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喜信
到了十月底,三姐夫给吴永成寄来一封信,厚厚的一叠,把信封撑的鼓鼓囊囊的。
吴永成奇怪了,自他上学一年半了,三姐夫还从来没给他写过一封信,不是家里又有什么事了吧。现在吴永成看到家里来信或电报,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念头。
好家伙,他要么不写,要么就这么一叠,估计不是家里有了什么坏事要不然他不可能写这么多,给学校早就拍来电报了。穿越到这个世界也一年多了,吴永成老觉得自己像个消防队员似的,那里着了火,就赶往那里。这种现象不是什么好兆头,太被动了。得想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否则,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情。
拆开信一看,才知道三姐夫是给吴永成报喜来了:大队的喷灌成功了、农工商贸易公司也成立了。
数了数,有五、六张信纸,看来这里面的故事还不少。要不平时不写信的他,哪能有这么多的话,要和吴永成这个小舅子说。
在信里,三姐夫先提到了修建喷灌的事情。
自从吴永成和胡云珍、三姐夫马柳平在sx省晋东南地Z市参观了张庄大队的喷灌工程后,在回来的途中,吴永成把自己前世操作喷灌失败的经验总结了一下。忍着七月地燥热。光着膀子,只穿了裤头,在住的鸡毛小店的房间内,凭着记忆,把当时搞项目设计时,所见过的滴灌和渗灌的图样简单地画了下来。因为喷灌用水量过大。特别是在北方山区,天旱时地下水流量也减少,甚至近于干涸。这样费力、费财安装设计的喷灌设施。就等于成了摆设好看不中用。这还不同于公园的喷泉,那只是喷水图个热闹、供人休闲娱乐的;这可是天旱时农民用来救急地,可不是闹着玩的。
原本吴永成对这个喷灌并不太感兴趣,可既然现在这成了永明县委李书记亲自抓的点,公社和大队干部又这么热心,估计村里的社员们也知道了。说不定也和张庄人刚听说要搞喷灌一样,又新鲜又兴奋,盼着早点闹起来,也过上旱涝保收的好日子呢!那也不能再说什么了。泼点冷水只怕也起不到多大作用,他们这会的头脑热得都快到100摄氏度了,降不下温来了!那只能多想点办法,让这个项目尽量更完善,更实用。
照搬人家晋东南地区张庄大队地做法是万万不可取的!他们在东南方向,而吴永成他们的永明县却跑到了高寒的西北冷凉地区,气候、降雨量、日照时间等等。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这一点吴永成在火车上就和胡云珍、马柳平讲过了。他们都是农村长大的,对种地都不陌生。让他们总结个什么种地经验写成论文表。是太难为他们。但这些简单的道理,他们却都是一触即通。甚至比吴永成知道的还要多。所以他们也都同意吴永成的想法,把喷灌改成渗灌和滴灌。让吴永成抓紧时间画出个草样来,他们回去找县机械厂的技术员,再帮助搞一下具体设计、研制。
不过胡云珍提出,在地地中央必须要搞一个喷灌,他的理由还很充足:“照你这么搞,你也刚才说过,咱搞地是什么滴的灌和渗地灌。喷不出多少水,也肯定喷不高。可人家县委的李书记去年到晋东南的张庄大队参观时。看的可都是喷灌,咱们三个也都看见了好看,喷出来的水又高又多。就是五儿刚才说的太费水,咱用不起。咱回去搞成这些你说的那个,对,叫滴灌和渗灌,李书记下来咱村时,看不见喷水,肯定要火。这可是他亲自抓的点,让咱还专门参观了一次,县里水利局又给出钱,咱还啥球也搞不成,这个帐谁也交不下去呀。干脆在地中间,咱闹上一个喷灌,李书记也好,参观咱大队来地人也好,谁来了想看,咱就让它喷一会,其它的都按你说地闹,行不行?”
这老胡真不愧是多年的农村干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一套运用得炉火纯青。这个点子虽然带有农民的一点狡黠,但相当管用。如果地里种的不是庄稼,而是鲜花,那就是十几年后,大小城市随处可见的街心公园呀,相当有创意的一个点子。
吴永成完全赞成他的这个想法,并且建议要闹这种应景式的喷灌,就搞五个。中间一个,四角各再装一个。这五个喷灌,必须单独装上开关设置,有人来参观时再打开,绝对比张庄大队的喷水景观还要好看。
“到底是大学生,脑瓜子就是好使!”胡云珍拍着吴永成的肩膀夸奖:“你要是大学毕业了,就冲这活泛劲儿,肯定那个当领导的也喜欢,当个好秘书是没问题的,没准过不了几年,也和我一样,能当个公社的副书记!”
吴永成笑着不置可否。秘书、公社(乡镇)副书记,这些在他前世当得早都腻烦了。五年的县委秘书、十年的乡镇副科,包括像胡云珍一样大的副书记七年,当得还不够数吗?他也是刚当上几天,等过了这个新鲜劲儿,七、八年后再谈感受吧!
