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明朝好女婿TXT下载明朝好女婿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明朝好女婿全文阅读

作者:虎臣     明朝好女婿txt下载     明朝好女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章 糊涂官司

    苏木此刻心中只剩下苦笑了。

    见梅娘磕得满头是血,他心中也是难过。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知道梅娘是一个性格和顺的妇人。加上家乡又受了灾,若等下将真相告之,却不知道她要伤心成什么样子。

    一个妇人死了丈夫,家中又破了产,带着一个六岁大的孩子,这日子又该如何过下去。

    就走上前去,扶起梅娘:“起来,回去吧,事情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

    话还没有说完,梅娘突然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掐住苏木的脖子:“恶人,你这个大恶人,为什么,为什么?”

    苏木看这她满脸的血,心中更是同情,却不再躲了,只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他呀感觉到梅娘虽然掐着自己脖子,其实力气并不大。

    她是个善良之人,总归是下不去手的。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囡囡一声尖叫冲了进来:“娘,娘,别杀爹爹,别杀爹爹!”

    听到女儿的声音,梅娘手一松,颓丧地坐在地上,只不住地流泪。

    “爹爹,娘为什么要杀你,爹爹是不是你欺负娘了?”囡囡大声地哭着:“爹爹,你是不是不要娘了,你是不是要另外娶个妻子?”

    囡囡虽然才六岁,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心智比普通孩子却要大上几岁。刚才听到公堂上说苏木另外有个妻子,早就哭成了一团。

    又见父母纠打成一团,以为是为爹爹另娶妻子一事,就哭走跑了过来。

    她个子本小,这一跑,别人也抓不住,竟眼睁睁看她冲进公堂来。

    听到女儿哭得声嘶力竭,梅娘心中更酸,抱着女儿也大声号啕起来。

    一时间,公堂上只听到母女二人悲惨的哭泣,再听到其他声音。

    外面围观众人也是心中不忍,不过,心中还是迷糊成一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天这案却乱得让人理不清头绪。

    不但别人,连关知州也是连抓下颌的胡须。他年纪本大,一想太多事,就觉得心中发慌。

    就在这个时候,杨自烈突然一拍长案,大声暴喝:“大胆刁妇,你编出这种骇人听闻的话来,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本官!是不是见你家丈夫就要吃那九十棍,怕吃打不过,这才编出这种弥天大谎,想拖延时间。”

    杨同知这一席话说得须发俱张,显是怒不可遏:“没个见识的愚妇,你家丈夫停妻别娶,本官本欲替你声张正义。可你这妇人不识大体,一心维护,却不知道这冒名做官可是不赦大罪,难道你想置梅富贵于死地吗?刚才若不是你女儿突然跑来,本官还真被你弄糊涂了。血浓于水,自己父亲是谁,她自然是知道的。”

    听他这么说,众人才恍然大悟,都想:“是啊,自家女儿自然是认识父亲的。亏得杨大老爷灵醒,还差一点被梅宫氏给骗了,果然是进士出身的大老爷。这个梅娘也是愚蠢,想让梅巡检不吃了九十棍,却编出这么个谎言来,却不想,如此一来,岂不更要害了梅巡检?”

    至于马全心中却是疑惑:“杨大老爷摆明了要害那姓梅的,如今得了个能弄死他的机会,就算这姓梅的是真货,也要先办了再说,怎么反替他说起话来,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梅娘被杨同知这一通呵斥,立即楞住了,然后大叫一声:“大老爷啊,你怎么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白,民妇所说的话句句是在。这恶人的确是假冒,不是我家丈夫梅富贵。”

    “你还狡辩,来人来,给我打!”杨同知就拿起火签,就要扔出去。

    一想到此刻就在路上的钦差大使,杨自烈心中就有烈火冒起来,烧得他浑身不安。

    “咳咳!”关知州咳了一声,用眼色制止了杨同知,然后问苏木,道:“梅巡检,现在的问题是你家娘子说你是假冒,可看你女儿的模样,却认定你是她父亲。本官也被你们弄糊涂了,你看这事该如何解释?”

    苏木心中也有些乱,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道:“重婚罪还有那九十棍的事,如果有关知州在,未必不能求个情躲过去。可梅娘指认我是水货一案却得先想法子解决了,虽然万不得已可以将太康给抬出来抵挡。可不到最后时候,这一步却走不得。

    得先解决这个身份问题,那么,怎么办才好。这验明身份其实也简单,只需要找几个梅富贵的乡亲一看就知道了。不过,这里离真定有好几千里,一时间也找不到人。那么,还有个法子……有了!”

    苏木眼睛一亮,神情轻松下来,拱手道:“关州牧,我浑家的心窍一向有些糊涂,她说的话也不用当真。”

    “对,梅夫人好象是有些糊涂,我愿意做证。这事梅老爷也同小的说过,叫小人好生侍侯主母,不要叫她生出事来。”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赵葫芦的声音,然后就走进来跪在堂下。

    “小人也愿意佐证。”

    “小人愿意替梅巡检做证。”

    然后,又陆续走出几人,都是客栈的房客、小二,满满地在外面跪了一地。

    看到这么多人为大恶人佐证,梅娘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冤枉,冤枉啊!”

    可众人看她的目光却多是同情,却不将她的话当真了。

    关知州这才呵呵笑着,抚摩了一下颌下白花花的胡须,道:“原来梅宫氏有臆症,难怪说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话来,有这么多人证人在,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杨同知只想早一点将自己正在筹划那事弄妥,也点头道:“梅富贵得了巡检这个官职,可是经过兵部勘验的,难不成兵部的人都是瞎子。还有,他又是扬州推官的女婿,难不成,吴推官也是瞎子?”

    关知州:“这么一说,倒有几分道理。”

    梅娘听得瞠目结舌,惊哭道:“大人,民妇有天大冤枉啊!”

    她一哭,囡囡也跟着哭了起来,可这个时候,谁又将她的话当真呢?

第三百九十一章 免职、徭役

    “大胆刁妇,竟敢扰乱公堂,还不快快退下!不然,左右给我打将出去!”梅娘闹了这半天,已经让杨同知心烦意乱了。

    可以明显地看出来,梅富贵的老婆就是个神经病,连冒名顶替的事情都说得出来,哄谁呢?

    大凡朝廷任免官员,那是要经过严格的身份核查了。而且,告身上也会详细描述新任官员的体态相貌。比如这梅富贵的告身上就注明了他的身高、五官和腰围,根本就没办法冒充。

    况且,别人就算胆大包天冒充官员。一上任必然是大肆贪墨,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大发一笔,然后尽快逃走。

    而这个梅富贵自从做了这个巡检,一毫不取,整天就游山玩水,根本就是个混日子的,这样的人又哪里像是冒名顶替的?

    这个时候,杨自烈有些后悔将这个疯婆子传上堂来,平白浪费功夫。

    他心中也是惋惜,这个女人看起来好生美貌。本官原本打算,等治了姓梅的一个死罪,就将她纳为小妾。以今日情形来看,这种女人却是要不得的,真若疯起来,只怕本官也会有不少麻烦。

    苏木听到这一声喊,忙挥手:“赵葫芦,快将我浑家拖回客栈去,等我回来再做理论。哎,也怪我,当初就改请个郎中过来给她瞧瞧。原本以为前一阵子已经好了许多,却不想今天见这里人多,又犯病了。”

    赵葫芦应了一声,又喊:“来几个大婶大嫂,搭把手。”

    立即就有几个嫂子走上来,又是劝又是拖,将梅娘拖了出去。

    可怜那梅娘不但没有告倒苏木,反被人当成了疯子,整个人都懵住,行尸走肉一般任由他人将自己拉走。

    “娘,娘!”

    “赵葫芦,把囡囡抱走,本官等下就回来。”

    “是,老爷!”

    赵葫芦抱起囡囡,快步跟了上去。

    梅娘一走,大堂中总算是安静下来。

    但围在衙门外的人还是没有走。

    经过刚才这一阵闹,杨自烈感觉自己心中的一口气有些泄了,竟然有些提不起精神,咳嗽一声,回头对关知州道:“州牧大人,梅富贵重婚一罪证据确凿,按律,当杖九十,令其于吴家离异。至于怎么处置,还请大人示下。”

    听到杨同知又提起这事,苏木一颗心有悬到嗓子眼里,这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绕了一圈又绕回这个罪名上面去了。

    关知州摸了摸下颌,心中也有些为难。他与苏木交厚,自然下不了这种狠手。

    叹息一声:“梅巡检重婚一罪自然是要处罚的,不过,他毕竟是做官的。若是受九十杖,这官府的体面……只怕是……将来,未免百姓不敬我州衙……却是不好……”

    这已经是在求情了,关知州有些尴尬,声音越来越小。

    自己身为正印官,可不知道怎么的,见到自己的副手,正经进士出身的杨自烈,却有些底气不足,很多时候,他反倒是像杨同知的佐二。

    杨同知却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州牧大人言之有理,下官倒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州同你请说。”

    杨自烈道:“重婚乃是有悖人伦的重罪,这九十棍暂且寄下。但梅富贵的巡检司的差使却不能再做。”

    “恩,免去梅富贵巡检司巡检一职。”关知州点点头,大声下令。

    衙门外的围观百姓都是一阵摇头,这梅巡检也算是个不错的,想不到却栽在这种事情上面,倒是可惜了。

    杨同知又道:“这事也不能光一个免职就能了的。”

    关知州:“你说。”

    杨自烈的声音大起来,一脸威严地喝道:“梅富贵犯下大罪,除免去一切职务外,还得充实徭役,当发配去盐司服役。”

    “好,就这样吧!”关知州连连点头,飞快地下了判词,就说了声退堂,自回后衙去了。

    听到杨同知居然免了自己的九十棍,苏木心中大为疑惑。这可是一个置他于死地的大好机会,竟然轻轻放过,难道这杨自烈良心发现?

    不可能。

    苏木自不怕那九是棍,到时候大不了表明身份就是了。

    如今能够继续隐瞒身份,自然最好不过。

    可让他更为奇怪的是,杨同知竟然让他去盐司服役,这事怎么就透着古怪呢!要说服徭役,州衙每年无论是修葺大运河河堤,还是疏通水渠,人手都是不足,怎么反向盐司输送劳力?

    “难道说,他想让我苏木在盐司再受些折磨?”看到旁边马全那双绿莹莹的眼睛,突然间,苏木感觉到一丝不安。

    “呵呵,姓梅的,既然杨大老爷已经说了,明日就过盐司来报道吧。咱们可是老朋友了,自然要好生亲近,亲近!”马全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巴,笑容显得异常狰狞。

    不过,现在却不是同马全置气的时候,苏木皱着眉头从大堂里走了出来。

    围观的百姓默默地闪开一条路,目光中都带着惋惜。堂堂巡检说没有就没有了,如今又要去盐司服苦役,大好前程毁于一旦,换任何人,只怕都经受不住。

    突然间,人群中一个书生“呸”一声将唾沫吐在地上:“梅富贵,以前我道你也是个有才之人,心中也有几分敬服,却不想,你竟然是如此不堪之人。为了自己的官职,却停妻另娶,无耻小人,果然是个无耻小人。”

    “无耻小人!”

    “这种龌龊不堪的人物,当初却痴心妄想着要得一真仙子垂青,哈哈,当真是好笑!”

    然后就是一阵哄笑。

    苏木定睛看去,正是多日不见的顾润顾三公子。

    他和几个书生一脸鄙夷地看着苏木,显然已经是看半天热闹了。

    这几人估计都是城中富家公子,一个个油头粉面,脸带红光,身上都隐约带着一丝脂粉的香味,看起来先前定然是在那家青楼楚馆风流快活诗酒恣肆。

    苏木笑了笑,突然朝顾三公子走去:“顾花少。”

    见苏木朝自己走来,顾润心中突然有些畏惧,忍不住后退一步:“你这卑贱的役丁,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怎么敢对花少无礼呢!”苏木将嘴凑到他耳边,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前几日听到一点风声,你顾家好象和当今慈圣太后有旧。你顾家为了重振家业,要将你送去京城给皇家做女婿。呵呵,恭喜花少。将来见了面,搞不好我还要请你关照呢!”

