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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虎臣     明朝好女婿txt下载     明朝好女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七十章 朕还想再睡一会儿

    苏木刚才听到说胡莹的母亲不答应,正满心失落,但胡顺这一句话叫他眼睛一亮,急问:“什么话?”

    胡顺:“老夫就说,我胡顺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个儿子,让祖宗香火不至于断了。苏木你能够让以后的孩子都姓胡,已经是做出重大让步了。还有,莹儿性子急没什么心计,就算是真做了苏家正妻,将来又如何斗得过吴家的女儿和那个叫什么小蝶的丫头,搞不好还真要被那群歹毒的女人算计了。”

    苏木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院子里的女人歹毒,不觉张大了嘴巴。

    胡顺接着道:“与其让她将来去苏家吃苦,还不如就住在咱们家里。自己女儿,自己知道疼。再说了,怎么胡家这么大家业,可都是莹儿的,怎么可以便宜了苏家人。”

    说到这里,他尴尬地红了脸,继续道:“莹儿从小就被大家捧着哄着,娇生惯养的,难不成咱们做父母的还放心她去别人家去,总归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听完老夫的话,莹儿的母亲这才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子乔,你是没做个父母,不知道当爹妈的心思。自己身上落下来的肉,如果能够留在身边自然最好不过。这也是当初胡顺要招你入赘的缘故,当然这都是往事了,也无须再提。”

    听胡顺说完,苏木这下是彻底地放心了,露出笑容:“泰山大人,你这是一句话吗,十句百句都有了。”

    胡顺却没有笑,反马着脸:“苏木你别忘了那日在白云观是老夫同你说过的话,其实,莹儿的娘也是这个意思。你若只是一个普通人,要想让莹儿做两头大,以我胡家现在的声势,老胡这张脸也没地方搁。当然,如果你点了翰林却是不同。一个军户女儿给翰林学士做两头大,说出去,我胡顺面子上也过得去。”

    苏木:“不多,也就是说,这事莹儿并不知道,你们也没同她说?”

    胡顺不悦:“废话,你没点翰林之前,说什么都是空的。”

    苏木小心问道:“泰山老大人,退一万步说,如果我苏木三月入了翰林院,莹儿会答应吗?”

    “会,放心好了。”胡顺道:“莹儿性子虽急,却最听她母亲的话,到时候自然有莹儿的娘帮你说话。”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苏木刚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三月的会试,心中有纠结成一团:能点翰林吗,能点翰林吗?

    没有了穿越者的金手指,没有先知先觉,能够上榜就是人品爆发,更不用说被选馆。

    正烦恼中,那边响起了几声炮,卯时已到,正德皇帝的大婚仪式要开始了。

    苏木和胡顺再顾不得说话,各归本位,进了乾清门,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皇帝寝宫开去,迎接圣驾。

    到了乾宁宫,宫中早已经是灯火通明,几乎整个紫禁城的宫女和太监都起来各司其职,等到着正德亲政这个隆重时刻。

    正德皇帝亲近宦官,登基这一年以来,以前东宫的贴身太监大多充实进皇宫中的各监各大衙门任了实职,而司礼监的权力也大起来,大有恢复当年英宗皇帝时的旧貌。

    一句话,太监们的春天要来了。

    所有宫里人面上都带着一丝兴奋,就脸锦衣卫们也都无比期待。厂卫本是一家,东厂权力大了,皇家必然要扩大锦衣卫的权力作为制衡,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刘瑾早已经率领另外四个秉笔太监候在外面,这五人可都是苏木当初在西苑时的旧识。其中,张永和他还是政治同盟。

    不过,同其他人满面的欢喜不同,这五个大姥却是满面的忧愁。

    见了苏木,都不由自主地递过去一个眼色。

    苏木心中咯噔一声,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也只有他苏木才能解决。否则,以刘瑾和自己的矛盾,他也不至于想他苏木求援。

    心中会意,苏木悄悄地走到僻静处,就有一个小太监从暗出悄悄靠过来,“苏先生,干爹请你借一步说话。”

    然后带着苏木进了旁边一间僻静的屋子,不片刻,刘瑾就一脸慌急地走进来,低声叫道:“苏子乔,大事不好了,你快拿个主张。”

    苏木同他现在已经撕破了脸,听到刘瑾说话,淡淡道:“苏木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八品官,何得何能敢在刘公公面前拿主意?”

    刘瑾急得直顿脚,低声咆哮道:“苏木,都什么时候了,咱们以前纵有千番不对付,可眼前的危机却要先应对过去才是。老刘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脑子里也不过事。一遇到问题,就懵了。苏木你是东宫中最有办法的人,万岁爷又信任你,现在也只有你能出招。否则,一耽搁,万岁爷就会遇到大麻烦了。”

    见刘瑾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又见他如此惊慌,苏木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就问:“刘伴,万岁究竟怎么了,你别急。”

    刘瑾:“万岁爷……万岁爷他说天儿冷,死活也不起床。”

    “啊,陛下赖床?”苏木目瞪口呆,要知道自从正德皇帝登基以来,每日可都是准时去上早朝的,工作态度非常认真。今天如此重要的场合,他居然不肯起来,这不是使小性子吗?

    皇帝大婚庆典何等重大,可说每一个步骤都有严格的时间规定,前几日刘瑾他们甚至还简单地彩排过。如果耽搁了,这庆典就会变成一场闹剧。

    到时候,文官们的谏言折子足以将正德皇帝淹没。在他们口中,正德皇帝非变成一个荒淫之君不可。

    苏木抽了一口冷气,问:“慈圣太后何在,你们为什么不悄悄禀告她老人家?”

    以正德的荒唐胡闹,当今天下,也只有张太后能治得了他。

    刘瑾:“太后她老人家说了,从今儿起她还政于陛下,一心在宫里养老。万岁爷的事情,再不过问。”

    苏木“咳”一声:“走,进陛下寝宫去。”

    刚悄悄地摸进正德的寝宫,就听到他愤怒地叫了一声:“朕还想再睡一会儿!”

第五百七十一章 吃冰糕

    屋中确实暖和,刚一进去,苏木就出了层毛毛汗。

    定睛看去,只见地上跪了几个服侍正德饮食起居的小太监,一个个都哭得跟泪人似的。偏偏又跑惊动他人,用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巴。

    而正德则在叫了这一声之后,就将脑袋钻进了被子里去。

    苏木皱了下眉头,他虽然不知道正德皇帝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作为一个现代人,他还是很理解正德的。

    古代的早朝制度其实非常不人道,比如一个皇帝,每天后世北京时间早晨三点就要起床,洗漱更衣之后,卯时就要准时坐到奉天殿里接受百官朝拜,折腾到天亮才算完。

    正德不过刚满十六岁,正是瞌睡的时候,每天这么一大早起床,简直就是要他的命。苏木以前刚穿越到明朝之后,习惯了晚睡晚起,也用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了明朝官场的作息时间。

    刘瑾飞快地走上前去,跪在正德皇帝床头,低声道:“万岁爷,我的万岁爷啊,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还是快点起来吧,否则,若是错过了时辰,就是大麻烦。”

    正德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其中夹带着一丝冷笑:“朕今日亲政,天下第一人,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你们若再废话,统统给我滚出宫去。难不成,朕多睡片刻,这个皇帝还做不成了?”

    刘瑾心中一慌,眼泪就沁出来,“万岁爷,万岁爷啊,你自然是天下第一人。可做皇上的,也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滚!”被窝里突然伸出一条腿来,正好踢中刘瑾的心口。

    老太监惨叫一声,变成了滚地葫芦。

    正德在被子里冷笑:“朕现在好不容易亲政,慈圣皇太后也不管朕了,自然要过几日随性的日子。怎么,你这老奴也想管朕,想做反吗?还有,朕不过是喜欢听些好话儿,一份邸报而已,值得百官们那么兴师动众,还说朕是个昏君吗?朕今日就要做个昏君,怎么了?”

    “万岁。”听正德说得如此严重,刘瑾连连磕头。

    苏木算是听明白了,正德皇帝这一年因为没有亲政,被张太后和文官们管束得心中憋闷。这几日,又因为邸报的事情被大家闹得心烦意乱,索性就使起了小性子,要赖床,给百官们一点颜色看看。

    苏木气得差点笑起来:好你个正德,要收拾文官你也得找时机啊,今天何等重大的场合,你这么一搞,岂不是乱来吗?

    他也顾不得那许多,一步奔到床起,脱掉鞋子,就伸进被子里去。

    “吃我一记冰糕!”

    苏木的脚何等冰凉,被子里的正德立即惨叫了一声,触电般地跳起来:“干什么,有刺客!”

    跳起来一看,发现是苏木,就一脚踢过去。

    苏木也不客气,顺势同正德对了一脚。

    不得不承认,正德这一年的力气长了许多,苏木只感觉一股大力涌来,禁不住连退了几步,大喝:“陛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你不是要做天下武艺第一人吗,睡懒觉,可是要荒废武艺的,臣痛心疾首!”

    正德也被苏木踢得在龙床上滚了一拳,碰一声撞在墙上。

    听到皇帝喊有刺客,地上的太监们都是面容苍白。

    正在这个时候,正德突然哈哈大笑一声:“受教了,苏爱卿,朕这几日烦透了,正想着你呢,你就到了!”

    说着,就光着脚跃下床去,欣喜地扶起苏木。

    见皇帝对苏木如此亲热,其他太监都呆住了,刘瑾的眼睛里更是强烈的嫉妒。

    皇帝又问:“苏爱卿,你刚才说的冰糕是什么?”

    苏木心中好笑,回道:“禀万岁,就是冬天时用糖水冻成冰块,夏天是才取出来食用,乃是消暑解渴的佳品。”

    正德皇帝:“苏木,你那份邸报可惹出大事来了,朕这几日都快被言官们烦透了。”

    “所以陛下就死活不肯去参加大婚典礼?”

    正德昂然道:“当然,必须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苏木苦笑:“陛下,这可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子。再说,赖床不起,可是要荒废武艺的。难不成陛下为了那一群言官,使自己功夫层次下降。如此一来,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这事,臣已经想了几日,有了个主意?”

    正德醒悟:“是是是,怎么可能为了那群讨厌的东西荒废了朕身上的功夫?爱卿快说说,究竟是什么好法子。”

    苏木:“陛下还是先更衣吧,臣现在不过是一个副导驾官,可不能在皇上的寝宫久留。”

    “对对对,路上说话,更衣,更衣。”

    几个太监慌忙涌上去,手忙脚乱地给正德皇帝梳洗打扮起来。

    苏木趁悄悄地退了下去,又回到队伍之中。

    又等了大约是后世时间半个小时的模样,正德皇帝终于出来了。

    他身上穿着一件大红的龙袍,再加上身材本就高大英挺,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英俊潇洒。

    吴世奇一声喊,队伍出发,浩浩荡荡地朝建极殿行去。

    到了建极殿,圣驾停了片刻,又举行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的仪式,然后要朝本次大婚的主会场皇极殿开去。

    这一段路很短,却走得极慢。

    苏木做为副导驾官,悄悄地靠进御舆,正德皇帝将脑袋从里面伸出来,低声喝道:“快进来,被叫其他人看到。”

    “是。”苏木一个纵身上了御驾。

    正德皇帝急问:“苏木,你弄的那个邸报,朕和慈圣太后都非常满意。太后的意思,邸报以后可这么办下去。再过两个多月你就要参加进士科考试,中个进士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吴世奇可留在通政司,继续办差。但是,言官们闹得厉害,你得想法子处置好了。”

    “还来,陛下,你不是都大婚了吗?”苏木张大了嘴巴。

    苏木当初被皇帝派去通政司,主要是替张太后和正德皇帝掌握舆论,以免得邸报上出现不和谐音,搅了皇帝的大婚大典。

    现在,任务已经圆满完成,邸报以前怎么办,现在也可以恢复其本来面目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 干脆免了胡顺的官职

    正德皇帝:“是啊,朕今天是大婚亲政了。可以前言官们实在讨厌,专一挑朕的错,上个朝会,一个个都想是要生吞了朕一样。一拿起邸报,上头也全是苦大仇深,看得人心中憋闷。”

    不觉中,正德皇帝用了“苦大仇深”这个时代用语。

    正德皇帝接着说道:“弄高现在,朕一看到大臣们的折子什么的,就心惊肉跳,胸口烦闷。上一期的邸报就很不错嘛,突然发现,朕竟然是如此圣明,简直就是尧舜转世。读上一段,真真是神清气爽。朕也没别的想法,只希望朝廷中还有替天家说话的喉舌。慈圣太后说得好,要让人发出不同的声音,要让颂圣的人敢于说话。现在朝廷的风气非常不好,只要你敢于批判皇帝,立即就能在朝野获取巨大声望。而一旦你说一句朕的好话,就变成小人和谄媚之臣。长此以往,朝堂里就只剩下批判了,朕要要被人口口相传变成了昏君。”

    “还有,谁都愿意听好话。如此每一期间的邸报都这么办,朕心情大好,没准会多活几十年呢!”