至于那活泛劲,嘿嘿,毕竟在政界也混了近二十年,什么不懂呀?虽说是个小县城,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呀!大、小,规格不同,道理却是一样的。
三姐夫的信里提到渗灌和滴灌,在县里机械厂和水利局的大力帮助下(当然他们得大力帮助了,这可是县委李书记抓的点,谁敢马虎?!除非他不想要头上的那顶乌纱帽了),已经很快完装完毕。试水的那天,县里和公社的领导们都来了。县委李书记还请来了地委分管农业的副书记郭天明和地区水利局的领导。整个村子里就像过年似的,挤得水泄不通,觉得连气也透不过来。几个邻村的大队干部和社员们也都赶来看热闹。当鞭炮响起、开闸喷水的时候,在空旷的田野里,五个喷灌一,那个壮观啊,现场一片轰动(看来三姐夫这个高中度
再具体的描写就难为他了)!眼红得其他村的社员也、县里的领导在场,喊着名字骂自家大队的干部,说他们啥球也不干,就是眼红人家鱼湾大队的干部到公社去当官,到了年底肯定谁也不再选他们当干部了。三姐夫写到这儿,得意之情溢于信外。
信里写到大队的农工商贸易公司办手续时倒是挺顺利。他们拿着大队和公社开具的介绍信,到了县里工商部门一上午就办了,没费多少时间。
看到这,吴永成不禁和他前世所在的时代作了一个比较:现在的办公司手续一切都比较少,既不需要验资,也不需要搞什么法人代表验证,企业代码填写等等。程序的不完善,导致了后来的几年“皮包”公司的泛滥。谁都可以提着个皮包,号称公司总经理了。这也给不少骗了可乘之机。不过在十几年后要想办个公司,就没这么利索了,一大堆公章、手续办完,没有一两个月,别想公司开张。这还是比较快的,有的公司一、两年手续也办不下来。
信里写道,鱼湾大队农工商贸易公司是正式成立了,还正儿八经经过公安局批准刻了一颗公章。可公司里除了经理马柳平外,就再也没有一个人他现在还是光杆自令。按照我原来的吩咐,他亲自拿着公社和大队的介绍信,去历程县请那位郁郁不得志地商校高才生薛红。却遭到了意受不到的挫折。
薛红的家境比吴永成原来的估计的还要艰难。一家五口人,没有一个壮劳力。老婆要照料三个孩子,不能随生产队上工;他没有恢复公职前,地里的农活什么也不会干。久而久之,生产队干脆把他当半个劳力使用,当然也只能和妇女、未成年男子赚一样的工分了。每年下来分红、口粮,就只有半个劳力的,而家里四、五口子张着嘴要吃。其窘困程度可想而知。幸亏当时社会主义地优越性有一条,那就是不能让饿死人。于是几年来他家欠大队的口粮款,就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薛红去年恢复公职后,一切工资,待遇、级别只能按开除公职前的连续,每月仅有三十七块五毛钱。别说还欠大队以前的口粮款了,就连现在眼前的光景,也难以难持。
马柳平进了他家,立刻觉得像走进了二十年前鱼湾大队最穷、最苦地一家:住的是人们废弃的一眼破窑洞,炕上仅有一片破席子和几床烂铺盖,屋里不安玻璃。窗上糊的麻纸还黑呼呼的,上面还有不少破洞;三个小孩除十岁的大闺女衣服还算完整外,剩下两个小的光腚在院里玩;窑洞里除了有一口箱子外,再无其它家俱。那还是薛红老婆出嫁的时候,带过来的嫁妆。
薛红戴一副镜片破了半片、用白胶布粘着的近视镜。身上穿着可能十几年前结婚时地蓝布干部服,用怀疑的态度接待了马柳平。
当马柳平拿出公社、大队地介绍信。并说明来意时,薛红刚开始时一口就拒绝了。说什么他是国家干部,赚的国家地工资,哪能再去给什么大队企业兼职打工,影响不好!有损国家干部的形象等等。一套大道理说得言正辞严的,闹得马柳平当时就有些下不来台,不知道该怎么再说了。
幸好薛红他老婆在旁边,听说这个平时最没本事(笨得他连地里受苦也不会)的男人,竟然还有外县的大队来。要高工资请去当什么老师、顾问,还答应帮他们还请这十几年欠队里的口粮款。天神神。从哪来的这好事啊。高兴得立马从箱子底拿出不知放了多少年的红糖(说不定是生最后一个小孩,她坐月子时留下来地一点),给马柳平恭恭敬敬倒了一杯水。
薛红刚开口拒绝,她就火了:好不容易天上掉下来个财神爷,你还扭三捏四的装什么牛逼,还国家干部有损形象呢!你不就是一个卖肉地,还不好好给人家卖吗?牛逼什么?你国家干部的形象能当饭吃吗?她把杯子往马柳平身边的炕沿上一放,就连枪带棒朝薛红开了火,也不管客人在不在乎。
薛红在老婆的一通臭骂后,才开始有些正视现实。表示可以认真考虑一下,马柳平还想趁热打铁再劝劝薛红,争取一两天内,先把他老婆和孩子和户口办过去。
没等他开口,薛红老婆马上就替薛红作主了:“不用考虑了,我们现在就定了,马书记,你说什么就什么,我们娘们几个跟你走,户口也迁,家也搬!这穷日子我实在一天也过不去了。到了现在,可怜那三个孩子连一件囫囵的衣服都没有!别听他的,这个家我作主。这些年,要不是我娘家看我们可怜,时常给我们一些接济,早就饿死了。靠他,哼,他连他自己也养不活!他还是吃的我娘家的饭呢!”
就这样薛红彻底败下来。两三天内,户口迁移、搬家,全部办妥,薛红因为工作还在历程县,他是国家干部,非农户,那时户随人走,他的户口暂时难动;而他老婆和孩子们是农业户口,对方大队恨不得你能马上就办走:省了几口子的分粮、分地,还有人替他们还清历年的亏欠,这种好事多来几桩才好呢!
薛红也向工作单位公社食品站的卖肉铺请了长期病假(反正也不扣工资),随一家人定居到了鱼湾大队。
最后马柳平写道:前几天从sx回去后,公社就同意了他的要求,让他兼鱼湾大队的大队长和代理支部书记。大队长是去年群众选的,还没来得及罢免,就省事了;代理支部书记,是因为他还是预备党员,距转正有一个多月呢。
这就好。吴永成看完三姐夫的来信,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这大队企业的基本框架正经搭起了,马柳平又是一人身兼支书、队长两职,起码不用担心以后的展中,正、副职两人各吹各的调、各尿各的尿!这种尿不到一个壶里打内战的的事简直太多了。
第二章.安排
吴永成接到他三姐夫的来信,知道大队农工商贸易公司已顺利成立,薛红也被他几经周折请到了公司当顾问,感到很高兴。毕竟这键的第一步,已经先成功地迈出去了:公司有了,业务主管和培训老师也到位(薛红一人身兼二职)。那么接下来,这个第一单业务就可以开张了。得好好思量一下,把各方面的情况考虑周全,尽量不要出现什么纰漏。争取来一个漂漂亮亮的开门红。
吴永成想了半天,才摊开信纸,给他三姐夫马柳平回信。
在信中,吴永成嘱咐马柳平先在大队挑选几个最好是高中毕业的精干年轻人,让薛红当老师,先开始进行一些商业经营、推销等的基本知识培训。上几天课后,带他们到省城和周围的几个地市跑一跑蛋制品到底能联系到多少业务。尽量先搞到业务订单后,再根据需要量多少来安排几个蛋制品的品种、数量,做到有的放矢,合理按排。卤蛋、茶蛋等做好后,先拿上一些样品,请客户品尝一下,尽量做到让客户满意。这个质量是一定做保证的。“质量第一,诚信第一”是新公司的品牌标准,要想让鱼湾大队农工商贸易公司在以后的商海中站住脚,打出一片新天地,这一条必须做到。“谁破公司的拓牌,我砸谁的饭碗”,这一句话简单,但也很实在。
至于拓展商业销售网络、设立各个供贷地点这些方面的问题,薛红是此中行家里手,吴永成也没多说什么。就是想说什么,他也说不出多少他就不是这方面的行家!让他拟几句广告倒是他的强词。学业有专攻呀!在这一点上,他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懂装懂,既无济于事,也惹得人家贻笑大方,自己丢丑。这事他可不干!