    “什么!”顾润一楞。

    但苏木已经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这个无耻小人,一雨兄,他在说什么?”一个公子哥儿模样的人问。

    “没……没什么……”顾润有些口吃。

    他隐约也知道家中和当今张太后有一点关系,毕竟两家相隔不过六七十里路。当年顾家太爷在世的时候,同张家的老太爷本是同年。后来张太后进了宫,因为身份悬殊,再加上张家举家搬迁去了京城,两家人再没有往来。

    这几日,家里好象不断派信使去京城在办事,好象很神秘的样子。

    按说,父亲不过是一个秀才,就算要走张家这条路,也做不成官。而且,家里也不经商,根本就没必要动用这种天大的背景。

    难道说……

    顾润一想到这里,浑身就如同坠入了冰窖。

    皇家的驸马有那么好做的,不能经商、不能科举、不能做官,地位也低得不象话,比起赘婿来还颇有不如。

    “一雨兄,今日见到了梅富贵吃鳖,当真是大快人心。方才在青楼里我等诗酒唱和,听到这边有热闹看,就一涌而来,却没有尽兴。不如另外寻个好的去处,再赋几首诗词?”

    “明月楼来了个叫品烟的清馆人,据说是扬州人氏,养了十年的扬州瘦马。诗词歌赋固然比不上惊才艳绝的一真仙,却别有一种窈窕风姿,不妨过去看看。”

    其他几个书生同声叫好。

    又有人道:“李兄台这话说得不对,这世上又有几个一真仙子,怎可能拿出来与寻常人物相笔。仙子可是要供在心里敬的。”

    “是是,是啊!”

    众书生同时点头。

    顾润心中慌乱,哪里还有心思出去花天酒地,也不说话,只一拱手,就转身急冲冲地走了。

    倒叫身后的几个书生有些愕然。

    “顾一雨今天是怎么了,往日一说起这些风月事儿,可是比咱们还上心。”

    “难道刚才那姓梅的粗坯说了什么?”

    “保不准。”

    等顾润回到家,径直去见父亲。

    父亲和大哥正坐在堂屋里好象在商议着什么,见他来,就同时闭口不谈。

    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顾老大担心地问:“三弟,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可是病了?”

    顾老爷子顾文本哼了一声:“不成器的东西,看你现在这模样,肯定又是在外面花天酒地了,一看到你这副浪荡模样,老夫心中就来气,我顾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顾老大忙道:“三弟,你还不退下。父亲身子不好,仔细气坏了他。”

    顾润却不走,依旧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个时候,顾文本和顾老大才发觉他的不对。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人情债

    “三弟,你究竟怎么了?”顾老大急问。

    顾润还是一副呆呆傻傻模样。

    顾老爷子竖起了眉毛:“你这个畜生,有事就说,犯什么呆病,可是手头没钱,又或者在外面有风流债了结不得。我顾文本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啊!”

    说着,就咳嗽起来,一张脸咳得通红。

    顾老大忙用手拍着父亲的背心,用责怪的目光看着顾润:“三弟,都是一家人,有事但说就是了。”

    顾润捏紧了拳头,憋了半天,才问:“父亲,儿子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尚未成亲……”

    “哦,这事啊!”顾文本的脸才缓了些,接着又骂道:“看你这浪荡模样,我们顾家的脸可都被你给丢尽了,又有哪家姑娘看得上你?”

    骂了半天,等骂得口干,这才罢了,道:“不过,早些为你定下一门亲事,也好找个人约束,为父这几日倒是想过这件事。”

    顾润立即紧张起来,急问:“是哪家的?”

    顾文本脸色又难看起来:“你这种畜生,有好人家的女子看上你就不错了,怎么,还想挑三拣四?”

    被父亲骂了半天,顾润噤若寒蝉,再不敢说话。

    顾文本哼了一声:“你爷爷在世的时候,有个同年现在正在京城做官,他家倒有个女子品貌端庄,却是良配,已经叫媒人来说过几次了,我也打算应了这事。”

    顾润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中,京城,难道是皇家?

    “父亲,这个人家姓什么?”

    顾文本继续冷哼:“姓黄,怎么了?”

    就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顾润总算是塌实了,心道:“只要不姓朱就好,就说明不是皇家的人。”

    “没什么,没什么。”

    “还不退下,看你这小畜生一身的酒气和胭脂花粉气,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鬼混回来,闻着就恶心,还不快滚!”顾老爷子一拍桌子,将顾三公子赶了出去。

    等顾润离开,顾老大这才小心地问:“父亲大人缘何不对三弟明说?”

    顾文本缓缓道:“这皇家的女婿是那么好做的,比赘婿还不如。你弟弟是什么人,你不清楚,我可清楚得很。就是个无发无天,爱使脾气的畜生。若是叫他知道要去做驸马,也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搞不好还真敢离家出走。还是先隐瞒一时,等到婚事定了,皇家来人接的时候,直接送上船就是了。”

    顾老大突然叹息一声:“父亲说得是。”

    顾文本凌厉地看了儿子一眼:“怎么,是不是心疼你这个三弟?”

    “儿子……儿子……”

    顾文本叹息一声,摸了摸额头,道:“咱们顾家眼见着就是不成了,你们兄弟三人又不是读书的料,考了这么多年,连个秀才也中不了,祖宗家业眼见着就要败了。”

    说着话,他浑浊的老眼里有两点精光:“这次只要你三弟做了驸马,宫里说了,你立即补个锦衣卫千户的职司,这可是世袭的官职,就算后人是痴子,傻子,这铁杆庄稼也要世世代代吃下去。还有,你二弟也要补个一等云骑尉的职,依旧是世袭。”

    这两个职务其实都是寄禄官,比如顾老大的锦衣千户,也不用去南北衙上班,每月都有俸禄可拿,却身份尊贵,算是朝廷对勋贵子弟的一种恩典。

    听到父亲这话,顾老大身体一颤,眼睛里闪过一丝狂喜。

    顾文本道:“老三身为顾家子弟,我顾家如今已是这般模样,为了咱们家族,他必须做这个牺牲,这是他的责任。”

    正在这个时候,顾老二走了进来。

    看到二弟,顾老大笑道:“二弟弟,为兄正要去寻你呢,天大喜讯。”

    说着,就低声将先前那事同顾老二说了。

    顾老二也是异常惊喜:“爹,是真的吗?”

    见顾文本抚须点头,顾老二哈哈大笑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见他如此高兴,顾老爷子和顾老大也同时笑出声来。

    良久,顾老二才道:“父亲,大哥,不成,三弟为人任性胡闹,不成,在皇家没来人接亲之前,得把他给看管好了。这事就交给我吧!”

    “好,就由你负责。”顾文本点了点头。

    父子三人又兴奋地笑了起来,却忘记了老三去做驸马是何等的可怜。

    就这样,倒霉的顾润顾花少就这么为了家族利益,被牺牲掉了。

    三人又说了半天话,感觉心情从未如此好过。

    半天,顾老大才问:“老二,刚才你急冲冲跑进来所为何事?”

    顾家老二这才一拍额头:“忽略了忽略了,刚才尽顾着高兴,却忘记了这事。刚才沧州出了一件轰动全城的大案,梅巡检坏了事,被撸了官帽,发配去了盐司服徭役。”

    “梅巡检?”顾文本就留了意。

    苏木这事不小,早在城中传开了,顾老二也是刚才听说,就将此事详细说了一遍,最后叹息道:“真想不到梅巡检为了区区一个九品官,竟然停妻别娶。此人为了做官,为了富贵,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顾文本想了想,道:“老大,包五十两银子给盐司送去,请他们关照一下梅富贵。这盐司的活儿老夫也略有所闻,又苦又累。梅富贵同马全势同水火,这次去了难保姓马的不下狠手。你去说说情,看能不能请盐司派他一个轻省的活儿,否则,只需将他往盐场上一放,用不了两天,就累死了。”

    他站起来,一挥袖子:“怎么说,咱们也是皇亲,怎么能白受梅富贵的人情,要还的!否则传了出去,别人岂不笑话我顾家不懂得知恩图报!”

    皇亲二字他咬得极重,竟有些志得意满了。

    “是,儿子这就去办。”顾老大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银子,连连点头:“是啊,咱们是皇亲了,以前在沧州所受的人情都要还了。如果此事不还,将来别人知道咱家身份尊贵,那就不是几十两银子所能打发的。”

    顾老二也连连点头:“是是,若到时候那梅富贵挟当初救了我们顾家两条人命的恩情,要咱们帮他要了官职,可就不好办了。”

    顾文本抚须点头:“你们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第三百九十三章 毒计

    长芦盐运使司官署,帐房。

    作为黄河以北肥得流油的衙门,又是一个有独立人事权和财政权的机关,长芦盐运使司的官署乃是沧州城中最富丽堂皇的所在。

    所谓官不修衙,对盐司来说毫无意义。

    即便是这座帐房,也大得惊人。

    平日间,有大约二十个帐房先生,算盘声音昼夜响个不停。

    可就在今天,里面却只有两人,显得空荡荡甚是安静。

    杨自烈正提着笔在帐本上写着什么,而马全则小心地在一边侍侯。

    这些天杨同知来盐司的次数实在太多,作为一个州衙同知,他也觉得有些不妥。可谁叫景亭景副使实在是让人失望呢?

    这个景大人八股文章、诗词歌赋自然是十分了得的,是个老派名士,惟独在数术一项却不擅长。

    以前真定大水的时候,杨同知和刘孔和、景亭已经商量好,由景副使负责做帐。

    可这家伙忙了小半月,到现在却还没将帐平了,真真叫人无言苦笑。

    没办法,杨自烈只能亲自上阵,捉刀做帐。

    还在他幼时读书时对算术颇有心得,忙了几日,倒也将帐做得平稳,眼见着就要收工。

    所以,今天料理了苏木之后,他就赶了过来。

    “州同大老爷,那姓梅的好不容易落到你手头,怎么不直接打死,反派到盐司来服役?”马全小心地问。

    杨自烈也不说话,只不住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马全又自作聪明地道:“想来大老爷是要让他先受尽折辱,以泻心头之愤,高,实在是高!”

    杨自烈哼了一声:“梅富贵同你有仇,我也是知道的,可这又关本官什么事?”

    马全有些尴尬,讷讷几声,又道:“大老爷,小人身为盐司吏目,已经想好了,就派那姓梅的去海边盐场,那地方可不是个好去处。日晒雨淋风吹,只需三五日,就能将他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若老爷你同意,我这就去回刘大老爷。”

    杨自烈放下笔,抬头看了马全一眼;“你们盐司的事情,本官又有什么权力过问?还有啊,先前本官同刘孔和刘司同商量过了,准备派梅富贵去看守军械库。”

    “什么!”马全忍不住叫出声来:“怎么能这样,军械库可是个肥差啊!”

    “怎么不能这样?”杨自烈冷笑起来。

    确实,正如马全所说,看守军械库在盐司中确实是个肥差。首先,军械库就在城中,整天坐在库房里喝酒聊天,又轻省又悠闲。

    其次,军械库中存放着上万盐丁所用的军械铠甲棉衣帐篷,每年因为虫蛀鼠咬都要报损一批。缺钱的时候,有看守甚至随便抱点衣裳被服出来变卖换钱,到年底只要将帐做平就好。

    当上几年看守,要想发笔小财也不是什么难事。

    因此,就以后不少人通关系走门路,想到军械库来当差。

    杨自烈老于宦途,如何不明白其中的道道。

    他所谋甚大,见马全一脸错愕,也懒得解释。

    马全嘀咕了一声:“小人怎么觉得那姓梅的怎么反倒是因祸得福。”

    杨同知冷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是公堂上受了十是棍,姓梅的又是军汉,身子壮健,没准还真能拣回一条命,这次进了军械库,进得去,却出不来了。”

    马全身子一颤:“大老爷,小人怎么听不明白呢!”

