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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虎臣     明朝好女婿txt下载     明朝好女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六章 目空一切的傲气

    龙在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李士实,以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毫无交集。

    看这人的模样也是个儒雅君子,且身为朝廷命官,自重身份,断不可能使出这种暗地里作弊的手段。

    我龙在和他也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官场上的人做事只求利害,从来不会做无的放矢的事情。

    他今天刻意买我龙在这个好,究竟想干什么?

    虽然心中疑惑,可时间紧迫,机会稍纵即逝,也由不得龙在再胡思乱想。

    龙在太想赢这一场了,他也知道自己在没有中进士做官之前,别人之所以对自己毕恭毕敬,宁王之所以聘请自己做他的首席幕僚,享尽荣华和光彩,为的就是自己在士林中的名声。如果没有名声,他也不过是酸秀才一个,根本算不得什么。

    说起诗词,龙在本就是个高手,平日里在这上面也颇下了些功夫。除了传播出去的诗词,手头还有不少草稿。

    这其中,又一首《临江仙》自认为写得非常好,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才拿出来示人。

    机会,还有什么比现在这个机会更好。错过了今天,输在苏木那畜生的手头,以后也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所以,他也管不了李大人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一咬牙就伸出手指,将《临江仙》的节奏和平仄敲了出来,算是答复,算是卖他这个好。

    苏木还在上面恼火,可这两个家伙做事实在隐秘,根本就抓不到证据,就算有心揭露,别人也不会相信堂堂正六品的京官,两榜进士出身的李大人会干出这种龌龊事情。

    一时间倒没想过自己该怎么对付接下来的一场。

    云卿又两声低语,声音显得很是着急:“苏公子,可想到接下来该怎么填词吗?”到如今,她的个人命运已经牢牢地同苏木捆在一起了。

    如果苏木胜了这一场,她就是当之无愧的大花魁。

    可如果输了,在别人口中,自己唱的不过是一首剽窃之作。世人的话题很自然就会落到苏木是文抄夫上面,至于花魁之争,谁在乎?

    云卿这一句话提醒了苏木,他微一沉思,心中却是一松:太好了,竟找到了一首,如果换成生僻一点的词牌,我还真就抓瞎了。《临江仙》,呵呵,大路货,好象只要是出点名的诗词语好手都写过同题作品。

    这下,苏木彻底地松弛下来,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云卿的手背:“云卿姑娘且放心,前面黑洞洞,定是那匪人巢穴,待我冲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苏木这一搞怪,云卿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心中的那一丝忐忑消失无踪:哎,苏公子天纵之才,无论作什么词曲,自然是极好的。云卿啊云卿,你有有什么理由怀疑他呢?

    又想起苏木刚才伸手拍自己手背的情形,云卿一张俏脸顿时就红了,忙用袖子捂住脸:“那么,妾身静候公子佳音。”

    没错,苏木还真想到了一首《临江仙》,质量还不错。

    正是自己抄惯了的纳兰容若的作品: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尤其是上片的“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于下片最后一句“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前后呼应,对仗工整,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愁绪。正符合中国古典美学的悲而不伤的意味,实是上乘之作。

    龙在再厉害,还能厉害过纳兰性德?

    他的仓促之作,还能厉害过纳兰词中的精品?

    突然间,苏木有些同情起下面的龙在。

    在强横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任何小机巧,都是垂死挣扎。

    任他奸如鬼,我自一路平推!

    除此,苏木还很惋惜:这种优美好词用一首少一首,竟然浪费了三首在龙在这个鸟人身上,可惜,可惜啊!

    正想着,龙在已经磨完了墨汁。

    却见这小子突然摘下帽子朝地上一扔,然后提起一壶酒仰天喝尽,然后饱满地蘸了一管墨,龙飞凤舞地在纸上写了起来。正是大气的行书,黑亮亮非常精神。

    这一买相装逼到十足,还真有些李太白醉酒的意味,顿时就引起了一片低低的叫好声。

    “龙明卿上一场的《采桑子》虽然不成,可你看他现在,新题一出,就立即动手,文不加点,光这份才情,也算是不错的了。”

    “或许,这首《临江仙》值得期待吧!”

    “龙明卿的行书写得不错,看来是下了多年苦功的。”

    ……

    话音中虽然带着赞叹,可龙在还是听得出来众人已经不再看好自己,或者说对他胜这一场还有疑虑。否则,为什么只赞自己写词的速度和书法,而不说词本身。

    显然,他们已经认可苏木比自己的诗写得好的事实了。

    龙在心中憋气,他性子本就急噪,忍不住提气朝戏台子上的苏木大喝一声:“卑鄙小人,可敢再赛一场,写不出来了吧,呆住了吧,还不快快动笔?哈哈,哈哈!酒来!”

    又有人倒了满满一碗黄酒递过来,龙在接了,又是一口干。

    红色的酒液从嘴角漫出,撒满前襟。

    月色和灯光中,龙在状若疯魔,很是骇人。

    苏木在台上冷笑,心道:这是比诗词还是比喝酒,还是比书法,这人的心态已经完全扭曲了,苏木今天还真是胜之不武了?既然你已经想我叫阵,不迎战,还真当我怕了你?现在这种氛围,文绉绉温吞水,婉约到极处的纳兰词显然是不合适的。

    力量,只要电光火石,雷霆万顷的厉害,镇压下来!

    这个时候,苏木突然改了主意,突然大笑一声,从台上跳下来。

    然后背着手,朝张府外走去:“兴已尽,不如归去!”

    “哄!”在座众人已经苏木要逃,都同时闹起来。

    那龙在又开始得意地大笑起来:“果然是个败类,文抄文,哈哈,哈哈,漏馅了吧!”

    “龙在,尔不过能写几首平庸之作,就敢号称诗词圣手。有我苏木在此,你还写什么?”

    这是目空一切的骄傲。

    响亮的回音中,一道苍凉的歌声传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滚滚长江向东流,多少英雄像翻飞的浪花般消逝。不管是与非,还是成与败,到现在都是一场空,都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消逝了。当年的青山依然存在,太阳依然日升日落。

    宇宙亘古如斯。

    人生亘古如斯。

第二百二十七章 谁有这个资格

    这一声自然是苏木所唱,也不是依照严格的《临江仙》的曲牌,而是直接照搬后世电视连续剧《三国演义》主题曲。

    当然,苏木的嗓音自然不能同原唱杨洪基老师相比,也唱不出那种雄浑大气的历史感。

    他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一句吼了出来,虽然曲调很怪,却别有一种沧桑的质感。

    只一刹那,就将所有人震慑住了。

    可等这一句唱出,苏木却想起一事,忍不住想伸手扇自己一记耳光:这首词的原作者同我可生活在同一片时空中啊,也不知道这首词的创作时间究竟是哪一年。如果已经写出来了,我这个乌龙可就摆大了,岂不座实了抄袭之名,这辈子再别想翻身。

    可是,这词的意境如此苍凉厚重,却不是一个年轻小伙子能够写出来的。这一时期的杨用修也不过二十出头,想必还达不到这种境界。

    哎,也只能这么想了。

    我苏木今天也是行险,一想到《临江仙》就下意识地想到《三国演义》,一不小心就唱了出来,其实,就算是用纳兰容若那首词,也足以打败龙在啊!

    太不谨慎,太不谨慎了!

    希望老天保佑,保佑杨慎还没作这首词。

    ……

    实际上,苏木的担心纯粹多余。

    正如他刚才所想,这首“滚滚长江东逝水”是咏史词,借叙述历史兴亡抒发人生感慨,豪放中有含蓄,高亢中有深沉。乃是他在大礼议政治事件中受到打击,谪戍边关,在当时边远而落后的云南三十多年之后的晚年所作。

    也只有有着这种残酷人生经历和感悟的人,才能作出这种看穿世事的千古名篇。

    ……

    只一瞬间,在座众人都被这首词上半片所包含的沉郁大气彻底摄服了,回想起自己这些年来,追名逐利,欲要有所作为,可时光荏苒,红尘滚滚,到头来,却是两手空空,平白亏负了一胸豪气。、

    那感受,直如利刃刺心,叫人痛苦不堪,偏偏又正脱不得。

    正自伤怀,苏木已经走得远了,但歌声却是一缓,终于唱到下半片的部分。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江上白发渔翁,早已习惯了岁月的变化。和朋友难得见了面,痛快地畅饮一杯酒,古往今来的多少事,都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听到这歌声,胸口如潮水涌起的不甘,却像是湍急的浪头流泻进一片宽阔的河面,顿时平复下来。

    青山不老,看尽炎凉世态;佐酒笑语,释去心头重付。

    仰望天空,不过是清风明月。

    千年如此。

    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

    静,出奇地静。

    那背负双手的书生,已经走远。

    ……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吧嗒”一声,有水滴落到纸上的声音。

    转头看去,龙在惨白的脸上全是黄豆大小的汗水,正顺着下巴不停落下。

    眼神中也是一种绝望。

    一首两首佳作或许还可以说是剽窃,可第三首呢?

    龙在其实在苏木在作出《采桑子》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些相信了,相信这苏木是个有才之人。等到这首临时起意才出的题目,苏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作出新词来。

    这词的严格来说并不是宋人风格,正要类比,那是唐人老杜的“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气度宏阔。

    这词并不以技巧胜,绝非一般的文字技巧所能达到,但又非要凭借举重若轻,漫不经意似的文字功力不可。这或许就是所谓“技进乎艺,艺进乎道”的境界。

    如此绝世佳作,怎么可能是前人遗作,怎么可能不广为人知?

    在座众人不是朝廷官员就是有功名的书生,没有一个不懂诗词好坏的,又如何分辨不出这并不是宋人之作。

    如此一来,自己强加在苏木头上的抄袭罪名经过这两场,已是不攻自破。

    技巧或许能够用后天的努力弥补,但苏木这首《临江仙》中所表现出的天赋和境界,却是可望而不可极。

    这距离,只能用高山仰止来形容了。

    大宗师,不可否认,这样的词只有传说中的大宗师才能写出来。

    回想起大家先前嘲笑苏木是文抄夫时的情形,不少人都羞愧地低下头去:若是叫人知道先前的情形,岂不让人笑话我等妒贤嫉能,不是君子。惭愧,惭愧!都是那龙在的错,龙在这几年偌大名头,有苏木在,自然要被夺去光彩。所以,这才使出卑鄙手段,诬陷人家抄袭。

    “龙在这个小人,真是卑劣得很啊!”

    心头同时起了这个年头,所有人的都转头看着呆若木鸡的龙在,眼睛里满是鄙夷。

    大约是见场面上实在尴尬,李士实有心打个圆场,拿起文坛前辈的架子,咳嗽一声笑道:“看来,先前有人传说苏木抄袭前人之作的传言并不是事实,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现在误会解除了,倒是一桩文坛雅事,大家说是不是?”

    其他人都笑了笑,纷纷点头,甚至有人道:“哈哈,真是件趣事儿,今天到张侯府上赴宴,倒是不虚此行啊!”

    等大家都安静下来,李大人又道:“各位,苏木刚才所作的《临江仙》大家也听到了,龙公子还没写完,现在就定优劣为时尚早,或许龙公子会给我们一个惊喜呢。龙公子,可作好了?”

    听到李士实这么说,大家心中都是冷笑:龙在再怎么作,难道还能胜过苏木,白费功夫。迟迟不交卷,分明就是耍赖!

    龙在还是木呆呆地站在那里,依旧满面汗水。

    这个时候,张老夫人却站了起来,突然长叹一声:“巍巍高山,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任凭江水淘尽世间事,化作滔滔一片潮流。逝者如斯啊!这场就不用评判了,谁有这个资格?”

    说完,就叹息着朝里院走去。

    众人纷纷起身,一揖到地:“恭送老夫人!”

    至于龙在写完没有,写得如何,谁在乎?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两个王府幕僚的夜谈

    张老夫人一走,今天晚上的宴会就到此为止了。

    京城本以后宵禁,一入夜,百姓都不许出门,街上也有锦衣卫和顺天府的衙役值勤。

    有功名的书生自然不在禁足的行列,可被人盘查却是麻烦。

    于是,众人纷纷告辞而去。

    今天的宴会实在精彩,尤其是那苏木,连作两首绝世佳作,好得叫人拍案叫绝的心思也没有,生怕那一声惊叹破坏了词中优美、宏阔的意境。

    可以想象,在诗词逐渐式威的这个时代,能够作出这种诗句之人,在文坛上的地位将高到何等程度。

    到此刻,所谓的抄袭,不过是一场笑话。

    苏木,这颗闪亮的新星即将升起,让人无法逼视。

    李士实也是无奈,他虽然有心帮龙在,可在苏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手段都归于无用。

    看见呆在一边的龙在,李大人非常同情。

    当然,自己和龙在没有瓜葛,若是以前,他是死是活,同他李大人也没有任何关系。不过,这人是宁王的幕僚,身份特殊,却不能忽视。

    笑了笑,李士实走到龙在面前,叫了几声:“明卿,明卿!”龙在才如梦方醒,“啊”一声,手中的毛笔落带纸上。

    再看,那首《临江仙》连上半片也没有作完。

    李大人:“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文人雅集,胜固然可喜,败了也是一笑了之,当不得真的。”

    龙在猛地转过头,眼珠子血红的低声咆哮:“抄的,肯定是抄的在,苏木,你这个伪君子,总有一天我要揭穿你的假面具,叫天下人知道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卑鄙小人。”

    李士实呵呵一笑:“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这天已经渐渐冷了下去,再在这里站下去,岂不要冻着了。为谁风露立中宵啊!”

    说着话,就热情地拉着龙在的手:“明卿,走走走,寒舍距此不远,不如去我那里小酌几杯,驱驱寒气。”

    “我,我,我……”龙在颓丧欲死,哪里还有心思喝酒闲聊。只想着快一些找个没人的出去,蒙头大睡一场。

    李士实突然将脸一板:“明卿,我这就要说你一句了。男子汉大丈夫,起落坎坷本也没什么,只要不堕了胸中志气。诗词不过是陶冶情操用的,男儿之志在天下,再舒展胸中报复。”

    听他这么说,龙在这才冷静下来,一揖到地:“多谢李大人开解,晚生惭愧!”