这个鱼湾大队农工商贸易公司现在的运行方式,在当时来说,是谁也没有见过、也没有一家公司尝试过的!在一些国营企业、大公司看来,这种做法简直是不可思议:办公场所没有;生产场所没有;投入资金只有流动资金小小的两、三万元,还拉了一伙扛着锄头的农民、家庭妇女进来参与,这哪是个公司的样子,连旧社会的小作坊也不如!起码人家个人小作坊,还有几间小房子呢!
可就是这样一种公司的运行模式,在十几年后却大行其道。从农副产品加工到家禽养殖、禽产品深加工,甚至包括一些技术含量要求不是很高的轻工产品!它的全称或者规范性称号是“公司十农户”模式。
因为这种公司运作模式有三大好处:一是投入资金小不需要多大的厂房,库房等固定土木建筑,先就节省了大量的固定资产投入,也就不存在固定资产折旧的问题,等于无形中使相同的投资,还没开张有了隐形的增值;二是惠及千家万户。既然是公司十农户的模式,就不可避免地在生产过程中,使一大批农村的剩余劳动力找到就业机会,既可增加农民收入,还不用他出远门就能打工挣钱。同时还消化掉了大批量的农副产品,并且经深加工后,使这些原来价值不高的农副产品增值不少。三是只需投入少许收购资金,便能快收回成本,获得利润。真正是本小利大的最佳运作模式。同时也深受广大农民和当地政府的欢迎。在税收政策上,也都能享受不少的优惠。有的公司甚至还能享受到国家的贴息贷款、免税等政策。
但这种公司也有一个最大的致命弱点,那就是基本上它在运行的过程中,把生产场地分散在千万个农户各个家庭以后,对产品质量检验不能进行统一的、严格检验,而只能进行一些小批量的抽查,这就直接导致了不少产量的质量严重下降,还有的出现以次充好、以假充真等许多现象,致使客户十分不满,损贷、退贷、取消订购合同等事情屡有生,公司的信誉一落千丈,未几便会出现业务量急滑坡,直至许多公司因经营过程中所获得利润为负数,而不得不关门倒闭。
究其根本原固,还是农民素质不高、贪图小便宜。这样在生产过程中,他们偷工减料,降低了对产品的质量要求,还有的专门混水摸鱼,以假货、货贷充数。他们这样做无非就是想多混公司的几个钱!老百姓认为:反正那些人能开得起公司,肯定是有大钱的,也不在乎咱老百姓蒙他的的这几个小钱。人家
里漏出来的,也够咱花几年。结果瞎折腾下来,闹I了,他们也没活干了,家里的农副产品都堆在家里,别说卖好价钱了,就按原来的价钱现在也不好卖了因为公司大量收购这些农副产品,许多农民们家里都种、养的太多了。造成了谷贱伤农!
鉴于以前经过的经验教训,吴永成在信里一再嘱咐:公司刚成立,质量和信誉必须要保证。对于愿意参加培训,学习做卤蛋、茶蛋等蛋制品的社员,必须先鉴订供货协议。并要求给公司交纳一定数目的质量保证金。在收购其蛋制品时,如抽查出质量不符合公司规定要求的,第一次现,不再收购其蛋制品;第二次现,扣除其一半的质量保证金;第三次再次现,扣除全部质量保证金,并解除和他们鉴订的协议。公司和他们再无任何瓜葛。
看着自己写在信上的这一段话,吴永成不禁一阵阵呆:对这些善良、贫苦的农民父老乡亲们,订出这种苛刻的条件实在不是他的本意。农民们太善良了,也太穷了。他们有时候贪图点小便宜,也是因为一个“穷”字给闹的。可是不这样做,公司长久利益又得不到保障。长此以往,过不了几年,公司就会出现信誉危机。而这个公司和农民的命运是紧紧相连的。公司倒塌,他们眼前的、以后的利益统统失去了保证。而咱们的农民是看不了那么远的,他们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个蝇头小利,杀鸡取卵这种事,他们是常干!所以千百年来,说他们小农意识是一点也不冤枉的。
至于制作蛋制品的师傅,在吴永成开学前就已经物色好了。是他的三姐夫马柳平提起的大队饲养员孙师傅。他们在当天晚上,就赶到了孙师傅住的大队饲养院里。正好孙师傅一个人又坐在炕上独自小酌,下酒菜正是马柳平所提起、他也尝过的腌蛋。当时吴永成一看,就认出这是后来市场上常推着小车卖的茶叶鸡蛋。
马柳平、吴永成对孙师傅说了来意,孙师傅当即表示,那些鸡蛋他们老家的女人几乎全会做。他因为嘴馋好酒,而茶蛋、卤蛋、松花蛋又都是下酒的好菜,老婆没了后,他就自己动手做。挺好学的,也不需要什么特别难找的材料。做出来的鸡蛋味道和大城市市场上的几乎一模一样。因为那些市场上的贷,就是从他们老家哪运输过来的。他还有几个亲戚在老家那边蛋制品厂工作,都是顶尖的技术好手。如果需要,他可以在过年时回一趟老家,请几个过来指导指导。为了让吴永成他们听得更明白一些,他又把几种蛋的制作过程,所用材料简单地给他们说了一遍。
吴永成和马柳平当时就一阵狂喜,这真是瞌睡天下掉下个枕头来。原来担心难找的制作蛋制品的师傅,眼前马上就出现了个孙师傅,而且人家后面还有强大的技术支援力量。这生产技术指导的难题一解决,其它事情就都好办了。不怕打不出市场来,就怕自己的产品不行,没人赏识呀!
马柳平当即拍板决定,聘请孙师傅为将来成立的农工商贸易公司蛋制品方面的专职技术顾问,并且由大队拨给他几个人,准备做卤蛋、松花蛋等的其它辅料。过几天就在大队,给愿意做蛋制品的社员们讲课培训。挑几个细心一点的,专门做质量检验员,品尝各家做的鸡蛋是否符合要求。另外,从大队找一个人来接替他的饲养员位置。
吴永成给他三姐夫马柳平回信后,慢慢走在学校通往操场的路上。
八月的天气,秋高气爽,天蓝蓝的,纯净得能把人的心灵也给净化了;秋风吹得几片有些微黄的树叶,缓缓地落到地上。
穿起已经一年多了,仔细想来,也没有做过多少事情。除了凭着以前的基础考上一所大学外,其它就干了用蚯蚓喂鸡、写小稿子拍马屁等诸如此类的一些小事,甚至荒唐事也干了不少,有些事情甚至连自己都不堪想起……肮脏呀!