    杨同知这才缓缓道:“这些年,盐司军械库房中亏空不少,上头已经派人过来查点,到时候只怕交不了帐。明日夜间,着人放一把火,你再带人过去缉拿纵火之人。如此,往日亏空就可以算到姓梅的头上。而梅富贵走了水,造成重大损失,累计烧毁铠甲五千具、棉衣五千件、帐篷一千定,总计白银一百七十三万两千六百零四两五钱,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死字了得。”

    杨自烈说得云淡风轻,就好象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马全一看到他那张平静得如同古井不波的脸,心中却猛地生地了一股寒意。

    他进盐司日子虽然不长,却因为担任联络上下,沟通左右的吏目,位居中枢,司里的事情他大概也是知道一些的。

    这盐司这些年亏空不少,上头好象要派人来查。如今,只需一把火,所有亏空都将一笔勾销。

    梅富贵失火烧了军械,死罪,家中族人充军三千里。

    这比直接打死梅富贵狠多了。

    而且,从一开头,杨大人就选中了梅富贵这个替死鬼。先是以重婚罪免去了他的巡检一职,然后调来盐司做军械看守。接着放一把火,不但害了姓梅的性命,还能将帐做平。

    一步一步,环环相扣。

    果然好手段。

    马全此刻的心中只剩下佩服。

    正要出言恭维,这个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盐司的衙役:“见过杨大老爷,见过马吏目。”

    “什么事?”马全问。

    那衙役将一张帖子递过来:“顾家大公子拜见马爷。”

    马全嘿一声,问:“没说什么事?”

    衙役笑道:“方才小人旁敲侧击问过,那顾大公子带了五十两银子过来,说是要给一个叫什么梅富贵的说情,请马爷你高抬贵手放他一马什么的,马爷你若不想见,小人就赶他出去。”

    “等等。”杨同知抬起头,对衙役道:“你去跟那顾公子说,马全等下就过来。”

    等衙役出去,杨同知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来得正好?”

    马全一脸的迷惑:“还请大老爷示下。”

    杨同知笑道:“马全你与梅富贵本有大仇,在一般人看来,梅富贵这次落到你手头,定然好过不了。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调他去看守军械,难免让有心人起疑。既然顾家来说情,何不顺水推舟。如此,将来就算有人问起,自可说你是给了顾家的面子。呵呵,既然顾家要送银子给你,大胆收下就是了。”

    “好,小人这就去办。”

    “等等。”马全正要出去,杨同知却示意他再等等,问:“明日那事,可以后得用的人手?”

    马全:“大老爷放心,此事就包到我手上。”

    杨同知冷着脸:“此事若弄砸了,你马全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但是若成了……”

    “可若是成了,一个从七品的官,甚至更高的官职还是可以的。实话对你说,此事涉及到一个你无法想象的大人物。有天大的富贵就摆在你眼前,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想不明白

    从州衙门出来,苏木只觉得头大如斗,自从来到沧州之后,他好象就没顺利过。好不容易找到太康公主,结果正德的妹子就是个疯婆子;事情没办好,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一个妻子,还被杨同知以重婚罪免职,发配去盐司做劳役。

    这还是好的,关键是短期内自己还得在沧州呆上一段时间。如今名声尽毁,以后见了人面子上须不好看。

    走在街上,那群围观百姓还不肯散去,远远地跟在他后面,指指点点,面上又是同情又是惋惜又是鄙夷。

    苏木脸皮虽厚,还是有些经受不住。

    一想到回家之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梅娘,苏木心中就有些畏惧。、

    也懒得回家,走进旁边一家酒楼,叫了一桌酒菜,自斟自饮,等到天黑,这才起身准备回家。

    就在起身这一刻,他突然想,明天就要去盐司报到,马全可在盐司做司吏。以他和自己的仇恨,只怕弄死自己的心都有,别的不说,随便往哪个盐场上一扔,就够他苏木喝一壶的。

    算了,与其这样被动等着,还不如先想个法子逃脱这个苦役,拖延一天算是一天。

    按说,去找关知州求情自然是最好不过。但是,刚才刚才他已经下了判词,现在回过头去,却不太妥当,总得等上几日再说。

    如此看来,盐场是不能不去了。

    苏木又想起宗真,这个盐枭在这条盐路上走了一辈子,盐场那边想来也认识些人。不如找他想个法子,至少也能让他联络一下盐场的盐丁,关照关照他苏木。

    等问了位置,到了宗真的家,宗大侠却是不住摇头叹息,神情中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满:“梅巡检……梅大哥,盐场那边我也认识些人,都是乡里乡亲,又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且放心好了。等明日你去盐司报到,确定了去哪个盐场,我就托人带话过去,叫下面的人关照你。也不用担忧,马全那鸟人若是想害你,也不容易。到时候,梅大哥你再使用些银子,也不用做粗活重活。不过,不是兄弟说你,咱们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抛弃糟糠之气。”

    作为一个古人,苏木做出这种事情来确实有些令人不齿,宗真又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自然对梅巡检有了看法:梅富贵上次扣了我和连山会的弟兄居然见了钱才肯放人,这次又做出这种事来,不是好汉。

    言语之中,梅巡检三字也变成了梅大哥。

    苏木心道,关我屁事啊,我可不是什么梅富贵。

    不过,顶替了别人的名字,就得吃这个哑巴亏。

    他心中还是不乐意,说:“这事梅某另有苦衷,日后宗真你就知道了。宗大侠你也别说我,当初你为了那几船盐,不也要将妹子硬塞给我?”

    宗真却不以为然:“人在江湖,兄弟义气为先,为了十二个弟兄的身家性命,我舍出去一个妹子也是应当的。”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苏木这才想起古代女人的地位极低,顿时哑口无语。

    一时间,就冷了场。

    苏木久坐无趣,就要告辞。

    就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汉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了礼,就道:“宗大哥,巡检司的梅巡检坏了事情,听说是你亲戚……”说着就撇了苏木一眼,大约是觉得有外人在场,不方便说话。

    宗真:“无妨,这位是梅巡检。”

    “哎哟,原来是梅老爷。”那人忙又是一拱手:“既然梅老爷在此,这事又与梅老爷相干,自要禀明。梅老爷,那马全要坏你性命。”

    “什么!”宗真一拍桌子:“霍然站了起来,马全贼子,竟然想害我梅大哥,快快说来,究竟是什么情形?”

    苏木也是一惊。

    那汉子端起桌上的茶壶就着嘴儿猛吸了一口气,抹了抹嘴才道:“方才我约了几个弟兄在酒楼吃酒,刚一上楼,就看到盐司军械库的几个看守进来。梅巡检、宗大哥,咱们在这条线上已经走了好多年,同盐司的差人碰了头总不太方便。就暂时回避,躲在一旁边。也是我运气不好,正好被堵在一个角落里,脱身不得,在那里蹲了小半个时辰。那几个公人的谈话,却是从头到尾听了个囫囵。”

    “那几人一边吃酒,一边笑着说,明天巡检司的梅巡检要被发配去军械库做看守,新人新来咋到,得好好接待什么的。”

    宗真喝道:“不对啊,马全不是要坏梅大哥性命吗,将他发配去盐场去自是最好不过,怎么反叫他去看守军械库,那可是盐司一等一的美差啊?”

    苏木也是奇怪。

    那汉子道:“我心中也是奇怪,又听了到其中一人问究竟怎么个好好接待,是不是打上一顿,给梅富贵一个下马威。”

    “就有一人笑着摇头,说,打一顿还是轻的,马爷说了,上次被姓梅的用滚水烫了一身燎泡,这次要将这个仇报了,得将那姓梅活活烧死在库房里才好。这次事了,马爷说了,每人有五十两好处可拿……那几人一听到有银子,顿时来了精神。又有人说,库房重地,放火烧人,若是走了水可怎么好?”

    “接着,说话那人哼了一声,水火无情,到时候自有人应承着,且干就是了。”

    “他们的声音越说越低,我也听不明白。又等了片刻,这次借机偷偷跑了出来。一想,梅老爷不是宗大哥你的亲戚吗,对咱们弟兄又有恩,就过来报信了。”

    说完,那人一抱拳:“大约就是这样了,还请梅老爷和宗大哥多多留意,别被小人给害了。”

    说完,就告辞而去。

    等那人离去,宗真一拍桌子对苏木说:“梅兄弟上次对我宗真有恩,这个恩情却不能不报。且候上片刻,宗真先去取了那马全的狗头过来,再与你饮酒。”

    苏木一把拉住他:“等等,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怎么?”宗真有些愕然。

    苏木:“梅某感觉要取我性命的人只怕不是马全,背后未必没有其他人。”

    如果马全真要我苏木的命,只要买通了几个军械库的看守,等自己睡着,有的是手段,事后还叫人查不出任何伤痕。偏偏放上一把火,正如先前所说,若是走了水,事情就麻烦了。

    难道说,有人要将事情搞大?

    那么,究竟是什么人要放火,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苏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只可惜手头资料有限,一时间却想不明白。

第三百九十五章 吴老先生来了

    又想,烧死我苏木只怕不过是搂草打兔子。

    难道说,马全以及他背后的势力真正的目标是长芦盐运使司的军械库?

    苏木一凛,知道自己已经牵涉进一桩大事之中。

    打个比方,长芦盐运使司相当于后世的央企,而且是省级企业。这种单位直属中央,地方政府没有权利管辖,可谓是一个独立的世界,里面的官员就跟土皇帝一样。没有人约束,他们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苏木的思绪已经从自己和马全的个人恩怨中抽离出来,到了更高的层次。

    说句实在话,区区一个不入流的马全他苏木还不放在眼中,既然已经知道马全已经在军械库中设下埋伏,苏木也没兴趣去自投罗网。实在万不得已,大不了叫条船直接回京城去就是。

    至于张太后以后会怎么对付自己,也只怪自己命苦罢了。

    不过,苏木还是对盐司为什么要烧军械库一事产生的浓厚的兴趣,感觉这事小不了,搞不好又是一场天大的风波。

    究竟是什么呢,资料啊资料,没有资料,自是无从知晓。

    听了苏木的话,宗真却不以为然:“梅大哥你将事情想复杂了,不就是马全想报复上次在半壁店巡检司的事情吗?全沧州的人都知道他是杨同知老大人的手下,杨同知和盐司可没有什么关系。你且等等,乘我现在还没有吃酒,身上正有力气,先去杀了他再说。:”

    苏木摇头:“别急,别急。”

    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准备先去关知州那里打听打听消息。、

    关知州在沧州做了两任官,对地方上的情形也熟,保不准知道盐司的事情。

    正要起身,就听到有人使劲地拍着门环:“开门,开门,宗真,你他娘把门给小爷打开!”

    听声音却是已经十来天没见人影的吴老二。

    听到吴老二的声音,院子里有人发出惊呼,却是宗小妹:“就来,就来。”

    然后欢天喜地地跑了过去:“吴公子……是你,你怎么来了……”声音中竟带着一丝颤抖。

    “我也不想来这里的。”吴老二的语气中明显地带着一丝怒气,估计是一看到宗小妹那张丑脸,心中就大大地不快:“看把你高兴得。”

    苏木喝道:“老二,你来得正好,可把我害苦了,还不快进来,这阵子你去哪里了?”

    老二:“原来姐夫你也在啊!”就缩了一下脖子:“我去山东玩了几日,就得了信说是老爷子要起程回扬州,我这不就回来了吗。姐夫你那案子我也听说了,呵呵。”

    就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接续说道:“刚才我去了客栈,你却不在,那事我也知道了。别说什么害苦不害苦了的,你是什么人物我自然清楚,天塌下来也不怕。”

    “那你又怎么过来了?”