    李士实哈哈一笑:“明卿振作了就好,走走走,咱们把酒夜话去。”

    正如李大人所说,他家离这里不远,上了马车,行不了一壶茶时间就到了。

    却是一间堂皇富丽的宅院,刚一落座,就有一群衣着光鲜的丫鬟过来,服侍二人。

    再看屋中的吃穿用具,先前还恍恍惚惚的龙在顿时就清醒过来,心中吃了一惊:“这个李士实不过是清水衙门供职的京官,出身贫寒,每月也不过二三两银子俸禄。看眼前情形,这用度,每月至少在百两以上,比京城中有些继承了爵位的侯还胜上几分,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见龙在的目光中满是疑惑,李大人知道他心中起了疑心,索性将话说开:“明卿。其实我这家业乃是以前在淮王府做幕僚的时候攒下的。李某在成化二年中进士以前,家无余才,已是无力读书科举。不得以,这才投到淮王幕府,为稻梁谋。等中了举人,中了进士,这才离开王府入朝为官。却不想,王爷恩重,这几十年,却依旧每年派人将幕资送到我家里来。哎,真真是推脱不了啊!”

    说着话,他无奈地摆着头,又道:“听说明卿在宁王府中奔走,却不知道宁王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听说宁王仁厚,想必也是一个贤王。”

    听他说曾经做过淮王的幕僚,到现在还有往来,龙在心中一凛,感觉今天李士实邀请自己过府细谈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说起淮王,在普通老百姓看来,他的王号中带着一个淮字,不用想封地应该在苏北淮河流域。实际上明朝的王号和封地没有任何关系,比如宁王在健南时的封地在山西,后来因为成祖忌惮宁王府势大,便移藩到了南昌,以便控制。

    淮王的封地在清江国韶州,也就是岭南的韶关。

    韶关偏僻落后,淮王在当今诸王中混得很惨,根本就排不上号。

    虽说如此,但如今的淮王朱见淀辈分却好,是先王朱见深的族弟。如此算了,就算是当今天子见了他也要喊一声皇叔。

    李士士在自己面前炫耀富贵,又说了大半天淮王的仁义,究竟想干什么?

    龙在的性格是有缺陷,可并不代表他笨。相反,他是一个非常精明之人,就不动声色地说道:“宁王刚继承王位没两年,德行宽厚,也是一个受本分之人,贤不贤的却谈不上。”

    李士实见龙在滑不溜手,也不再说,呵呵笑了几声,将话题扯到一边:“明卿,你这次回乡除了参加秋闱,王府的其他先生也跟着一道来了,就连宁王妃也一道过来。据说王妃娘娘的吃穿用度就装了两船。”

    龙在听李大人将王府的情形摸得如此清楚,心中更惊,道:“我家王爷刚继承王位两年。先王崩殂之后,按照民间的规矩,要守孝三年。藩王则守一年半。因此,去、前年春节未能进京朝拜天子。王府在京城的府邸也甚是破旧,就提前让枉王妃娘娘进京城修葺整治,如此,方能住人。”

    “哦,这样啊!本官听说淮王要十月启程,十二月才到京城。宁王府进京如此之早,恐怕于祖制不合,若是有御使本上表聒噪,宗正府免不了要来询问,少不得麻烦。”李大人微笑起来,笑得意味深长。

    所谓宗正府,就是管辖皇室宗亲的部门。大宗正乃是正一品大员,一般都由宗氏最德高望重之人担任。

    按照朝廷制度,各地藩王除每年春节入朝和天子一起过年那几日,非诏不得进京城。

    龙在:“李大人,进京的是王妃,而不是王爷。京城个王府早年都有人留守,若宗正府都要去询问,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却也是。”李士实突然长长地叹息一声,道:“自成祖皇帝奉天靖难之后,朝廷对各地藩国看管得很是严格,但事行有度,过犹不及。其实,当年靖难之所以闹得天下沸洋,还不是因为朝中出了小人,而成祖武皇帝有原在北平,与建文帝一年只能见上一两面,骨肉亲情淡了,以至受了小人的挑拨。李某深手淮王之恩,无一日不思报答。王爷说,他年纪也大了,与陛下团聚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今年来了,也不知道明年是否还能回来,这次回京打算多住些日子。你家王爷以前也没回过北京,要不,各藩王一道上个表?明卿,你是宁王心腹,不知能否说动你家王爷?”

    说完话,他就用炯炯的目光看着龙在。

第二百二十九章 恼羞成怒

    这话一说出口,龙在就感觉到心中一冷,立即明白这个李士实虽然做的是朝廷的官,可真实身份却和自己一样是藩王的心腹。其身份的重要程度,甚至还超过了自己。

    听他话中的意思,淮王这次进京城就不打算离开了。

    不但如此,还想联络一批王爷们打算耍赖皮。

    他这么干,或者说淮王这么干,意欲何为?

    吃惊的同时,龙在心中的问号也是越来越大。

    “李大人,我家王爷要十二月才能北上。再说,龙在在王府中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书办,人微言轻,只怕入不了王爷的眼。且朝廷自有制度,宁王也是个本分之人。”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拒绝的好。

    “明卿谦虚了,现在谁人不知道你是王府中最得意的先生,深受宁王信重。”李士实淡淡一笑,又提起杯子给龙在斟了一杯酒,道:“南风渐进,京城之中流行喝花雕。不过,当今天子却最喜欢这种上好的蒸馏白酒。”

    他又将话题扯到酒上面,拉拉杂杂地说了半天酒经。

    龙在慢慢地有些沉不住气了,又喝了几杯,就打算告辞而去:“李大人,叨扰了半夜,晚生不胜酒力,就先告退了。”

    “别忙,你我一见如故,宾主尽欢。夜已深了,不如留宿在寒舍。”李士气实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突然摇晃着身体站起来,看起来醉得厉害的样子,道:“好酒,就在昨日夜间。今上进膳的时候,大约是心情畅快,就多饮了几杯,半夜的时候腹痛如绞,天明时分,竟吐了一滩血。太医院的郎中号了脉,说,天子虽然不过三十来岁年纪,但气血已衰弱,就如同那七八十岁的老翁一般。”

    “什么!”龙在惊得叫了一声,手中的杯子也落到地上,酒水溅满前胸。

    “哈哈,醉了,醉了,李士实一把年纪,拼酒却拼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来人了,扶助龙公子进屋休歇。”

    说完话,李士实突然软倒在地,呼呼大睡起来。

    几个妖娆女子进屋,簇拥着龙在回客房去了。

    自然是一番胡闹,鸾凤颠倒,龙在喝的酒也多,希里糊涂在李府住了一夜,第二日午时才醒过来,忙同李府的人说了一声,告辞而去。

    刚出大门,就看到一群随从早等在那里,为首的正是吴老二。

    吴老二自从上次通州事后,彻底地投靠了龙在,如今正在龙在这里和王府帮闲。

    他见了龙在,就一脸讨好地走上前来:“明卿,听人说你昨天参加了张侯府的宴会之后就来了李大人府邸上,我一大早就过来等你,却不想你起来得这么晚,想必昨晚风流快活了一夜吧/”

    一边说话,一边挤眉弄眼。

    龙在一看到他猥琐的神情,心中就是不快:“马车准备好了。”

    “已经准备好了。”吴老二又笑着问:“明卿,你我也算是发小,你的才学我这个做兄弟的那是非常的佩服。昨天侯府夜宴,文人聚会,自然免不了诗词唱歌。明卿想必又有新作问世,快快念来让兄弟开开眼。”

    他地位卑微,寿宁侯府自然是没份进去的,也不知道昨夜究竟是什么情形。

    却不想这一问正好戳到龙在痛处,龙在冷笑一声:“吴老二,你夯货一个,也懂得诗词?”

    吴老二没发现龙在表情的异样,依旧恬着脸道:“明卿你不要忘记了,我爹可是举人,咱也算是家学渊源,如何识不得你诗词的好处。想来,你昨夜定然是博得头彩了。愚弟为明卿贺喜了!”

    就不住假模假样地拱手,眼珠子不住地转动,心中寻思龙被自己拍得舒服,是不是会扔一锭银子过来。

    呵呵,老子左右不过是说几句恭维话,惠而不费,何乐而不为?

    吴老二嗜酒好色,上次在通州得了银子在这阵子狂嫖烂赌之后早就花得精光。如果今天能够在骗那龙在二两银子,等下抽空去赌场试试手气,说不定还能将损失的钱财给赢回来呢!

    正想得美好,突然间“啪”一声,一记耳光抽到他脸上。

    抬头一看,龙在却是一脸的铁青:“愚弟,你果然是个蠢货,少跟我称兄道弟,来人啦,给我打死这个**柴儿!”

    龙在本就是个心胸狭窄之人,昨天晚上输得极惨,现在想起来还是一口老血涌上喉头,直欲吐将出来。

    吴老二不问还好,一问,龙在就想起他以前在通州信誓旦旦地说苏木所做的诗词绝对是抄袭,也因为如此,龙在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苏木叫板。

    却不想,人家苏木根本就不是抄袭不说,诗词文章更是开一派风尚,一等一的宗匠。

    自己输在他手里,简直就是一种永世也洗刷不去的耻辱。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猥琐到令人发指的泼皮。

    “明卿,你这是做什么?”吴老二捂着脸吃吃地问。

    可就在这个时候,四个龙在的随从冲了上来,拳头和脚如雨点一样落到他身上。

    吴老二在街上混了这么多年,打架经验丰富,知道不是人家对手,立即双手抱头蹲了下去。

    也不知道被打了多长时间,等到龙在等人离开,吴老二这才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从地上站起来,再看他的两个眼圈,已经乌成熊猫。

    “龙在,我日你先人,有你这么对待兄弟的吗?”吴老二不住地大骂:“儿子打老子,儿子打老子啦!”

    “不就是有几个钱吗,就不拿我当人,呸,真当老子下贱要给你当奴才啊,还不是看到你有两个臭钱,老子的爹爹和姐姐又住你的屋子,这才给你陪笑脸。麻辣隔壁的,爷爷还不侍侯了。”

    “不,爷爷就是要赖上你,你又怎么着?”

    “爷爷现在低声下气讨好你,还不是想骗你的钱。爷爷以后准备再多骗点你的银子,好好报复你一番!”

    骂了半天,吴老二没有了力气,想了想,又厚着脸皮,朝宁龙家的方向走去,去寻那龙在。

    ……

    坐在马车上面,龙在刚才毒打了吴老二一顿,总算是泻了心头之愤,心绪也平静下来了。

    一个随从问:“公子,可是回府?”

    龙在正要点头,突然想起昨天夜里李士实所说的话,心中突然一凛,喝道:“不,回王府。”

    大明朝所有的王爷在京城里都有座宅子,以方便藩王们进京朝拜。按照大明朝的制度,每年春节和国家大型庆典的时候,王爷们可以进京。

    藩王身份尊贵,住驿站也不象话,又不可能住进皇宫。

    宁王在京城的王府规模很大,可因为多年没有住人,又是百年老宅,显得很是陈旧。

    进京之后,龙在雇佣工人刚开始修葺,里面显得有些乱。

    坐在书房里,铺开纸笔,龙在听到外面工匠叮叮当当地一阵乱敲,心绪有些烦乱,竟不知道这信该如何写。

    作为王府首席幕僚,他每隔十天都会给王爷去一封信,说说朝廷动向,说说京城风物。

    王爷志向不小,他龙在自然有竭力辅佐。

    想了半天,龙在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将昨天晚上李士实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

    等写到皇帝因为喝白酒吐血,和太医所说的话时,龙在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一张脸苍白得吓人:“这个淮王打算联络各王逗留京城,其志不小啊!”

    这一想,整个思路就通透了。

    今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又呕血三升,眼见着是挨不了多长时间。

    若是大行,储君年幼,不能亲政,必然由太后监国。

    而外戚专权历来就为文官们所忌。

    淮王在皇族宗亲中辈分最高,到时候他若是说动文臣们,再联络一批王爷,改天换地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突然的发现,让龙在心中一阵阵发冷,当下也不敢耽搁,用颤抖的手将自己的猜测写在信上。

    喝了一口水,静坐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人,将这封信用飞鸽传回南昌,十万火急!”

    等到信发出,龙在的精神处于亢奋之中,隐约觉得自己正处于历史浪潮的最前端。

    突然间,他又想起苏木,心中一疼:“苏木你这个畜生,本公子一想起你就不痛快。昨天虽说败了一阵,可还有乡试呢!我龙在凭本事,这个举人功名也是能够拿到的。到时候无论是继续去考进士,还是直接做官,有王爷的扶持,那前途那光景,那种身处天下风口浪尖的滋味,却不是尔所可以想象的。到发榜没几日了,看我如何羞辱于你!诗词算个屁,诗词写得再好,能比得上一顶官帽子?”

    “我龙在现在只恨不得发榜的日期快些来,快些来吧!”龙在面上带着冷笑,朝外面看去。

    窗外的大花园里,依旧有工匠在忙忙碌碌。

    两个小丫鬟说说笑笑地过来,其中一人手中还拿着一张纸。

    这两人龙在却是认识的,正是娄妃的贴身丫头。

    非礼勿视,龙在就将目光收了回来。

    可那两人的说话声却清晰地传进屋来。

    “娘娘今天是怎么了,死活要让我去问先生们要昨天诗会上的稿子,还指明道姓说要一个叫苏木人写的东西。”

    “苏木是谁?”

    “保定的一个秀才,听说诗词功夫了得,昨天连赢了龙先生两场。”

    “啊,这么厉害,龙先生不是江南第五才子吗?苏木能够赢龙先生,岂不是说他之才已同唐解元仿佛了……”

    说话声渐渐远去,终至细不可闻。

    龙在狠狠地捏着拳头,指甲刺进掌心。

第二百三十章 各得其所

    这个年代的明朝,昆曲还没有出现,而随着资本主义萌芽的逐渐兴旺,出现了一个新生的市民阶层。这群人有钱有闲,又有文化,对于精神粮食的追求已经到了机渴的程度。

    其中,看小说、听书算是主流的娱乐方式。

    至于追捧清馆人,实在太高级了,一般人也没这个能力,却不妨碍他们追星。

    楼子里的名妓卖艺不卖身,其实跟后世的超级大明星也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侯府夜宴新老花魁的比试只不过两日,就在京城普通百姓中传了开去。

    “你们听说了吗,云卿姑娘又从燕娘手头将花魁的头衔夺了回来。”

    “听说了,其实啊,我也是很喜欢云卿的姑娘的。云卿姑娘当初之所以败在燕娘手头,还不是因为燕娘年轻,皮相上也过得去。更竟能跳得一套古怪的舞蹈。世人多是喜新厌旧之辈,图个新鲜。但接触得久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希奇,反到是云卿姑娘这种文静高雅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好。所以,云卿能够夺回花魁头衔,我并不觉得奇怪。”

    “说得是啊,其实我也不意外。不过,这事一波三折,倒是精彩啊!”

    ……

    和民间只关注于新老花魁之争不同,士林和京城文化界更关心这两个铭名妓身后的创作团队。

    所有人都知道燕娘之所以能够得花魁的名头,靠的是龙在。

    龙明卿当初进京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光,一手好词脍炙人口,活生生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歌妓捧成京城花魁。

    可就在这天晚上,燕娘居然败了。

    那么,给云卿姑娘写词的就是何方神圣?