既然现在鱼湾大队的农工商贸易公司成立了,自己就必须认认真真考虑一些事情了。
吴永成望着地下的落叶,坠入了沉思:人的一生也如这绿叶,刚看着还鲜嫩如春、充满活力,不觉间也是枯叶落地了……
第三章 初会雨佐明 (1)
十二月二十九日,快过一九八一年的元旦了。
新的一年,就又要来了。
吴永成坐在教室里,呆呆地望着窗外已失去前些日子茂盛绿色风采、只剩下光秃秃枝干的梧桐树……
永明县玉平公社鱼湾大队农工商贸易公司在他的指点下,马柳平、薛红等一帮人已经使它已经走上了良业的拓展之路。
在这几个月里,昔日的历程县某个公社食品站肉铺卖肉的、前商院高才生薛红,立下了大功。薛红不愧是学过几年商业经营管理的,再加上他曾经文化大革命前,在梁州地区商业局工作过两年多,对商业系统的经营运作情况,可以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一九0的时候,我国商业系统内部还是“上下一条线,全国一锅饭”的格局。上级商业部门对下级商业部门是行政领导关系,也就是说是垂直领导。各地的商业部门,与当地的党委、政府既没有行改关系,也没有业务上的被指导关系,可以简单地说,就是中央、省直的一个驻县的单位。它只服务于当地的需要,而不听命于当地的领导。与十几年后的地方与商业系统的隶属关系截然相反。
此时的各级商业系统,在运行操作上是全国财政统一核算、商品统一调拨、盈利与亏损全国算大帐。人人负责,人人无责。这也就怪不得当时各地地的售货员那么牛逼,服务态度那么生硬:反正东西是国家的,卖不出去与他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即使所在的门市部这月亏蚀了,他也奖金、工资照拿,并且不会少一分钱;货物卖出去了,他反而要受累,还得到库房重新再上架一批贷物。
可以说这种经营体制使国营商业变成了“官商”。其它体制的商业机构又根本不允许存在。从收购到供销,可以说他们是一枝独大,“占山为王”。所有市场上需要的东西,都又上级商业部门调拨、安排。调给你什么,你下级商业部门就得接受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把鱼湾大队农工商贸易公司的蛋制品推销出去。打开市场,就必须找准切入点。否则你跑上一年,磨破鞋底、累断腿,也找不到真正地门道。
薛红在鱼湾大队培训完一批大队挑选出的青年业务骨干后,便和马柳平一起,带了两个精干一点的准业务员,直奔省商业厅。地区、县里的商业部门,根本就没什么权力采购、调拨商品。省一级商业部门才有一定的采购和调拨权,这也是近两年来,中央有关部委才把这一点有限的权力下放给地方地。
在他的几个同学和昔日结交的一些关系的帮助下。鱼湾大队农工商贸易公司顺利地拿到了第一笔数额不小的蛋制品业务订单任务。可以说,如果蛋制品质量不出什么意外的话。J省的蛋制品就可以由鱼湾大队一家垄断了。因为J省其它地方的国营、集体企业,目前都没有生产蛋制品的企业城市居民连鲜蛋都不够吃、供应不上呢。哪有多余的鸡蛋用来做腌蛋?!
“吴永成,学校元旦安排咱们两天地时间,让走出校门,搞社会实践调查,你准备去哪?”
“啊,什么?”,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吴永成地思绪。抬头一看,是冯霞正站在他的桌子旁问他。
吴永成连忙站起来。慌慌张张地问:“噢,什么准备去哪?”。敢情他光听见了冯霞后面地一句话!
冯霞又好气、又好笑,“想什么呢!呆呆的,我问你,这次元旦学校不是给咱们专门安排了两天时间,让咱们出去搞社会调查嘛,你准备去哪?”
这两天,学校为了配合上面的形势宣传,准备搞一次自十一届三中全会改革、开放以来,祖国各行各业取得的新成就展览。就安排了全体学生利用元旦一月一日、二日的时间,走出校门,深入社会,去调查、了解一九七八年前后,各行业生的巨大变化。并要求每人写出一篇详实的社会实践调查报告。
“你问这个呀,”,吴永成问冯霞,“我还没想好呢。你有什么打算?”
“你们去哪,我也跟着咱们人多了热闹!”高保平不知从哪钻出来,也凑在跟前。
“我准备元旦的前一就天回TJ,u顺便回一趟家。”冯霞看着吴永成说,眼睛里露出几许希冀的目光。
TJ地农村?吴永成心里一动,TJ的农村不是出了个大名鼎鼎人物雨佐明吗?那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全国被他震得一愣一愣的,大红大紫啊!这个应该到了一九八0,,还能个找机会,和他拉上点关系,让鱼湾的农工商贸易公司和他的小龙庄结个对子,成立个股份公司什么的,好好展一下呢。T一个大港口,鱼湾在那以后有了分公司,这对外贸易、搞产品出口,就占了一席之地啦!
对,这是个机会,趁他现在还刚起步,好说话,没准能谈成!如果等他大红大火之后,你再想去去拉关系,那简直就是自讨没趣,没准啊会被村里的民兵,用警棍把你打出来!他那村里可是有枪、有弹的,着了急甚至敢和荷枪实弹的武警对峙。就是他本人在他的事业展中期,也敢抵触上级的命令和指示!县里调查组进去,他敢动“人民战争”,用“冷战”(冬天不生火)、“热战”(夏天生大火)、“饿战”(不给你派饭)来挤、逼走调查组;到了他稍有名气时,他对BJ以及各地来的官员从不迎送,也从不陪着客人喝酒、吃饭,甚至于常常反唇相讥。这与人们通常看到的农民对政府官员的唯唯诺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更有甚至,在他鼎盛时期,把小龙庄最豪华的饭店起名为“九龙”。这是古代帝王才能使用的称谓啊!他不管哪一套;村口竖起了一座高高的牌坊,他亲自手
保九如,地阔八方”,并下令让所有来客,在牌坊前,换乘小龙庄的迎宾车。这就类似于评书里人们常听到的《杨家将》中,那杨府大门前的上马牌坊、下马碑了:“文武官员军民人等至此下马”!
牛啊,可以说这个雨佐明作为一个曾经创造了辉煌的农民,比那位官至国家领导人的陈大叔,在有些方面还要牛气。
陈大叔在他的村庄红遍全国,他的村庄的名字写遍全国农村、城市的每一块墙壁上时,对待上级和全国各地来朝圣的膜拜者们,也没有这么霸气过。更没有以“龙”自居过。
也可能是不同的时代造就不同的风流人物吧!毕竟相差了十几、二十年。
“冯霞,元旦我想和你一起去TJ,一活动调查,你欢迎吗?”吴永成对冯霞说。
“欢迎,当然欢迎了。我还正想请你去我家顺便认个门呢!”冯霞的脸上一片欣然,有些高兴地回答。
吴永成看着她高兴的样子,调侃她:“你别光嘴上欢迎,得要拿出实际行动,到了T::有就是,我可是很能吃的啊,小心把你家吃穷!到时你也别后悔,我可是怕你秋后算帐,让我再掏伙食费。”
“切,就你还想把我家吃穷啊?”冯霞不屑地撇了撇嘴。“我们T地粮食通着全国呢,别说你一个,就是十个、一百个,来吃上一年也够吃的!”