    说到这里,正德皇帝得意地大笑起来。

    苏木一阵无语,良久才道:“只怕要让陛下失望了?”

    “怎么说?”正德奇怪地问。

    苏木:“吴世奇已经决定春闱的时候封厅去参加会试,臣也打算辞去知事一职,温习功课。陛下,经历司的差事,你还是另找他人吧!”

    “不成,不成,你们必须留下。”正德摇头,“这是圣旨,苏爱卿你要抗旨吗?还有,苏木你中了进士,如果点了翰林还好,朕也没有权力将你强行留下。可若仅仅是一个普通进士,那就好办了,在通政司里随便安置,一心办报吧。至于吴世奇,中不了进士也就罢了,依旧当他的经历。若是中了,就升一升,做左通政吧。品级虽然高,有擢拔的嫌疑,可通政司就是个摆设,想必也不会有人反对。”

    苏木气苦,他也没想到皇帝现在食髓知味,突然发现邸报还能这么办。

    在真实的历史上,正德从登基那天起就跟文官们斗,在位十五年,好象就没被手下的官员们歌功颂德过。但天子也是人,但凡普通人有的缺点他都有。

    好话谁都喜欢听,即便早已经明白这歌颂中水分极大。

    所谓好言一声三冬暖,在上下五千年中,能够做到虚心纳谏,唾面自干的,怕是只有唐太宗一人。

    看正德的意思,是要将吴世奇固定在通政司的职位上,做为皇家的发声筒使用。

    苏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些同情吴老先生,他弄了这么一份邸报出来,不过是应付正德皇帝和张太后的差使。没想到,却把未来的岳父给坑了进去。

    老先生现在已是名声极坏,如果以后在主持邸报,小人的标志是再也洗刷不掉的了。

    “看来臣如果不点翰林,麻烦就大了。不但要被陷在通政司,连胡家女儿也娶不了。”

    “怎么说,苏木你要娶亲了?”皇帝来了精神:“这可是好事啊。不过,你不能娶胡顺的女儿,吴世奇家的丫头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却是你的良配。”

    “不是,不是,这事另有隐情。”苏木有点尴尬,将冲虚道人说胡顺没有子嗣的命数,决定让他和胡莹的儿女都该姓胡,让胡莹做两头大的事情同正德说了。

    因为胡顺身为锦衣卫经历司经历,也算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女儿给人做两头大,确实有点丢人。

    当然,如果苏木进了翰林院,身份不同了,胡家面子上也过得去。

    “原来这样啊!”正德嬉嬉地笑起来;“好解决,好解决,我说苏爱卿啊,多大点事,要不朕帮你出个主意,保证让那胡家答应让女儿做你的妾。”

    “妾不太好,两头大就行。”苏木听正德皇帝说有办法,来了精神:“臣谢恩。”

    “别谢朕,不想听听朕的法子吗?”正德继续笑问。

    看到正德脸上不正经的表情,苏木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请万岁示下。”

    正德:“简单啊,胡顺不是说他也算是京城中有点身份地位的人物,将女儿给苏爱卿你,怕是失了面子吗?这样,朕就下诏免去胡顺的锦衣卫经历司经历一职,贬为普通军户不就得了。到时候,你一个举人……厄,不,堂堂进士,要纳胡家小姐,也算是折节了。他们胡家高兴还来不及,怎么敢拒绝。”

    听到正德这荒唐的提议,苏木忍不住抹了一下额头上沁出的细汗。

    胡顺这个未来的老丈人苏木最是清楚不过,他身上有着典型的古代市井中人的特色:爱慕权势。

    一句话,就是个官迷。

    他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苏木是出了很大力气的。

    如果因为这个原因被皇帝一撸到底,估计胡大人会气死当场。

    正德这个思路很是诡异,苏木跟不上节奏的同时也是哭笑不得:“陛下这纯粹是馊主意啊!”

    “哈哈,哈哈!”正德皇帝得意地大笑起来:“吓你的,谁叫你大冷天的将冰凉的脚丫子伸进被窝来冰朕,朕总算将这个道儿找回来了。还有,朕今日大婚之后就要同皇后睡在一起,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干了。冰着了朕不要紧,多是不小心冻着了皇后,她要治你,朕也是没办法插嘴。”

    苏木大汗,心中想:这个正德皇帝……简直就……不正常。

    “陛下,臣是个文官,也没有资格进大内。今日主要是急了眼,不得以而为之。”

    “对对对,外官是进不了大内,苏卿,要不……其实,刘伴的日子就过得很不错嘛,这人,未必一定要结婚生子的。”说着话,正德就将目光落到苏木身上。

    苏木只觉得身子一紧,立即打断了正德心中的坏意:“陛下特意钦点臣为副导驾官,可有指示?”

    正德这才收回了目光:“没错,这次让吴世奇做导驾官,也就是让他做个幌子,其实,朕是找你问一件事的。苏卿,朕知道你将来是要做进士做朕的股肱之臣的,自然不肯让你坏了名声。所以,当初无论是在沧州长芦盐司,还是在通政司办邸报,表面上都是由吴世奇主持。只有朕和太后才知道,真正掌握一切的却是你。”

    “臣铭记五内!”苏木一翻白眼,心想:废话,这种坏名声的事情,若不是有吴老先生在前面做挡箭牌,我才不会干呢!苏木将来可是要在文官队伍中混的,身上可不能有了污点。

第五百七十三章 心目中的地位

    天还黑着,同紫禁城中的其他地方一样,坤宁宫中也是灯火通明。

    这里本是大明王朝女主人的居所,皇后寝宫。

    慈圣皇太后在这里已经住了十六年了,今日正德皇帝大婚,按制,她要搬到别的宫殿去住。不过,正德皇帝虽然荒唐,却事母至孝,加上又是一个带点邪气的人,对朝中制度也不怎么放在眼中。就下旨让张太后继续居住,颐养天年。

    明朝以孝治天下,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按照古人的说法,男子结婚之后,就算是成年了,要承担起支撑一个家庭,养活妻子儿女的责任。皇帝大婚同民间普通人结婚不同,更多了一分强烈的政治意义。

    皇帝一结婚,就说明已经成年,要亲自处置国家大事,他所需要支撑的,却是一个庞大的帝国和亿万人民。

    弘治皇帝大行时,正德还没有成年,一切国家都事都由内阁处理。而张太后作为皇太后,则垂帘听政,作为这个帝国的标志而存在。

    在一年多的时间内,这个本在历史上籍籍无名的普通女子却焕发出高超的政治才华,将一个已经有些混乱的朝局渐渐平稳下来。

    今天,正是顺利交接到儿子正德皇帝手头的时候。

    所以,张太后也起了个大早,准备等到卯时一到,就启驾去皇极殿观礼。

    刚开始的时候,坤宁宫中还弥漫着一片喜气。

    可此刻,所有的人都苍白着脸,战战兢兢,惟恐说错了话,引得慈圣太后勃然大怒。

    更有太监们往来不绝,传递着消息。

    “禀慈圣皇太后,陛下……陛下他……”一个太监小步跑进殿来,普通一声跪在张太后面前,额头上已是冷汗一片。

    “怎么了?”此刻的张太后已经满面的焦急,她站在那里,张开双臂,让两个宫女给自己穿着吉服。双手紧紧地抓着长长的袖口,因为用力,关节已经发白:“陛下还不肯起来吗?”

    太监:“是……陛下还没有起来……”说着话,大约是急了,眼睛一红,泪水就掉到地上。

    “胡闹,今天是什么日子,也能使小性子吗?”张太后大怒,袖子一挥,扫在香炉上。

    燃着檀香的小铜炉砰然倒地,火星子在空中弥漫开去。

    正德皇帝死活不肯起床的事情,早在半个时辰之内就被人传到坤宁宫了。自己儿子自己知道,张太后突然意识到事情只怕麻烦了。

    好好的大婚典礼,被皇帝这么一闹,那可是皇室的一大丑闻。皇帝搞出这么一出,不但起不到任何作用,反叫大臣们突然发现,这个皇帝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心中自然少了一份敬畏之心。日后,还如何统御百官?

    见张太后气得浑身乱颤,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将头伏在地上,再不敢抬起头来。

    张太后厉声叫道:“刘瑾和张永他们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劝劝陛下?”

    “哇!”来报信的那太监哭得大声起来:“禀慈圣皇太后,刘伴和张公公他们也劝过,甚至跪在地上将头都磕破了。可万岁爷……万岁爷却一概不管,反将身体钻进被子里,来了一个不管不问。万岁爷是万金之体,咱们做奴婢的又怎么敢去掀被子,那可是惊驾的死罪啊!”

    “这个糊涂蛋!”张太后急怒攻心:“启驾,去乾清宫。”

    正要走,她却停了下来,喃喃道:“不能去,今日是皇帝亲政的日子。哀家乃是妇道人家,怎么可能插手政事,这不合宫里和外朝的规矩。”

    “可是,若是不去,耽误了吉辰……又如何是好?”张太后想到这里,不觉一阵心血浮动,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跪在地上的太监忙抹了抹眼睛,跪行着向前挪了几步,低声道:“慈圣皇太后,要不去传内阁的三大阁老过来。他们是帝王师,阁老们的话,万岁想必是会听的。”

    “混帐东西,你乱说什么?”张太后一声呵斥:“去传内阁三老来,你还嫌事儿不够大吗?三个阁老知道了,外官们都知道了,如此一来,万岁威严何在?”

    那太监吓得伸出手来连连抽自己耳光:“奴婢糊涂油蒙了心,奴婢该死!”

    他也知道今天的事情实在太大,张太后是动了真怒。手下也不敢留情,这几记耳光乃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只片刻,他一张脸就肿得老高,鼻血和牙血都流了出来。

    一时间,满殿都是响亮的“劈啪”声。

    “罢了!”张太后见那太监实在可怜,动了恻隐之心,喝道:“你还嫌哀家心中不够烦吗,住手!”

    太监这才停了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张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去传苏木进宫,如果说这天底下还有人能说服皇帝的话,大概也只有苏子乔这个人了,可是……时间紧迫,苏木得了口喻,从家里赶到大内,已经来不及了。”

    一想到这里,张太后焦急起搓着双手。

    跪在地上的太监突然道:“太后不必焦急,苏木此刻正在宫中。”

    “啊,他现在就在宫中?”张太后一阵惊喜:“怎么回事?”

    太监见皇太后高兴起来,心头一松,忙讨好地说:“禀太后,大前天陛下就让林森林公公去了趟通政司,让吴世奇做导驾官,苏木做副导驾。”

    张太后:“好,你立即跑一遭,让苏木劝皇帝起床。”

    待那太监要起身,张太后又叮嘱:“记得了,悄悄地将哀家这个意思告诉苏木,别惊动了其他人。”

    正在这个时候,又是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跑进来,高声禀告:“太后,太后,万岁爷的御驾出发了,正往建极殿而去。”

    张太后心中一阵惊喜:“万岁爷不是在赖床吗,怎么起来了?”