    七子?不可能,李梦阳正关在天牢中,其他六人又不在京城。

    唐伯虎?此人被牵涉进科场舞弊案之后已经封笔了。

    杨慎?更不可能,杨家家教很严,杨廷和大人是个有名的道德先生,自然不会让儿子出入风月场所。

    这一猜,很快,苏木的名字就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当天晚上所作的两首词就在瞬间传遍了京城。

    无论是婉约缠绵的〈采桑子〉还是大气磅礴的〈临江仙〉,都被京城文坛中人,公卿大夫们第一时间拿到手头,仔细品味,然后击节叫好。

    尤其是那首〈临江仙〉更是被誉为国朝两百年来诗词第一。

    先前或许还有人听说苏木剽窃一事,可等到〈临江仙〉一出,又知道这首词乃是李士实当场出题时,那一点小小的怀疑自然消失不见。

    不但这两首词被人们牢牢记住,连他以前在保定所作的那首七言也被人翻了出来。

    三五天中,苏木的名气彻底在京城打响了。

    他别的作品不说,光一句“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就算是奠定了他在文坛上的地位。也许有不了一两年,这词就会在全国传开。

    到那时,也不知道苏木的名气会响亮成什么样子。

    现在只不过是刚刚开始。

    苏木对于自己在诗坛子上的名气并不怎么看重,明清读书人以科举入试为终极目标,文名再响并不能够带来真正的实惠,唐伯虎的文才大吧,名头响亮吧,可到晚年的时候不一样落魄到三餐不继。可见,在这个时代,你若是进不了官场,就是个屁。

    他这次之所以出手,主要是为了榜胡顺,实际上主要是为了帮胡莹,对于这个小女子,他自觉亏欠太多。感情债,一辈子都还不清。

    在家里随意地写了三天〈红楼梦〉,这日清晨,刚跑步归来,就有胡进学身着便装过来说胡顺请他过去说话。

    苏木接过小蝶递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笑,心道:总算将这事办成了,万花楼肯将规矩钱交给锦衣卫。如此,总算是在铁板一块的甜水胡同里打开了一个缺口。至于接下来如何扩大战果,从东厂那里虎口夺食,那就要看胡顺的手段了。

    从内心来说,苏木是不想去见胡顺的。不过,看到胡进学悄悄在苏木耳边说:“子乔,你还是过去一趟吧,我家大小姐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若不来,她要亲自过来请的。”

    苏木吓了一跳,如果胡莹过来和小蝶碰到一起,免不了又要争吵,罢,还是去一次吧!

    到了甜水胡同,路过〈万花楼〉的时候,苏木忍不住抬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却见到里面好多人等着,门口也立着不少书生:“敢问小儿哥,云卿姑娘可在?”

    “这位相公,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云卿姑娘都还在睡觉呢!”

    “那么,云卿什么时候能够起来?”就是一锭银子塞了过去。

    看到钱,龟奴喜笑颜开:“却没个准儿,大约是午后吧,要不,你先进楼等着。”

    “那么,小生大约几时能见着云卿?”

    “这个就不知道了,前面还排着十几个读书相公呢!”

    ……

    眼前是如此的热闹,几日前门可罗雀恍若从来没有发生过。

    苏木看了看楼上,秋末暖洋洋的阳光正好撒在屋脊。

    好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青天、白云、清冽的风。

    苏木想起那个在舞台上飞快旋转的女子,想起她倒地时因为激动而流下的眼泪,嘴角一翘,微笑起来。

    至于云卿,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苏木也没有出入青楼,风花雪月的爱好,或许从今日起,以后再不会见着她了。

    云卿姑娘,保重!

    ……

    还好,等到了卫所,胡莹却不在。

    里面早就摆了一桌酒菜,胡顺早等在那里。

    不但他在,就连郭鼠儿也恭敬地陪在一边。

    见苏木到来,胡顺满脸都是笑容:“苏先生,你总算到了。哈哈,郭鼠儿,我这个先生怎么样,一出手,就给你们楼子将花魁头衔给抢回来了。”

    “是是是,胡老爷英明神武,就连你的先生也是天下一等一的人才,小人佩服,佩服!”

    “什么我手下的先生。”胡顺哼了一声,又看了苏木一眼,表情中带着一丝尴尬,毕竟,苏木从来没有答应过做他的师爷:“本官是很敬重苏先生的,苏先生在我心目中,就是我的老师,所谓一日为师……”

    胡顺显然是高兴坏了,喝酒喝大了,说起话来也没个章程。

    这个时候,里屋突然有人狠狠地将一件东西摔在地上。

    胡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喝了一口酒。

    苏木心中一凛,里面居然还有人,不会是胡莹吧?

    这个胡顺也是,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这不乱了吗,一会儿要做我岳父,一会儿要做我学生……只怕胡莹要恼了。

    郭鼠儿也想笑,好半天才忍住了,恭敬地说:“该着咱们楼子运气,碰到苏先生,这才重新兴旺发达,这个月和上个月的规矩钱,小人都已经送来了。以前种种不到之处,还往胡老爷不要放在心上。这个月的规矩钱小人已经准备好了,还请老爷派人过去取。”

    “好说。”胡顺一挥手,让两个手下去万花楼。

    郭鼠儿说着话,又给苏木和胡顺各自倒了一杯酒:“还请胡老爷和苏先生个个面子,喝了小人这杯赔罪酒。”

    “好说,你这鸟人以前不开眼,本官正打算收拾你的。不过,既然如此,以前的事情就算了。不就是东厂而已,难道还能大过我们锦衣卫?”胡顺心情大好,又喝了酒,就开始吹起牛来:“郭鼠儿,老实说,如果你再不交款,本老爷就要亲自带兵上门了。至于其他楼子,本老爷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们?”

    “是是是,胡老爷说得是。”郭鼠儿连声恭维,心中却不以为然:吹什么牛,你们锦衣卫什么时候货色,见了东厂的人跟乖孙一样,骗得了别人须骗不了我。我今天来这里交款主要是为感谢苏先生替我们楼子里把花魁头衔给挣回来,东厂那边的款子我是肯定不会少的。至于你们这里,多出一份也是无妨。

    三人就坐下,各自吃了几角酒,说了许多没营养的话。

    过了不片刻,先前被派去万花搂收钱的两个锦衣卫急冲冲地跑来:“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这两人鼻青脸肿,整个人都变形了,显然是被人打得很惨。

    “怎么了?”胡顺问。

    那力士哭叫道:“老爷,小的去收钱的时候,正好碰到东厂的人也去收规费。结果,就被他们打了一顿,说那里是东厂的地盘,别家的人滚远点。小的和他们理论,说各收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可那几个太监蛮不讲理,又说什么井水不犯河水,这里都钱都是他家的。然后就动起手来将小人打翻在地,连规费得被抢了去。”

    听说东厂的公公在自家楼子里,郭鼠儿立即坐不住了。

    他不过是一个普通商人,或者说即将成为一个青楼老板,对于厂卫这种强力机构自然是不肯得罪的。

    如今东厂势大,锦衣亲军逐渐式威,甜水胡同的老板们只将规矩钱交给公公们,却没有人鸟锦衣卫。

    他今天之所以来这里,并不是卖胡顺的面子,而是为了苏木。

第二百三十一章 既然他们要战,就战吧

    自苏木助云卿从燕娘手头将花魁的头衔抢过来之后,苏木所作的那几首词,如《长相思》、《采桑子》、《临江仙》已在京城中传唱开去。可以说,甜水胡同的任何一个清馆人,你如果不会唱苏词,就跟不上这个一波娱乐潮流,就不算是一线明星。

    郭鼠儿这人虽然粗鲁不文,可在风月界混了这么多年,已经变成一个人精,很有些后世金牌演艺经济人的驾驶,如何识不得苏木的厉害。

    这个苏木的诗词他算是看明白了,绝对是当世一流,甚至比大名鼎鼎的唐伯虎还厉害几分。他今年才二十出头,已隐约有诗坛大宗师的趋势,假意时日,开一代诗风当不在话下。有此人在后面支持,未来几十年,《万花楼》算是将京城的花魁给垄断了,只需给些好处,将他牢牢固地笼络住。

    对于苏木的底细他已经摸得清楚,这人和胡顺胡老爷关系特殊,据说还差点成了人家的女婿。这也是郭鼠儿之所以卖锦衣卫帐的缘故。

    可现在惹到东厂这种可怕的东西,郭鼠儿可不想为了一个苏木把自己给填进去。忙站起身来,堆笑道:“苏先生,胡老爷,既然东厂的公公们在小人的地盘上闹将起来,还是过去看看为好。小人不过是一个小商人,可不敢牵扯进两大衙门的恩怨里去。胡老爷你放心好了,答应你的规矩银子一分都少不了。只不过,只不过……”

    胡顺的脸色难看起来,喝问:“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还需要你们两家商量好了再说。如果老爷你和公公们商议好了,大家各收各的钱。小人在甜水胡同还有点面子,愿意和别家商量,看能不能多出一分。反正,大家的生意都是不错,每个月多出几十上百两银子还是可以的。”

    胡顺大怒,一拍桌子:“你这个无耻小人,来人啦,拉下去重重地打!”

    就有几个锦衣卫冲进来,就将郭鼠儿扭住。

    郭鼠儿吓得面色发白,急忙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苏木;“苏先生,看在云卿姑娘对你的一片痴心的份子上救小人一命啊!”他也是急了,慌不择言。

    却不想,只听得里屋又有人将东西摔在地上,一个女子喝道:“这个小人可恶!”

    果然是胡莹,苏木吓了一跳。

    不过,这事却怪不得人家郭鼠儿,就出言道:“胡千户,这是咱们的事,同郭鼠儿也没有关系。”

    胡顺眼见着就要收到规费,正想着用万花楼主动交费一事做突破口,威逼利诱其他楼子就范,却不想半路杀出个东厂,煮熟的鸭子飞了。

    急怒攻心,在按捺不住:“如今可好,东厂劫胡,上个月的规矩钱都还没有交上去,这个月有来了,我这个副千户算是做到了头。我过不下日子,这小人也别想好了去。打,给我狠狠地打!”

    看到郭鼠儿不住哀号,苏木突然心软了,道:“胡老爷,真同郭鼠儿没有关系,就连锦衣卫都畏惧东厂,更别说他一个普通商家了。这事还得靠咱们自己想个法子来,郭鼠儿又不是不肯交费,是东肠厂太霸道,这事要想解决,还得着落到东厂头上。”

    话音刚落,胡顺突然惊喜地大笑起来:“我就知道子乔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落难不管的,你可有什么好法子,快快道来!”

    里屋的声音里也充满了惊喜:“子乔快说。”

    苏木心中苦笑,这个胡顺怎么又找我想法子了?我苏木当初之所以帮胡顺,那是为了借花魁之争洗刷我身上的污名,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又多什么嘴呢?

    无奈地点了点头,叫胡顺把郭鼠儿放走之后,苏木就坐在桌前支起下巴思索起来。

    胡顺见苏木思索,顾不得长辈的身份,端起酒壶给苏木倒了一杯酒:“苏先生、贤侄,你慢慢想,一定要给我想个好法子出来。”

    苏木:“看样子,东厂这回是要赶尽杀绝,就算是郭鼠儿他们愿意出双份的钱也不肯了?”

    “那是自然。”胡顺连连点头,道:“贤侄,我也是做过生意的人,自然知道东厂这么做是为什么?一桌酒菜来了两个客人,虽然菜管够,可吃起来总让人有些不痛快。若是能够独霸了甜水胡同,将来收多少规费还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苏木:“明白了,东厂想的并是要收多少钱,而是要定价权,如此说来,锦衣卫和东厂已经没有了妥协的余地了。”

    说完话,他已经有了主意:“看来这次不大打一场,事情就没有个了局。早知道当初就该使用雷霆手段的,罢,既然他们要战,就战吧!”

    “打?”胡顺吃了一惊:“这事若是闹大了,上头怪罪下来,我们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苏木笑而不语,实际上,刚才他已经想得清楚了。弘治皇帝为人宽厚,对于厂卫生都心怀戒心,专一信任文臣。对与长厂、卫之间的矛盾,也是听之任之,懒得管束。

    这主要是厂卫乃是国家强力部门,他们相互竞争倒是不怕,如果正团结在一起那才可怕呢!

    所以,苏木可以肯定,无论两个衙门闹得怎么厉害,弘治皇帝最多是各打五十大板,不会专门偏袒任何一方。

    这就是所谓的帝王术,也是苏木基于对历史的熟悉才得出了这个结论。

    而且,在真实的历史上,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因为性格宽厚,御下甚严,对上东厂风格偏软,吃了太监们不少亏。也因为这个性子,锦衣卫的主要财源各大商家交纳的保护费也被东厂横插一手,基本盘彻底丧失,想比牟指挥也很恼火。

    只不过,他吃不准一旦和东厂开战,局面是否能够得到有效控制,这才隐忍不发。

    京城之中不过十个千户所,甜水胡同是最重要的一个。这么要紧的地方被人欺上头来,牟指挥还是无动于衷,实在是太保守了。

    他保护不要紧,反将胡顺这个可怜蛋推到了最前面,怎么看都是没有担待。

    苏木在同情胡顺地同时,心中也是冷笑:这个牟斌我虽然不认识,可以这事推敲,此人也没什么气魄,一遇到事总想着下面的人替他顶缸,这样的人也配当人老大?好,既然如此,大家一起下水好了。

    胡进学一听到这个打在,就大叫一声:“叔,阉贼可恶,咱们在这里做个锦衣卫也憋屈得紧,不如打他娘的!”

    “你……住口,听苏先生的……”

    苏木猛地站起来:“事不亦迟,进学,点齐人马,咱们去将那几个太监给打得连他妈都不认识。”

    “真要打?”胡顺还是有些担心。

    苏木:“你如果不相信我,苏木自无话可说。”

    胡顺一咬牙:“好,来人了,带上家伙,打他娘的。妈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老虎不发威,真当我胡顺是病猫啊!”说着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将桌上的碗筷震得跃起半尺高。

    这一刻,保定那个蛮横霸道的胡百户又回来了。

    苏木心中暗自点头,这才从前那个胡顺,老实说,自从进京之后,胡百户的所作所为真的让人看不起啊!

    可没想到胡顺这么一喊,除了胡进学兴奋地跳起来,其他几个锦衣卫却是面面相觑,半天没有动静。

    胡顺大怒:“怎么了,怕了,你们还是男人吗?”

    半响,一个力士才赔笑着上前:“胡老爷,真要动手?”

    “废话,你们是聋子吗,本老爷这半天说的是废话吗?”