    吴老二一听到苏木问,面上带着晦气:“爹来了,你也知道老爷子要做清官,手下的兵丁也多,不肯去驿站叨扰。如今就住在官船上,叫我过来请姐夫你过去说话。还有,说是要见见他未过门的媳妇一家人,订婚一事,老爷子已经知道了。”

    说完,就叹息一声,耷拉下了脑袋。

    “啊,吴老先生来了?”已经半年没看到老先生,苏木心中倒是有些惊喜。

    “吴……大老爷要见我们……”宗真口吃起来,兴奋得一张脸都扭曲了。

    外面,宗真的老婆和妹子也欢呼一声。

    然后,宗小妹就嘤嘤地哭了起来。未来的老公公要见自己,这说明这桩婚事已经得到了夫家的承认,她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接着,宗真老婆又是一阵劝,才叫宗小妹止住了哭声。

    很快,宗真兄妹就换上新衣裳,跟着苏木和吴老二一道出了门,走到水西门码头。

    水西门因为靠着大运河这道天堑,也没有关城门,就两个守城老卒值守。

    到了地头,抬头看去,河心停着一溜官船,一同三艘,都掌着灯,显得很是气派,船上也立着不少兵丁。

    “这么多人?”苏木不禁问。

    老二笑道:“老爷子身为扬州推官,执掌刑名,这次押解夏税入京,光银子就装了两船,不多带点兵可不安全。”

    说着话,吴老二就带着众人上了一条早停在岸边的小船,朝大官船划去。

    宗真小声对苏木道:“梅大哥,既然吴大老爷来了,索性就随他们的船一道走。至于你的家小,且放心好了,既然不方便带去扬州,不如就地安置在沧州,一切交给宗真好了。”

    听到他的话,吴老二就乐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次摆了苏木一道,他其实也是很得意的。

    苏木笑了笑,也不回答。

    宗真的提议只不过是备选的方案之一,看眼前的情形,吴老先生的队伍规模不小,未必不能用到关键时刻。

    自己来沧州之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显得非常被动。说到底是手头没有的用的力量,若是在京城,只需一个眼色,锦衣卫那边千军万马就会开将过来。

    船行不片刻,就到吴老先生的大官船上。

    看着满船的灯笼和全副武装的兵卒,饶得那宗真胆大,也不禁低下头去。

    至于宗小妹,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瘦弱的身体更是瑟瑟发抖。

    苏木也在心中赞了一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正七品推官,就威风成这样。这地方官就是好,若是做京官,不上四品,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明年春闱我若中了进士还罢,若不中,等天子亲政,倒是可以去讨个到地方上任职的机会。

    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迎了过来,见到吴老二和苏木,微笑道:“老爷正在船舱里呢!”

    苏木:“好,我去见他。”

    就和老二一道走了进去。

    宗真也欲带着妹子跟上去,那师爷却笑着一伸手将他们拦住:“且等等,大老爷请你们的时候再过去说话吧。”

    宗真有些疑惑,指着苏木的背影:“他怎么进去了?”

    师爷:“你说的是苏先生啊!”悠悠说了一声,却不解释。

    “苏先生……不是梅巡检吗……他不是吴大老爷的女婿吗?”

    “女婿!”师爷又笑,转身就走,却不说一句废话。

    就这样,宗真和妹子满心狐疑地站在那里等着。

第三百九十六章 你有多少兵可堪使用

    进了船舱,苏木就看到吴世奇一身大红官袍地坐在那里正看着一本书。

    见到苏木一身衙役打扮,吴老先生将书扔到一边,皱了一下眉头,喝道:“苏木你搞什么名堂,怎么这般打扮,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苏木也不废话,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老先生,苏木也没时间解释,这几期的邸报给我看看。”

    见他一脸郑重,吴推官心中虽然不快,却立即叫师爷将这几期的邸报都拿了过来。

    又道:“苏木,老夫离京去扬州时同你说的话考虑得如何了,国丧期间禁婚嫁宴会,可这亲得先订下来。”

    “这是等下再说。”苏木飞快地翻看着手中的邸报,只片刻就看到真定水灾,朝廷让长芦和两淮盐司解银回京城赈济灾民一事。

    心中猛地一亮,拍了拍大腿:“原来如此!”

    他又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我是在这沧州呆太久了,以至消息闭塞,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怎么就想不通呢?”

    原来,所谓邸报纸就是后世所谓的内参,每月一期,主要刊载朝中的大事和新政策。比如什么什么人被免了职,什么什么人被升了官,有或者什么地方又出了什么事。遇到科举年,还得刊载中式进士的名单,已经一甲前三名的文章。

    这种报纸只有七品以上的官员才有权取阅,像苏木这种小吏,还不够资格。

    正在他看报纸的时候,吴推官的事业就进来:“大老爷,宗氏兄妹在外面候着呢,是否见他们?”

    “快请他们进来。”吴老先生又怒喝儿子一声:“小畜生,想不得你竟然瞒着为父和人订了亲事。须知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不是收到你的信,为父还不知道有这事。”

    吴老二撇了撇嘴:“这可是姐夫帮我订下的亲事,跟你说一声就是了。反正你也做不了什么主,家里的事情一向都是姐姐说了算,姐姐又只听姐夫的话。姐夫做主就可以了,你老先生就高高兴兴地见你未来的儿媳妇吧!”

    吴世奇一时语塞,又骂道:“小畜生,你什么德行为父还不清楚,娶妻娶德。女家身家是否清白,又是做什么的,你一字未提。搞不好你这孽障见人家美貌,就顾不了那么多。苏木对你一向宽厚,自然要随着你的性子胡闹。”

    “清白,绝对清白,是个大大的良民。”老二连声说::“至于相貌嘛,老爷子你等下看了就知道,依你的性子,一定会喜欢的。”

    一想起未婚妻的丑陋,老二大觉屈辱,愤怒地看了苏木一眼。

    苏木眼睛依旧落在邸报上,心中好笑:良民,身家清白,一个盐枭,可清白得紧啊!

    吴推官正骂得上劲,宗真兄妹就在师爷的引领下进了船舱。

    二人慌忙跪在地上磕头,却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你叫宗真,抬起头来。”不得不说吴老先生这个老派举人看起来还是很有威严的。

    喝了一声,宗真缓缓抬起头来,就看到眼前这人身上的官泡红得让人眼睛都要花了。

    吴老先生面目清俊,三缕长须无风自动,直如那神仙人物一般:“小民宗真,见过吴大老爷。”

    见他态度恭敬,又显得很是局促,吴老先生对他的观感也好了许多,觉得这人看起来也挺老实的,应该是良家子弟。

    他先前还有些担心吴老二自订亲事,也不知道女方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物,如今过了眼,却放心了许多。

    面上难得地带着一丝笑容:“既然我儿已经同你妹子订了婚事,今后就是一家人了。算起来,宗真你也是老夫的子侄辈,以后就以叔枝相称吧,起来看座。”

    听他说得和气,宗真心中更是感动,眼眶也湿了,却不起身,反在甲板上又重重地磕了一记,哽咽道:“老大人如此看重小民,叫小民铭感五内。小民心中羞愧,却不敢坐。”

    “羞愧,羞愧什么?”吴老先生心中却是奇怪了。

    宗真一咬牙猛地指着苏木:“禀老大人,梅巡检他……他既做了老大人的女婿,却在真定老家另有妻室,哄瞒老大人。小民感念老大人恩德,不敢不说。”

    “梅巡检,妻室,什么?”吴老先生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来。

    吴老二却哈哈大笑起来,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笑什么?”吴老先生连喝几声,才让儿子安静下来。

    苏木也张大了嘴巴:不仗义,这个宗真太不丈义了!

    吴老先生疑惑地看着苏木:“究竟怎么回事?”

    苏木指了指北方,又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四方平定巾:“等我看完报纸再说。”

    说完,又将头低了下去,目光落到邸报上面。

    吴老先生心中突然有些明白过来,自己这个准女婿是什么人无他自然清楚得很,能够从吏部为自己弄来一个扬州推官,只怕比起京城中的某些大人物还有手段。再想起他和锦衣卫胡家的特殊关系,他觉得这事大约同朝廷有什么关系。

    “好,等下再说,也没什么打紧。”吴老先生神情平和地点了点头。

    这下,更是惊得宗真一阵发楞。

    一般老丈人听说自己女婿在乡下另有妻子,只怕早就拍案而起,怒发冲冠了,这吴老大人怎么对梅富贵如此客气,好象还有些怕他的样子,这就叫人想不明白了。

    吴老先生:“宗真,你们兄妹都起来坐下说话吧!”

    “是。”宗真拉了妹子一把,心中乱糟糟地坐到椅子上。

    一看到宗小妹的模样,吴老先生倒是瞪大了眼睛,然后抽了一口冷气,显然是被她惊天动地地丑给镇住了。

    见未来的老人公如此表情,知道他嫌自己丑,宗小妹眼圈一红,却强自忍住了。

    宗真也是满面羞愧。

    至于吴老二,也感觉无颜面对父亲。

    不料,须臾,吴老先生却一拍小几,叫了一声:“好!”

    “好什么呀?”吴老二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声。

    吴老先生高兴地站了起来:“老二,你还真是让为父意外啊!想不到你这么一个浪荡子也知道娶妻娶德的道理,知道家有丑妻却是男人最大的福分的这个道理。”

    说着话,老先生就引经据典地引申开去,说家中有个丑老婆,自然不会和其他妾室争风,如此,家宅才能平安。修齐治平,修身方能齐家,但齐家之后,反过来也作用于人的心性云云。

    洋洋洒洒宏篇大论,听得宗家兄妹如坠五里涡,又敬又畏。

    虽然听不明白,但可以明显地看出来,吴老大人对这门亲事非常满意。

    兄妹二人的眼神中都同时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喜色。

    说完,吴老先生抚须笑道:“等回来扬州,老二,就叫你姐和你一道过来下聘,等到春节时就完婚。”

    正说得高兴,苏木突然抬起头问吴推官:“吴老先生,你现在手头有多少兵,可堪使用?”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叫大家都安静下来了。

    吴推官:“有两百兵丁,乃是地方乡勇的精锐。”

    “两百人,不错,可有甲胄?”苏木又问。古代因为使用的是冷兵器,甲胄的精良程度直接关系到部队的战斗力的高低,有甲士可以轻易地放倒一群无甲杂兵。

    “这次押送现银去京城,事关重大,都带了铠甲。”

    “很好。”苏木将手头的府邸报啪一声扔到几上,突然一笑:“明白了,都明白了,这次可算是可以脱离沧州这片苦海了。祸兮福所倚,古人诚不欺我!吴老先生,借兵一用,有大事相商。”

    吴推官听到这话,心中一震。这才一见面,苏木就问自己要兵,若传了出去,立即就是震动天下的大事。

    明朝朝廷对于军权看得极重,任何军队的调动都必须又兵部的令符。否则,百人以上部无令出防区百里,视同叛乱,当就地剿灭。

    以苏木的稳重,想来不会行做奸犯科之事。想来沧州城中定然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他便威严地看了宗真一眼:“你们先下去吧,我与苏木有要事相商。”

第三百九十七章 棋子变成棋手

    “不,宗真留下,我有事叫他去办。”苏木伸出右手掌,朝下压了压,示意宗真坐下。

    “苏……苏木……你不是姓梅吗?”宗真吃惊地问。

    可苏木却没有解释。

    在宗真看来,妹子未来的公公吴推官吴大老爷乃是正七品朝廷命官,在他心目中已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可只要苏木一说话,吴老爷就会仔细聆听,态度和蔼。

    仿佛,苏木才是这里的主人。

    而眼前这人同以前的巡检司的巡检比起来,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身上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我姓苏,叫苏木,过得几日你就清楚了。”苏木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说说吧,就将我被发配去盐司看守军械库一事同吴老先生说说。”

    宗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是”,这才猛地醒悟,在不知不觉中,他好象对苏木已经言听计从了。

    吴老二打了个哈欠:“苏木,你们先说着,我就不听了。不是升官发财的事情,别来麻烦我。宗真,你也别小看我姐夫,他姓苏名木,字子乔,乃是举人功名,在朝廷里也是认识很多人的,什么锦衣卫同知、宫中御马监管事牌子都跟他是一起喝酒耍钱的交情。我爹这个推官也是他去寻来的。以后既然都是一家人了,你想做什么官,同他说一声就是了,许你个六七品的武官也就是一句话。”

    话还没说话,吴老先生就怒喝一声:“和厂卫关系密切不觉得丢人吗,你这个小畜生,给我滚出去!”