    来人:“禀太后,是苏先生……苏木劝万岁起来的……”说着话,他一脸的惊惶。

    “起来就好,起来就好……你这什么表情,老实禀告,苏木是怎么让万岁起床的?”

    那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苏木一脚伸进被子中,将皇帝冰得跳起来的情形一一说得分明。

    听到苏木如此悖逆,殿中众人都是一脸的苍白,全部惊呆了。

    须臾,众人连声喝骂:“大胆苏木,好贼子!”

    突然间,张太后咯咯地笑起来,笑得眉毛都弯成新月:“这个苏木……咯咯……办法不错啊。凡事论行不论心,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这人,咯咯……有点意思啊!“

    大家都没想到苏木行如此狂悖之行之后,张太后竟然还非常高兴的样子。

    如果换成其他人这么干,只怕早就被人拿下,直接用廷杖打死了!

    整个京城或者说整个大明朝,敢和皇帝动手动脚的,只怕就这个苏子乔。

    可见,苏木在皇帝和太后心目中的地位高到何等程度。

    未来,不知道又是何等光景。

    皇帝从今日开始亲政,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未来,苏木定然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贵。

第五百七十四章 内部交流资料

    皇帝的御驾正在朝皇极殿行去,舆内,苏木问正德皇帝特意钦点他为副导驾官,可有指示?

    正德皇帝说了一句闲话之后,道:“还能怎么样,不就是你办的邸报上给朕和太后说了几句好话,言官们就看不下去了,天天上折子弹劾通政司。通政司是死是活,同朕也没有任何关系。朕刚开始的时候也是由着他们去掐。却不想,战火却烧到朕的头上来。”

    正德说到这里,一脸的愤恨:“说朕只喜欢听粉饰太平的话,听不进谏言,是个无道昏君。”

    “好,昏君就昏君吧,朕只要自己过得痛快了,哪里管得上别人说什么。问题是,这报,朕非常满意,也喜欢看,得长期办下去,怎么可能就这么改了。苏爱卿,你得想个法子,叫言官们无话可说。对了,你先前不是说已经想出应对的法子了吗?”

    “臣明白,也想出法子了。”苏木点了点头:“其实,也好对付。”

    正德:“你说,如果可以,就照你的意思办。”

    苏木:“简单啊,现在的邸报继续办,依旧照前一期那样。不过,咱们可是在邸报之外,另外弄一份最早那种邸报样式的内部参考资料。以后邸报可以照旧发行天下,大家可以随便抄,随便读。可这个内部资料只有七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阅读。在领取资料之前得签字,读完之后,也得限期归还,统一归档。如此一来,臣敢保证,这起风波立即就会平息下去。”

    正德一呆:“真能平息下去?”

    苏木:“陛下不相信臣?”

    正德笑起来:“怎么可能,苏爱卿做事什么时候让朕失望过。朕只不过是好奇,故尔一问。”

    苏木:“其实,上一期的邸报臣并不知道会激起这么大的反响,是臣考虑不周。说到底,这事之所以搞得如此麻烦,问题的根子还在言官身上。归根结底,还是体制问题。”

    “你说。”正德倒是好奇起来。

    苏木就将言官的政绩考核,以及邸报在御使台日常工作做的用处同皇帝仔细地说了一遍,最后道:“臣这是砸了人家的饭碗,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言官清流们不跟通政司拼命才怪。有了这个内部参考资料,言官们也找得到弹劾的对象,自然也不想在邸报上多费精神。”

    正德皇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样,朕竟然没想到这点。”

    他又感叹道:“这几日朕都被那群言官们的大道理骂得都快发疯了,听你这么一说,这些家伙也是一群俗人。口中都是圣人之言,经世致用,可骨子里却也不过是功名利禄!”

    “一旦涉及到切身利益,是个人,大多如此,此乃人性。否则,都是圣人了。”苏木也是感慨:这就是明朝版的“表面上都是主意,背后都是生意。”

    正德:“苏爱卿你这个法子好,就弄两份邸报出来。一份给天下人看,让大家都知道我正德朝来是太平盛世;一份给朝中七品以上的命官读。大家各取其便,互不干涉。只可惜,你不能主持通政司啊。这次科举,朕对你有信心,一定要考个翰林学士出来。到时候,咱们君臣团聚,明君贤臣,自是一桩佳话。”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刘瑾低低的声音:“万岁爷,皇极殿要到了。”

    正德会意:“苏爱卿你退下吧。”

    苏木点点头,从皇帝的御舆上下来,抬头一看,对面就是一座巍峨的宫廷。

    正德皇帝大婚典礼正式开始了。

    皇帝大婚,自然是隆重热烈。

    光是接受百官朝拜就花了大约一个时辰,然后是新皇后在慈圣太后的带领下出来同群臣们见面,接受拜见。

    苏木职位低微,自然没有进入朝圣的名单之中,只远远地旁观。

    因为隔的远,也看不真切。只依稀瞧了一眼新任皇后的大概模样。

    夏皇后今年也不过十五岁出头,这年纪的女子不过是黄毛丫头,拜代不太好的物质条件所赐,一般人发育得也晚。

    她看起来显得有些瘦小,大约一米五左右,眉目小巧,看起来也很普通。而且,面容有些苍白,显然身体不是太好。

    哪比得成天折腾的太康殿下、耍刀弄枪的胡莹、性格急噪火暴的小蝶,就算是文静端庄的吴小姐也长得身材高挑,面如满月。

    苏木愕然发现,自己来明朝所接触的所有女性,都无不符合现代人的审美观——健康阳光,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夏皇后的模样叫苏木有些失望,回忆了一下真实的历史记载,夏皇后同正德皇帝结婚十多年,一直没有子嗣。也不知道是她的原因还是正德皇帝的原因,可正德皇帝后来还娶了三个贵妃,三个美人,再加上后宫几百佳丽,都没能诞下龙种,看起来,正德身上的问题要大些。

    正因为正德皇帝没有子嗣,他驾崩之后,也没有皇子继承皇位。没办法,只能让他的表弟,兴王朱厚璁继了帝位,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嘉靖皇帝。正因为嘉靖皇帝是兄终弟及,这才有后来的大礼仪之争,加上嘉靖笃信道教,成天只知道修长生术,不理朝政,将一个大明朝搞得乌烟瘴气。

    可以说,明朝的衰败,始于嘉靖。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因为正德没有太子。

    “难道正德正没有生育,又或者身体上有什么问题。否则,也不可能在南征的时候,在江苏仪征莫名其妙地暴毙。如此一来,问题就严重了。”苏木现在的超然的地位得之正德的宠信,至少在没有中进士混进文官体系之前。

    正德的身体状况关系到他未来的宦途,就由不得他不关心了。

    苏木想了想,突然回忆起冲虚道人那日在白云观同胡顺解说如何才能生儿子的一席话。冲虚道人常年侍侯在正德皇帝的身边,又是个有本事的人,或许,问问他也是可以的。

    不过,苏木还是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去问冲虚正德皇帝是否有生育还早了些,也显得突兀。不如再等上几年再问不迟。

第五百七十五章 余波(一)

    苏木之所以突然想到这事,一是好奇,想知道真实历史上正德皇帝为什么没有生下一儿本女;二是,如果正德依照真实历史上那么莫名其妙地去世,换嘉靖做皇帝。换了一个老板,苏木就得从新开始奋斗,将来再要想入阁,却不知道要付出比现在大多少倍的努力。

    其三,在苏木心目中可没将正德当成皇帝,而是哥们。哥们儿有事,义字当头,自然要关心关心。

    皇后接受朝拜之后,然后又是许多乱七八糟的仪式,看得苏木大呼有趣,真真是开眼界了。

    可到后面,他却是眼看越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眼熟。

    仔细一回忆,这才拍了拍脑袋:“我说怎么有这么强烈的即视感呢,原来是在电影里看到过,《末代皇后》啊!”

    《末代皇后》这部电影获得过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故事说的是清朝末代皇帝赙仪的前半生。其中,就有他登基大典一幕。

    清承明制,很多制度和仪式都没任何区别。

    今日正德皇帝大婚,同那部电影有六七份相似度,难怪苏木总觉得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这个议事鼓捣了半天才算结束,苏木只站得腿也酸了,腰也疼了,肚子里饿得汩汩乱响。

    他还算是身体健壮的,再看看其他官员,如吴世奇者,一个个都面色苍白,虚汗一阵一阵的冒。

    好不容易等到后世北京时间中午两点钟模样,仪式总算举行完毕。

    然后,皇帝和皇后各自乘了御舆,在吴世奇和苏木的导引下,从皇极殿出来,去太庙祭拜老朱家的各位先皇帝。

    这里又是一通折腾,到下午五点,一切才算结束。

    将皇帝和皇后送回大内洞房之后,苏木早已经被折磨得没了脾气。

    一上轿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只感觉四肢百骸再提不起一丝力气。

    轿子到了门口,苏木叫了一声“饿煞本大人了!”

    就纵身从轿子里跃出去,就要叫来迎接的家人飞快跑进去让小蝶快些整治一桌酒席。

    就听到旁边那顶轿子里传来吴老先生低低的鼾声,两个轿夫面面相觑:“大人,大人你醒醒,到地头了。”

    吴世奇愤怒的声音传来:“本官就不能再睡一会儿?”

    轿夫苦笑:“大人,要睡你自己个儿回府去睡,睡小人轿子里,仔细受了凉。”

    可是轿子里却没有回音,鼾声有响起来,显得酣畅淋漓。

    苏木一笑,朝两人摆了摆手,掀开门帘子,将已经睡得满脸都是口水的老丈人背在背上,大步朝家里走去。

    背后传来吴老先生含糊的嘀咕声:“女婿半个儿,比念祖还靠得住,找个媒人过来吧!”

    苏家的下人们都捂着嘴,想笑却不敢发出声音来。

    ……

    到现在,年已经过完,正式进入正德年后,国丧期已满,民间的婚嫁饮宴也开了禁。如此一来,十五之后,京城反比春节期间更热闹。

    走上街去,到处都能看到迎亲的队伍,听到满耳的爆竹声。

    吴念祖也过来同苏木商量过,问苏家什么时候能够派媒人过去提亲,这事一日不定下来,两家都一日也不得安心。

    苏木现在一想到这事都头疼,闹到现在,连书也读不进去。就很干脆地说,等会试一结束就派媒人过去,现在且不想这事。

    吴老先生倒是赞了一声,连连点头,说,男儿大丈夫,还是功名要紧,其他都可以先放在一边。他本就是个糊涂人儿,也没什么原则,一会儿催苏木上门提亲,一会儿又觉得还是先准备考试要紧。

    如此一来,倒是让苏木暂时松了一口气。

    在他看来,没中进士之前和吴家谈婚论嫁毫无意义。因为,他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胡莹,这事,总归要等她点头才是。

    个人问题纠缠了苏木将近一年的时间,到目前看来,短期内好象也没有一个解决的办法。既如此,索性也不去多想。

    至于邸报的风波,在皇帝亲政之后,又摆到了皇帝和群臣的面前,算是正德主持大政之后开门炮吧!