    “老爷,倒不是不能动手,实在是如果出了事,上头若是不管,咱们可了不了局。再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了也没意思,左右不过是混日子罢了。”

    “对啊,老爷,这事可做不得,东厂却不是好惹的!”

    听说胡老爷要出兵和东厂扳手腕子,只片刻,整个百户所的总旗、小旗们纷纷跑过来,拉的拉,劝的劝,气得胡顺虎吼连连,却是毫无办法。

    苏木看这一场闹剧,眉头就皱了起来,看样子,胡顺做了这一个半月的副千户还是没能收复手下的人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他刚才已经想出了全盘的计划,可如果胡顺手下的人和胡顺不是一条心,就算是再好的计划也是无用。

    苏木也顾不得许多,猛地跳上桌子,一声大喝:“都安静,不就是打个架吗,天塌下来有胡老爷撑着,你们又怕什么?听好了,去的都有红包,每人先发二两开胃。打完之后,得了规矩银子,每人五十两!”

    这一声喊出,乱成一团的大堂里立即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脑中都响起了两个字,“银子!”

    自从胡顺来做这个兼任百户之后,大家除了每月二两的俸禄银子,已经许久没见到钱,早就穷得疯了,听到这一声,如同中了魔鬼法。

第二百三十二章 还需要一个关键性的人物

    明朝对于锦衣卫的选择,大多是身价清白的良家子。

    卫所里的力士们都是京城土著,祖上三代都住在皇城根下,谁不是人多口多。京城物价又贵,没有二三两苦巴巴的薪水自然是不够的。好在锦衣卫外水颇多,一个月下来,怎么这也能分到三四十两。

    可自从甜水胡同被东厂盘踞之后,卫所的人失去了财源,而胡顺的家产也花了个精光,自然没有余财养活这一百多口人。

    没钱拿,谁肯替他卖命。

    一听到说要和东厂的太监开战,大家都觉得这事危险不说,还没有任何好处,自然是多是一事不如少一事,纷纷上前劝胡顺偃旗息鼓。

    可一听苏木说只要出兵,每人先发二两开拔银子,事情完后,没有再发五十两,都来了精神。

    这个苏先生说得是啊,天塌下来有大个的顶着,上头真追究下来,找的也是胡老爷的麻烦,又落实不到咱们头上,不管怎么说,实在是穷疯了,先拿了钱再说。

    须臾,就有人小心问:“苏先生,此话当真,事情完了之后真有五十两可拿?”

    苏木哈哈大笑:“五十两就把你们高兴成这样,没出息。这次只要打走东厂,我有信心让甜水胡同永远归咱们卫所管理。你们想啊,这个胡同每月都有这么多规费可拿,就算上交一部分,剩余部分也是不少。到时候,别说五十两,每月再多拿一百两都有可能。”

    “真的!”众人都是一脸兴奋,就两胡顺也满面喜色。

    对于苏木的本事,别人或许还不知道,胡顺却是非常佩服的。只要有他这句话,自己就要发大财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苏木答应给成绩出谋划策,叫他如何不兴奋若狂。

    苏木:“好,大家各自去准备,午饭之后就动手,估计要打一整天!”

    “是!”众人都摩拳擦掌地退下去,准备家伙的准备家伙,招集人马的召集人马。

    等到众人退下,苏木说了一声,“我先回去了。”

    就要走,胡顺一把将他拉住:“贤侄啊,这都要当面鼓对面锣地开打了,你怎么有要走了呢?”

    苏木一笑:“胡老爷,我回去拿钱啊。这马上开战,每人五两开拔银子,你有吗?”胡顺两这个月的薪水都没给他送来,想必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要想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那是不可能的。

    就苏木看来,这卫所里的兵丁都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钱的,没银子,等下动起手来,谁肯出力?

    再说,他也想借这个机会将钱还给胡家。

    胡顺老脸一红,讷讷几声,感激地说:“多谢贤侄,且先借你的银子使用,日后定十倍奉还。”

    苏木哈哈一笑,“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按照苏木的推测,这一战打起来,东厂肯定不会罢休。甜水胡同关系到公公门的财源,如何肯放手。

    最后的结果是群架规模越来越大,直到将两个衙门的全部兵力都牵扯进去,然后顺便那文官们也拉下水。

    这是苏木早已经计划好的了,要么不做,要做就将事情杂绝对,你牟指挥不是想置身事外吗,这下你想不管都不行了,做老大,总得有个做老大的样子不是?

    不过,这事的关键还在一个人身上。

    呵呵,不好意思,你不是喜欢凑热闹吗,而且你身边不就跟着一个太监,天然的MT,不用你拉仇恨怪可惜的。而且,朱小子身边的那就个护卫看起来好象很厉害的样子,正是一支超强的战斗力,不拿来用也怪可惜的。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谁会怨自己手头的人马多呢?

    从卫所出来,苏木坐车回了家,见了小蝶就道:“小蝶,把胡顺送过来的钱都拿出来。对了,那姓朱的小子来没有?”

    没错,这事的关键就是朱寿身边的刘太监。

    “拿钱出来,啊,终于可以还他钱了?”

    “是的,还钱。”苏木点头。

    小蝶高兴得跳起来,她才不愿意自家少爷和姓胡的纠缠不清呢,忙将胡顺送过来的金银找出来,递过去:“太好了,这么多钱放手里也不是个事儿,早就该还了,这胡老爷太赖皮了。那姓朱的小家伙却没来,已经好几天了,我正奇怪呢,或许他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没来。”苏木微微皱起了眉头,问:“能不能联系上他,姓朱的小子以前跟你说过他家的住址吗?”

    “不知道,我也懒得跟这个小屁孩子废话。”小蝶说:“况且,朱寿虽然讨厌,可人家好歹姓朱,你去问他住哪里,不太好吧!少爷,你不是烦那小子吗,怎么又要找他?”

    苏木有些头疼,朱寿若不来,一时间却没地方去找个太监来充数。

    “罢,他不来就算了,先吃饭。吃完饭我就出去,今天晚上未必能够回来。”

    “可有事?”

    “有些琐事需要处理。”

    小蝶虽然有些担心,可自己少爷不回来,她这个做丫鬟的也不便多问,正要去伙房,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喊:“饿死了,可有刀削面。几天没过来,可谗死我了,小蝶,救命啊!”

    不是朱寿又是谁?

    苏木探头看去,却是朱寿和刘太监,心中一喜,就问道:“朱大将军,你这几日怎么没过来?”

    一直以来苏木对朱厚照都是非常不客气,这回却是满面微笑,让太子有些措手不及,一楞,才道:“我家……父……黄……病了。”

    说起父皇的病,朱厚照一脸的黯然。

    苏木却没听出他话中有什么不对,问:“可好些了,请郎中没有?”

    朱厚照:“大好了,否则我也不可能来年这里。哎,这几日可憋死我了。地图……”

    喊了一声,就冲到北屋的窗户下面:“吴举人,咱们那一仗还没打完,继续继续。”

    “蛮夷!”里面吴举人的口气也很愤怒。

    说话间,刘瑾就将桌子搬过来,铺开地图,将金灭北宋的太原之战的棋子都摆了上去。

    朱厚照:“子乔,你也来杀一盘。”

    苏木摆头:“你们先玩着,我还有其他事,等下再类陪你。”然后铺开一张纸,在上面画起地图来。

    不片刻小蝶的面条就做好了,端了进来,气愤地说:“那朱寿要来蹭饭吃也就罢了,还不老实,一边吃还一边下棋。”

    苏木一笑,外面突然传来朱厚照得意地大笑:“拿下太原了,胜捷军全灭、白杆军全灭。山西者,天下脊梁,北宋完蛋了!”

    笑声还没落定,北屋就传来吴举人的号啕大哭:“尧之都,舜之壤,赢封。于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

    苏木骇然,这这这……这是闹哪般啊?

    放下碗,刚出门。

    西屋猛地推开,吴小姐慌忙跑了出来:“爹爹,爹爹,你怎么了?”

    “国亡矣,国亡矣!”

    “爹爹,不过是一个游戏而已。”

    “胡说,胡说,这不是游戏!”

    ……

    北屋中,吴小姐劝解半天,好不容易才让吴举人止住悲声。

    朱厚照还在得意大笑。

    苏木不觉摇头:这一老一小,老的痴,小的疯,真是少见。

    “子乔,老举人是不成的,丢盔弃甲了,咱们来玩两把!”弘治皇帝前两日吐血之后,朱厚照一直呆在皇宫里,不得出门。

    这几日可将他憋坏了,虽然下了一盘棋,可还是没过瘾。

    他一边呼哧呼哧地吃着面条,一边向苏木邀战。

    苏木摇头:“山西太原之战也就这样了,再推演下去也没什么滋味,何不换个地图?”

    “子乔你又开新地图了?”未来的正德皇帝眼睛一亮,“是哪一场经典战例?”

    “你带上棋子进屋来一看就知道了。”

    “好。”太子将手中的面碗放到吴举人的窗台上,用手拢了所有的棋子就带着刘瑾兴冲冲地进了苏木的屋子。

    一看地图,太子大为失望:“这什么地图,太简单了,没意思,没意思!”

    原来苏木所画的地方非常潦草,满纸都是框框条条,叫人看不明白。

    “别急。”苏木提起笔在空白的地方写:东顺门……逢天门……宣武门……俸米仓……甜水胡同……

    朱厚照:“啊,我明白了,子乔你画的是北京?这京城没发生过什么战役啊,你又要推演什么?”

    苏木笑眯眯地将棋子摆好:“战棋推演并不是游戏,并不只是用来复盘历史上发生过的战役。最大的用处是主将在战前用来推演即将发生的战役,预测成败。这是东厂一千人马,这是锦衣亲军……”

    “啊,你要推演锦衣卫和东厂开战,好大胆子!”刘瑾脸色大变,忍不住厉声叫起来。

    朱厚照却白了他一眼:“难道就推演不得了,莫名其妙!说句实在话,我对厂卫开战之后,谁能打败谁却是大大地好奇。”

    看到太子不高兴,刘瑾吓得忙点头:“是是是,少爷说推演得就推演得。”只要太子爷高兴,别说厂卫开战,就算是后宫的娘娘们抓扯成一团,他刘公公也会在旁边大声喝彩助威。

    苏木拿起一个棋子放在甜水胡同:“我负责指挥锦衣卫的一个百户所,进攻方,执红,假设我吃掉东厂一个百人队。以东厂的性子,应该会全力报复的。朱大将军,你来指挥东厂。”

    “行。”朱厚照甩了一下色子,开始调动东厂的人马。

    二人各自推演了半天,眼见着苏木的那个百户所已经被东厂的人马团团包围,然后不断在东厂的攻击下损兵折将,就要失守了。

    “子乔,你这一仗要想胜,关键是要调动其他位所的人马过来支援,问题的关键是你只有一个百户所的权限,这一仗可不好打啊!”

    苏木却是一笑,指了指地图上的有个地方,“这里是关键,如果在这里动手,锦衣卫的兵马就被全部调动起来了。而东厂冷不防被我在背后来这么一下,你猜结果会是什么?”

    “这里!”这下连刘瑾也看明白了,“这里不是……”

    苏木摆摆头:“纸上推演没什么意思,朱大将军,想不想实地玩上一把?实话对你说,我现在是甜水胡同锦衣卫百户所请的幕僚,今天晚上百户所要向东厂开战,如果你有兴趣参加,这个点就交给你了,到时候你跟着刘公公假扮东厂的人,来一个鱼目混珠。”

    “啊,你真要动手怎么回事?”刘瑾面色大变;“这不是作乱,这不是造反吗,好大胆子!”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不行,我得去

    苏木摆摆头:“纸上推演没什么意思,朱大将军,想不想真正地玩上一把?实话对你说,我现在是甜水胡同锦衣卫百户所请的幕僚,今天晚上百户所要向东厂开战,如果你有兴趣参加,这个点就交给你了,到时候你跟着刘公公假扮东厂的人,来一个鱼目混珠。”

    “啊,你真要动手?”刘瑾面色大变;“这不是作乱,这不是造反吗,好大胆子!”

    这一声叫又尖又利,老太监没想到苏木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太子荒唐他自然知道,日常也有意讨好,弄出一些胡闹的事情来捧场逗趣。不过,这些讨好之举不过是停留在小打小闹的程度,可苏木这次却建议让储君和人真刀实枪地干。

    若是有个三长来两短又如何是好,即使太子大发神威丝毫未损失,玩得尽兴。可一国储君牵涉进厂卫之争却是一桩极其大的政治事件。

    这个苏木失心疯了吗?

    问题是苏木不知道太子的身份啊,这事又该怎么同他说呢?

    刘瑾还没叫完,太子却呼一声站起来,面上带着亢奋的神情,一双眼睛亮得怕人:“什么,要开战,哇哇,我要去!子乔你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东厂和锦衣亲军怎么就打起来了呢,以前也没听说过。还有,你什么时候成了甜水胡同百户所的幕僚了?”

    看这个姓朱的小子兴奋成这样,苏木就知道事情成了。

    这家伙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至于事情的后果究竟会怎么样,他才不在乎呢,只要玩得高兴,爽了,管他娘。

    “别急,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等我缓口气,慢慢同你说。这次战斗,我需要你帮忙,如果没有你,还真赢不了。朱大将军,你不是一直想带兵上阵做万人敌吗?这次战役若是打起来,万人规模不敢说,厂卫双方加一起好几千人,且都是战兵。就其规模,已算是一场大型战役。我看你这几日军棋推演,大有古时名将风采,正是时候参加实战。否则,一辈子停留在纸上岂不成了赵括。”苏木不动声色地诱惑着朱厚照。

    接触了这两个月,他对这姓朱的皇族小子的心性已经揣摩到十足,开始慢慢地给他下套。

    刘瑾还在叫:“少爷,去不得,去不得呀,这事若是要老爷知道就麻烦了。”

    “住口!”一听到这么大规模的战役,未来的正德皇帝就心痒难搔。苏木这一席话深得其心,的确一场真正的大战役,双方出动的兵马号称十万,可扣除民夫和辅兵,真正的主力战兵也不过几千。

    这几日玩兵棋他玩得正入巷,迫不及待地想在战场上检验自己所学的军事知识。

    他本是一个一旦疯起来就不管不顾之人,听刘瑾还在叫,顿时就怒了:“刘伴,你怎么能这样,太扫兴了,太扫兴了,混帐东西!”

    一双眼睛看着刘瑾,直欲喷出火来。

    刘瑾从来没看到太子爷对自己如此严厉,心中一寒,嗫嚅:“少爷,兹体事大,可乱来不得地呀……”

    “嘿嘿,兹体事大,在本少爷眼中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看你这人也没个出息劲,好歹你也是跟了我十多年的老人,真真是让我失望啊!说起来你不就是怕事吗,本少爷手下可容不得那种贪生怕死的无胆鼠辈。”太子冷笑地看着刘瑾:“刘伴,你不是一直想回老家吗,明日本少爷就放你回乡,你走吧!”