“还有我呢,再加上个我吧!”高保平诞着脸在旁边插话:“我吃的少,一顿饭就二两,冯霞,我也和你们一起去。欢迎吗?我省粮食,二两饭你就当喂个猫了!一路上,我光看不说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回来我请你们吃烤鸭。怎么样?要不就我一个人怪闷的,还是人多热闹。”
这小子说话怎么怪里怪气的,别是话里有什么意思吧!
到了大二。不少同学都春意荡漾,虽然学校三令五申,在校大学生不准谈恋爱,可毕竟都是些大男大女了,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爱美?那些清规戒律只能约束人们的表面所为,可你束缚不住他(她)们的心啊!不少女同学注意打扮了,男同学也尽量改正一些不良习气,装得一个个绅士似地。都想给异性留下一个好印象。胆大一点的,像年龄到了二十三、四的,恐怕都已经有了地下恋情了。
在校大学生也是正常人啊。是更懂得情感浪漫的、活生生的人!有着五情六欲的年轻人,血气方刚。青春地**更难遇制。
“行啊,欢迎你一起去。”冯霞也答应了高保平。虽然好像语气上意愿显得并不那么强烈,“不过,来回的路上你要当苦力,大包小包你都负责提!”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高保平满口答应,“咱有的是力气,就当是锻练身体了。吴永成,你四姐她们学校元旦安排了什么活动?要是可能的话。咱不如叫上她吧,四个人相跟着一块去T留在BJ寂寞。”
这小子绝对不怀好意,吴永成看了高保平一眼:我四姐寂寞、孤单,有你什么事,我还没提你,你抢着显摆什么?假惺惺的关心!哪又不是你四姐,用得着你这么好心吧?哼,时刻惦记着我的四姐,绝对是黄鼠狼关心小鸡的成长!我还不知道你小子肚子里的那几根花花肠子?
“对啊,吴永成,干脆一会咱就去四姐学校转一圈,顺便看看她,如果她方便的话,我们和她一起到TJ去。”冯霞热切地望着我。反正已经多了一个高保平,也不在乎再多一个,她还是吴永成的四姐呢。
不觉中冯霞把吴永成地“四姐”称谓前也省去了定语“你的”。显得他们之间地关系很亲密的样子。
看来冯霞同学对吴永成也是情有独钟啊,两人关系还没怎么样,“四姐”就变成通用地了。
下午放学后,吴永成、冯霞、高保平三个人连晚饭也没吃,就急急忙忙乘车,赶去四姐所在的人民大学。
还正巧,四姐她们学校在元旦也是给所有在校生安排了同样类似的任务进行社会实践活动的调查。她正愁去哪呢:学校只给出具证明,没有作统一安排。自己刚来BJ才几个月,人生地不熟的。准备明天抽空过吴永成他们学校一趟,如果吴永成有空的话,就让吴永成陪她一起去附近找个单位,完成学校布置的任务!
在人民大学吃过饭,和四姐约好了三十一日一起集中出的时间和地点,吴永成三人匆匆又赶回了学校。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吴永成、冯霞等四人乘坐BJ到TJ:;达TJ。
临下火车,已是二十二时多了,依吴永成的意思,冯霞先回家,他们三个人找个附近地旅馆,先登记住下,明天一早起来,到约好的地点,再联系下一步要去的单位。
冯霞不同意:“这怎么能行?谁也不准到外面住!我昨天就给家里打过电话了。说不定我爸爸的车就在站台上等着咱们呢!我爸爸的车从来不让接我,今天也是怕天太晚了,咱们来的人又多,才破了一次例。我爸、妈听说你们要来,都挺高兴的。一再嘱咐要都去家里住。我家房间多,都能住下的。”
果然,吴永成他们等车上的旅客走得差不多时下了车,就看见不远的站台上停着一辆大红旗,就是吴永成和高保平在去年除夕夜,到人民大会堂过年三十时坐的那a772的红旗轿车。
在站台上微暗的灯光下,“大红旗”车头的车标隐约出红色的熠熠之光。
既然车都来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吴永成、吴永丽(四姐)、高保平一行三人乘坐冯霞父亲的专车ca772红旗轿车离开了站台,当晚就住在冯霞的家里。
第四章 初会雨佐明 (2)
第二天,吴永成早早就起来。窗外,天还有点黑。
拉亮灯,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才只是六点多一点。同屋的高保平还在梦中香甜的打着鼾声。
吴永成蹑手蹑脚的起来,到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到院子里晨练去了。
没办法!自从跟孙师傅学功夫后,每天早晨一到点,就准时醒来。估计是身体里长期养成的的生物钟给闹的。睡不着,躺在床上更难受。
轻轻拉开屋门,站在台阶上,吴永成贪婪地吸了一口屋外寒冷、而又清新的空气,做了个扩胸动作。北方的冬季,此时已进入了寒冷数九季节,气温下降了许多,不能说滴水成冰,那也差不了多少了。也只有像吴永成这样常锻炼的小伙子,才敢只穿着一身绒衣裤,大清早的就站在院子里。
“谁?”,就在吴永成刚走下台阶,准备在院子里先活泛一下身子时,一声低低的喝问从一个角落里出。
吴永成连忙收起身势,回答:“是我!冯霞的同学,昨晚和她一起回来的。”
这时才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一个身着草绿色军大衣的警卫人员,年纪不大,腰间扎的皮带上挂一只五四式手枪套,乌黑的枪把露在外面。
“干嘛起这么早?睡不着呀?”那个军人走上前。和吴永成低声打招呼。
“是啊,平时早起习惯了,早晨不出来活动一会,身体就一天地难受。”吴永成笑着低声回答。
“奥,哪你动作轻点,别影响了长们的休息。”军人说完敬了个礼,又隐身于不知哪个角落里去了。
乖乖,还有整夜值勤的暗哨啊?吴永成看着那个军人隐去的身影。心中大为震惊。去年寒假在BJ大年三十下午见到冯霞坐的车是大红旗时,心里就隐约觉得她父亲的级别不应该太低。昨晚从火车站乘车回来,车就在大门口就没停,一直驶入院内,也没看清冯霞家周围的环境。
此时天色已有些亮了,周围建筑的大致轮廓已能看出一些了。
吴永成仔细端详了一下冯霞家住地地方这是一个带有浓郁的俄斯建筑风格的独家小二楼。分为前后两个院落,后面的可能是个后花园,隐约可见有高过屋顶的、光秃秃的树枝丫子。这个院子占地面积大约有一亩多,吴永成大致估摸了一下。
前世在乡镇工作多年,后来又是分管土地工作地。走到哪,只要看见人家的房屋建筑,他就习惯的用眼睛瞎估量,看是不是过了规定的建筑面积(农村农民房屋建筑面积有关规定为每户只允许占地0过则无条件拆除),这都成了职业毛病了。
“吴永成。你起来得真早。昨晚上没睡好吧?”冯霞和吴永成的四姐吴永丽,突然出现在屋门的台阶上。
“冯霞。你也挺早的,昨晚睡得挺好的。谢谢你啊!我们几个来给你们家添麻烦了。”吴永成连忙和冯霞打招呼。
“走吧。咱们到后面的小花园去锻炼一会。都是同学们,你瞎客气什么?高保平呢,还在睡懒觉吗?”