    老二这才恹恹地出了船舱,等离开,吴老先生身上还在不住发颤,显然是被儿子给气坏了。

    “举人、有天大背景,就连吴大老爷的官也是他弄来的。这个梅……不,苏木究竟是什么身份,能量竟然大到这种地步?他既然不是梅富贵,又有天大背景,怎么反自甘堕落冒名顶替来沧州做这个小小的巡检?”宗真心中骇然,冷汗淋漓而下。

    “说吧!”苏木又提醒宗真。

    宗真使劲地捏着拳头,指甲都刺进掌心里,感觉到疼这才清醒过来。

    忙将苏木和马全的过节,依旧重婚罪事发,被打发去盐司看守军械库,然后守卫决定烧库房陷害苏木一事从头到尾跟吴老先生说了一遍。

    着一席话老半天才说话。

    吴世奇皱了一下眉头,不满地看着苏木:“苏木,我不管你为什么来沧州,既然有小人要害你,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不如回京城去吧。老夫派一条船和一百兵丁护送你回去就是。”

    苏木却是一凛然,正色道:“走不了,也不能走。”

    “那是为何?”

    “那是苏木有皇命在身。”

    “什么!”吴老先生和宗真同是叫出声来。

    苏木自然不肯同他们说自己来沧州是为了接回太康公主,就将手头的府邸报递了过去,点了点:“真定大水,朝廷命盐司发库银赈济。不过,这长芦盐司问题不少,朝廷也有所耳闻,这才派苏木过来查访,用的是一个叫梅富贵的身份。”

    “啊,原来苏苏苏苏……苏老爷是钦差!”听苏木这么说,宗真突然明白过来,也口吃起来。

    吴老先生也是一震:“此事可真?”

    苏木笑道:“苏木在沧州查访了几月,已经有些眉目。一般来说,长芦盐司的银库中常备白银没有一百万也有**十万两。不过,依我看来,里面只怕已经精光干净,都被盐司的人私吞了。”

    “一百多万两,可有证据?”吴世奇抽了一口冷气,然后骂道:“这群蟊贼,好在来长芦解银的钦差马上就到,估计也就是后天的样子,到时候,本官当将此事的情形告诉钦差天使。只需封了银库,一查就清楚了。苏木,当时候你同本官一道去。”

    “钦差要来了,谁?”

    “翰林院侍读学士杨廷和大人。”

    “原来是他。”一说起这个老先生,苏木就觉得头疼,摇头:“封了银库也没用。”

    “怎么没用?”吴老先生是个老宅男,书呆子,却想不明白。

    苏木笑道:“刚才宗真说马全明日晚上不是要将我烧死吗,只怕烧的不是我苏木,而是军械库房。军械库里究竟放的是什么,不是当事人谁也说不清楚。一把火化成灰烬之后,盐司的人大可说库房银都置办了军械。以工部的报价,一具铠甲价值白银四百两,一件帐篷,白银一百两,到时候,他们胡乱报上去几万的数目,这亏空不就填上了。如此大的手笔,一个马全自然是办不下来,定然又盐司的人全体参与。”

    盐司所弄的这一套,苏木在后世可见得多了。比如电视连续剧《天下粮仓》中,某官仓的官员贪污了许多粮食,朝廷发现不对,派钦差来查,结果人家索性放了一把火,将粮仓和帐本全烧了。

    没有了实证,没有了帐本,谁拿他们也没有法子。

    想必盐司也使用同样的手段。

    宗真在江湖上行走了一辈子,立即就听明白了,面上立即失去了血色。

    吴老先生等了片刻,这才霍然变色,喝道:“蟊贼,想必定然如此。我辈深受皇恩,正该捉拿贼子。苏木,我们立即去见钦差杨大人,禀明此事,马上走!”

    苏木:“别忙,现在若是去见杨大人,动静太大,搞不好盐司的人狗急跳墙,提前放火。到时候没有证据,别人拿他也没有法子。”

    “那么,是不是现在就去查封盐司银库和军械库?不不不,我没这个权限。”

    “是不能去,关键是没有证据,老先生现在若发动,你我手头兵力又少,只怕赢不了。到时候军械库一烧,却将走水的罪名按在你我头上,再加上一个造反作乱,你说,我们还有活命吗?”

    听的到这话,吴推官怒道:“难不成眼睁睁看着这群蛀虫瞒天过海,天理正义何在?”

    苏木一笑,淡淡说:“盐司和马全,或者还得加上一个杨自烈以为自己从头到尾操纵这整个事态,就好象在下一盘棋那般。随带着算了我苏木一道。或许,在他们看来,我不过是这盘棋局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呵呵,他们想错了。我是棋手,现在由我落子。”

第三百九十八章 布置

    “愿闻其详?”

    吴老举人宅了十年,他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典型的明朝文官,对于俗务一窍不通。实际上,明朝文官集团都有眼高手低的毛病。科举出身的官僚们,说起圣人之言,道理一套接一套,可叫他们处理复杂事务,却就抓瞎了。

    到明末,更是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了事。

    个人品质固然令人敬佩,对于国家民族却是毫无用处。

    听完苏木和宗真的话,他第一时间就意思到长芦盐司从上头下都是一窝硕鼠,里面肯定有大问题。

    他本是个标准的文官,正义感爆棚,自然容不下这群祸国殃民的贪官。

    却想不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法子,只能拿眼睛去看苏木。

    自己这个准女婿品行有的时候固然让他很是不满,觉得他算不上一个严格按照圣人之言来规范自己行为的君子。但对他的行动力和手段,却有一种盲目的信心。

    苏木缓缓道:“其实,这事的关键是保住军械库。”

    “哦,说说。”

    苏木:“根据邸报分析,真定大灾,朝廷命三大盐运使司起库银回京,赈济灾民。如果我没猜错,长芦盐司应该是亏空了不少银子,到现在,银库中已经空得可以跑马。若钦差一到长芦,盐司拿不出钱来,那就是一场惊天大案。而为了对朝廷以后个交代,长芦盐司会在军械库放上一把火,然后谎称库房银子都购买了军械。”

    “军械一被烧毁,报损失多少都由得他们说了算。所以说,现在的军械库房和银库一样也是空的。咱们只要夺下军械库,看盐司还怎么隐瞒亏空?”

    说完话,苏木笑了起来:“我还真想看看到时候那群贪官面上又是什么表情。”

    “这个主意好!”吴推官击节叫好:“那么,本官明日晚间就带兵拿下军械库就是了。”

    “不然。”苏木摇头:“吴老先生你是扬州推官,可不是沧州的。而且,地方政府也管不到盐司,若是攻进军械库,里面的兵器铠甲器械一样不少,到时候吴大人可是谋反。”

    “这……”吴老先生面色就变了。

    苏木:“所以,这事为了保险,苏木明日还真得要去军械库走一趟。若里面的库房里满是军械,就当我什么也没说,立即就离开军械库上大人你的船上来,离开沧州。”

    “是里面没有军械呢?”吴老先生急问。

    “若没有军械,那就说明盐司的问题大了。”苏木森然道:“到时候,我在里面放一支烟花,吴大人你立即带兵冲进军械库。对了,按照脚程算,杨廷和什么时候能够到沧州?”

    苏木又问。

    吴推官算了算,回答说:“行得快,后天上午到,再慢,午时。”

    “好,到时候只需守上四到五个时辰,盐司那群蟊贼就完了。”苏木立即站起身来,走到案前,提起笔飞快地写了起来:“我以个人名义写一封信给杨廷和大人,禀明沧州长芦盐司的情形,请他尽快过来。还请吴大人派出一条小船,让心腹将信带过去。”

    吴推官点点头,道:“杨学士乃是苏木你乡试时的座师,你的话,相必他是相信的。”

    苏木心中苦笑,看得出来,未来的杨首辅对自己有不小的成见,根本就不肯认自己做他的门生,这封信递过去,只怕杨大人未必会信,反会厉声呵斥自己没事找事,插手地方政务。

    可是,为了我苏木能够早一点回到京城,为了将马全**一网打尽,却不得不做。

    只要办下这个惊天大案,做为当事人,他苏木自然要回京向三法司解释案情,到时候,张太后还有什么理由将自己留在沧州。

    太康公主的事情谁爱管谁管,殿下她也怪不到我的头上来。

    说话间,苏木已经将一封短信写好,递给吴推官:“请吴大人过目。”

    吴推官看了一眼,连连点头,却不去说信的内容。反道:“苏木你的字又长进了,已隐约有开宗立派的迹象,可见,出来历练些日子对你也是大有好处的。”

    苏木一手董其昌体,每日都要写上几百千余字,书**力日见精深。如果假以时日,未必不成为一代书法大家。

    宗真也是识字的,在旁边偷偷地看了一眼,心中惊骇:这苏老爷的字怎么好成这样……比那寺庙里的匾额还写得漂亮。

    苏木和吴推官又商量好了,明日苏木先进军械库房,一旦发现里面的情形不对,就以烟花为号。

    一看到信号,吴推官就带人杀进去,占领整个军械库。

    二人有商量好了一切细节,时间已经到了半夜。

    苏木本不打算回客栈,就在吴推官的官船上对付一夜。

    说到底,客栈的那个女人同自己也没有半点关系,犯不上为她负责。

    况且,一看到梅娘那张仇恨的脸,苏木心中禁不住一阵难过,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们娘俩。

    可是,他还有一件很要件的东西需要去取,此刻却不能不走。

    从船上下来,宗真的妹妹又是欢喜,又是害羞,只低着头跟在苏木和哥哥身后。

    倒是那宗真对苏木却是一脸的恭敬。、

    以前在知道苏木是吴老二姐夫,而自家妹子又嫁去吴家之后,按说他和苏木却是同一辈的亲戚。又不齿苏木停妻别娶的恶行,宗真对于苏木已是大大地不满。

    可现在却发现,苏木不但不姓梅,还是一个举人老爷。

    举人是什么人物,那可是能够直接做官的,就算是吴大老爷,也不过举人功名。

    也就是说,苏木和吴老大人是同一级的人物。

    苏老爷为了挖出盐司的那群贪官,竟然自贬身份,冒名顶替来沧州查案,其间还受了不少委屈。

    对于他,宗真是又惊又佩。

    “苏老爷,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原谅宗真一回。”宗真大步走上前去,长长一揖。

    苏木笑了笑,一把将他扶起:“你我以后有可能是亲戚,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无需如此。”

    宗真:“小人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宗大侠你说。”

    宗真:“苏老爷什么身份,明日却要亲身犯险去军械库,就不怕被马全那厮给害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利器

    苏木笑了笑:“承蒙关心,不过,能够害我苏木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无论是阴谋还是阳谋,我都接了。”

    “可是,老爷你身娇肉贵,不像我这样的粗人。俗话说得好,玉器不跟瓦片碰……”

    苏木挥手打断宗真的话,正色道:“军械库中究竟是什么情形,总归要亲眼看上一看才塌实。否则,若我们在外面发动,岂不坐实了用兵做乱的罪名,到时候谁担待得起?”

    苏木这话说得声色俱厉,顿时让宗真说不出话来。

    正想着该怎么说服苏老爷,却见他已经在前面走得远了。

    “哥哥,梅巡检究竟姓什么啊,怎么又姓苏,又变成举人老爷,好象是个大人物的样子。”宗小妹在身后小声问。

    宗真摇头:“我也想不明白,大老爷们的事情,我一个江湖汉子怎么清楚。”

    他喃喃地说着,又好象是自言自语:“妹子你的婚事乃是拜苏老爷所赐,咱们宗家已是守了他的大恩。有恩必报才是一条好汉,这次无论如何得保得他周全。”

    宗小妹不明白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却也点点头:“哥哥你说得是,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才是做人的道理。”

    ……

    苏木虽然说得镇定,但宗真的话却由不得他不留心,生命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这一点他早已经想得透彻了。之所以敢于进军械库去面对着那群想要陷害自己的歹人,其实他也是有依仗的。

    回到客栈之后已是深夜,进了院子,赵葫芦就迎了过来:“老爷你怎么才回来,先前去哪里了,叫小人好生焦急。若不是记着老爷你所说的叫我看好夫人的话,就出门寻老爷去了。”

    看到他满面的焦急,苏木心中暗自点头,看来这个赵葫芦对自己的忠诚是没有任何疑问的,这一点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也已经清楚。

    过了今夜,明天进了长芦盐运使司军械库,也许就要离开沧州了。

    赵葫芦跟我苏木主仆一场,断不能叫他没有个下场,也罢,索性就带他回北京吧!