    作为联络上下,沟通左右,又是当事人的通政司,自然免不了要牵扯其中。

    这几日在经历司,苏木成天都听到同僚们议论此事。

    经过会试报名之后,苏木和同事们关系非常好,几乎是无话不谈。只段知事依旧一副爱理不理模样,他看苏木不顺眼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年一过完,作为邸报直接责任人,左通政华察上了一份请罪折子,说自己一时失察,将邸报办成这样,堵塞言路,请朝廷处罚。并保证,立即整改,下一期邸报务必让天子,让天下人满意云云。

    华大人品级本高,又是清流,今次勇于承担责任,自然是引起一片交口称赞。都说华大人知道错能改,是真君子。

    这消息,经历司的人自然知道。华大人的折子反响很大,看样子,邸报恢复成原来那种模样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几日,段炅活跃起来,说话也更是尖酸刻薄,不段地拿邸报说事,矛头直指苏木这个始作俑者。

    到他口中,苏木和吴世奇简直就是奸邪小人在世了。

    其他知事虽然对吴老先生不感冒,可感念到苏木的情谊,也不好说什么,只温言相劝,有担心苏木奋起反击,在经历司中又闹出风波。

    说来也怪,苏木却一脸的平静,好象是服了软的样子。

    这样一来,段知事以为自己打了个大胜仗,让苏木这样的大名士也哑口无言,神情更是得意。

    苏木一是不愿意和段炅一般见识,二是觉得正德皇帝既然已经采纳了自己的建议,肯定会有应对的方法的,且静观其变就是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吏部左侍郎焦芳突然上了份折子议论邸报一事,请朝廷将原先的邸报一分为二。

    一份依旧如年前通政司所模样,专门刊载好人好事,并发行天下,张榜公布,用于教化人心,使得生民皆感念朝廷的恩德,天子的伟大,大明王朝生活的幸福。

第五百七十六章 余波(二)

    另外一份,恢复以往府邸报旧观,刊载国政方针大事,只供在京和地方正七品以上的官员阅读,以为治国参考。

    称之为内部参考资料,七品以上官员在阅读之前要签字画押,阅读之后,还得按时统一上交存挡。

    以广开言路,免堵塞言论清议之情弊。

    两份邸报并行,各取其便,两全其美。

    ……

    这份折子一上,立即在朝堂中引起轩然大波。

    言官们纷纷跳出来攻击焦芳,罪名也是千奇百怪。

    焦芳乃是老牌的进士,又是翰林出身,可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同翰林院的同事闹得很不愉快,名声也差。

    现在身居吏部左侍郎这种热得烫人的要职,如果板倒了他,不但能够获取极大的名声,还能讨好朝中绝大多数官员,何乐而不为。

    所以,言官们群起而攻之,大有不将焦侍郎整倒搞臭誓不罢休的架势。

    可惜他们却忘记了一点,这个焦芳的战斗力在正德一朝中至少能够排进前三,单论口才功夫,甚至还强过谢迁和李东阳。

    而且,此人性格偏激,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就苏木所知道,当年焦芳谋取翰林院学士一位时,内阁大学士彭华推荐晋升人选的时候漏了他的名字。焦芳听到这个消息,就揣了一把匕首,天天在彭大学士下班的路上去等,说是不将他的名字加上去,就要和彭大学士来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彭华听到这个消息,吓得够戗,没办法,只能将他的名字添上去了事。

    所以,焦芳这人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文官。

    邸报风波一起,等到言官们打上门来时,焦芳只冷笑一声,说出一番道理来:国政朝局,官员们知道就可以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知。引车卖浆者流都能议论朝政,好要我们读书人做什么?而且,读书人若是中不了进士,做不了朝廷命官,那是学问和道德不足,还是在多读几年书,修身、齐家之后,再来考虑治国平天下吧!

    古代有功名的读书人大多有以天下为己任的理想,心目中早就将自己当成人上人。一想,确实啊,国家大事,士知道就可以了,农、工、商就免了吧。所谓,士、农、工、商各归本位,社会才能和谐。

    ……

    在口舌之争中,言官们纷纷败下阵来。

    至于内阁,对于邸报一份为二,也是乐见其成,也懒得将火引到自己身上,都保持了缄默。

    很快,正德皇帝拍板,就依焦芳所议实行。

    既然皇帝这么说了,内阁也没其他意见,言官们也住了口。毕竟,光比嘴皮子,他们可战不过焦侍郎。至于邸报一分为二的事情,其实一想,有个内参也不错,此事就不再谈了。

    相比起此事,朝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那就是正德一年的恩科。

    正德亲政以来的第一次**,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去了。

    段炅这几日很是活跃,不断拿邸报的事情来触苏木的霉头。

    见大名鼎鼎的苏子乔没有只言片语回击,心中越发地得意。

    可听到自己背后的大靠山焦芳突然在朝堂里来了这么一出,立即想中了一纪闷棍,整个人都蒙了。

    刚才在同事们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

    好在苏木并没有痛打落水狗。

    苏木心中奇怪:这个焦芳怎么跳出来了,难道是得了皇帝的旨意?

    不不不。

    很快,苏木就拜头否定了这个想法。焦芳这人还入不了正德皇帝发眼,正德也不会糊涂到直接向一个文官下指示,若是传出去,他不被言官们骂死才怪。

    那么,最大的可能是,皇帝将这事交给了刘瑾,而刘瑾又选择了焦芳。

    恩,可能性极大啊。

    在真实的历史上,焦芳就是因为投靠了刘瑾,这才进了内阁。

    如此看来,刘瑾和焦芳因为我苏木这只蝴蝶而提前勾搭在一起了。

    有意思,很有意思!

    恩科才是关系到朝中各大势力的头等大事,正德朝文官利益集团细分起来,大大小小有十几个,都是以座师、房师、同年、同窗关系为纽带来维系。在政治上互为奥援,在利益上休戚相关,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科举制度的基础上面。

    相比起乡试,一个考官录取的生员只有举人功名不同,会试中,自己的门生,一旦中了进士,那是可以直接做官的。

    谁也不知道自己录取的学生中会不会出一个内阁辅臣,真若是碰到,那可就赚大发了。

    也因为看到这桩,明朝的会试和殿试,首席主考官都由皇帝亲自担任,一旦中式的进士,也被称之为天子门生。

    可大家都明白,皇帝高高在上,只不过顶了个主考的名头。真正决定自己生死的,却是几个考官、十八房同考官,那才是自己事实上的恩师。

    这恩情,自然要记到他们头上。至于皇帝,谁在乎。

    会试的几个主考官、十八房房师的人选,甚至誊录、弥封派谁去,都非常关键。

    于是,文官们摩拳擦掌想让自己的人加入进去,试图分润一杯。

    自然,又是一通吵。

    很快,府邸报的事情就被大家给忘记掉了。

    按照明朝的科举制度,会试的大主考由皇帝亲自担任。除了皇帝,还有两到三个副主考,这才是实际的主持人。今年的副主考有两人,一般来说,应该又内阁辅臣以下,六部侍郎以上的官员担任。

    通常,十八房同考官和誊录和弥封等外帘官,则在翰林院和六科言官中选拔,人数若是不够,朝廷还会选拔几个侍郎充任。

    朝堂里,群臣闹了大半个月,总算定下了名单。

    然后张榜,公示。

    一看到相关行文,苏木一楞,依他来看,副主考的最佳人选应该是杨廷和。老杨在翰林院养望多年,声誉正隆。

    却不想,今次却没有他的名字。

    仔细一想,苏木也是明了,杨大人可是主持过去年顺天府邸乡试的,怎么可能再去主持会试。

    这一回主持会试的考官其中之一和苏木也是老熟人了,正是新任户部尚书八股文大家王螯。

    想当年在西苑的时候,苏木可没少上这老夫子的科。

    如果说当今天下谁的八股时文写得最好,王大人当仁不让,他来做主考,别人也不敢不服。

    至于另外一个副主考,却叫人大跌眼镜,竟是段炅的大靠山焦芳。

    在蔫了半月之后,段知事听到这个消息,突然来了精神。

    焦芳是段炅父亲的同年,关系也是非常密切。

    段知事之所以能够得当到通政司知事这个职位,不至于饿死在京城,靠的也是焦大人的关系。可以说,段炅一进入官场,额头上就刻着焦芳这个名字。如果这次中了进士,同焦大人做了师生,更是一桩美事。

    焦芳现在是吏部左侍郎,位高权重,有他关照,中进士之后,什么官职得不到?而且,焦大人现在的前景看起来好象很不错的样子,将来做吏部天官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前提条件是自己要能中进士。

    对于能够过会试这关,段炅还有很有把握的。

    可事实无绝对,谁知道考场之上会发生什么。

    如果能够……去拜访一下焦大人……

    想到这里,段炅呼吸急促起来。

    可是,贸然前往,以焦大人的性子,只怕立即就会将我段炅赶出门去。

    焦大人性格虽然偏激,可品行却高,自然见不得这种舞弊之事。上次不就是实在活不下去了,写信去求他给我谋一份差事,结果,焦大人误会我自甘堕落,来了一个闭门不见。解释了半天,才尽释前歉。这次又找上门去,只怕老大人他会翻脸的……可是,放着这么大一个便利不用,我岂不是太亏了?

    他又想:年前我去拜访焦大人的时候,说起文章风格一事,说是如今翰林院的人都喜欢奢靡浮夸的文风。如果写那样的文章,在往常,肯定是可以的。但这次是焦大人做主考,他并不喜欢南方文人的作文风格啊?

    我究竟该写什么样的文章呢?

    一时间,段炅陷入了深思。

    同段炅一样,苏木也在思考这次会试该用什么文风的问题。

    苏木考虑的却不是焦芳的口味,他更留意的却是王螯这个文章大家。

    苏木在王大人手下读了好几个月书,对他的喜好也是非常清楚的。

    王大人是吴县东山人,就是现代的苏州市。和所有的江南文人一样,喜欢华丽的文笔,也擅长此道。

    他的文章文章尔雅,议论明畅,成就极高,影响极大。可以这么说,你上街随便买一本时文集子,里面必定有一篇王螯的范文。

    在他那华丽得令人发指的文章的影响下,弘治正德年的文风为之一变,用开一代新风来形容,也不为过。

    “看来,这次会试,必须在辞藻上多下工夫了。可是……”苏木忍不住叹息一声:“华丽的辞藻在后人看来也许是一个负面词,可要想将文章写华丽却不是那么容易,需要有深厚的文字和学问功底。否则,一味东施效颦,也不过是弄巧成拙。”

    苏木开始系统的学习国学和八股文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半路出家。八股文专一在经义和格式上下功夫,只求不出一丝一毫的错。至于文字功夫,却不是短期努力就能弥补过来的。

    看来,这次会试,比预计中的难度更高一些。

第五百七十七章 这一期恩科

    这个问题,苏木私底下也同吴世奇交流过。

    又将焦芳作为例子拉出来,解释明朝南北士人的地域之别。

    实际上,明朝南北读书人还是有不小的区别的。

    明朝南方经济发达,百姓比只饱经战乱的北方人要富足许多。读书科举本就是一件大费钱财的事情,通常是以举宗族之力供养一个读书士子。

    如此一来,南方的读书人在基数书却比北五省要庞大许多倍。

    又因为江南文风鼎盛,师资力量强大,因此,南方士子在科举上的表现也异常耀眼。

    如王螯大人所在的吴县,一个小小的县城,出几千个秀才,几百个举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到苏、杭这种遍地读书人的地方一看,走不了几步就能看到一座大牌坊。上面不是写着“进士及第”就是“父子进士”“进士坊”中进士对江南人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要点了翰林才是真本事。

    而江西一省,更是常年垄断会试榜的前三,出了无数状元公。

    最离谱的是,洪武年江南考生竟然将整个进士科给包圆了,北方书生无一中弟。

    如此,北方考生自然不服,闹了一气。最后,朱元璋杀了一批考官,才算将事态平息下去。

    最后,索性按地域分成南北两榜,增加了北方考生的名额。

    吴老先生悚然而惊,叫道:“难怪了,难怪了!”

    苏木问:“老先生明白了?”