吴永成和冯霞她们绕过小二楼,后面果真是一个后花园,虽是冬季,花草树木都已凋零,但突兀的几株奇异树木,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平常人家能种栽地名贵树种。
活动了一会,冯霞的妈妈就出来叫我们吃早饭了。
高保平刚起来一会。已洗漱完毕。我们进屋时,他已毫不客气地坐在了餐桌旁,和冯霞地父亲一边说话一边等着我们。见我们进来,高保平不好意思声,害得我这作客的倒睡了懒觉,真不好意思。你得赔偿我地名誉损失费!”
脸厚莫过于高保平啊!吴永成一边笑着和冯霞的父亲问好,一边给高保平暗暗竖起个小指头:看不起你!小样!!
餐桌上,冯霞的父亲问吴永成他们:“这两天你们准备到什么地方去搞调查啊,用不用让我的秘书,给你们介绍个地方?”
吴永成连忙笑着回答:“我听说在咱们TJ市的的郊外,有一个大队,叫小龙庄。以前它是个出了名的穷队,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这个大队的变化挺快地,想到哪里去看一下。”
“小龙庄?”冯霞的父亲侧着脑考虑了一下:“没影响,既然你们已经有了调查地地方,我也就不管你们了”。
“老冯,要不让秘书小刘从小车班叫个车,送一送他们吧。要不在郊外估计连车都没有。”冯霞的妈妈插进一句话。
“不用,不用,找几辆自行车,我们自己用公家的车,对伯父的影响不好!”吴永成连忙开口。动用T;小事!现在就连TJ市委的哪几台车,下面的牌都记得清清楚楚。就这么招摇过市、大张旗鼓地下去,到了小龙庄,那就什么真实的情况也看不见、听不着了。雨佐明的脾气也那么犟,没准连见都见不上呢,况且这次不坐他的车,能给冯霞的父亲也能留下好印象,对以后的展是绝对有好处的。
“你看,你看,你还不如个孩子呢!”冯霞的父亲面色有些严肃,对冯霞的妈妈说:“不要动不动就打着我的旗号搞些什么,公家的小车没什么紧急事情,也不要轻易动用,对孩子不好;影响也不好。让年轻人人出去锻炼一下,是很有好处的。要不像你这样溺爱孩子,小霞是永远也长不大的。还是**他老人家说的好啊,‘农村是一片广阔的天地,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很有作为的’。咱们的小霞就缺到农村锻炼几年,吃的苦太少了!”
冯霞的妈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没吭气。
看来冯霞的这位高级干部父亲,还是位思想很守旧的老干部。吴永成一边低头吃饭,一边想:当年的三千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在现在的角度看来,分明就是一个失败的号召。不少青年在农村呆
后,返回城市却现自己成了多余的人:工作没有;房子没有;农村几年养成了不少农民的习惯,家里人又看不惯,连共同语言也没有!一些人从此彷徨、迷茫甚至走上堕落!!他却还是死死抱住最高指示不放。老脑筋啊!
吃过早饭,几个人相跟着推车出了门。他们在冯霞的家里,已查清了小龙庄的位置,离市区也就八、九十里地的样子。骑着车,几个人一路有说有笑的行驶,不觉已是出了市区。
寒冬季节,前几天刚下过一场雪,路上、地里还没有完全融化。车子辗在留有残雪的路上,出“吱、吱、吱”的声音;两边空旷的田野地向后面退去。没有几个人的郊区路上,留下了几个年轻人欢快的笑语。
“五儿,有一个人从出了城,就一直跟在咱们的后面。不是坏人吧?”吴永丽快蹬几下,悄悄的跟吴永成说。
“我早就看见了。没事。咱们从冯霞的家里出来时,他就一直跟在咱们后面,说不定是冯霞的妈妈让人跟着咱们,怕出事呢!”吴永成对她说。
“我妈妈怎么了?”到底是年轻人的耳朵尖!他俩悄悄的说话,也被冯霞听见了半句,追上来问。
吴永丽只好把刚才他们的谈话,告诉了冯霞,冯霞听了,下车朝后面看了一眼:果真是他爸地警卫员小刘。这时冯霞可生气了。“我妈妈怎么能这样呢,咱们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老不放心。我让我爸的那个警卫回去。”
吴永成下车,急忙拉住她:“你别着急嘛!你妈也是一片好心,再说了,你这样让那个警卫员回去,不是难为他吗?他也是领了任务出来的。干脆,你把他叫过来。咱们一起相跟着走,也不至于让他为难。”
冯霞听了吴永成的话,把那个警卫员小刘叫了过来,几个人又重新说笑着上路了。
上午十点多一点,吴永成他们来到了小龙庄。
眼前的小龙庄还是一片凄凉,几百间破破烂烂的土坯屋。稀稀落落地撒在上千亩贫瘠的盐碱地上。不时有几个衣着褴褛的农民,懒懒散散地在村里闲逛,后面跟着一、两条瘦得皮包骨头地狗,在地上四处嗅着寻食。远处的一个大烟在冒着浓浓的黑烟。把周围的天空也染成了黑黄色。空气中散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看着这些景象,任何人都不能把眼前的这一幕,与后来十几年展起来地小龙庄联系在一起。这反差简直是太大了!
据十年后的媒体报道:到90年代初期,这个村人均收入元。全村有法国、美国、日本产的高级小卧车200辆,“奔驰”小卧车猛增到十几辆,最高标号是“奔驰”00。而现在眼前能看见的一切,也抵不上一辆奔驰的价钱。天差地别呀!