    苏木就问:“梅娘和囡囡如何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赵葫芦就满面忧愁:“夫人的病越发地厉害了,回到家之后,就楞楞地坐在屋里,口中翻来覆去地说‘恶人,你这个大恶人,还我富贵的命来’真是奇怪,老爷不就好生生地在吗,那里有咒你死的道理?叫了半天,夫人也不吃饭。”

    苏木忍不住朝卧室看去,里面黑漆漆一片,也不知道她如何了。

    心中就道:算了,明日白天再同她好好谈谈吧,现在去,如果她已经睡了,却不太方便。

    赵葫芦:“大小姐见夫人病得厉害,哭了好半天,吃过饭后就被小人哄去睡了。老爷,要过去看看吗?”

    “不了,我乏了。”苏木进了书房,将门关上,打开放在墙角的那口樟木箱子。

    里面豁然放在四支手铳和一件黄灿灿的衣裳。

    手铳乃是百炼精钢打造,大内匠作的手艺,皇帝御用器械,自不是工部的样子货可以比的。

    作为一个男人,对于枪械自然有一种女人所理解不了的狂热。

    当初在西苑随侍太子的时候,苏木就没少跟着正德一起打猎。子弹、火药不要钱似可劲地造,到现在打移动靶或者天上的飞鸟或许一百枪中不了一个,但打固定的人形目标,二三十米之内百发百中还是有把握的。

    那件黄灿灿的衣裳却是一件黄金索子甲,都是由一个个小铁环用黄发串联而成,刀枪不入。

    这五件东西乃是苏木离开京城时正德皇帝御赐,说是苏木这次离京历练,做得又是巡检职务,难保不会与歹人过招。苏子乔乃是天下第一高手,自然是所向披靡,群邪授首。可江湖险恶,保不准有宵小之辈使出卑劣手段,比如暗青子什么的,带上这些东西,也多一分稳妥。

    苏木对传说中的刀枪不入的铠甲是不太相信的,下来之后,他也试过几次。这索子甲倒是不错,无论枪扎刀砍,都是毫发不损。就算用火枪射击,以明朝时的科技水准,也无法将之射穿。

    而且很轻很薄,重不过十来斤,贴身穿上,也不会被人发现,实在是行走江湖的必须备之物。

    不过,缺点还是很明显的。这是一件软甲,不是铁皮罐头一样的板甲。

    可防刀枪,却防不了钝器。比如敌人提一柄大锤砸来,你就没办法了。

    有了四支手铳和这件软甲,苏木倒不觉得自己明天在军械库会遇到什么危险。

    再强的高手,碰到热兵器,也是个渣。

    将软甲贴身穿好,又将四支火枪上了子药藏得妥当,苏木又提笔写了几个字,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熬夜读书。

    就合衣躺在地铺上美美地睡了一觉,将身体和精神养到十足。

    这一觉睡得酣畅,不觉天光大亮。

    也不起床,就那么静静地躺了半个时辰,这才起身出了书房。

    看时辰,已是后世北京时间上午十点钟的样子。

    赵葫芦一脸苦相地走了过来,低声道:“老爷,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什么?”苏木一惊,忍不住问。

    “夫人昨夜竟然在屋中坐了一个通宵,是不是去请和郎中回来?”

    “没用,我自有主张。囡囡呢?”不知道怎么的,苏木竟然有些牵挂起这个曾经叫过自己“爹爹”的小女孩了。

    “囡囡还好。”

    正说着话,囡囡手中拿着一张纸和一支笔蹦蹦跳跳地出来,张着双手抱着苏木的腿:“爹爹,今天还要读书吗?”

    “不了,爹爹等下还有事要出门,改日再写字吧?”苏木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心中知道,过了今天,也许就再见不到这个小丫头了,心中却没由来地一阵难过。

    “爹爹,你看我些的字,漂亮不?”囡囡举起那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梅”字。

    “漂亮,跟囡囡一样漂亮。”

    “爹爹,囡囡已经六岁了,听人说人一满六岁就得起个名字,爹爹帮我起一个好不好。”

    苏木微微一笑,接过纸笔,在梅字后面添了“之华”两个字,又教了她该怎么念这两个字。

    囡囡大为惊喜,对着梅娘的房间喊道:“娘,囡囡有名字了,就叫梅之华。”

    “娘……”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苏木皱了一下眉头:“囡囡,你娘身子不好,就别闹了,回书屋去写这两个字吧。”

    “好的,爹爹。”囡囡拿着自己的名字,又是一蹦一跳跑了。

第四百章 你走吧

    看着囡囡的背影,苏木站了半天,这才将一张写满字的纸条递给赵葫芦。

    还没等他说话,赵葫芦就自作聪明地问:“老爷昨天丢了官职,可是要让小人带信走门子,可是要去求知老爷开恩,,放心好了,定然将此事办得妥当,这就去。”

    接着他又补了一句:“小人等下去州衙的时候定然会小心的,绝对不会让那杨同知发现。”

    苏木一笑:“我说过要让你去州衙带信吗?”

    “不是去求关大老爷?”赵葫芦一呆,然后有恍然大悟的样子:“可是去扬州求你岳丈老爷,可是老爷,你在乡下另有夫人,如今却去求岳丈老爷,不太好吧!”

    苏木被他弄得插不了嘴,就烦了:“你能不能容我将话说完,我是让你去京城。”

    “啊,京城,难道老爷在京城认识大人物,要动用那些天大的关系,如此可好,可就好了!”赵葫芦喜形于色。

    苏木再懒得解释,就说了自己在京城的地址,道:“带上这封信去那里,找一个叫小蝶的,她看了信之后就知道怎么做了。”

    说完,就扔过去一锭银子:“这是你的盘缠,马上就走,一刻也不要耽搁。”

    “是,小人马上就走。”赵葫芦又补了一句:“夫人这里怎么办,离了小人却没有人服侍。”

    “这个你不用管。”

    “是,老爷。”

    赵葫芦立即回屋收拾,不片刻就背了个小包裹,告辞出门,到北京去了。

    打发走赵葫芦,苏木稍微松了一口气。今天是到了了断所有首尾的时候了。晚上也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若是有仇家巡上门来,岂不叫歹人害了赵葫芦和梅娘母女。

    苏木从来不惮用最大的恶意来揣度马全和他背后的势力。

    又在院子里坐了半天,喝饱了茶水,苏木着才走进梅娘的卧室。

    里面好黑,却看不清楚。

    不过,梅娘那双眼珠子却在黑暗中晶莹地亮着。

    “梅娘。”

    苏木叫了一声,朝前走了一步。

    “别过来,别过来……你现在还想怎么样……”里面传来虚弱的声音,这语气中却是透着绝望。

    从昨天公堂上的情形来看,那知州老爷明显是这大恶人的后台,还有那杨大人好象也不想追究此事的样子。

    梅娘现在又没有证据证明这个大恶人乃是冒名顶替,如今又被他关在院子里,一步也脱不了身。

    若不是有囡囡,她早就跟这大恶人拼了个你死我活。可一想到自己若是死了,囡囡怎么办,她才六岁,已经没有了父亲,如果再失去自己,还怎么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梅娘不敢想,也不愿想。

    此刻的她已经心如死灰了。

    听到她有气无力的声音,苏木心中也是不好受,也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力气。或者说,她现在复仇无望之后,已是一具行尸走肉。

    但问题是,她丈夫死于前线,和自己没一文钱的关系,她对我苏木的仇恨毫无必要,也没有道理。

    苏木今天进屋来主要目的是叫她带着囡囡离开,至于梅娘怎么想,他也不想费精神去考虑。

    他默默地站在屋中,道:“梅宫氏,相聚是缘分,咱们也算是相处了半个月,今日你就走了吧!”

    “什么!”梅娘身体一颤抖,整个人好象活了过来,身体朝墙角又是一缩,喃喃道:“别杀我,别杀我,囡囡还笑。你要杀我自动手就是,放过囡囡吧,毕竟她也叫过你几天爹爹啊!”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了,眼泪夺眶而出。

    苏木苦笑:“你说什么呢,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样。”

    他已经明白,梅娘是误会自己要杀她。

    “别杀囡囡,别杀囡囡,要杀就杀我吧!”梅娘的哭声大了起来,猛地跪在苏木面前,“求求你,求求你,你好人又好报!”

    “好人,只怕在你心目中,我已是十恶不赦了。”苏木叹息。

    正在这个时候,梅娘突然站起身来,不停地脱着身上的衣裳,慌乱地说道:“你不是觊觎我的身子吗,你不是想要我吗,否则当初见了我,为什么不杀我。今日就遂了你的愿,还请放过囡囡吧!”

    这一下来得突然,夏天人衣服穿得也少,梅娘动作也快。

    还没等苏木反应过来,梅娘猛地抓住他的手,就放在自己丰腴的胸脯上。

    一刹间,苏木迷失了。

    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在穿越之前,也不是没同女孩子交往过,对于男女之事也不陌生。

    到明朝之后,已经快一年了,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还保持着童子之身。

    这一刻,看到这具成熟的女人身体,却再也保持不住了。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的女子开始小声哭泣起来。

    苏木心中羞愧,默默地穿起衣裳,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银子扔到床上:“你走吧,等下带着孩子走吧!日后,无论你是想报仇还是怎么的,由着你。我只说一句,你丈夫的死和我无关。”

    梅娘满面泪水地直起丰满的上身,眼睛里除了仇恨还是仇恨:“你是谁?”

    “我叫苏木,字子乔,京城人氏。也许,过了今日,我就要回去了。你日后若有事,可去那里寻我。”

    苏木下了床,推开窗户,外面竟是灿烂的好天气。

    屋中的黑暗顷刻消退,方才发生的一切就如一场旖旎的春梦。

    又检查了自己的软甲和藏在身上的手铳,苏木大步出了客栈,朝盐运使司走去。

    按照盐运衙门的规矩,像苏木这种低级兵卒的职司都要由马全这个吏目来安排。

    今日马全却不在,接见苏木的却是一个小吏。这人表明上对他倒是很客气,笑道:“原来是梅富贵,早就听说你的事情。想不到一个巡检武官,却也能作得一手好诗词,如今你的名声在我沧州城中,却是非常响亮啊,这是你的派遣。”

    说着就将一张凭书递给苏木。

    一看,果然是去军械库做看守。

第四百零一章 盐司军械库

    果然不出意料之外,苏木心中冷笑,以他和马全的恩怨,以马全那卑劣的性子,自己落到他手上,自然要派去盐场做苦役,怎么可能派他苏木去军械库这种油水十足的地方。

    马全怎么可能良心发现。

    定然是如昨天晚上宗真他们所说,马全是想将我苏木烧死在军械库里,顺便将整个库房也付之一炬。就算烧不死我苏木,倒时候也可以将失火的罪则按到我头上。到时候,还是免不了一死。

    如果没猜错,这个小吏也是马全的人。

    苏木故意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去军械库做看守?”

    他的表情落到小吏眼里,就笑道:“其实,梅富贵你跟马爷的恩怨,咱们也是知道的,这次本来要叫你去盐滩上吃点苦头的。不过,谁叫梅富贵你运气好,有贵人相助呢!”