    刘瑾大惊,猛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哭号道:“少爷,老奴舍不得你啊,不要赶奴婢走啊!”

    这一声哭号惊动了院子里的小蝶。

    小姑娘慌忙跑进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苏木朝她摆了摆手,然后一把将刘瑾扶起来:“刘伴,你家少爷只是说说气话,其实你也是他使老了的人,怎么舍得离开你。”

    朱厚照:“起来吧,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刘瑾这才站起来,感激地看了苏木一眼,但眉宇中还是非常担心。

    苏木:“刘伴,其实你也不用担心,不就是厂卫打架而已,只要没死人就闹不大。还有,你家少爷这次是冒充东厂的人,大半夜的,行踪诡秘,一击即走,别人也发现不了他。”

    “真的?”刘瑾还是担心。

    苏木一笑:“你也是笨,难不成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杀将过去,不知道化装吗?”

    朱厚照:“要让我出手也成,不过,这次战役斗由本少爷全权指挥,否则你请别人。”

    苏木白了他一眼:“废话,等下我带人修理了甜水胡同的东厂坐探子之后,立即就会缩回卫所死守。而你则人带冒充东厂番子把锦衣卫的人引出来,至于怎么引,引多少人,还不是你说了算。”

    说完,苏木一笑:“千言万语就一句话:将所有局势都控制在手中的感觉非常地棒,难道你就不想感受一下吗?”

    “废话,想,太想了!”未来的正德皇帝喜上眉毛梢,一拍桌子:“刘伴,马上回家,挑二十武艺最高强的侍卫,剃刀了胡子,假扮太监。他们的武艺虽然比不上本少爷,可架不住人多声势大呀!”

    刘瑾苦着脸:“少爷,假扮太监没任何问题,可让他们剃须,只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全剃光,那就是不孝,人家不跟我翻脸才怪?”

    未来的正德皇帝大怒:“什么不孝,少跟我说大道理!他们若不答应,那就是不忠,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这个忠字得排第一位。如果他们不答应,以后也不用跟我。”

    刘瑾鸡啄米一样点头:“少爷说得是,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少爷,咱们这就回去准备吧!”

    未来的正德皇帝摇头:“你先回去准备,夜里子时出来,在地安门前与我汇合。”

    刘瑾大惊:“少爷你不回去?”

    朱厚照摇头:“你是聋子吗,子乔今天下午要攻打东厂甜水胡同的坐探,本少爷身为京城第一高手,这种热闹自然是要去凑上一凑的。这一仗,我要打头阵,谁也不许同我抢!”

    说到这里,未来的正德皇帝激动得身体都在发颤。

    “啊!”刘瑾又大叫一声,身体软软地坐在椅子上,几乎要哭出声来。

    朱厚照究竟有多少斤两,刘瑾和苏木都是知道的,也就是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战斗力五的渣。以前之所以让他以为自己是京城第一高手,那不过是别人哄他玩的。

    苏木有微微一楞,他也没想到这姓朱的小子会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

    若说起战棋推演,这家伙是个天才,可街头斗殴,别人可不认识他。真动起手来,也只有被人打成猪大将军的份儿。

    “朱大将军,你的任务是运筹幄,这种冲锋陷阵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去办吧!”苏木耐心地劝解着他:“还有,那地方也不过十来个番子而已,举手就能灭了。”

    朱厚照猛地摇头,兴奋得额头上都起了一层油光:“不成,这次我得去。否则,我就不出兵帮你。”

    这话说得异常坚决。

    苏木很是无奈,看来今天不答应他不行了。

    看到刘瑾的担忧的摸样,苏木安慰道:“公公放心好了,东厂的人少,我们这里可有一百多锦衣卫好手。也许真动起手来,还轮不到朱大将军出手就已经大获全胜了呢!”

    “但愿如此。”刘谨哼了一声,愤怒地尖叫:“子乔,你可得小心些。若伤了我家少爷,那可是要诛三族的!”

    “又来了,又是诛三族,这个刘公公的口头禅怎么就不能改一改呢?”苏木不住摇头,正想笑,旁边的朱厚照就按捺不住,一脚踢出去,正中那把椅子,将刘瑾连人带椅子地踢出门去。

    “快滚,少在这里扫兴!”

    苏木忍俊不禁,哈哈地大笑起来。

    ……

    苏木自认为忽悠住了这姓朱的小子,今天的事情绝对小不了,搞不好还会惊动整个朝野。真若闹起来,这个朱大将军免不了要受到牵连。

    当然,作为宗师,将来出事,自然有宗正府治他,在家里关上几年也是有可能的。

    如此也好,这小子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由朝廷看管几年,磨磨心性对他的成长也有好处。

    再说,这家伙天天来烦我,这次顺便将他一并给赚了,也好落得个清净。

    苏木心中忍不住笑了笑,感觉自己的腹黑技能树开始点亮了。

    当下就同小蝶说自己晚上不回来,背上金银就出了门。

    将这十两黄金和一百两银子取走,家中的现金也已经告磬。这几个月又是参加乡试,又是吃用,花的都是胡进学的那次给的钱。

    到如今,苏木已经不名一文。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反正这事若是办好,等到规费一收上来,再问胡进学借点就是了。

    男人做事,小蝶这个做女人的自然不敢过问。

    “少爷,万事小心。对了,明日早些回来。”小蝶追到小天井的门口,叮嘱道:“明日就是九月十五日。”

    “哦,都中旬了,哪又怎么样?”苏木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反问了一句。

第二百三十四章 明天就是九月十五

    “啊!”这个时候,小天井里同时响起了两声低户呼。

    苏木忍不住回头看去,却看到北屋和西屋的房门同时推开,吴举人和吴小姐同时站在门口。

    老举人面容比起上次苏木去通州时苍白了许多,额头上也生出了两道皱纹,目光复杂地看着苏木。

    而吴小姐也是同样白着脸,见父亲也出来了,忙低下头去,朝苏木和朱厚照一福。

    这么大动静,苏木倒是吃了一惊,越发地觉得奇怪了。

    小蝶:“少爷,你忘记了,明天就是乡试放榜的日子啊!你要早些回来啊!”

    “啊!”苏木大骇:“明天就是放榜的日子,糟糕,我却是忘记了。”

    他这段时间又是帮云卿夺回来花魁头衔,与龙在斗了个不亦乐乎;又是帮胡顺出谋划策,调动人马要与东厂决战,却将这件关系到自己一生的大事给忘记了。

    他心中也是暗自后悔:早知道这样,就别管了胡顺的死活,先看完榜再说。现在可好,一定都已经运筹妥当,箭在弦上,能发而不能收了。

    “喝,原来你就是吴举人。”看到老举人出来,朱厚照这个二货高兴地大叫起来:“喂喂,你兵法不成,又是个输不起的,同你玩起来也没意思。”

    老举人深深地看了苏木一样:“苏木,明天可是你的大日子,成不成就看明天了,老夫人那日对你所说的话,你可都还记得。现在不是谦虚地时候,你就干脆地说一声,能不能中?”

    这一句“能不能中”非常响亮,老举人显然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和急噪。

    苏木大窘,看了吴小姐一眼。

    吴小姐还是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张俏脸红得如水蜜桃一样,当真是艳若桃李。

    苏木:“这个这个,小生真不敢肯定啊,又如何回答?”实在是没有把握啊,可不敢乱回答。

    吴小姐听苏木这么说,脸上的红霞退去了,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吴举人大怒,恶狠狠地看着自己女儿,想说些什么。最后才叹息一声:“都这个时候了……看来,定然是不能中的,你回屋去吧……”

    “是,爹爹。”吴小姐眼圈一红,几滴泪水落了下来,转身回屋。

    吴举人大怒,想骂,最后却发出一声长叹。

    “哈哈!”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人放声地大笑起来。

    苏木回头一看,却是龙在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谄媚的吴老二。

    原来,刚才吴举人那一声问声音实在太大,早已经将旁边院子里的龙在惊动了,就带着吴老二过来看个究竟。

    听苏木说没有把握,龙在心中大快:“苏木啊苏木,这次乡试,我龙在是肯定上榜的。可你呢,哈哈!”

    他又是怨毒又是讥讽地看着苏木,冷笑:“没错,没错,我承认你诗词比我龙在作得好。可哪又如何,中不了举人,做不了官,你也不过是一个穷秀才。我已经打听得明白,你苏木可是被保定苏家赶出门墙除了籍的,不名一文的穷酸。如果不中举,只怕下一顿饭去什么地方吃都成问题。哈哈,其实啊,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如苏兄这种文人,要想活下去也容易,不外是奔走于公卿大夫门下做个帮闲。”

    “苏木啊,要不你求求我,哄得我龙在高兴了,就算让你在我这里白吃白住个一二十年也是无妨,反正我龙家有的是钱,也不少你这么一个清客。”

    说完,他得意忘形地大笑起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话落到吴举人耳朵里,以为龙在是在指桑骂槐,眼睛就红了,大叫一声,就要朝地上倒去。

    “爹!”吴老二大叫一声,忙上前扶住父亲。

    老举人伸手给了儿子一记耳光:“你不是我儿子,看看你现在这副贱样,咱们吴家什么时候出过你这样的狗东西!”

    “爹,你怎么打人呢,还是回屋歇息去吧!”吴老二也顾不得许多,忙背起老举人就朝北屋子跑去。

    一路上传老举人悲愤的大叫:“人心不古,畜生,畜生啊……想我堂堂举人,却落到如此地步,苍天啊!”也不知道是在骂儿子还是在骂自己。

    看到龙在如此嚣张,朱厚照好奇地上上下下地端详起他来。这也是他第二次见着龙在,上次这家伙狠狠地将刘瑾折辱了一番,朱厚照倒是无所谓。

    龙在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一拂袖子,呵斥道:“你这个宗室子弟成天同这个无良无行文人混在一起,就不怕失了宗室的体统吗?”

    “你是在说我?”朱厚照平日里自在惯了,别人都是捧着他让着他,这次被人呵斥,顿时有些不适应:“失心疯,不就是乡试而已,子乔若是中不了,谁又能中/”

    对于苏木,他有种奇怪的信心。

    “谁失心疯还两说。”龙在也拿朱厚照当神经病,也懒得理睬:“苏木,看你模样是要出门,记得早些回来。明日午时放榜,到时候,龙在定会在这里候着,希望你也能在场见证我龙在一跃龙门的那一刻。”

    苏木自不肯在龙在面前失了志气,淡淡一笑:“一言为定,告辞!”

    拱了拱手,就带着朱厚照出了门。

    这次既然决定向东厂驻甜水胡同的坐探动手,一旦下手绝不容情。

    等回到胡顺的卫所,见了朱厚照,胡进学有些疑惑:“这……他来做什么?”

    “这位朱兄是来看热闹的。”苏木也懒得解释,这场战斗朱厚照手下那群人是自己预先埋伏的奇兵,是胜负的关键,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暴露,这事不好说得太详细。

    “人都到齐没有?”苏木问。

    胡顺沉着脸点点头:“都到了,只不过,这士气有些……”

    苏木将包袱扔在桌子上:“胡老爷你去发钱,我先写信。对了,去将胡莹和她母亲也接到卫所里来吧,小心被东厂抄了老窝。”他最后又补了一句,东厂做事可没有下限,也没有什么祸不及妻儿一说。

    “写什么信?”胡顺心中奇怪。

    苏木道:“这事既然要做,场面上就得走到。得先给京城其他卫所说一声,一旦事发,请他们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出手相助,还有牟指挥那里也要报备。”

    “其他卫所……”胡顺苦笑一声:“我得了这个肥缺,别人都是眼红眼绿,看我笑话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出手相救。还有,牟指挥摆明了让我自生自灭,怎么可能替我撑腰。贤侄,这事……我还是担心……”

    “别担心了,如果你相信我,就照我的意思去办好了!”苏木慢慢地磨起墨来。

    胡顺没趣,只得和胡进学一道去给手下发钱。

    苏木京城锦衣卫有十几个卫所,一家一封信也要写上半天。

    一边写心,一边侧着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此刻,甜水胡同锦衣卫百户所的人都已经聚齐全了,到处都是人。

    接着就是胡百户铿锵的动员的声音,然后就是大家的欢呼声,估计是正在领开拔银子。

    苏木一笑:士气可用,看来有钱就是好!

    等到所有的信件都些完,那边已经动员完毕,正在这个时候,门口突然发出一阵喧哗声:“杀呀,杀呀!”

    苏木回头看去,却看到远处的天空中腾起一朵长长的烟柱,也不知道是哪里失了火。

    外面的锦衣卫都是一通大乱:“东厂,东厂,阉贼杀上门来了!”

    苏木吓了一跳,暗想:难道是走了风声,太监们来了一个反客为主。

    当下将笔一扔,就跑到大门口。

    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锦衣卫,胡顺和胡进学都站在哪里,一脸迷茫地朝前方看去。

    苏木朝前面一看,却见到街上一团混乱,一个熟悉的身影狂笑着跑回来,后面跟着十几个太监。

    那人不是朱大将军又是谁。

    再看这姓朱的小子,苏木更是心中惊骇。

    这鸟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了套飞鱼服穿在身上,手中挥舞着棍子,跑得跟兔子一样。

    十几个东厂太监大叫:“休走了纵火的贼子,休走了那贼子!”

    苏木大叫一声:“大个子,你还等什么,杀上去呀!”

    胡进学一凛,喝了一声,“杀!”

    就带这一百多嗷嗷叫的手下冲进战团。

    毕竟是人多,只几个回合就用乱棍将那十几个太监打翻在地。

    苏木跑到朱厚照身前,沉着脸:“怎么回事?”

    朱厚照一脸的疯狂,大笑道:“你们这边又是动员,又是发钱,好生麻烦。小爷等不及先动手了,放火少了个东厂的堂子,被人追到这里来了,哈哈,过瘾,过瘾!”

    “你!”苏木气得笑起来。

    还没等他说话,朱厚照返身又冲了出去,大喝:“诸君,我大明养士百年,杀贼报国就在今朝,随我去将甜水胡同的东厂坐探给剿了!”