    吴世奇叹息一声:“老夫对自己的文章和学问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可在此之前,考了十多年,死活也中不了。现在回头一想,也是迂腐。只觉得只要学问到家,就没有中不了道理,却不知道去揣摩考官的口味。难怪,要沦落至此。以举人功名做官,被世人所耻笑。”

    说到这里,他一脸的落寞:“苏木你说得有道理,翰林院多是南方人。江南人氏素来喜欢华丽的辞藻,看样子,老夫也得在这上面下些功夫才是。大道至简,朴素的文字最是难写。可要想华丽,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吴世奇有这份自信,苏木也替他高兴。可自己现在就算是补课,也来不及了,心中不觉一阵担心。

    文字这种东西讲究的是祭奠,非一朝一夕就能进阶的。

    会试的主考官和考试日期已经张榜公布了,日子就定在三月九日,考三场,每场三天。也就是说,考生进了考场之后,要在里面呆足九日。

    考试的题目和乡试也是一样,计有经义、五言八韵、策问等。

    考试地点定在京师东南方的贡院,就在京城最繁华的地带,不用再像上次顺天府乡试那样要跑去通州,车舟劳顿。

    一般来说,会试的考试日期都在二月初春,所以,又叫春闱。、

    正德一年朝廷的事情实在太多,主要是皇帝大婚耽搁了些日子。所有,就延迟了半月,挪到了三月九日。

    延迟考试,考生们也不在乎。实际上,延迟半月也是好事。阳春三月,天气暖和时再考,也不用向以前那样坐在冰冷的考舍中受罪。

    而且,今年又是正德皇帝登基后的恩科,如果中了,仕途也比其他届中式的进士通畅。

    所以,几乎所有的贡生都在摩拳擦掌,想在这一期考试中一举成名天下知。

    会试报考资格须为举人,包括已任官之举人,如通政司的经历吴世奇和苏木等知事。

    早在年前,京城里就住满了前来参加考试的生员们。据礼部那边反馈过来的信息得知,报名参加这一期会试的考生加一起有七千来人。

    不过,今次会试的录取名额达三百六十人之巨,在明朝历届的会试中排名第一。也就是说,参加考试的考生中二十人中就有一个有希望拿到进士功名,摇身一变成为正七品的朝廷命官。

    看到这个消息,苏木倒是吃了一惊:正德皇帝还真敢干啊,一口气录取这么多进士,也不怕文官们反对?

    要知道,明朝的进士科录取数量一直都停留在两百出头的模样,毕竟,进士一多,官员数量就要增加,朝廷的开销就要往上涨。

    一口气取三百六十多人,确实是有明以来的第一次。

    要知道,在清朝人口大爆炸时期,雍正八年也不过录取四百来进士。乾隆时最少,只七十来人。

    不过,如此高的录取比例,对苏木来说,倒是一桩利好。

    时间已经进入正德一年的二月,距离进考场只剩二十来日。

    这个时候,经历司众人已经完全不管邸报的事情了,所有一切事务都交给了苏木和吴世奇。

    可怜,苏木现在又要温习功课,又要负责经历司的具体政务,累得要死。至于吴老先生,他也指望不上,老先生现在也复习到昏天黑地,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累,实在是累。

    莫道君事多,更有苦命人。

    翁知事,好象过完年之后就没出过通政司,在衙门里没白天没黑夜地补习。最近,更是添了失眠的毛病,怎么也睡不着。

    他眼睛里全是血丝,头发乱糟糟像和鸡窝,官府松耷耷地挂在身上,哪里像是一个正八品的官员,更如那饿鬼一样。

    翁知事本是个和气人,可长期的熬夜让他的脾气变得极坏,动不动就发火摔东西,不在那么宽厚了。

    今日,为了一道题目的分歧,他竟然同牛知事吵了起来。圣人之言,经意大道,那是来不得半点马虎的。说到喷火处,翁知事还动起了手。

    牛知事却是不不肯让人的,竟狠狠地给了翁知事两拳,将他给打得坐了了下去。

    众人大惊,忙上前拉住还欲动手的牛知事。却听到翁知事在旁边发出呜呜的哭声:“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啊,还有二十来日就是会试。我本以为已经将书读得透了,这次无论如何要中。可是,这几日一翻开书,字个个都认识,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作起文来,也是下笔艰难!”

    听到他低咽的哭泣,众人想起自己身上的压力,都是心中惨然。,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第五百七十八章 临近考期,怯了

    “太苦了,太苦了!”翁知事一边哭,一边摇头:“各位同仁,我不考了,不考了。就让我做个小小的正八品闲官吧!”

    翁知事人不错,苏木刚进经历司被大家排挤的时候,他是唯一和苏木说话的人。

    见他哭得如此伤心,苏木上前安慰:“老翁,你是太紧张了。今天晚上别在司里值守了,回家去洗个澡,换身新衣裳。明天一大早起来,吹吹暖风,再看看太阳,身上也有力气了。你就会发现,其实,一切不过是自寻烦恼而已。”

    众人听到苏木这么说,都默默点头。

    天气已经彻底暖和起来,从外面吹进厅堂里的风也带着一丝春天的气息。

    转头看出去,墙角有一群土蜂在墙砖缝隙的洞穴里进进出出,那一丛桃话艳烂烂地开得不能再开。

    翁知事还是在摇头,满面都是泪水:“没用的,子乔你也不用安慰我。老朽本就不该来京城,如果还在河南,怎么也是一方乡绅。现在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依旧是两袖清风。大家都是没有家底的人,你们想过没有,如果去参加会试,这通政司的差使也干不下去了。”

    李知事插嘴:“翁知事你说的是封厅啊,那是经历一级的官员的事儿。”

    原来,各大衙门中主事或者说掌管实权的举人出身的官员若是要去参加会试,得打个报告上去,将工作移交给别人。将来如果中了进士,朝廷自然另有安排,如果不中,依旧回原部门上班。

    翁知事哭道:“咱们也不够封厅的品级,要想去参加会试,只能请假。可是,大家都是报名参考的,而且一考就是九天,上头怎么可能放咱们都走。搞不好,前头进了考场,后脚吏部的行文就到了,免去咱们的官职。咱们家无余财,没有了职司,难不成都去喝西北风?”

    听到这的话,众人都是面色大变,这才明白翁知事究竟在哭什么。

    说句实在话,大家都是苦哈哈。但凡手头有钱,自可潇洒潇洒洒在家温习功课,哪里还用在通政司来当差,还不是为了混点俸禄银子养活一家人。

    如果正如翁知事所说,大家一起去考,动静实在太大,搞不好要丢了官职。如果中了,自然一好百好。若是中不了,连赖以维生的官职也丢了,真到那个时候,问题就大了。

    现在,只弄用一句话来形容经历司知事们的心思:进亦忧,退亦忧。

    忐忑当然是忐忑的,至于进考场的事情,还有二十来天给众人做选择,除了温习功课,通政司的日常事务还得料理。

    首先,邸报的事务,苏木和吴世奇还得抓起来。尤其是现在这份朝廷的喉舌一份为二之后工作量就加大了。

    更重要的是,正德亲政,新人新气象,通政司这个清水衙门也得做做样子,将弘治朝十六年之中往来文书档案都整理了一遍,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到经历司头上。

    于是,吴世奇亲自带队,干活。

    看着堆了几间屋的文档,就有知事不乐意了,请苏木去同吴大人说项。说是还有二十天就是春闱,大家准备考试都来不及,再去忙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也没有任何必要,简直就是剥削大家的补习时间嘛。

    吴老先生的脾气苏木是知道的,这人就是个迂夫子,在他心目中,规矩大如天。一旦认定了死理,你就算是在他面前说一百遍,也是毫无用处。

    就安慰大家说,与其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还不如抓紧时间把手头的事务处置妥当了。要不这样,文书记录归挡的事情就由我来做,你们帮忙搬搬东西,活动活动筋骨,劳逸结合,当换换脑子。

    大家一听,都高兴起来。

    原来,随着考期的日益临近,大家的心情越发地紧张起来,弦也绷得极紧,这个时候再温习功课,效果极差。

    于是,一声喊,大家就涌出大厅堂,去搬那些文书。

    已经快到阳春三月,天气日渐热起来。春捂秋冻,身上的冬装都还没有脱,稍微动一下,全身都是汗水。动脑子做记录的事情又苏木在,纯粹的体力劳动对大家来说纯粹是一种放松。在汗水的沁泡下,在说说笑笑着,众人只觉得已经因为长期读书而变锈的脑子渐渐灵活起来。

    就连一向在苏木面前冷言冷语的段知事,面上也出奇地露出笑容,显得很开朗。

    心情一好,做起事来效率也特别高,只用了一天功夫就将以前需要三五日才能做完的事务办妥。

    不过,还是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了。

    到了下午四点,正是回家的时辰,大家兴致不减。就有牛知事提议大伙儿凑个份子,去外面吃酒。

    老实说,苏木对明朝街边摊的饮食已经绝望了,不过,还是积极地参与进去。

    于是,一人凑了五十文钱,进了一家专买牛羊下水的食铺里,满满地煮了一锅,让老板将酒如流水一样送上来。

    明朝物价不是太高,即便在京城,六个知事所凑的三百文钱还是足以让大家将肚子撑圆。

    只不过,这种牛羊下水都是下里巴人才吃的。六个八品文官坐在肮脏的桌子前,吃得嘴角流油,还是让人看得心中发酸。清水衙门的小官,实在是太穷了。

    没有足够的作料,又全是内脏,吃到后面,大家满口都是大肠的味道,只能一口接一口的灌酒。

    正吃得口滑,就看到一个粗黑的妇人带着两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一脸风尘走进食铺之中。两个青年人一见苏木等人,就扑通一声跪在翁知事面前,喊:“爹!”

    翁知事惊得叫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原来,那粗黑妇人正是翁知事的浑家,带着两个儿子寻到京城来了。

    她看起来一脸凶相,但说话的声音却很柔和:“他爹,马上就是春耕了。你是官老爷,可以免税,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有人送房子送地给我们翁家。去年老家收成不好,孩子们又到了要成家立业的时候,已经说了亲事。不过,彩礼钱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妾身寻思,但靠老爷你那点俸禄,自己都不够用,还如何供养家里人。所以,我就做主,收了两百亩别人送来的水田和一间两进的大宅。如此,也能将孩子们的婚事给办了。不然,总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娃娃打光棍,咱们翁家绝后吧!”

    原来,只要有秀才以上功名的读书人,就能享受免除一切徭役和赋税的优惠。

    明朝的赋税制度并不落实在丁口头上,只摊派到户。所以,只要你中了秀才举人,就有不少中下人家将自己的财产寄到你头上,享受国家免赋好处。等到有了收成,大家一五一十地分帐,最后细算起来,也比直接交纳皇粮国税划算。

    因此,只要你得了功名,只要愿意。就算以后什么也不干,单靠这些好处,也可一辈子衣食无忧。

    妇人说完,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过,这契书得你回老家去办。你以前读书的时候,家里的地和房子都卖光了,原本想你如果中个举人,所有的投入都能拿回来。却不想,老爷你要考进士,在京城一呆又是这么多年。考中进士做大官,人人都想,可未必人人都能中,老爷你自问有这个命吗?反正我们娘仨都在这里了,你若答应,咱们就一起回家。若要是去考,我们就一起去跳金水河死了干净。”

    说着,就拉起两个儿子走了。

    翁知事老婆拍起的灰尘扬在空中,呛得大家想打喷嚏。

    经过这一搅,这一顿酒吃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坐不了片刻,大家也都各自散了。

    翁知事拉住走在最后的苏木:“子乔你能不能留一下,咱们说几句话?”

    说着,就又给苏木倒了一碗酒,又将自己的碗斟满。

    两人各自喝了几口,翁知事才道:“子乔,你的诗词文章当世一流,我想问你,这次春闱可有几分把握?”

    “什么一流,诗词小说我是作得不错,问题是,科举又不考这些。”苏木道:“八股时文,愚弟还差点火候,只有五六分把握。”

    “也不能这么说,所谓一通百通,诗词小说和制艺也有相通之处。八股文作得好,触类旁通,所谓一鞭一血痕,一掴一掌血,写起其他东西来也不会太差。你是一代词宗,八股文还能差了,以前看你的时文习作,就非常不错。可是,即便是你,也只有五六成把握。子乔,你觉得我这德行,能笃定考中吗?”