在村里闲逛的一些社员们的指点下。吴永成他们来到了那个冒着浓烟的地方,找到了鱼佐明。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鱼佐明五十来岁的样子。身高一米八几,上身穿一件光板羊皮祅。毛朝里、光皮朝外,白花花,脏唧唧;身影瘦长,脸上涂地到处是黑,但也掩不住岁月给他留下的纵横复杂地、深深的皱纹。
看见鱼佐明地这个形象,吴永成马上就想起来后来新闻、报刊对这位人物的描述:专横、霸道、狂妄、不可一世
看了吴永成他们几个拿出的学校介绍信,鱼佐明脸上浮出一片笑:“欢迎、欢迎,你们是第一批来我们村搞调查的大学生。咱们就在这。先给你们简单介绍一下,我们村里这几年的情况吧。”
小龙庄地处团泊洼。全村三千多人,有一千多亩盐碱地。这里的农民历来过着贫困日子。人们编了个顺口溜,来说小龙庄的状况:
“小龙庄,穷光光,
盐碱地,土坯房。
苦水灌大肚,
糠菜半年粮。”
全村几千口人,春夏秋冬,就跟牲口鸡鸭一同喝大坑里的水。夏天,水是甜地,因为积满了雨水;冬天,水是又苦、又涩、又咸的地,坑里的雨水少了,只剩下盐碱了。
大跃进、小“四清”、“文化大革命”、学大寨先治坡后治窝、学小庄唱二簧,一桩桩、一件件,鱼佐明领社员们仍摆脱不了贫困。当时全大队耕种着1000多亩土地,年收入:六万元。年年都有支户、欠款户,最穷的小队一个劳动日分红只0角钱,都是“穷光蛋”。
1977年冬,在重新选举党支部书记出“谁能带领大队致富,谁当书记”,这对现任的书记鱼佐明是个新的挑战。
他回顾总结了30年农村的曲折过程,深刻认识到“阶级人心慌慌,以粮为纲,穷当当”,决心把工作转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大办乡镇企业。他向社员保证,三年摘掉贫困帽子,如果实现不了,自动下台。
鱼佐明因此取得了群众信任,在全体社员大会上再次连任。
“在我们的小龙庄,‘砖头砸死人不偿命’因为小龙庄根本就没有砖头。我那一年上任后,面对再也无法忍受‘喝苦水,咽菜帮,糠菜代替半年粮’日子的社员们,想了很多。他们既然提出‘谁能带领大队致富,谁当书记’,我被他们选上了,我就要领着他们好好干。今年春天,我想在村里办个轧钢厂,需要集资10万元,还得向其5万元,村里有人就反对,说什么咱们土农民那能闹成个轧钢厂,你就会瞎折腾,别到时候再赔个精光。我就对他们说富不起来,我爬着去给你拜年。最后大伙也被我的诚心感动了,七凑八凑,就搞起了现在咱们看见的这个厂子。”鱼佐明骄傲地指着正浓烟滚滚的轧钢厂。
第五章 初会雨佐明 (3)
看着眼前这小龙庄的希望,吴永成想:看来鱼佐明现在也只是刚迈出了第一步,还没有展到后来的翻脸不认人。
鱼佐明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只接受过几个月的私塾教育,却传奇般的带领大伙竭尽全力,在十年间办起了二百五十六个小工厂,每年给全村带来数千万元利润。在80年代,他把这个曾经是一片盐碱洼的破落村庄,展成了全国有名的“财富第一村”。
这些辉煌成就了小龙庄和鱼佐明本人。小龙庄人以一种农民所特有的朴实的报恩心理,来歌颂鱼佐明的功劳。他们常常这样说:“我的一切都是老头子给的,职业、待遇、地位、能力,甚至婚姻”……
在人们的眼中,没有鱼佐明,就没有辉煌的小龙庄!是他,带领广大贫穷的小龙庄人,走上了一条共同致富、奔康庄的大道。
这一切,也更使后来坐上奔驰00鱼佐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如此回应一位“流血、流汗、扛枪、拼命过来”的高级干部的质问(“你为什么可以搞特殊?”):“你是带着穷人打富人;而我,是带领穷人变成了富人。”
1992年是鱼佐明和小龙庄的黄金时gt;村。一个乘车在庄里兜一圈、用不了10分钟的小村庄,竟有各类企业20多家。产值过亿元地也不鲜见。企业密度和规模之大为全国之最。1992年,全村工农业总产值达25元,人均年收入高达2万元。创造了改革13年、产值翻了13番的骄人业绩。
我国几千年的传统人生哲学中常常说:为人处世要含蓄、内敛。锋芒过盛,必然不会讨好于人。
不过,在后来小龙庄的“庄主”鱼佐明眼中,没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不张狂的!他对自己所受到的崇拜,感到理所当然:“小龙庄没有集体的智慧”。“没有我鱼佐明,就没有小龙庄的今天”。这些话让人听起来,似乎感到无比狂妄而反感。
即便是d地第二代领袖邓大人,也不曾否认集体的智慧和力量。
不过实事求是地说,鱼佐明的确也是个强人:五、六十年代的生产小队的队长鱼佐明,因为正直能干。足智多谋,而被称为“神仙”,深受社员拥戴;70年代初,小龙庄的党支部书记鱼佐明铁面无公,有贪污行为地亲侄子卧轨自杀。
以至于到了后来,T;新都市国各地的精英们。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投奔小龙庄。;村里昔日的一对地主的儿女。领导的T:成了全国最富有地村庄。
在1992年的国家统计局《统计年鉴gt;人均收入等多项经济指标,均高居第一位地中国“富村”。
至于因为他的自我膨胀,导致他最后走上犯罪道路,那就是后话了
“你认为,现在你们大队要想在几年内有个大地展,关键需要具备什么条件?”吴永成问鱼佐明。
“我认为要想有大的展,大队主要干部必须得有八个观念:人才观念、按劳分配新观念、穷富观念、市场经济新观念、消费观念、竞争观念、效益观念和关系观念。”鱼佐明毫不犹豫地回答。
看来这两年。他的确是想了不少问题,请教了不少高人。要不然这些高深的概念。不可能从他一个仅读过“冬三月、夏两月”、加起来也不足六个月学的人嘴里说出来。即使他当了几十年的村干部。
“要不你们先去村里转一转,听听社员们的说法。我在轧钢厂这边还有点事,忙完了你们去我家,咱们再好好唠唠。”鱼佐明对吴永成他们几个说,“今天晌午的饭也就安排在我家吧。我先去忙了。”说完也不待我们推辞,就急急忙忙走了。
吴永成看着他离开地身影,暗忖:这鱼佐明的性格,与后世人们地评论不假。从刚才安排他们几个吃饭、不容别人说话这件事上,就能看出他专断的一面。
既然主人已经有了指令,吴永成他们也就只好客随主便了去小龙庄村里转一转社员们现在的生活情况,听一听他们对这两年变化的反映。
此时已是中午时分,太阳照在这片贫瘠、有待展的土地上,裸露的田野里,散着清新的、潮漉漉的气味,这是生命的气味,是小龙庄生命的热在散。
小龙庄村里只有几条窄窄的土路,吴永成他们几个沿着土路向村里的社员家走去。
村里的土路两边是一个个用胶泥垛成的小土屋,象学大寨那会人们在山上拍起的台田一样,没规没矩,没街没道,三五户一堆,屋后是只能钻进去一个人的、没有门的茅坑,因为这会的粪是金子,谁也舍不得扔给别人,一家一个茅坑。房前是苇子坑,现在冬天季节还好说,一到夏天,门前就臭气哄哄的,蚊子织成网,从早到晚像轰炸机一样,不断向人、牲畜起不间歇的进攻。
吴永成几个在村里走访了几户社员,对这两年的变化都感到满意,以前连饭都吃不饱,出门穿得衣服都是露肉的,几年村里也娶不回来一个媳妇,方圆百十里都传着一歌:“宁吃三军糠,有女不嫁小龙庄……”;现在每年的口粮分得够吃,两年里村子里还娶回三个媳妇,比以前强多了。
吴永成的鼻子有些酸:农民们太善良、太容易满足了。只要能吃饱,三千多人的大村子,两年才娶回三个媳妇,就觉得比以前好多了!