    苏木不以为然:“还请教。”按照衙门的潜规则,故意偷偷地塞过去一锭碎银子。

    那小吏道:“实话对你说吧,昨天你被发配来盐司服役之后,顾家老爷就派人送银子过来为你求情,叫派一个轻省的活儿给你。说句实在话,银子咱们马爷也不放在眼里。不过,顾老爷好歹也是沧州缙绅,面子上还是要敷衍一下的,就便宜你了。去吧!”

    就是挥袖子,叫苏木退了下去。

    “顾文本,他这是在干什么,难道说这事他顾家也有参与?”苏木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如果这样,事情就麻烦了。

    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如果顾家也参与见这桩贪墨大案,怎么说也有不少好处。而顾家又为何潦倒成那样,家里的人甚至还去贩卖私盐。还有,知道顾花少要做驸马一事,整个沧州只顾家少数几人、苏木和关知州。在旁人眼中,顾家也就是普通人家。一两百万两银子的大买卖,盐司的人怎么可能让他参加?

    恩,定然是顾文本见自己倒霉,这才来还我以前的恩情的。说起来,顾老爷子人倒是不错。

    苏木点了点头,想通这个关节之后,算是承了顾家的情。

    很快,他就到了军械库。

    军械库就位于城西靠大运河岸边,按照民间说法,西方属金,主兵戎,如此倒也方便苏木晚间行事。

    地方很是偏僻,附近也没什么人家。

    军械库面积很大,就其规模而言,已然大过沧州粮仓,起码有二十亩地模样,皆用青砖围墙圈了起来。

    墙高大约六米,厚尺半,砖与砖之间用糯米和黏土粘合。

    苏木走上前去,看了看,发现非常坚实。不过,这仓库估计也有些年头,墙壁上面还长着几丛蕨类植物,有的地方还破了几个窟窿,露出夹在里面的木板。

    这就叫他有些看不明白,墙里夹扳子,就不怕年生一久腐烂了吗?

    引苏木进去的一个兵丁见苏木停在墙壁处看个不停,不耐烦地催道:“梅富贵你还是快些走,军械库每日也就午时和傍晚可以出入,平日里可都是关着的。大门一闭,天王老子也进不去。”

    又缓和一下语气,说:“墙壁里夹板子那是防盗,只要有人在外面撬墙,声音就会被板子传开去。”

    “哦,原来是一个简易的扩音装置啊!”苏木对古人的智慧大为佩服。

    又拱手问道:“敢问大哥高姓大名。”

    “我叫袁豹。”那人的态度看起来很不好,说起话来也甚是不客气:“快走,大伙儿都等着你呢,等你一到,早些关了库门,也好去迷瞪半个时辰。”

    午后庸懒,袁豹打了个哈欠,眼角的两陀眼屎在阳光下显得很清晰。

    看守军械库的一共有四个盐卒,明朝地方军队、军户、边军没上战场之前其实也看不出什么区别,都一身寻常棉袍,头上歪歪斜斜地戴着一顶破旧的红缨软檐帽,腰上各自跨着一口雁翎刀。

    除了给苏木带路的袁豹,其他三个守卫都恹恹地坐在屋里躲阴凉。

    三人大约都是吃了酒,屋里又是脚臭又是酒气,熏苏木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古人都瘦小,这三人包括袁豹都一米五的个头,看起来没精打彩,很有点后世八旗军双枪将的风采。

    其实,军械库房的看守平日里也没经过什么军事训练,身体素质自然极差。

    同这四人比起来,苏木比他们都高上一头,壮上一半圈。

    看到他们的模样,苏木心中冷笑:就这四个小丑也想害我性命,就算不用火枪,占据地利,也能轻易将他们打倒。

    “周五哥、吕大、吕二,新人到了。”袁豹朝三人随意地行礼,苏木也跟着拱了拱手。

    这三人中周五大约四十来岁,面皮黝黑,吕大吕二显然是两兄弟和袁豹一样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袁豹,这人就是梅富贵?”周五显然是这群看守的头,他喷着酒气摇晃着身体站起来,“听说你以前干过巡检,也是个官儿。现在坏了事发配到军械库来,嘿嘿,我不管你以前有多威风,是龙得给我盘着,是虎得给我蜷着,只要听说,就能少吃苦头。”

    边说着话边伸出手,使劲地朝苏木肩膀上拍去。

    苏木如何肯叫这个肮脏的家伙近得自己的身,这厮显然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他也知道,初来咋到,若不强硬一些,等下还免不了有许多麻烦。

    当下一抬手架住周五的手,握住使劲一捏。

    拜正德皇帝所赐,苏木在西苑的那两个月,除了读书就是锻炼身体,寻常三十来斤的石锁,一口气举上一百来个,连气都不带喘。有的时候,苏木也怀疑自己看起来还像不像文人。

    周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看守,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欺负普通老百姓自然是威风八面,什么时候遇到过苏木这样的硬点子。

    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钻心的疼痛袭来,让他背心中立即出了一层冷汗。

    “干什么!”周五扭曲了脸,疼得大叫起来。

    苏木松开手,微笑道:“周五哥好!”

    “好你马的……”周五大怒,伸手就要去拔刀,却感觉到身后有人扯了他一把。

    回头看去,就看到袁豹不住地给他递眼色。

    周五这才悻悻地将手从刀柄上挪开。

    这两人的情形如何瞒得过苏木,心中顿时明白,袁豹是叫周五隐忍。

第四百零二章 果然如此

    苏木在巡检司也干了两个多月,巡检司的兵丁和盐司的兵丁都不属于正式军人,有很多地方颇为相像。

    这群人多是大字不识一个粗人,又在衙门和市井中厮混多年,血管里流的就不是道德的血液,素质那是极低的。

    苏木作为一个新人,进了军械库房,又直接跟周五这个老人发生冲突。换成其他时候,只怕周五等人立即就会冲上来找回场面,让新人知道他们的厉害。

    可说来也怪,这周五居然强自忍了。很明显,这四人都是得了马全的授意,只等天黑时放火栽赃。

    在此之前,却不肯节外生枝。

    “好老套的故事情节啊,这个桥段《水浒传》中已经有详细的记录。只可惜,即便软弱如林冲者,被人一把火烧了大军草料场,也知道奋起反击。到最后,依旧杀了陆虞侯等人,全身而退。”

    “至于我苏木,杀四个小蟊贼,却如喝水一样简单。不但如此,这军械库还得保住了。”

    摸了摸别在腰上的四支火枪,摸了摸贴身的软甲,苏木有强烈的信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周五吃了这么一个哑巴亏,面色阴沉起来,喝道:“袁豹,领梅老爷四处看看,既然来了军械库,总得叫人家先把地皮踩热才是。吕大吕二,关库门吧!”

    他不为人知地曲张着自己的右手,心中也是吃惊:这姓梅的凭地好大气力,晚上动起手来须有些麻烦。不过,好汉子斗不过群狼。以有心算无心,大门一关,也要叫他生不如死!姓梅的,今夜定叫你知道周五爷的厉害!

    周五等人所坐的这间屋子正对着库门,那两扇大门漆成黑色,一尺厚的橡木,上面还包了铁皮,钉了大铆钉,一关起门来,就发出沉闷的轰隆声。

    “等等,等等,二位军爷等等。”这个时候,一个矮壮的中年匠人急冲冲地背着一个背篼,只一步就跨了进来,伸出手推住两扇大门。

    “干什么,擅闯军械库,想造反吗?”吕家兄弟大惊,后退一步,同时抽出腰刀,畏惧地看了那人一眼。

    周五也冲了出去:“你什么人?”

    那人生得好丑,面皮焦黄,上面长满了麻子,头上还戴着顶竹斗笠,将半张脸遮住,看起来甚是苦相。

    不过,苏木还是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忍不住站住了。

    “见过五爷,小人文菜农,乃是沧州城东六十里文家庄匠户。”这人一开口,又沙又哑,听得人心头发急:“文十三是我族兄,前几日他不是在军械库翻瓦吗,这雨季就要到了,官家怕漏雨,征用了他。十三哥今日却是病了,但官府的差使却耽搁不得,叫小人过来替他干上两日。”

    说完话,就将一张条子递过去:“这是盐司开给小人的条子。”

    周五心中正自恼怒,喝道:“翻什么瓦,淋坏拉倒。反正……”就要叫文菜农滚蛋,可一看到旁边的苏木,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

    心想,原来这仓库今天晚上就要付之一炬,还翻什么瓦,那么麻烦。不过,若就这么将他打发了,须引起那姓梅的疑心。

    “好吧,你就进去吧,不许偷懒。”

    “是是是,小人老实人一个,怎敢偷懒。”

    苏木又看了那文菜农半天,确定以前也没见过这人。

    正在这个时候,身边的袁豹催促道:“梅富贵,咱们走吧!”

    “有劳。”

    于是,袁豹就提了一串钥匙,打开几个仓库带着苏木参观。

    军械库中有三排仓库,大约二十来间库房。

    和军械库的围墙不同,库房却不是青砖,都是竹木结构,糊了黄泥,外面再涂上一层石灰。

    其实,这样的库房也非常结实,韧度极佳,可抵御一定强度的地震,且造价不高。

    不过,一旦走了水,碰到天干物燥的季节,却不好救。

    每间库房外面照例放了一口半人高的水缸,以便失火的时候可以就地灭火。里面的却没有水,可还是湿漉漉的,估计是刚将水倒掉了。

    “这群贼子,还真是将准备工作做到十足了。”

    袁豹不停地打开库房,趾高气扬地指指点点:“这是铠甲,见过吧?”“这是马鞍”“这是长矛”“棉衣”“这个见过吧,桐油帆布帐篷,住在里面,就算天上下瓢泼大雨,里面也见不到一滴水……”

    苏木定睛看去,库房倒是宽敞,只可惜里面却没有多少东西。军械少不说,还胡乱地扔在地上,任由虫蛀鼠咬。堆在墙角的棉衣都已经朽了,枪杆子还被白蚁蛀得稀烂,用手一捏就变成粉末。

    他不禁摇头,这明朝的军备还真是糟糕,若国家有事,可如何得了?

    又走了几间库房,都是同样的空空荡荡。

    看样子,就算一把火全烧了,也烧不了什么东西。

    真到时候,损失多少还不是由盐司的人说了算。

    苏木越发地肯定长芦盐运使司的问题不小。

    走了几间库房,袁豹就倦了,打了个哈欠:“这天热的,直将人都要晒化了,其他地方就不看了,我自回屋睡觉去了。”

    苏木一把拉住他,问:“我住哪里?”现在离晚上还有五六个小时,就这么呆着也没意思,不如先去睡上一觉,养足精神。

    袁豹:“这军械库中别的不多,但房子有的是,你随便找个屋子呆着就是了。”

    他也觉得让苏木在这里胡乱跑不是法子,就指了指前头一间房子:“归你了。”

    房间颇大,但里面却堆了不少柴草。

    苏木又看了看其他见个房间,里面也同样放了不少易燃物,和空荡荡的库房形成鲜明对比。

    看来这些东西都是晚上要用的,马全和他背后的势力还真是处心积虑啊!

    躺在草上,从窗户看出去,先前进库房的那个叫文菜农的匠户正蹲在库房屋顶上不停忙碌,大热的天,这厮竟然长衣长裤将自己包裹得严实。

    苏木一笑,就闭上眼睛假寐。

    这一睡就睡到了天黑,因为身上穿着软甲,热得他浑身是汗。

    一阵菜香袭来,苏木走出房间,被清风一吹,身上爽快了许多。周五他们正在吃饭,也没叫他。

    苏木也管不了那么多,大大咧咧地走过去,舀了一大碗,说声借过就挤了上去。

    四人对他怒目而视,然后又飞快的交换了一下眼色,强自忍了。

    菜肴非常丰富,有酒有肉,满满摆了一桌。

    “等到夜深,就可以发动了!”苏木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心想:“菜不错,好一席断头饭!”