    翁知事的话让苏木一愣,低头看去,却见得他眼睛因为熬夜已经布满了血丝。满是皱纹的脸已经看不到半点光泽,有的只是深深的疲倦。

    就苏木看来,通政司的知事们都是非常有才华的,文章也都写得不错。虽然不喜欢,可内心中不得不承认,尤其是那个段炅更是八股文章的好手,再过个几十年,未必不能成为王螯那样的人物。

    至于其他人,也都非常优秀。

    可相比起其余几人,翁知事确实要差一点。这水平,或许有中进士的可能,但概率也只比苏木高上一点点,放在六千多考生中根本算不了什么,根本就没有必中的把握。

    再说,科举这种事情,也只有杨慎和唐伯虎这种妖人才能够在事先说:“这次肯定能中。”

    至于其他人,无论你以前再优秀,也有极大的可能名落孙山。

    苏木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安慰他道:“翁大人,咱们在一起温习了两个多月了吧?现在还有十几日就要进考场。多的日子都过了,也不差这几日。”

第五百七十九章 放弃吧

    翁知事熬夜后的眼睛变得更红,其中还有泪光闪烁:“翁某自从考中举人之后,家里人原本以为跟着我会有富贵日子可过。只要我愿意,有的是人送宅子和土地,依附在翁某头上来。可翁某人却一心要做官,进京之后多年,却一直名落孙山。以前为了供养我读书,家中的余财已经耗尽。我这次若是在考不中进士,又该如何向家里人交代?”

    “两个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又都是老实孩子,这辈子怕是成了什么事,翁某若不能福泽他们,将来又如何向他们交代?”

    说到这里,翁知事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苏木安慰他道:“不过是十几天的光景,说不准就中了呢?”

    翁知事凄凉地笑了笑:“二十取一,只怕翁某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再则,请那么多天的假,只怕通政司不会答应。到时候,肯定是要丢掉这份官职的。”

    苏木继续劝说着他:“翁知事你已经苦读了这么两个月,也不差这几日。就算丢了官职,你也可以另外谋一个。当初,翁大人你能进通政司,肯定是有大人物说了话的。”

    翁知事摆着头:“我和其他同事都有背景不同,能够进通政司,也是花了些银子的。其实,就算是保住了通政司的职位,靠这点俸禄,还怎么给两个孩儿娶亲?婚期不等人,总不可能叫孩儿们都怪我吧?”

    苏木听他说得悲伤,心中也是一阵难过。就一冲动:“老翁,不就是两个孩儿的婚事,和一些彩礼而已。要不,咱们几个同任凑凑,总归要让嫂子满意,”

    财富这种东西,自从有了发展银行的那个金矿之后,对于苏木来说不过是一个数字游戏。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关心了,据小蝶说,现在她手头大概还有三十多万两现银,都存在银行里面。

    而且,张永那个赌场每月还有不少的进项。

    翁大人两个儿子的婚事和彩礼钱加一起,也不过百两出头吧?

    老翁这人不错,借点给他就是。至于还不还,什么时候还,倒是无妨,君子有通财之谊。

    翁知事苦笑:“这个时候了,哪里还能麻烦大家。再说,同任们有多少家底子,我还不清楚。大凡有这办法,早就走了门子,去地方上补了肥缺,怎会窝在通政司这种清水衙门。”

    苏木:“老翁,银子我倒是不缺。”

    大约是喝多了酒,翁知事酒意上来了,指着苏木的领口上累累的补丁大笑:“子乔,你会有银子吗,有银子还潦倒至此?”

    苏木哑口无言,这事还真没办法解释:“老翁,考学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你要好生斟酌啊?”

    “一辈子,一辈子,对我翁某人来说是一辈子。可结亲成家,对孩儿们来说,也是一辈子。若我不来京城,老实呆在河南老家。咱们翁家早就是名门大族了,他们也是富家公子,是我这个当爹的对不起他们啊!”

    “老翁,你再好好想想,别冲动。”

    翁知事一口将碗里的米酒喝干,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只一拱手,就大步走了出去。

    第二日,苏木休沐,没有去通政司。

    一整天时间,想起翁知事昨天吃酒时的泪光涟涟,苏木心中就异常难过。

    想了想,就问小蝶要了两百两银子的盐票,揣进怀里,准备等明日见了翁知事,就将盐票借给他。

    苏木心中也是自责:我苏木装穷,那是为了融入这个小集体,是怀了私心的。可可以装穷,却不是君子之道。会试乃是关系到翁知事一辈子的大事。

    这段时间,翁大人复习不可谓不刻苦,看得出来,他有着强烈的进取心。

    如果因为经济上的原因放弃了,翁知事心中也不知道难过成什么样子。

    罢了,明日见了翁大人,索性将事情说快,务必要让他接了盐票,去科举场上试一试,如此,才算不辜负这两月的辛劳苦读。

    休息了一天,等苏木回到经历厅的时候,却发现翁知事的位置空着。

    苏木忍不住问:“翁大人怎么没来,今天好象没轮到他休沐吧?”

    牛知事插嘴:“已经回去了。”

    苏木大惊:“什么回去了?”

    牛知事:“翁大人昨天一大早就来皇城向吏部递了辞呈,带着老婆孩子回河南老家去了。”

    牛知事性子急,又欺老翁人厚道,经常欺负人家。现在翁知事走了,他心中却是一酸,忍不住红了眼圈。

    其他人想到翁知事平日间的好处,也都默默地低下头去。

    “哎哟,这个老翁怎么这么急,不参加春闱了?”苏木惊叫一声,拔腿就要朝外面走:“我去追他回来。”

    这个时候,段炅正好走进来,冷笑一声道:“追什么追,翁知事昨天一大早就坐船沿大运河南下,现在只怕已经出了顺天府的地界了。人穷不要紧,却不能为了稻梁谋而放弃自己的理想,堕了心志。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休息。若说起穷,谁不穷。怕丢了官职,就别去报名考试啊。反正段某人是铁了心要考的,大不了不干这个知事就是了。”

    苏木一呆,颓丧地坐到椅子上。

    牛知事听段炅说得难听,喝道:“段大人,老翁对咱们可不错啊!他放弃春闱自有他的苦衷,你说这些做甚?”

    段炅继续冷笑:“有的人天生就没有志气,怎么还不兴人说了?”

    “你!”牛知事怒叫一声跃起来,其他人忙将他拉住,劝道:“牛大人算了,算了。”

    段炅不屑地笑了一声,自坐回座位,拿起一本时文集悠然地读了起来:“牛大人有心和我斗气,还不如多将心思放在科举上面。”

    翁知事的突然放弃,让厅堂里的气氛显得很是沉闷,苏木又是自责,有是难过。

    这一上午,一个字也没读进去。

    到了中午的时候,一个书办慌张张地跑进来:“苏知事,不好了,不好了,吴大人疯了,只不住地哭,说是不去考试,要放弃春闱。”

第五百八十章 我知道考试题目包你中进士

    如今,全经历司的知事、书办们都看得出来,苏木和吴世奇大人关系密切。

    因此,吴老先生一出事,书办第一时间就跑过来向苏木报信。

    苏木吓了一跳,赫然站起来:“什么,你说仔细些,吴老大人怎么了?”

    其他知事虽然对吴世奇没有好感,可也同时问:“什么事?”

    书办满头汗水:“小的也说不清楚,要不苏知事和各位大人去看看,一看不就清楚了?”

    苏木也不废话,猛地朝门外走去。

    背后,其他人也跟了上来。

    事情比苏木预计的要坏些,进了吴老先生的屋子,就看到他披散着头发坐在椅子上,脚边全是散落的书本,胸口上全是泪痕。

    眼睛也直了,嘴角拖着长长的涎水。

    只将一句:“不考了,放弃了”来来回回地说着。

    说得悲苍寂寥,听的人无不心头发酸。

    苏木心中更惊,吴世奇就是个老宅男,精神上本就有些不正常。当初当他听到自己得了官职之后,就曾经疯过一次,这次又疯。

    就上前一步将他扶住,连叫了几声:“吴大人。”

    可惜没有反应。

    苏木问书办:“吴大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了,又是为了什么?

    其他人也忙问。

    书办回答说:“自从昨天翁知事辞官回河南老家,不参加考试之后,吴老大人就有些不对劲,说是不想去参加考试了。就在刚才,老先生突然哇一声大哭起来,将案上的书散了一地。苏知事,各位大人,你们说,这可如何好?”

    众知事:“还能怎么样,还不快送回家去找郎中看看。”

    段炅冷笑:“又是一个被春闱压倒的,说起来,吴大人也是考了十多年没中进士的老举人。若不是因为懂得钻营,混到正七品的朝廷命官一职,搞不好就是翁知事一般的模样。”

    “段某听说,吴大人在沧州长芦盐司扰乱盐政,朝廷本是要治罪的。考虑到他身后的背景,这才网开一面,叫他来通政司做个闲职养老。嘿嘿,可惜啊。吴大人还不死心,想再搏一下,看能不能中一个进士。”

    “可着进士是人人都做得了的吗?如果吴大人封厅去考,这个经历一职自然是要交出去的。他又没有正经功名,一旦封厅,又没中进士,只怕回不来了。好不容易混出的一个正七品命官,朝廷也不认。他的仕途,到此算是结束了。”

    “吴大人患得患失,却是疯了,真是可笑啊!依段某看来,他就不该起了要做进士的非分之想。”

    段炅一番尖酸刻薄的话激怒了苏木。

    苏木回过头狠狠地看着他:“住口!”

    这一声,声如霹雳。

    苏木什么人物,想当初在西苑东宫,乃是现今正德皇帝的首席智囊。即便是刘瑾那样人,见了他也得客气地喊一声“苏先生”这一发怒,身上自然带着一股凛然之气。

    段炅感觉到一股威压袭来,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被他将剩余的话憋进肚子中去。

    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段炅一张脸气得通红,正要上前理论,就听到外面有人喊:“怎么回事,凭地乱?”

    回头一看,正是经历司的顶头上司华察华左通政。

    华左通政一脸寒霜地走进来,看了一眼已经陷入痴狂的吴世奇,气得脸都白了:“谁来说说?”

    段炅立即凑上去,添油加醋地将吴老先生因为要参加春闱考试而疯一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华大人大怒:“吴大人都疯成这样了,怎么还能留在衙门里,还不快快带回家去,找个郎中看看?以他现在的情形,已经不适合做经历,本官等下给吏部写封公文,说明此事。”

    苏木大急,说句实在话,他早就想离开通政司了。而且,皇帝也答应,一旦他中了进士,就另有派遣。可邸报已经让皇帝留上了意,觉得这玩意儿非常好用,得长期办下去。所以,无论吴世奇将来是否中进士,都得呆在通政司里。

    如果吴老先生因为疯病,被吏部开革出通政司,皇帝那边,苏木还有办法去解释。

    可张太后那关可就不好过了,通过同张太后这人的几次接触。苏木已经知道,这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三十出头的帝国第一女性,绝对是个性格坚强,坚钢不可夺志的女强人。一但知道吴世奇离开通政司,邸报没人办理,苏木他第一个要倒霉。

    苏木忙道:“华大人且等等,吴大人不过是一世痰迷了心窍,休息片刻就会恢复正常的。”

    他也是心中一急,才叫了一声:“华大人”却没想到,这样的称谓已是犯了官场大嫉。

    原来,明朝官场上,所谓的“大人”称呼一般都是上级对下级。如果一个下级敢于这么称呼上级,那已经是大大的无礼。

    正确的喊法已经是姓后面加上官职,比如喊华察就应该是“华左通政”或者“华左使。”

    听到苏木这无礼的称呼,华察脸自一冷,故意装着不认识苏木的样子:“你是谁?”

    李知事小心地回答:“禀华左通政,这位是苏知事。”

    “一个小小的知事,也有你说话的地儿?”华察大声冷笑:“还不退下?”

    见苏木吃鳖,段炅也是一脸的幸灾乐祸,跟着喊:“还不下去!”

    华大人:“来人了,把苏木给我轰出去,还有,送吴世奇回家去!”

