的不懂医术,前几日怎么跑太医院去,后来还将皇帝哥哥以前得病后吃的药所录下的医案尽数拿走了?”
听她这么一说,苏木心中仿佛有一道大雷炸响,面还上就变了颜色。
确实,那日从冲虚道人那里出来,知道正德皇帝很有可能有心脑血管疾病,身体里如同埋了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并且还伴有不育症之后。他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消息一传出去,必然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政治大地震。
也因为如此,苏木不敢怠慢,又借了个由头跑去太医院,心一横,将正德皇帝历年留在太医院的医案尽树起走,付之一炬。
想的就是将这个秘密扼杀在萌芽里,至于正德身上的病,只能在下来慢慢想办法。
却不想,这太康竟然找上门来,还在半路上拦住官船。
想来,太康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这才闹出这么大动静。
苏木忍不住暗叹一声:这女子,真是精明,也不知道是什么转世,都精成妖怪了。
心中虽然震撼,但苏木还是强自让自己平静下来。一刹间,面上恢复了平静,淡淡道:“殿下说的原来是这见事啊,下官身为翰林院编纂,随侍在陛下驾前。前几日,正在协助起居郎编纂先帝和今上的起居注,就顺便将太医院的老档调出来看了看。”
这句话说得滴水不漏,又看到苏木这么快恢复到面色如常的神态。太康公主想起他以前在沧州时的手段,面容变得郑重起来:“那么,敢问苏编纂,你调阅皇帝哥的医案也就罢了。按照制度,提挡需要手续。查阅之后,也得归还。可是,本殿却没看到状元公的一干手续,而皇帝哥哥的医案也是不翼而飞了。那不成,皇帝哥哥以前所吃的药有什么地方不妥?”
这话,已经有些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