    这一声响起,众锦衣卫也是昏了头,也跟着冲了出去。

    就连胡顺和胡进学也打发了性,反正是要开战,早打迟打都一样,不如趁士气可用,将这条街道给清理个干净。

    “乱了乱了!”苏木瞠目结舌。

    两个锦衣卫的力士小心地拉了拉他的袖子:“苏先生,胡老爷说了,让你坐镇在卫所里。”

    苏木无奈:“也罢,我还是去写信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大打出手

    等信都写好,胡顺和朱厚照那边已经彻底将甜水胡同的东厂坐探给清理干净了。

    这地方本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历来都是厂卫们的钱袋子,在这个地方都有各大衙门的办公地点。除了锦衣卫有个百户所外,东厂也设了一个派出机构,有三十多个番子。另外,顺天府在这里也设了个办公地点。

    胡顺这次行动蓄谋为之,以有心算无心,只片刻就将东厂的人剿灭一空。三十多个太监都被拔了衣服,赤条条地轰走了。

    等到胡顺等人回来说起这事事,苏木看他们的表情都是一脸的亢奋,显然是大大地出了一口心中的恶气。

    “太好玩了,太好玩了!”未来的正德皇帝高兴得又叫又跳,激动地晃着苏木的胳膊:“子乔,自从认识你之后,我这日子过得越发地有滋味了,以后再有这样耍子记得叫上我。”

    苏木被他摇得有些经受不住,心中暗骂了一声:熊孩子!

    就对朱厚照道:“这不过是开胃菜而已,真正热闹的还在晚上,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朱厚照手握成拳,互相撞了一下:“忘不了,我再玩玩,等下就去安排,子时就发动!”

    “朱小兄弟,你不说我还忘记,这次得了银子,须少不了你份。”胡顺呵呵地笑着,一挥手,四个锦衣卫吃力地抬了十口箱子进了大堂。

    胡顺上去,挨个儿地用脚踢过去,“哗啦!”一声,大大小小的银锭落了一地,直漫到脚背,总数在五万两之巨。

    苏木一时间被这白花花的银子给晃花了眼睛,心中明白,这应该是东厂这个月在甜水胡同所收的规矩钱。

    想不到这地方的油水如此之足。

    看到这么多银子,屋中立即一静,所有人都发出粗重的声音,眼睛里全是贪婪。

    胡顺哈哈大笑:“这次却是痛快了,我胡某人这辈子可没见过这么多现银子。各位弟兄辛苦,要钱尽管拿,只要你们两只手搬得动。”

    “胡大人真是一个好官啊,我等愿誓死追随!”众锦衣卫都一声欢呼,扑了上去,飞快地将银子朝自己袖子和怀里塞去,直到拿不动为止。

    只苏木和朱厚照没有动。

    苏木是不想和胡顺有任何牵涉,看了半天热闹,又埋下头去写信。

    至于未来的正德皇帝,他对钱也没什么概念,天下都是他的,要钱来何用?

    胡顺:“子乔贤侄,等下我会给你单独包一个大份儿的,放心好了。朱小兄弟,你也拿,别客气。”

    朱厚照去摇头:“丧气,说钱有什么意思,不用给钱的,以后有架打记得叫上我。”

    胡顺一呆,看了看苏木,见苏木用手指了知自己的脑袋,心中会意,这小孩子的脑袋坏掉了,不能用常理度之。

    就笑了笑,连连夸奖:“朱小兄弟义气薄云天,高风亮节,真乃侠之大者也!”

    听到胡顺的夸奖,朱厚照高兴地伸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老胡你刚才也不错啊,武艺好强,今天那几个东厂的番子几乎都被你和胡进学包打了。这里我就要说一句你的不是了,怎么就不漏几个给我呢?”

    见堂堂胡副千户被一个小孩子拍在肩膀喊老胡,苏木忍着笑,又低着头去写信。

    等一切弄好,胡顺就要派人给锦衣卫南北衙、经历司和各大卫所送信。说是东厂的番子无故挑衅我甜水胡同的锦衣亲军,并将四个弟兄打成重伤。所里的兄弟受不了这个气,奋起反击,总算没有替我锦衣卫,替牟指挥丢人。

    不过,按照东厂的恶劣品行,必然是来报复。

    我所势单力薄,请牟指挥为我们做主,请各卫所兄弟友情支援,我甜水胡同愿意拿出大笔辛苦费云云。

    至于这些信件送出去究竟能不能起到任何作用,苏木并不在意。牟指挥摆明是要任由胡顺自生自灭,而其他锦衣千户又有心看胡顺这个新人的笑话,自然不肯施与援手。

    苏木也没指望他们,这事的关键还在朱寿这个二百五所率的奇兵上面。在午夜之前,要想守住卫所还得靠胡顺手下这一百来号人马。

    好在这次抢了东厂的规费,得了五万两银子。胡顺也是大方,将钱倒在地上,任手下自己去拿。如此一来,每人都得了上百两银子的好处,士气亢奋都了极点。都摩拳擦掌,说这条命就算是完全交给胡大人,交给苏先生了。

    既然要防守,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大门得用沙包和条石彻底封死,围墙后面也架了梯子,站了卫兵。墙根下支了几口大锅,里面都烧了开水,只要敌人敢爬墙,直接烫他娘的。

    当然,厂卫之争也仅仅停留在街头群架的层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也不敢上。否则,苏木就会直接上热油和弓箭。

    为了防备敌人使用火攻,所里还准备了不少水车水龙。

    等到一且准备完毕,苏木想了想,又怕敌人使用穴攻,就在墙下挖了一个大坑,埋进去一口大缸,当作简易的扩音设备。

    看苏木布置得有条有理,卫所里的胡进学几人都是当过兵上过战场的,一看心中都是大觉佩服,说前线守城使用的也是同样的法子。

    这一句“前线”不要紧,顿时引起了朱厚照的注意,就缠住苏木问东问西。

    苏木对于军事本就一窍不通,可作为一个现代军史发烧友,基本的守城之法还是知道的。后世的军事论坛上对于冷兵器战争时间的城市攻守战法已经总结出了一整套经验,苏木也是务求谨慎,这才将该用的法子都用上了。

    听到朱厚照问,也不藏拙,就将后人总结出的经验一一说得分明,立即让未来的正德皇帝听得津津有味,大叫有趣,让苏木再说详细点。

    苏木被他纠缠得得烦了:“朱大将军,时辰不早,你也该回去准备了,要不你顺便也当一回信差,跑一趟南衙?”

    朱厚照听到这话,脸色大变,立即摇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够当信使,这事你还是找别人吧!”说完,就转身跑了。

    开玩笑,锦衣卫可是皇帝亲军,下面的百户、千户或许还不认识他朱厚照。牟斌和下面的同知和佥事和他可是一年中总要见上几次面的,如果送信过去,惊动太大,这场群架可就打不成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大打出手(二)

    天黑下去的时候,派出去的信使们都回来了,还没等苏木问,胡顺已经抢先一步道:“信可送到了,指挥使和各衙门各卫所的大人们怎么说?”

    他也是急了,眼睛里全是热切的光。

    苏木暗自撇了撇嘴,这都到什么时候了,胡顺还想着靠别人的支援。

    对于其他卫所和上头的锦衣卫老大们,苏木原本就没有抱任何幻想。

    信使们支吾了半天,只说信已经送到,可没有一点回话。

    胡顺摸了摸太阳穴,叹息一声:“看来只有拼了,希望贤侄的计策管用。贤侄……苏先生,你说呢?”

    苏木懒得回答:“到时候就知道了。”

    就起身到了外面,爬上梯子朝外面看去。

    胡莹和母亲也早被接进了卫所,先前是陪着母亲呆在后堂。毕竟是军户的女儿,又生性好动,憋得受不了,就提着一把肋差短刀,爬上墙来找苏木说话。

    两人自从上次见面之后,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

    “不就是打了三十几个太监,至于弄出这么大动静吗?”胡莹一见到苏木,又单独相处,眉宇间有说不出的快活。

    “或许打几个太监不算什么,厂卫矛盾日深,哪年不打上几架。可这次人打了不说,还烧了人家的房子,抢了人家五万两银子。东厂的人可没有人道德底限,杀父之仇可以忘,断人财路却是你死我活,没有妥协的余地。等着吧,这一仗绝对小不了。”

    “那就打吧!”胡莹挥了挥手中锋利的日本刀。

    苏木被刀光挥得寒毛直树,忙喝道:“把刀子收起来,这玩意太锋利,碰着就是一条大伤口,换棍棒吧。尽量不出人命为好,否则事情闹大了也不好收拾。”

    厂卫之争毕竟同真正的沙场杀戮还是是区别的。

    “恩,好吧!”胡莹点了点头。

    说着话,苏木又朝前方看了一眼,按说这个时辰正是甜水胡同生意最好的时刻,可所有的青楼好象是嗅到了什么,都是关门闭户,黑灯瞎火。

    街上就连行人也看不到一个,安静得让人心中发毛。

    苏木心中突然一凛,有些不安。那个姓朱的小子手下的人确实能打,可这小子非常不靠谱,如果子时不按时发动,今日岂不要赔在这里。胡顺手下不过百余人,东厂人多势众,如果用人海战术,一人对着百户所撒一泡尿,冲也将这道围墙冲垮了。

    这种安静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真有些暴风雨前的宁静的味道。

    终于,坏消息传来了,一个家人模样的人哭喊着跑到卫所大门外:“老爷,快放我进去,大事不好了。”

    “啊,是留守在家的下人!”胡莹认出了那人,急忙将人放了个梯子下去,将他接了上来。

    那人带了的消息非常糟糕,说是就在刚才,一群东厂番子闯进院去见人就打,就东西就砸,末了还放了一把火,将家里烧成白地。

    “可恶!”胡莹气得脸色发白,拔出刀子狠狠地砍在墙上。她是个女子,因为力气不足,刀子被弹得跌到墙外去了。

    “终于开始动手了,而且一动手就是绝不留情!”苏木回头回胡莹说:“你还是下去陪你母亲吧,如果我没猜错,番子们就要过来了。”

    “不,子乔。”胡莹:“我要跟你在一起。”

    两人争执了半天,苏木说服不了胡莹,也只能由她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前方漆黑一团的夜色中,又几条红亮的长龙蜿蜒而来,风中隐约传来阵阵喊杀声。

    “来了,来了!”

    墙上的众人都叫出声来。

    “上墙,上墙!”胡顺听到外面的动静,带着众人从大堂里冲了出来,乱糟糟地顺着梯子爬上墙来。

    等到众人就位,东厂的番子们已经走到围墙之下。

    火把如同海洋一样,到出都是太监们白森森的面孔,总人数竟然达到竟然的上千之巨。

    正如苏木所预料的那样,太监们手中都拿着一根儿臂粗细的棍子,没有带任何兵器。只要不使用军械,就不算是军事行动。当然,棒子也是能够打死人的。

    一声呼啸,就有十几张梯子搭到围墙上来,蚂蚁一样的太监们顺着长梯子朝上面爬来。

    东厂出动的规模如此之大,虽然早有预料,可看到这阵势,还是让锦衣卫们都变了脸色。大家之所以留在这里和胡顺并肩战斗,主要是因为上司有令,不好违抗。况且,又贪那一百两银子的犒赏。

    可看到这情形,不少人都后悔了。东厂杀气腾腾而来,又烧了胡大人的宅子,摆明了是要大开杀戒,有钱拿,还得有命花啊。

    立即,就有人双股颤栗,想朝后退。

    胡进学大怒,提起苏木早为他准备好的长木叉朝梯子上一叉,暴喝一声,将那条梯子掀翻。

    “哎哟!”梯子上的几个太监大声惨叫,如同蚂蚱一样落到下面的人潮里,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再看那胡进学刚才因为用力,身上那件薄衫已经被撑得绽了线,“哗啦”一声露出黑黝结实的肌肉,直如那威风凛凛的铁塔一般。

    苏木倒是吃了一惊:这梯子上的所有人加一起起码上六七百斤,大个子竟然一叉就将他们叉下去了,好大力气!

    立即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各位,整个卫所都已经被人家给围了,想逃也没地方逃。若是让阉贼冲进来,大家伙就算想死也没那么容易,不如拼了!”

    看到胡进学大展神威,又听到苏木一声大喝,众人这才醒过神来,两人一组握着木叉朝前叉去。

    梯子一架接一架被叉翻,人影纷纷坠地,下面乱成一团。

    大约是觉得这么下去不成,太监们乱了好一阵,然后呼啸着闪出一条通道。

    通道正中,十几个太监抬着一根粗大的房梁,一声喊冲过去,狠狠地撞在围墙上面。

    “碰!”整个世界都仿佛在颤抖,身边的胡莹“啊”一声,身体一歪,苏木急忙伸手将她抱住:“小心啦!”

    胡莹这还是第一被苏木抱住,突然心中一软:“子乔……”

    苏木一张脸也是微微发红:“快下去。”然后飞快放开胡小姐,大声喊:“热水!”

    早已经准备好的开水一桶桶船上来,然后热腾腾倒下去。

    “啊!”中招的太监们丢了房梁,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

    “哈哈,痛快,痛快,子乔贤侄,你的法子真好用!”胡顺惊喜地大笑起来:“你们敢他们上墙,老子直接把你们这些挨了一刀的一锅煮了……啊,火,火!”

    苏木抬头看去,却见到所有东厂太监同时抬手将火把扔进墙来。

    一时间,满院都是腾腾的火光。

    到处都是咳嗽声,惨叫声。

    虽然早已经准备了水龙,可灭了这边,那边又燃起来。

    苏木这才意识到敌人占据了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无论自己智计策百出,也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水呢,水呢,快点!”

    “没水了,没水了!”一个锦衣卫大声惨叫。

    “井里的水干了!”

    “敌人要杀进来了!”

    乱糟糟的叫喊声中,卫所的大门开始燃烧。

    胡莹一张脸在红光中显得惨白,叫道:“子乔快走,爹爹那里还有一套铠甲,你去穿上,让大个子护着你杀出重围,或许还有一线生天。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苏木其实也是吓得够戗,可如果放任胡莹不管,就这么逃跑,若胡小姐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他摇了摇头:“胡小姐别怕,没事的,还守得住,我不走!”

    “快走,你这个笨蛋!”胡莹大怒,喝道:“这自是我胡家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是我什么人呀?”

    苏木呵呵笑道:“胡小姐好生健忘,我苏木还差一点做了你们胡家的女婿,你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若我走了,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这虽然是一句说笑话,但胡莹心中突然一颤,哇一声哭起来:“笨蛋,笨蛋!”

    然后伸抽来握住苏木的手,哭到:“大不了一起死好了。咱们今生无缘,来世在一起好了!”

    苏木“呸”一声:“乌鸦嘴,别说不吉利的,我可不想死,现在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啊!”胡莹还在大哭。

    苏木看了看深沉的夜色,看了看冲天火光:快子时了吧,应该要到了,朱寿小子,你他妈究竟在哪里,我都快死了。只要挨过今晚,你要学什么我都交。不就是《九阴真经》而已,《九阳神功》学不学、《葵花宝典》学不学,只要你愿意,我苏木绝不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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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司礼监值房。

    东厂督公徐灿正提着笔在一份公文上写着什么。

    一个太监快步走进来,见徐公公正在办公,不敢打搅,静静地站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灿才将笔放下:“可有事?”