    就有几个书办冲进来,有人去叉苏木,又人去架吴世奇。

    苏木心中大急,只要吴世奇一被驾出通政司,整个皇城,六部和各大衙门都会知道通政司的吴世奇疯了。即便他将来恢复正常,也没有可能做官。至于春闱,更是不可能参加的。没有哪一个主考官大总裁敢于冒着政治风险,放一个疯子进考场。若是出了事,破坏国家轮才大典的罪名压下来,他们也免不了要被罢免一切职务。

    所以,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吴世奇恢复正常。

    苏木心中的念头如闪电一般:吴老先生之所以突然精神崩溃,那是手了翁知事辞职一事的刺激,说穿了,也是对进士科没有把握,有点患得患失。既然找到了病根,倒不是没有办法,姑且一试。

    想到这里,苏木也管不了那么多,大叫一声:“吴经历,我知道考试题目,包你中进士!”

第五百八十一章 误会啊误会啊

    这一声如雷灌耳,所有人都呆住了。

    科举,尤其是今年的春闱,对于众人来说乃是彻底改变人生的一个大关口。

    听到苏木说提前知道考试题目,怎不叫人心中震撼。即便知道,苏木也不过是随口乱说。他一个小小的举人,即便在文坛中鼎鼎大名,可却没有通天背景啊。否则,也不可能穷成现在这样,还跟大家一起窝在通政司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就连那吴世奇也是一颤,眼神突然清明起来。

    “哈哈,哈哈!”段炅突然扑哧一声笑起来:“苏木,你真能说笑话,什么题目?”

    苏木见吴世奇有好转的迹象,心中一喜,也不再顾及后果:“自然是今科春闱的题目,苏木每道题都知道。”

    “疯了,你也疯了!”华察还在大叫:“苏木,话可不能乱说。你知道这话传出去是什么后果吗,泄露考试题目,那可是死罪。来人,一并赶出去!”

    叉住苏木的书办也同时用力,可他们也不过是四体不勤劳五谷不分的书生,又如何架得住苏木。

    如今的苏木,身体已经锻炼成一个国家健将级的运动员。

    只双手一抖,就将两个书办震开,快步走到吴世奇跟前,在他耳朵边上,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骗道:“老先生你忘记苏木和皇帝陛下的旧事了,题目,我却是早已经知道了,只不过瞒了先生,想的是考前给你一个惊喜。”

    吴世奇身体一震,突然清醒过来,目光清澈地朝众人看了一眼,疑惑地叫道:“本官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到这里来了/”

    一刹那,他竟恢复了正常。

    苏木忙说道:“刚才吴经历你身体有些不妥,心窍被迷住了。”

    “心窍不通,怎么可能?”吴世奇很不满意地看了苏木一样:“你乱说什么,本官心智清明得很。”

    说着,就站起身来朝华察一施礼:“华左通政怎么过来了?”

    “你清醒过来就好。”华察哼了一声,指着众人喝道:“你看看你们,一个个想着去参加春闱,都弄出魔障了。本官也听人说了,整个经历厅的人都去报了名,好生壮观啊!别怪本官没提醒你们,春闱时,加上点名入场,先后需要十天。难不成,这里的公务就不管了?”

    他越说越激奋:“别怪本官没有提醒诸位,吴经历要去参加春闱,自可封厅。以他的品级,考完之后,朝廷自然会安置。尔等走了之后,就别想回来了。”

    说完,就气哼哼地走了,只留下一屋若有所思,面容凝重的知事们。

    等他刚一离开,吴世奇就急问:“苏木,老夫刚才心思迷糊,隐约听你说起本是春闱考试题目一事,却记不真了,能不能再说一次?”

    听到这话,屋中所有的知事都相互看了一眼,默默留了神,表情异常的精彩。

    苏木看得清楚,那牛知事的耳朵甚至还动了动。

    他心中苦笑:我哪里知道什么考题,不过是为了让老先生你情形过来,不得以哄你的。

    吴老先生先前失心疯,还不是受了翁知事放弃考试的刺激。若是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清醒过来,事情就闹大了。

    急诊需用猛药,苏木也是姑且一试,想不到效果却是出奇的好。

    看到吴老先生恢复正常,苏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是,见大家诡异的表情,又听吴老先生这么问,苏木心中却是一惊。确实,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科场舞弊在古代可是杀头的重罪,一旦被抓住,任你什么身份,脑袋却是保不住的。

    这事若是传出去,自己将来不中还好。如果中了,有人根据这个传言来说事,苏木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想当年,唐伯虎进京参加会试的时候,就是因为在吃醉了酒之后放出大言,说自己笃定能中进士。结果后来还真的中了,于是,就有人拿他和主考的私人关系捕风捉影。最后,可怜的唐解元不但进士没有做成,反给革去所有的功名,沦落潦倒了一辈子,成为科举场上的反面典型。

    苏木才不会犯这种错误呢,忙笑道:“吴经历你一定是听错了,下官可没有说过这种话。科举是什么场合,苏木虽然薄有文名,却不过是一芥子寒生,整天呆在通政司里,又不结交权贵。外面的情形,却是一无所知。”

    其他几个知事也同时附和:“吴经历,话可不能乱说,如果传了出去,引来锦衣卫和东厂,岂不平地起风波?”

    “不对啊,本官明明听得很清楚的。”吴世奇苦恼地摸着额头:“一定是的,不会听差的。”

    苏木苦笑一声朝众人递了个眼色,大家不约而同地悄悄退了出去。

    说来也怪,出了这么件事之后,经历司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整整一天,大家好象没有什么心思说话,都在闷都看书温习功课。

    但时不时有人抬起头来看苏木一眼,一旦和他的目光对上,就飞快地避到一边。

    要知道在以前,大家同是举人功名,年纪又轻,挺谈得来的。再加上春闱之期已经日益临近,一旦又人作好一篇文章,都会叫大家帮忙看看。然后,又围在一起相互讨论,争得面红耳赤。

    苏木被这种氛围憋得难受,忍不住抬头苦笑:“你们真以为我知道考题,这纯粹是一场误会啊!先前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吴老先生是被春闱弄得魔障了,苏某也是不得已。”

    大家都同时笑道:“理解,理解。”

    但笑容却显得有些古怪。

    苏木心中气苦,再也解释不下去了。

    他也是担忧吴世奇,每隔半个时辰就会跑到他那边,在门外偷偷看上一眼。

    吴老先生依旧如往常一样坐在案前皱着眉头看着手头的卷宗,好象再想些什么。这情形,叫苏木心中更是不塌实。

    这一天,时间过得如此之慢,好不容易等到下午申时。

    从皇城里出来,还没上轿子,吴世奇就飞快地追了上来:“苏木,你等等。”

第五百八十二章 又疯了

    说起来,苏木和吴小姐的婚事基本已成定局。只等春闱之后,无论苏木是否中式,都会请一个媒人上门提亲。

    在他心目中,早就将吴老先生当成泰山老丈人了。况且,他和吴老先生还住在一起,只不过,相互之间隔了一道围墙围墙而已。

    说起来,自从有了那道围墙之后,苏木也已经有一个月没见着吴小姐了。

    吴小姐大家闺秀,以前之所以和苏木同住在龙家小天井里,那是不得已。如今,条件允许了,男女有别,自然不好再见面。

    苏木知道,另人下一次碰面,应该是在洞房里面。

    他和吴老先生乃是上下级关系,而且关系特殊。

    因此,在衙门里都恪守着衙门里的规矩,从来不提这事。

    从皇城出来之后,也是各自坐了轿子回家。

    今天吴老先生却破例等在城门外,叫苏木一呆,心中好象明白了什么:“经历大人找卑职可有吩咐?”

    吴世奇警惕地看了看身后,正是下午时分。中央各部院的官员都从皇城里出来,到处都是穿着红色、绿色官袍的人,整条大街当真是车水马龙,热闹无比。

    他听到苏木问,压低了声音,在苏木耳边道:“苏木,我回忆起来了,你确实说过那话。”

    苏木吓了一跳:“什么话?”

    “关于考题的事。”

    “老先生,不能乱说的。”苏木吓了一跳。

    吴世奇突然红了脸,期期艾艾问:“你……是不是……真的知道……”

    一向以正人君子自诩,迂腐得不近人情的吴老先生突然换成这么一副羞愧模样,叫苏木感觉有点陌生。

    看来,老先生对能否中进士已经产生执念了。但凡有一丝希望,也不肯放弃。而如果能够提前知道考试题目,对于他们这种级别的读书人来说,中个进士易如反掌。

    巨大的诱惑面前,即便是一身正义,口必言春秋大义的吴世奇也保持不住,特意等在皇城外面,堵住苏木要问个究竟,一刻也不肯等。

    想起吴老先生往日教训自己这个末学后进时的模样,又看他此刻的表情,苏木心中一笑,故意反问:“知道什么?”

    “你……”吴世奇问出这句话之后,心中本就惭愧。他这人本就敏感,苏木眼睛里含着的那一丝笑容自然瞒不了他的眼睛。见未来女婿如此不上道,心中气苦,再也开不了口。

    苏木见老先生急了眼睛,笑着将他扶上轿:“老先生,时辰已经不早了,天气还有些冷。还有十来日就是春闱,还是早些回去吧,别叫云儿挂念。晚辈前几日交给你的作文,可曾看了,还想向你请教呢!”

    这才将他给哄回家去。

    此事苏木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在古代能够提前知道考试题目的也只区区几人而已。而且,卷子有好几份,最后皇帝究竟用哪一份鬼才知道。

    而且,按照明朝的考试制度,一旦题目出来。出题人和主考官外帘官都要进驻贡院,不到考试结束,不能出来。

    现在,今期的大总裁王螯大人和焦芳大人和十八房同考官,都已经被关进去了。

    苏木又不是神仙,如何知道这一届会试的题目究竟是什么。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的话,从手头的资料中自然可以知道,甚至连状元范文都有。

    只不过,这片时空已经同真实的历史大不一样,连苏木对自己能否中进士都还两说呢。

    至于在同事们面前,他苏木虽然在文坛名气极响。不过,同大家一样贫困潦倒,自然没有通天的手眼提前知道题目。

    只需等上两日,这事也就过去了。

    回到家之后,吃过饭,苏木就把这事完全忘记了。时间紧迫,由不得他倦怠,继续在书房里温习功课。

    在苏木看来,距离会试也不过十几日工夫,这个时候再下笨功夫已经毫无用处。尤其是文字功夫,也不是断断半月时间就能补上的。

    要想在春闱里一举中式,甚至获得好名次,单纯苦读已是毫无用处。

    回忆起前世高考时的情形,苏木知道这个时候也不需要再做什么。索性放松神经,将一些最基本的知识再温习一遍。在八股文的文字功夫上他也许拼不过别的考生,但基本经义却不能出问题,该拿的分却是一份也不能丢。

    默默地将《孟子》拿出来,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将朱熹的注解过上一遍。

    时间不觉慢慢流逝,转眼,天已经黑了下去。

    说来也怪,一旦放松下来,苏木的状态反是极好。

    托以前这具身体主人所赐,他早就已经将经意背得烂熟,这次又在心头复习了一遍,感觉对这次会试又多了几分把握。

    心中正欣喜间,赵葫芦急冲冲地跑进来,后面还跟着一脸着急的小蝶。

    赵葫芦一进屋就连声喊:“老爷不好了,老爷不好了,吴大老爷,吴大老爷他……”

    苏木:“吴老先生怎么了?”

    赵葫芦喘着气:“吴大老爷他……疯了……”

    “啊!”苏木仍掉手中的书,猛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赵葫芦:“刚才吴大老爷那边的丫鬟桂香过来说,吴大老爷今天一回家看起来就郁郁不乐。饭也不吃,就坐在书房里发呆。刚开始,家里人还以为大老爷是累着了,没有胃口。问了几句,不见他说话,也没在意。可后来渐渐地看着情形不对,吴大老爷在书屋里一坐就是一个时辰,跟庙里的泥塑木雕一样。别人无论怎么问他,只是不理睬。到现在,眼睛也直了。”

    苏木抽了一口冷气:“这……”

    小蝶红着眼圈:“吴老二也过来了,请了郎中过来。一瞧,却说老先生是郁火内结,怕是糊涂了。老爷,是不是过去看看?”