第四百零三章 又有一个新人物留在库房里

    再过上一两个时辰,就是一场大战,如今正好养足力气。

    苏木也不客气,飞快地动着筷子,风卷残云一般吃得再撑不动才停了手。至于酒,却是一口也不沾。

    一桌菜肴,差不多有一半入了他的腹中。

    见他吃相实在恶劣,周五脸就黑了下去,眼睛一瞪,就要发作。

    袁豹就在桌下悄悄地踢了他一下,周五着才强自忍耐了。现在也不是动手的时候,真一切都要等到半夜再说。

    他们的一举一动自然落到早已经留意的苏木眼中,也不说破,抹了抹嘴,叫了声爽利,就要回屋睡觉,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人闯进屋来。

    军械库是什么地方,此刻大门已经紧闭,可说是一只鸟也飞不进来。

    这人突然跑进屋来,包括苏木在内,都是吃了一惊。

    沙哑的声音响起:“各位爷,正吃着呢!”

    众人这才定睛看去,同时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人是午时见库房来翻瓦修整仓库的匠户文菜农。

    这家伙也太没有存在感了,自从上了房顶之后就闷声不响四在上面忙碌,手脚也轻。若不是他突然闯将进来,大家还忘记库房中还以后这么一个人物。

    “找死啊,你这鸟人手脚轻得跟猫一样,想吓死人吗?”周五就厉声喝骂起来,抬起腿就踢中文菜农的腰眼。

    听到周五骂,其他三人也同声呵斥。

    文菜农吃了这一腿,惊得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又踢了几脚,周五才消了心头之恨,恶狠狠问道:“什么事?”话刚问完,他“咦”一声:“你怎么还在库房里?”

    文菜农一张满是麻子的黝黑脸膛也看不出任何表情,依旧将头磕得如捣蒜一般:“回军爷的话,小人一直在这库房里做工,几位爷不喊,小人也不敢停,就一直在这么干活,方才肚子饿了,这才下屋吃干粮,想给几位爷讨口水喝。”

    他这么一说,四个看守这才抽了一口冷气,说起来,还真将这人给忘记了。

    吕大骂道:“还喝什么水,还不快滚出去。他娘的你个贼厮鸟,害得爷爷还要跑一趟给你开大门。”

    “这位爷,小人……小人……”

    “怎么,还不想走了你?”吕大斜看他一眼。

    文菜农还在继续磕头:“各位爷,能不能行个方便,小人家住得远,今日若是回去,明日再来,又得花上半天。这里的活儿就得再拖上两日。小人是这么想得,能不能留我住下,反正这里的房子也多,随便哪间都成,胡乱对付上一夜。明日小人再起个大早,只需一日工夫就能将活儿干完。”

    “小人乃是匠户,家里自有田地。正要麦收,农时不等人,这官府的差使自然早一日完工早一日好。否则,耽误了收成,我全家老小这一年只又去喝西北风了。”

    “什么,你还想住在这里,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军械重地,若是少了一样,你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还不快滚蛋!”见他纠缠不休,吕大恼了,忍不住破口大骂。

    文菜农被吕大等人吓得骇然变色,半天才讷讷道:“军爷,其实这库房里也没什么东西,好多屋都空着呢,小人就算手脚不干净,也没什么东西可拿。还有,明日干万活儿,你们大可搜我的身啊。”

    话还没说完,吕二性子急,立即就跳起来,提着拳头就要打。

    可就在这个时候,周五突然驾住他的拳头,然后笑眯眯对文菜农道:“不就是住一夜吗,没问题。马上就是雨季,这天说下雨就下雨,保不准军械就被淋了。你早一日完工,咱们也早一日心中塌实。”

    见一想性格粗鲁的周五突然转了性,其他三人都是一呆。

    文菜农又磕了几个头,欢喜地道,“多谢五爷,多谢五爷。”

    周五一脸的和颜悦色,指了指对面那一间小屋子,说:“你也是可怜,这天虽然热,可半夜里退了凉,下了露水。若是睡在外面,仔细着了凉。你病倒不要紧,若是耽误了工期,上头追究下来,倒霉的却是咱们。今日便宜你了,那边有一间空屋。”

    文菜农忙站起来,千恩万谢地去了。

    他一走,苏木和众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加上又吃得饱了,也不废话起身自回屋去睡觉。

    路过文菜农的房间时,里面已经传来轻微的鼾声。

    这家伙睡得倒是香甜,苏木暗自一笑,可就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一事,笑容却凝固了。

    沧州乃是武术之乡,只要是男人,多半会几手。

    看得出来,周五也是一条好手。刚才他一脚踢到文菜农的腰眼上,这地方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之人,一般人受了这重重的一脚,早就疼得蹲了下去。

    可刚才那文菜农却连身体都没有晃一下,如果没猜错,此人的武艺甚是了得。

    苏木以前在西苑的时候,正德皇帝手下的护卫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虽然他也不懂得武艺,可看得多了,一个人是否身具武功,成色如何,却能轻易看出。

    这情形有些像后世古董店的伙计,从小接触的都是真品。正因为看得多了,一但有赝品过手,却瞒不过他的火眼金睛,虽然他也说不出一个道道来,凭借的也全是感觉。

    这么个高手突然假扮匠户进了军械库,难道说这人是马全后他身后的势力派来的做预备队的?

    苏木心中一凛,然后哑然一笑回屋去了。

    任你武艺精强,对上热兵器也是一个渣,怕又何来?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穿得再吊,一枪撩倒!

    回到房间之后,苏木将四支手铳掏出来,灌上子药,又点燃了一根长长的火绳,夹在锤机上,盘膝坐在地上,静静养气。

    没错,他使用的正是这个时代最流行的火绳枪。实际上,火绳枪在苏木这个现代人眼中还是非常落后的。当初他还考虑过改进一下,换成用燧石打火的燧发枪。

    可后来发现这东西的击发成功率不太高,还是没火绳点火来得保险,就罢了。

第四百零四章 秒杀

    等苏木和文菜农离开,吕大才小心问周五:“五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咱们要干红活儿,你将那姓文的留下来做什么。到时候须走漏了风声。”

    “走漏什么风声,等下动起手来,将那姓文的一并了帐就是了。”周五森然道。

    看到他面上可怕的表情,其他三人又想起周五的凶毒,心中同时莫名其妙地一凉。又觉得这个周五滥杀无辜,实在没有必要。

    见到三人不以为然,周五冷笑一声:“三位兄弟可是是觉得我周五实在多事?哼,也懒得同你们解释。只需做就是了,日后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怪就怪那姓文的看过库房,知道如今这军械库中究竟是什么情形。这一把火烧起来,将来免不得要算进去不少漂没,如果这家伙不识相,捅了出来,大家伙的脑袋也别想保住了。

    既然周五确定了要连文菜农一起杀,吕家兄弟和袁豹也是凶狠之辈,当下也不废话。

    周五端起杯子,小声道:“三位兄弟也不要急,咱们想慢慢吃酒。等到酒酣耳热,先去将那梅富贵给剁了,然后再去料理姓文的。这地方鸟不拉屎,平日间也见不着什么人。虽说有些许好处,但却不能和盐司其他人比。这鬼地方,我是呆够了。”

    一想起盐司其他人的油水,一想起这里的苦闷,其他三人都心有戚戚,一想着就要脱离苦海,精神就振作起来。

    又喝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的酒,一身都热了起来。

    周五将已经被汗水沁透的衣裳脱下来扔在地上,低喝一声:“走,干正事去!”

    所有人都同时动了起来,一把操起兵器,仗着酒意出了屋。

    今日的天气闷热得让人难以忍受,外面的空气都好象凝固了,湿漉漉地压下来。

    没有一丝风,天上也没有月亮,整个世界漆黑难明。

    可四人的眼睛里都发出幽幽的绿光。

    这周五也是嚣张,竟不隐藏形迹,一挥手,就同三人一起大大方方地朝苏木的房间走去:“梅富贵你在不在,出来!”

    声音显得很是响亮,在军械库中激起阵阵回音。

    可苏木的房间里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周五给了众人一个眼色,吕大和吕二就将手中的刀子藏在身后。而袁豹则伸出手朝门拍去,笑道:“富贵兄弟,刚才你滴酒不饮,是不是瞧不起咱们啊?若你还当我们是弟兄,就再出来喝上几杯,咱们交交心。”

    手刚一拍下去,门却开了。

    原来,苏木就没有关门。

    一条人影大步走了出来。

    袁豹心中有鬼,吃了一惊,猛地朝后一跃,趔趄着退出去五米远,尖叫道:“你是谁?”

    大约是太紧张了,袁豹的声音都变了,刺得人脑门隐隐着痛。

    待到站稳,他定睛看去,却见到夜光下,那个姓梅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一身文人的宽衣大袍,双手背在身后,面上带着淡淡的讥讽的笑容:“大半夜的还吃酒,真是热情啊!扰人清梦,宴无好宴,项庄舞剑吗?”

    苏木说的什么,四人自然听不懂。

    周五大喝:“姓梅的,今天这酒乃是断头酒,你不喝也得喝,实话告诉你,马全要叫我等结果了你的性命。等做了鬼,要怪你怪马全去吧,和咱们却没有任何关系。”

    说着就朝袁豹点了点头:“先砍了他的腿,等下活活烧死,也免得留在致命伤,尸检的时候生出麻烦来……”

    话还没有说完,“砰!”一声,一团火光将周遭都照亮了。

    火光中,就看到苏木那张从容淡定的笑容,依旧他端着火铳的手。

    站在最前面的袁豹就如同被人用铁锤砸了一下,在空中顿了一下,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实在是太黑了,也不知道他究竟伤在哪里。

    看情形,估计是活不成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硝石和硫磺味儿。

    “火枪!”活着的三人同时惊叫了一声。

    这三人以前不过是小小的看守,虽然也做过不少恶事,如周五者,甚至还出过红差。却没有如今天这样同人在生死场上以命相搏。

    看到袁豹就好象一只蚂蚁那般被人轻易杀死,背心中同时有一股寒流升起。

    吕大吕二两兄弟甚至已经被震得动弹不得了。

    “没错,火枪!”苏木吹了吹冒烟的枪口,温和地叹息一声:“胡豆大的铅丹,由火药燃烧后产生的推力射出枪管,这种力量却不是这个时代的任何甲胄可以抵挡的!这是新的战斗方式,宣告冷兵器时代的结束。”

    这是他穿越到明朝之后第一次杀人,他原本以为,将一个将一个活人生生地杀死在面前,会有心理负担。

    可正到了这时,他心里却是非常的平静,就好象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这大概和天实在太黑有关吧,眼前之一条条黑黝黝的人影,没有血肉横飞,没有激烈搏杀,就扣了一下扳机,所有一切都结束了。

    就如同打电子游戏。

    又或者,苏木先前已经有了觉悟,今夜若不杀光所有敌人,自己就将被他们杀害。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快意恩仇。

    就是这么简单。

    本来,对于这个时代的火枪射程和准头,苏木是不抱有任何幻想的。不过,刚才他和袁豹相隔不过五米,可以说是抵着他的心口开活,若再射不中,那才是怪事。

    呆了半天,周五突然一挥腰刀:“火枪装弹不易,冲上去,杀了他!”

    “真的吗?”苏木突然将手中已经射过的火铳扔在地上,又抽出一把,麻利地夹上火绳。不退反进,只几步就跨到吕大的身前,照着他的面门,击发。

    蚕豆大的弹丸呼啸一声出膛,正中吕大的额头。没有膛线的子弹在脑子里不规则地翻滚,将里面的组织搅成一团糨糊。

    但在表面上却只是一个指头大小的弹孔,甚至没有血流出来。

    只一个呼吸间,又是一条人命了帐。

    “这才是真正的秒杀啊!”苏木扔掉火铳,又抽出一把,依旧飞快地夹上火绳。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9546/ 第一时间欣赏明朝好女婿最新章节! 作者:虎臣所写的《明朝好女婿》为转载作品,明朝好女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明朝好女婿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明朝好女婿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明朝好女婿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明朝好女婿介绍:
书中主要讲述了这里是大明弘治末年,宽厚的弘治皇帝,飞扬跳脱的正德,精彩纷呈的官场现形记,看一个普通现代人如何玩转情场官场。作品在“移动和阅读”火热连载中……
明朝好女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好女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好女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