    “干……干爹,出大事了,王公公他……”

    “王公公,哪个王公公?”徐灿问。

    “回干爹的话,东厂大档王岳。”

    “哦,是他,怎么了?”徐灿神色一动。东厂虽然规模庞大,但组织结构却非常简单,只一个督公和十几个档头。他本是司礼监首席秉笔,东厂的督公也不是过是兼差,平日间多在大内当值,东厂的日常事务则多有王岳酌情处置。

    “回干爹的话,王公公突然调集了大队人马,杀向甜水胡同的锦衣卫百户所。”

    “嗤,出动一千多人马,就为了收拾一个小小的百户,这个王岳真有出息啊!”徐灿冷笑起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三方

    听到徐灿的冷笑声,那来报信的太监虽然面带惶恐,可眼神中却有一丝喜色一闪而过。

    皇宫乃是天下一等一难混的地方,尤其是太监们,争权夺利得厉害,巴不得别人倒霉,自己也好借势上位。

    “是,干爹说得是。这个王公公没有得到干爹的命令,就擅自调动东厂人马,还真是胆大包天了。”

    那太监恶毒地补了这么一句,如果这个罪名坐实,王岳可算是万劫不复了。

    却不想徐灿却是一摇头:“甜水胡同新任副千户兼百户是牟指挥的心腹,叫什么胡顺的,很是得力。上次读书人围攻顺天府衙门一事,就处置得很是妥当。甜水胡同那地方一直都比较敏感,牟指挥通常也会让咱家三分,给点面子。可老牟却派了这么个厉害人物过去,嘿嘿,是不是想把好钢用在刀刃上呢?”

    他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这个胡顺一去就抢了咱家五万两银子,行事如此卤莽,可不像他的做事情的路数,究竟想干什么。嘿嘿,先看看,让王岳闹闹也好。只要不闹得不可收拾,且等等。”

    说到这里,徐灿意味深长地冷笑起来。

    那太监一惊,额头上就有冷汗沁出来:“干爹原来都知道了。”

    徐灿:“下去吧,有消息再来报告。”

    “是。”太监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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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安门。

    未来的正德皇帝骑在一匹小马背上,手握在一把金瓜锤柄上,因为用力,也因为实在是太激动了,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为了掩人耳目,朱厚照做太监打扮。他本就年轻,胡须还没有长出来,也不用特意化装。

    至于其他三十多个东宫侍卫,则将一张脸剃得趣青,看起来很是可笑。

    大家都穿着宫装苦着脸,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突然干了太监这个可耻的职业,面子上须有些过不去。

    可太子都扮成了公公,他们这些做侍卫的难道还能特立独行不成?再说,储君的性子大家伙都是清楚的,最为胡闹放荡,如果你拂了他的意思,立即就会被赶出宫去。想当初,为了成为太子的心腹,大家伙可是费老鼻子劲了的。进东宫之后,也是可以讨好,想的就是将来太子做了皇帝,我等也能得一场富贵。

    既如此,他愿意怎么干,咱们陪着,只要逗得他高兴就是了。

    有着同样心思的自然包括刘瑾刘公公。

    刘公公也知道这次玩大了,刀枪无眼,真伤了储君,问题就严重了。

    为了保险,他特意命所有侍卫都穿上了重铠。

    至于太子,重铠里面还贴身穿了一件黄金索子甲,头上顶着一口铁盔。这种装备即便是上了真实的战场,只要不是碰到重兵器,寻常刀剑砍上去也就一条白印。

    至于今天晚上的目标——几大锦衣卫千户所——据刘瑾所知,按照大明朝的规矩,他们如果不上战场是不能披甲的。

    对上这种队伍,以众侍卫的装备,一个打十个都是毫无难度。

    伸出手去紧了紧太子套在最外面的宫装,刘瑾讨好地笑道:“太子英明神武,眼前这模样儿,简直就是唐太宗在世啊!”

    “杀呀,第一个目标,锦衣亲军崇文门大街千户所!”

    “杀呀!”三十多骑杀气腾腾地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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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甜水胡同百户打了东厂设在那里的坐探,又抢了人家银子一事早就传到牟斌的耳朵里去了。

    至于胡顺送过来的信,他也是一笑置之,扔旁边不管。

    在他看来,胡顺乃是自己手下最得用之人,断然不会干出这种卤莽之事。

    而且,也会明白以他这个新人,肯定不会得到上级和同僚的支援。

    他之所以敢于同东厂这个庞然大物翻脸,肯定留有后手。

    那么,他究竟想干什么呢?

    牟斌倒是来了兴趣。

    可到了晚,事态的规模突然大起来了,东厂几乎全体出动,将百户所围了个水泄不通,就整个局面来看,胡顺应该是没有回天之力了。

    这事也惊动了锦衣卫的其他几个同知和佥事,齐齐地聚到北衙来禀告牟指挥。

    大堂里只点了两根蜡烛,地方又大,却是黑得阴森。

    “指挥,东厂这次攻打甜水胡同,可谓是全体出动,如果不出意外,只需一两个时辰就能杀进去。胡顺这次抢了人家几万两银子,冤仇可结得大了,若落到他们手里,只怕是活不成了。”一个同知叹息一声说。

    佥事也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指挥,如果我们不管,他胡顺身死事小,却堕了咱们锦衣亲军的威名,以后还真要被东厂死死地压住了。”

    “是啊,胡顺死不足惜,可咱们锦衣亲军的名声……”

    牟斌脸:“是啊,这事我怎么就觉着不寻常呢,这可不是胡顺做事的风格。如果咱们贸然插手,就是厂卫之间的大械斗。若是惊动了陛下,惊动了内阁,事情就不好了结了,总得有个人站出来负责吧,你们谁愿意承头?”

    说着,就笑眯眯地看了大家一眼。

    所有人都将头低了下去,心道:这事可是胡顺自己闹出来,又关我屁事。

    牟斌将脸缩回黑暗中,不为人察觉地歪了歪嘴:“那么……就等等看吧,各位先不忙回家,就在北衙当值吧!”

    自己手下的人是什么货色牟指挥最清楚不过,有好处的时候大家都争先恐后,一旦要负责任了,却都缩了卵。这还叫什么皇帝的亲军,还叫什么军人,根本就是官僚吗?

    这次倒要看看胡顺如何表演。

    老实说,牟斌也不知道胡顺为什么会将自己置于险地,道理上讲不通啊!

    他对胡顺的后手倒是来了兴趣。

    就又坐回椅子上去,沉吟起来。

    众人正要退下,突然间,一个锦衣力士块步冲进来:“指挥,急报,东厂突然攻击我京城各处卫所,总数三十。”

    牟斌倒是意外了:“我不去找东厂扯皮,他却先动手,古怪,古怪!”

    南衙的守备冷笑着喝骂那个探子:“才三十个人派得上什么用场,也敢攻击我锦衣亲军的千户所,来上菜的吗?你又大惊小怪做甚,还不快快退下?”

    “不是,不是的!”探子满面慌急:“禀告指挥使大人,那三十个阉贼虽然人少,却非常能打,而且都是浑身着甲,咱们的棍棒敲上去就好象给他们挠痒痒一样。竟,竟然……”

    “还穿了铠甲,这是想干什么,造反吗,竟然怎么样?”众人都惊得大叫起来。

    探子:“竟然被他们一口气攻破了三个卫所,连衙门都被人家一把火给烧了。各家千户所受气不过,都带齐了人马,杀过去了!”

    牟斌猛地跳来,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抬头朝远处望去,天上的夜色竟然带着一丝玫瑰红。

    “事情大了!”锦衣卫指挥使叫了一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异常畅快!

    有个同知小心地问|:“指挥因何发笑?”

    牟斌:“本不过是一场小风波,由着下头的小子们闹就是了,左右不过是伤几个人而已。却不想东厂竟然闹出如此大场面,九城震惊,百姓惊骇。如此,倒要看看了徐公公如何解释,哈哈,哈哈!”

    他敏锐地察觉到,锦衣卫翻身的机会到了。

    隐忍这么多年,倒是让人小看了。

    胡顺这事干得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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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礼监值房。

    徐灿还在批阅公文,在一般人眼中,太监天生就是小人,只知道在君王面前搬弄是非,陷害忠良。

    平日里也是吃喝玩乐,过得稀里糊涂的。

    可只司礼监的太监和其他十二衙门的管事牌子才知道,这做太监和做官是一个道理。无论你人品如何,这做事的才干却是第一要紧的,没有一点本事,就算天子在宠信你,你也在高位上呆不住。

    尤其是在司礼监这种要紧的部门,更是如此。

    司礼监的主要任务是当皇帝秘书,帮着看奏折,并提出自己的处理意见,已经是实际上宰辅了。

    徐灿即不是今上的藩邸旧人,在朝中也没有任何人脉,之所以走到今天,靠的是自己当年在内书堂学得本事。几十年来,战战兢兢,事无巨细无不小心谨慎。

    这么晚了,他还在值房处置公务。

    先前出去的那个太监又来了,依旧站在一边不敢出一点声音。

    徐灿有些恼了:“什么事/”

    “干爹,出事了。”那太监压低着嗓子,但颤抖的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兴奋。

    “说。”

    “干爹,王公公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威,带人,带人挨次攻打锦衣卫其他几个千户所,一口气连下五阵,打伤了好多人不说,还把人家的房子都给点了。这下,锦衣卫整个京城的人都动了起来,带着器械满大街找咱们的人算帐,起码……起码出动了两千人马。”末了,那太监还故意赞叹了一声:“王公公真是厉害啊,短短一个时辰就过五关斩六将,都关二哥再世啦!”

    “什么,他疯了!”徐灿一张艳美如花的脸变得惨白,霍然站起来:“备轿去甜水……不,去把王岳给我叫回来……贼子,贼子!”

    这个时候,徐灿方寸大乱。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不就是娶吗,只要你愿意嫁

    火还在继续燃烧,甜水胡同已经被彻底照亮了。

    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们都爬上墙头,死命地将手中的棍子朝对方捅去。不断有人惨叫一声从墙头滚落下地,然后被火烧得在地上不住翻滚。

    苏木也不知道自己手中的棍子刺出去了几次,一双胳膊早就麻木到失去了知觉,脑袋里也是一片空白,只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还好他身体本就锻炼得强壮,战了大半夜,还支撑得住,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只一张脸被烟灰熏得漆黑。

    不得不说锦衣卫生的战斗力比东厂的太监们要强上三分,尤其是胡顺和胡进学这两个武林高手,一招挥出,就是一片太监尖从墙头飘落。

    有的人一看到胡家叔侄,甚至主动跳开,以免吃亏。

    亏得有这二人,百户所到现在还没有陷落。

    苏木不住地大喊:“坚持住,最多半个时辰我们就胜利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大概是被火烧得久了,百户所的大门轰隆一声倒下,填在门后的沙包和条石也随之垮塌。

    “破了,破了!”看到这一情形,上千太监同时欢喜地大叫起来。

    累了半夜,总算要取得最后的胜利,为了这场规模空前的群架,东厂已经付出了五十个轻重伤号的代价。如果再看不到战果,士气就彻底没有了。

    这一阵欢喜,满耳都是阉人的鸭公嗓子,刺得人脑袋发涨。一刹那,墙头上正打得眼红的敌我双方都同时一静。

    “完了,完了!”胡顺一声长号:“卫所被破,这下大家都要了帐!”

    苏木大怒:“什么破了,破chu吗,太监也有处可破,不男不女的东西?”

    旁边的胡莹“咯”一声笑起来,然后又伸手握住苏木的左手:“子乔,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手心中却满是冷汗。

    “子乔,小姐,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快快快,我护着你们二人和婶婶杀出重围!”胡进学也在大叫。

    这个时候,胡顺突然尖锐地大叫一声,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苏木:“就是你,就是你,就是听了你的鬼话,我胡顺才落到今天这般田地。今天,我胡家老小就要死在东厂手里。苏木,你这个狼崽子,丧门星。”

    说完,就挥着棍子“呼!”一声朝苏木头上砸来。

    胡顺何等武艺,这一棍若是落实,只怕脑浆都要被敲出来。

    “啊!”胡莹惊慌地大叫一声扑到苏木身上。

    “叔,不要!”胡进学一脚扫过去,正好扫中胡顺的腿弯。

    胡顺身体一斜,就落到墙外去了。但他手中的长棍还是顺势扫中胡莹的右手,“嚓!”一声,胡小姐的右手就软软地吊在胳膊上。

    原来,这一棍竟然将她打成了骨折。

    “胡莹,胡莹,你怎么了?”苏木抱着胡小姐大叫。

    “疼,好疼啊!”胡莹的眼泪流了出来,然后又大叫到:“爹爹,爹爹你怎么了?”

    苏木忙朝墙外看去,胡顺落地的同时就被十几个太监按在地上,“抓住胡顺了,抓住胡顺了!”

    胡顺却好象已经失去了狼,只不住疯狂大笑:“狼崽子,狼崽子,苏木,我胡顺算是载到你手上了!”

    “叔!”胡进学跃了下去,可他只一个人,又如何抵挡得住这么多敌人,瞬间就被人潮吞没了!

    “哈哈,哈哈!”到处都是人头,黑夜中也看不清是何情形,只胡顺还在不住大笑。

    苏木早被烈火烤得浑身热汗,但内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自从穿越到明朝之后,无论是是倒马关替胡顺度过难关,还是读书人围攻顺天府衙门一事,他都靠着从熟知道的案例中借鉴,总归上一处理得妥当贴切,为了就是胡莹对自己的的恩情。

    可前几次他都仅仅扮演幕后出谋划策的角色,这次却是冲锋在一线,又因为古代的通讯条件低下,却没有法子第一时间知道姓朱小子那边的情形,竟将自己至于最危险的境地。

    看到胡莹两眼都是泪水,苏木以为她是疼成这样的:“胡莹,没办法了,只能突围!”

    然后就长叹一声。

    “爹爹,爹爹怎么办?”胡莹还在哭。

    “没事的,厂卫争夺也不会出人命,否则这个责任谁也担负不起,你爹爹和进学不会有事的。不过……”不过,一顿毒打,甚至被人弄成残废还是有可能的,以东厂的歹毒,可能性极大。

    “不,我不走,我不走。”胡莹大哭:“苏木,你不是告诉我们,只需等上片刻,就能胜利吗,你告诉我?”她用左手不住地摇着苏木。

    苏木默然无语,苦涩地抱住她:“人算不如天算,奈何!快走,快走!”