    苏木如何不明白这是吴老先生听到自己说提前知道考题,信了真,又不好意思问。患得患失,这才痴住了。

    这个老先生心智本就有问题,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有严重的抑郁症,如何受到了这种刺激。

    苏木:“走,过去看看。”

第五百八十三章 随便出几道题目就是了

    苏木猜得没错,吴老先生的确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否则,当年他也不可能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宅男。回京之后,死活要住在苏木的院子里,不肯和儿子呆在一起。

    他这人喜静不喜动,心中存不着事。

    一旦有事,在不解决之前,就会翻来覆去地想,将自己弄得精神崩溃。

    自从翁知事走后,他一想到会试,就已经变得不正常了。后来,苏木骗他说提前知道考试题目,包他能中之后,老先生这才恢复过来。

    心中想,如果自己女婿真的提前知道题目,这次春闱那是必中的。这可是天大机缘,若是错过了,也不知道还要等上多少年才能拿到进士功名。

    而他,已经等得太久,足足有十年了。

    人生,还有几个十年。

    于是,整整一天,他就在想这个问题。

    到了下午,实在忍耐不住,就在皇城城门口等者苏木,想从他口中得到准信。

    但苏木却告诉他,这都是假的,不过是开玩笑而已。

    说句实在话,吴老先生之所以鼓足勇气去问苏木这事,也是豁出去面子不要了。在以前,他在苏木这个女婿面前,一向以正人君子自居,这会却要去探问题,已经是大感羞愧。

    问题是,面子丢了,能够拿到题目也就罢了。可苏木却说,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

    这叫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大感失落。

    回到家之后,他突然又想:会不会是苏木已经知道题目了不肯给老夫?主要是老夫在他面前一向表现得正气凛然,苏木怕被老夫教训,不肯说实话。

    苏木啊苏木,都是一家人了,你就透露一点又有何妨。科举可是关系到老夫一生的大事,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圣人之言,书上的道理?

    如果说这天下还有什么人能够拿到试题,大约也只有你了。

    你和皇帝关系特殊,万岁想必是怕你落弟,这才悄悄将考题透露给你的。

    哎,你就算将题目说给我,老夫欢喜还来不及,又如何肯教训你。

    怪只怪,我以前太正经了,一致于错过了这么个大机缘。现在已经被苏木个拒绝,要想再问,又如何开得了口?

    ……

    老先生越想越觉得难过,渐渐地就变得不正常起来。

    看他出了问题,家里自然又是一通忙乱,又是掐人中,又是请郎中,折腾了好一气,却无论如何也不见好。

    等到苏木过来,只见吴世奇已经彻底地变成了一个木头人,目光楞楞地落在脚上,老半天也不见转一下。

    吴世奇院子里也没什么人,就两个丫鬟和吴小姐。

    吴老二听说父亲不好,也赶了过来。

    看到苏木,忙将两个丫鬟赶了出去,指着父亲,小声地问苏木:“姐夫,爹爹这究竟是怎么了?”

    苏木:“老二,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郎中怎么说?”

    吴老二忧愁地摆了一下头:“郎中说就是迷了心窍,只能精养,情形好,过得几日就恢复过来。如果情形不好,也许……”

    “也许什么?”苏木一惊,忙问。

    正在这个时候,屏风后面传来吴小姐的哭声:“也许以后都醒不过来了。”

    苏木忙安慰道:“吴小姐,老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吴小姐还在哭:“子乔,你究竟跟父亲说什么了。听长随说,爹爹回家之前,特意在皇城城门口等你,又说了许多话。等他一回家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口中还不住念叨着你的名字。”

    苏木一窒,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才好。这事说到底,是自己的不对,不该用谎言骗老先生。可如果当时不假称提前知道试题,老先生也不用等到回家,在通政司里先就疯了

    吴老二本是一个在街上长大的泼皮,立即喊:“姐姐你出来说话,姐夫又不是外人,你迟早是要嫁给他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早些出来商量个法子的好。”

    “恩。”屏风后面,吴小姐应了一声,这才红着眼睛走了出来。

    一福:“妾身见过苏相公。”

    苏木见她一双眼睛都哭肿了,心中难受:“吴小姐,这事都怪苏木。”

    吴老二一瞪眼:“姐夫,爹爹回家之前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苏木:“这个……不足为人道。”

    老二一顿脚:“姐夫,都不是外人,又有什么不好说的。”

    吴小姐也哭道:“子乔,爹爹都这样了,究竟是怎么了?”

    苏木没办法,只得苦恼地低声道:“这事是我的不对,其实,老先生先前在通政司里就痴过一阵。”

    就大约地将老先生为什么失了心窍,已经自己为了救他,骗他说提前知道考试题目一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吴小姐眼泪又落下来:“苦命的爹爹,他这十几年虽然成天躲在屋中不肯见人,可心中还存着要考进士的念头。只不过,不肯出去见人罢了。现在,他虽然在通政司做到正七品的朝廷命官,可妾身依稀听爹爹说过。他因为不是正经出身,经常被上司和同僚们耻笑,有点抬不起头来的样子。爹爹心头苦啊!”

    吴老二插嘴:“爹爹也真是的,不就是一个进士的出身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现在也是官,有姐夫你在后面撑着,将来保不住要升上一升,又何必去参加春闱,多此一举。”

    吴小姐:“老二你说什么呢,中进士可是爹爹的毕生愿望啊!”

    被姐姐一声呵斥,吴老二不以为然:“什么呀,不就是个进士而已,什么大不了的。我朝开国时的刘伯温、李善长是进士吗,常遇春、徐达是进士吗?”

    他哼了一声,埋怨苏木:“姐夫,不是我说你。爹爹本就是个糊涂人。他要题目,你随便给他几道就是了。反正,就是将他哄上一哄而已。”

    苏木一拍额头:“是啊,我也是太不知道变通了,反正不过是几道题目,不进考场,谁知道是真是假。随便出几道题目给他就是了。”

    老二嘿嘿一笑:“姐夫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今天反变笨了。”

    苏木:“关心则乱,关心则乱。也好,我这就出几道题目应付应付,看能不能再次叫老先生清醒过来。”

第五百八十四章 写下来

    三人的话说得小声,可当着吴老先生的面商量再骗他一次,未免有些过分。

    不过,在他们说话期间,吴世奇始终保持着木呆呆的模样,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吴小姐却又小声地哭起来,慌得苏木连忙问她这究竟是怎么了?

    吴小姐抽泣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还有十来日就要进考场,到时候,题目纸一发下来,一看不是子乔你说的题目,爹爹只怕马上又要再疯过去。到那时候,又如何是好?”

    她越想越担忧,越想越难过:“考场中可比不得在家里,考生若是有不妥,衙役们一棍子就打过来,还得关在牢房里,等考完才能放出来。到时候爹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人……情……情何以堪……”

    一想到可怕之处,吴小姐的眼泪连串地落下来。

    苏木呆住了,喃喃道:“是啊,真到那个时候,又如何是好?”

    “你们两人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想得都是一样啊!”吴老二撇了撇嘴。

    吴小姐:“老二,你胡说什么?”

    吴老二哼了一声:“你们看看爹现在的情形,如果不骗他一骗,他肯定是好不了的。刚才那郎中不是也说过,没法子可想了,连方子也没留下吗?反正人已经疯了,总归要试上一试。至于爹爹好了之后,进考场以后又是什么情形,这个时候谁还管得着?先救急吧!”

    他又接着道:“为今之计是先叫爹爹清醒过来,至于进考场以后如何了。依我看来,这几日咱们还是抓紧一点寻个好的郎中下几副方子。等进了考场,爹爹发现题目不对。可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没准就不犯病了呢!”

    吴小姐被他给说愣住了,良久,才默默地点了点头:“子乔,姑且一试吧!”

    苏木也是无奈,不过,吴老二的话也说得有道理。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老先生这么疯下去,不管不顾吧。哪怕有一分希望,都要试上一试。

    他就走到吴老先生面前,一拱手:“老先生,是苏木不对,是苏木太自私了。其实,今期会试的题目,我早已经从皇帝手中得到了。这是万岁的恩宠,只对苏木一人,没有陛下点头,自然不方便告诉老先生。不过,老先生你是苏木的岳丈,苏木从小没有了父亲,你就是我的亲人,这事自然不能瞒你,愿将这一科的题目悉数告之。”

    话还没有说完,吴世奇就猛地抬起了头,神色恢复清明。眼睛里还带着一丝威严,呵斥道:“混帐东西,科举乃是国家轮才大典,你又如何能提前知道考试题目。你乱说不要紧,毁了圣上请名,那可是杀头的重罪。还不快快住口!”

    吴小姐和老二同时惊喜地叫了一声:“爹爹你好了?”

    “什么好了,老夫好得很,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没看到老夫正在见客吗?”吴老先生大声咆哮起来,喝骂着女儿:“你一个没有出阁的女孩儿,怎么没羞没臊地跑出来和人见面,传了出去,别人要笑我吴家没有家教。老二,还不快带你姐姐离开,快滚!”

    他突然翻脸,吓得吴小姐面色大变。

    老二忙拉了姐姐一把,二人慌忙退了下去。

    苏木也不知道老先生突然翻脸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见他又恢复清醒,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老先生你好好休息吧,晚辈告退。”

    “等等。”

    “晚辈聆听教诲。”

    吴老先生突然闭上了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案上的纸笔:“写下来。”

    “写什么?”

    “废话,当然是……”老先生:“我什么也没说过,什么也没听到。”

    苏木立即会意,这是吴老先生让自己把这一期会试的考试题目写到纸上。老先生对于苏木手头的考题心中热切,只不过面子上驳不过去,不肯明说罢了。

    问题是这一切不过是苏木的胡说,想不到,他却当了真。

    苏木本不愿意写的,可转念一想,老先生最近压力极大,精神上已经有些不正常,这个时候只能顺着他的心思,再不能刺激他了。

    也罢,就随便写几道题目应付过去吧!

    至于将来如何,也管不了那么多。

    走到案前,苏木先给砚台里加了点水,捏着墨锭不紧不满地磨了起来,心念却如电光火石一样飞快转动。

    会试的出题规则和乡试基本一样,只细微上有些差别,分为三场。

    第一场考的是制艺,也就是八股时文七篇。其中《四书》三题,《五经》四题。

    《四书》乃是科举的重中之重,四道题都是必答。至于《五经》则要求应考者选其所习之一种经考之,称为“本经”。

    也就是说,第一场的三天,一共有五道题目。

    第二场是考论一篇,题用孝经,判五道。诏、诰、表择作一道。这一场总共有七道题目,除了论以外,判和诏、诰、表都属于机关公文写作。

    第三场则是经、史、时务策五道题。

    如此算下来,三场考试,总题量达十七道之巨。

    这么多题目,要想从头编出来,还真要费些精神。

    苏木本打算胡乱写几道上去糊弄吴老先生的,可转念一想,老岳父本就是有大才的人。这些年宅在屋里,四书五经早已经被他读得滚瓜烂熟。至于机关公文写作,做了这一年的官,也见得多了,也难不倒他。

    如果自己随手乱写,难度不够,或者说什么地方出得不妥,必然引起他的怀疑,搞不好老先生又要疯过去,那就不美了。

    那么,这题目该怎么出呢?

    一边磨墨,一边仔细思索着,半天,苏木也没有个主张。

    要知道,会试的出题官最起码也是翰林院学士一级的官员。这样的人物,谁不是从血肉横飞的科举场上杀出来的人尖子,学养自然是当世第一。如王螯这样的人物,更是八股文大家,开一代文风的宗师。

    苏木那半调子的国学基础,如果自己出题,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想着想着,他意下踟躇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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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女婿介绍:
书中主要讲述了这里是大明弘治末年,宽厚的弘治皇帝,飞扬跳脱的正德,精彩纷呈的官场现形记,看一个普通现代人如何玩转情场官场。作品在“移动和阅读”火热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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