    “不!我要留在这里,苏木,你快走吧,现在还来得及!”胡莹将肋差塞到苏木手上,一脸的坚决,看她模样,今天就算是有九头牛,也没办法将她拉走了。

    苏木胸中突然有一股热血涌上来,突然笑起来:“算了,我也留下。男子汉大丈夫,哪里有抛下自己女人逃跑的道理,大不了大家一块儿被东厂打得生活不能自理,没什么了不起的!”

    “混蛋,笨蛋!”胡莹大怒,心中一急,骂道:“苏木,你是我什么人呀,你凭什么要来陪我?难不成你还想当我胡家的女婿,别忘了,我们两家的婚事已经做罢了!”

    “谁说做罢了?”苏木突然安静下来,微笑着看着胡莹:“只要你敢不就是娶吗,只要你愿意嫁。不就是军户的女儿而已,大不了等我苏木中了进士,当了大官,求兵部尚书给你脱籍之后再迎你过门。不就是多等些日子,又有什么?”

    胡莹面上又是悲伤,又是欢喜,右手依旧软软地垂着,一双满是泪光的眼睛痴痴地落在苏木身上,再舍不得挪开。

    “不反对就是默认,事情就这么说定了,等到我有能力那天就娶你。”

    “我等着,我一定等!”胡莹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大叫。

第二百三十九章 至奉天殿理论

    看着胡莹,苏木心中又感动,又是酸楚。

    严格说来,这是他和胡莹第一次谈及婚姻大事,到今天,才算是彼此给了对方一个承诺。

    可眼前的形势如此危急,任苏木有过超过古人的见识,也是无法可想。

    正颓丧间,远处传来一阵轰隆的马蹄声,就有大约三十来人的骑兵穿着鲜亮的宫装冲过来,为首的正是朱寿和刘伴,两人尖着嗓子大叫:“东厂办事,闲人闪开!”

    百户所外面的街道上早挤满了太监,被这队骑兵一冲,立即惨叫连天。

    纷纷大骂:“我们也是东厂的人,你们是哪个档头手下,瞎了眼想踩死人吗……啊!”

    那队骑兵突然抽出铁尺、软鞭等钝器朝前抽去,瞬间就将一片人打倒在地。

    “反了,反了!”东厂番子愤怒地大叫起来。

    其中有个胆子大的甚至还冲上去想拉朱厚照的缰绳。

    未来的正德皇帝高兴得一张脸都扭曲了,在天家的眼睛里,太监不过是奴才,死了也是白死。

    他也够狠,一金瓜锤挥住,将那太监的一口牙齿都打掉了。

    骑兵速度实在太快,转眼就将太监们的阵势杀得透了,只剩下朱厚照嚣张而得意的笑声。

    “这是怎么回事,太监怎么自己人打自己人?”墙上的锦衣卫呆住了,一个个都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哈哈,哈哈,援兵马上就要到了!”看到朱寿的队伍,苏木大笑起来,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落地:“大功高成!”

    说完,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在胡莹的脸上亲了一口。

    “啊,你干什么?”胡莹大怒,想要动手,却牵动了右手骨折的地方,疼得又落下泪来,但泪水中却充满了喜悦。

    ……

    如果没猜错,那姓朱的小子后面一定会跟着不少吃了大亏的锦衣卫。

    果然,在朱厚照的骑兵逃跑不到片刻,还没等东厂的人收拾好人马。一片火把的海洋突然出现,各街口都涌出无边无际的锦衣卫力士,将东厂的人马团团围住。

    这些人马手中也都提着大棍,如虎似狼一般扑上来,见没有胡子的就打。

    事情发展到这一刻已经没有任何悬念,太监们的战斗力本低,刚才又被太子的骑兵冲得一团胡乱,到现在也只有抱头蹲地的份儿。

    片刻,满地都是呻吟的东厂太监,几乎人人带伤。

    ……

    不断有锦衣卫个千户所的千户过来和胡顺见面,拱手笑道:“胡副千户,兄弟一听说你这里有阉贼,就召集人马过来支援。无奈阉贼阴险,在半路上埋下伏兵,来迟了,来迟了!”

    胡顺死里逃生,已经恢复了正常,一看到这群同僚假惺惺的脸,心头火起,正要发作,袖子却被苏木扯了一下。

    他毕竟是官场老人,立即回意,忍住气说了许多没营养的话,客套了半天,就有人大骂:“谁是胡顺那夯货?”

    回头一看,却是一群满头鲜血的东厂番子簇拥着一个中年太监过来,大约是受了惊,那人一脸灰白,浑身都在哆嗦。

    胡顺:“你又是何人?”

    “大胆,此乃我家大档头王公公。”

    原来,这人就是徐灿的心腹王岳。

    他大声骂道:“胡顺,你无故抢我东厂的银子,又将我们打成这样,这事却不能这么完了。”

    他这一骂,其他几个锦衣千户都红了眼睛:“王岳,你他妈竟然敢派人去攻击我们的卫所,还放火房子。好好好,咱们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今日先同你将这笔帐算了再说。”

    王岳一阵迷惑:“谁派人去烧你们房子了,冤有头帐有主,咱家只找胡顺,哎哟,你他妈竟敢打我,哎哟!”

    ……

    正乱着,突然间,就有人大喊:“都住手,都住手,圣旨到了!”

    所有的人都飞快地闪到街道两边,一行人骑着马过来,为首的正是东厂厂公徐灿和锦衣卫指挥使牟斌。

    “指挥。”

    “厂公。”

    两人威严地一挥手,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徐灿才面无表情地袖子里抽住一张纸条,念道:“皇帝手敕,着相干人等至奉天殿理论。”

    念完,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朝胡顺和王岳点了点:“就你们二人,跟咱家走吧!”

    牟斌提气叫道:“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想造反吗,散了,散了!”

    ……

    “啊,要去面圣,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事情闹大了!”等到所有人都撤退,百户所前又恢复了寂静,胡顺听说让他进皇宫问话,一张黑脸膛失去了血色。

    “叔,别怕,有子乔呢!”胡进学见叔叔实在怕得厉害,忙安慰他。

    “对对对,有苏先生呢!”胡顺仿佛是溺水的人找到了一根稻草,带着哭腔:“贤人侄,接下来可如何是好,等下见了天子,我又该如何回话?”

    “等等,你等等,让我好生想想。”在苏木看来,胡顺也是个能言善辩之人,倒不怕应对失措。可是,这人有个毛病,畏惧权势,一旦看到比他官大的,心理上就会自觉矮人家一头,更别说碰到皇帝了。

    到时候,脑袋一蒙,说错了话,自己先前所安排的一切岂不白费用。

    苏木揉了太阳穴想了想:看来,只能让他不说话了,可不说话,这一关又如何度过呢?

    胡顺见苏木久久不语,急道:“贤侄,你快些,已经早朝了,早朝一结束,天子就要召见我等,拖延不得。”

    “别急,对了,胡……叔……”罢,刚才已经和胡莹山盟海誓,再叫他胡老爷也不妥当,苏木问:“你会不会哭?”

    胡顺以为苏木是在讽刺自己失心疯时又哭又笑,面上带着一丝怒色:“我不明白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是不是,等下见了皇帝,你什么话也不用说,哭就是了。”苏木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笑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是啊,说是去奉天殿理,可这事牵涉到锦衣卫和东厂在皇帝面前争宠,事关重大,不用他说话,牟斌只要不是笨蛋,肯定会争上一争的。今天东厂做出了如此混帐之事,引得京城震动,打落水狗的机会,傻子也不会放过。、

    有牟指挥这个老政客出马,胡顺什么也不用做就好。

    而且,据历史书上的记载,弘治皇帝为人宽厚不说,还老好人到没有原则的地步,心肠是天下一等一的软。

    只需激起他的同情心就好。

    “只哭就是,就能平安过关?”胡顺楞住了。

    “对,如果你相信我就这么做。”苏木悠悠道:“记住了,一句话都别说。否则,若是出了事,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是是是,贤侄的智谋我是非常佩服的。”胡顺连连点头,可须臾又是满脸的苦相:“但一时间,我却没办法哭出来呀!”

    “此事也易,大个子,去伙房弄根大葱来。”

第二百四十章 发榜日

    胡顺被大葱弄得双目赤袖,实验了半天,直到没有纰漏这才带着胡进学等人匆匆地朝皇宫的方向赶去。

    此刻正是卯时,百官都聚在皇宫前的广场上等着风纪官点名。

    胡顺一看,来的都是四品一上的高官,顿时惊得将头缩了下去。

    很快,早朝的仪式就将他给吸引住了。

    什么净鞭,什么鼓乐一类的东西,更是让他大开眼界。

    看着巍峨的皇宫,胡顺只感觉到天家的威仪扑面而来,让他有些透不过气,双腿也忍不住微微发颤。

    身边的胡进学忙扶了他一把,低声问:“叔,你不要紧吧!”

    “没……”

    “这皇宫好大好高啊!”

    “天家气象,不外如此。”胡顺的嗓子里好象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听起来好象是在哽咽,又好象是在自言自语:“来的都是四品高官,如此景象,如果能够天天过来看到,那才是真正的大风光啊,进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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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你说什么呢?”

    “进学,你说你叔如果每天都能来参加早朝就好了。想当初我在保定的时候,做梦也想不到会有面圣的那一天,自从见到苏木之后,一切都好象是在梦中一样。”

    正说着话,牟斌过来:“胡顺,你跟我进去侯着,等到早朝以后传见。”

    “是。”胡顺低头着跟着牟指挥也不知道进了几道城门,也不知道进了几座房间,这才来到一处大屋,里面的陈设倒也普通,也就两口一人高的大柜子,一个书架子和一张大案。

    这里正是锦衣亲军在皇城之中的值房。

    按说,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牟指挥使肯定要出言询问的,可说来也怪,他却是一言不发地坐在案后看起书来,弄得胡顺心中倒是忐忑起来。

    屋外不断有锦衣卫经过,日头慢慢升起来,天亮了。

    然后又慢慢升到头顶,竟已经是正午。

    不觉中,胡顺已经在这里站了三四个时辰,直将腿都站软了。

    可胡顺又如何敢问,只低着头战战兢兢。

    他却不知道,牟指挥却在偷偷观察着这个自己所看重的属下。

    只见,胡顺一脸的诚惶诚恐,一点也看不出立下不世大功之后的得意。

    牟斌心中默默点头:此人智谋出众,偏偏又沉得住气。最难得的是站了这么三四个时辰,身形一丝不乱,果然是个人物!而且,他对我如此恭敬,恩,忠诚上是没有问题的。经过这两个月的历练,堪可大用了!

    想到这里,他面上露出笑容。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过来:“圣上已经用完午膳,传牟指挥和胡副千户。”

    胡顺身体一颤抖,藏在袖子里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摸住那根大葱。

    又在心里将苏木所叮嘱的话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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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离锦衣卫值房不远处正是司礼监的值房。

    同锦衣卫值班室的朴素不同,司礼监的办公地点非常宽大明亮。毕竟,同锦衣卫不同,司礼监既是特务机关,也是皇帝的秘书机构。

    徐灿的房间里气氛却显得异常压抑,掌印太监萧公公年老体衰,照例不在。其他几个秉笔太监都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王岳。

    王岳这个差事干得实在太矬,本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报复事件,那胡顺也实在讨厌,竟敢抢东厂的银子,是该给他一点教训。

    灭一个小小的副千户,对他们来说原本不算什么。

    可这个王岳实在糊涂,竟然派人攻打京城锦衣卫的其他卫所,以至闹得满城不安,还惊动了圣驾。

    虽然王公公赌咒发誓说那伙人不是他派出的,可这话要有人相信才怪。王岳这人一向卤莽冲动,有过激的行为也不难让人理解。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解释也没有什么用。

    圣上那里还好说,至多上个折子请罪。

    可文官们早就视厂卫为眼中钉,平日里吹毛求疵地要挑错。昨夜那么大动静,文官们肯放过吗?

    刚才已经有消息报来,说是早朝的时候已经有御吏台的言官们上了折子,要弹劾东厂横行不发,在京城这种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兴师动众,若不治罪,百姓不服,天下不服。

    看来,无论如何,东厂都要给天子一个交代了。

    问题是,当今天子自继承大宝以来,一向信任文官,对厂卫的权势多有限制。到如今,司礼监逐渐衰落,只剩下东厂这个自留地了。

    无论这个王岳如何糊涂,这次也要保他有保。

    可说来也怪,徐灿却像上没事人似的,自从进屋之后却是一脸的镇定,反同其他几个秉笔太监商议起朝政来,说些须小事,无足挂齿,陛下那里,自有他去解释。

    看到这种情形,众人都暗自点头:看来,徐公公也是有意要保王岳的,他也不能不保。

    王岳见徐灿没有责怪自己,偷偷地松了一口气,低头思索看等下见了皇帝该如何说话。

    也不知道“小说领域”看最新章节过了多长时间,终于有消息过来,说是皇帝已经吃过午饭.

    徐灿这才站起来:“走吧,无论如何得先在牟斌前面见着万岁爷。王岳你做了个糊涂事,按理应该重罚。不过,这是咱们的家事,如果你今天应对有据,倒也就罢了。”

    王岳忙道:“属下绝对不会让徐公公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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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哟,痛!”胡莹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郎中已经请过来,给她上了甲板,又叮嘱说等下可以要发点烧,却不用担心,又留下了一个方子,这才离去。

    经过昨夜的一战,百户所里已是狼籍一片,到出都是残垣断臂壁,锦衣卫们都在收拾。

    不过,众人都是一脸的兴奋,被东厂压了多年,这回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况且,这一战后,各人有都得了胡顺两百两银子的辛苦钱,感觉从未有过如此的畅快,都道跟着胡老爷干带劲。

    经过这一战,又得了大笔银子,卫所人人归心,胡顺算是在这里站稳了脚步。

    苏木也没有闲着,又在书房里写了几封信,让人带着银子给上头的各位大人送过去。

    毕竟一下子得了五万两好处,胡顺一个人也吞不下去。

    胡顺自己留了两万两,给牟斌送去一万五钱,其他几个同知和佥事,各得了五千。至于经历司的同知高原,则是一两没给。

    等到写完,郎中又过来给胡莹看了手臂,苏木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没发烧。”

    胡莹怒道:“你是盼着我发烧才好呀!”

    苏木:“你说什么傻话,哪里有盼着自己浑家生病的道理?”

    “谁是你浑家?”胡莹脸一袖,唾了一口,道:“你是盼着我整天病在床上,图个自由自在,真当人家不明白。”声音却温柔下去,一缕柔情浓得化不开。

    “我这人随意自在惯了,有人管束也好。”苏木笑着握住她的左手。

    胡莹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却不动了。

    两人再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胡莹突然“啊”一声叫起来。

    苏木:“又怎么了,一惊一咋的?”

    胡莹:“糟糕,忘记一件大事了,乡试不是今天放榜吗,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啊!”这下反到是苏木跳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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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女婿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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