吴永丽和冯霞两个女孩几户转下来,眼圈也红了,高保平则一路嘟囔着:“这是什么破地方啊,这哪是人住的的啊,BJ街头的比这儿强十倍。这次不出来,还真不
民这么苦,唉,早知道我平时就不那么瞎花钱了。I他们一家一个月吃的,给了他们,也比我瞎糟蹋了强啊。”
“根本的问题不在这儿”,吴永成有些沉重地说:“关键还在于给他们找到一条展起来的致富路子。要不就凭你、我、她,又能给他们掏出几个钱?又能养活他们多少人、养活他们多少年?全国的农村像这样的情况太多了。别说让你掏钱了,就是让你一个村、一个村地看,你也看不过来!”
“这边的社员们比咱们哪边的苦多了!”吴永丽揉了揉红的眼睛,“原来我还以为咱们哪儿的人们活得就够可怜了。可咱们在以前也基本上能吃饱,穿的、住的也比他们强一点啊!怎么TJ这么大的城市,咋到了郊区,社员的生活条件就这么苦呢?”
“咱们哪儿是山区,苦是苦点,起码有不少地能种,打的粮食也够吃,实在不行,还有山呢,山里的什么东西不能换钱呢?木耳、蘑菇、金针、羊肚菌……”吴永成给他们解释到这儿,突然心中一动:“鱼湾大队那边都是大山,原始森林多,山里的山珍野味不少,而国外最稀罕的就是这些东西啊。相比之下,外国人生活条件比较好,吃饭是吃营养、吃健康,而山珍野味如蘑菇、木耳、金针、羊肚菌等菌类植物,恰好富含多种强化人体免疫能力地微量元素。深受外国人的喜爱;小龙庄又处在港口地位,完全可以和他们合作,搞一个山珍野味深加工股份公司啊,鱼湾收购原料,这边做罐头、精包装出口,又省运费,又不用担心出口批文、申批关卡多。港口城市在对外贸易方面,能享受国家给予的一些优惠政策。比内地省份要强多了。
至于这方面投资建厂的资金他早就想好了一个办法。
前一段时间。吴永成在学校阅览室看到一篇关于国际贸易方面的资料,里面讲到了一种从20世纪0年代末作方式。所谓补偿贸易,一般是指一方在信贷的基础上,从国外另一方买进机器、设备、技术、原材料或劳务,约定在一定时期内,用其生产地产品、其它商品或劳务。分期清偿贷款的一种贸易方式。这种贸易方式的最大好处,就是像鱼湾大队这样的穷地方,可以寻找需要自己产品的客商,让对方先垫付资金、购买设备给鱼湾使用,然后鱼湾再以生产的产品来支付、偿还对方提前支付地贷款。属于一种新的、带有诚信特征的贸易方式。因为这段资料对以后鱼湾的展大有好处,吴永成把原文内容全部摘抄下来。
有一次他到高保平家,专门和高保平的父亲谈起这个问题,请他留意一下这方面的信息,特别是需要山珍野味的外国商人。保平的父亲满口答应。十二月上旬让保平捎话:已经联系好一家m国的进口商。看有合适的时间,就安排供需双方见面。
正想到这里。鱼佐明派来一个人叫他们几个去吃饭。
鱼佐明地家在村东头,一个小院、三间土坯房。和其它社员们住的地方一模一样地结构。家里有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大儿子刚成家;老二今年二十三岁,在生产队跟工干活。至今光棍一条;小儿子还在上高中;大闺女正和本村的一个后生谈对象;小闺女在市师范学校读书。家庭负担同样不轻。
晌午饭挺简单。锅帮上贴了一圈玉米面和高梁面两掺合地饼子,锅底熬的棒子碴粥,秸杆做的笼架上蒸了一小碗虾酱,里面打了几个鸡蛋。这可能是给吴永成他们几个客人开的小灶吧!
鱼佐明见吴永成他们几个进来,招呼了一声:“快吃饭吧。”然后也不谦让,自己脱鞋、一偏腿先上了炕。
一边吃饭,一边吴永成和他拉呱起鱼湾大队的基本情况,谈起想和他们小龙庄大队合股办公司的事。
“农工商贸易公司?这名字起得有意思!”鱼佐明停止了嘴里的嚼动。用大手抹去沾在嘴角的饼子渣,“怎么合作?我们现在最缺地就是启动资金啊。光建那个钢厂,就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我常说要‘抬头向前看,低头向钱看’,可低下头来,钱是现在一分也看不见啊!估计你们的那个鱼湾大队,现在也比我们强点,但也强不到哪里钱,难死人啊!”
“资金现在正经有了点眉目,具体你们两家、在公司里怎么个占股份比例,回去我捎个信,让他们尽快来一趟。你们可以坐下来具体商量一下。只要大方向能谈得来,我以为,小地枝节问题,两家都可以大度一点,相互让一让。毕竟都是刚起步,只要有钱赚,就不怕以后没展。展才是硬道理嘛!”吴永成说得兴致大起,一不留神,把老邓后世说过的一句话提前露了出去。
“这句说得好,精彩!展才是硬道理!好、好、好,比我这大老粗的‘抬头向前看,低头向钱看’要好得多,到底是大学生,不简单!我说那准,把我柜子里存的那半瓶大曲酒拿出来,再蒸一碗虾酱、多放几个鸡蛋,我和这几个大学生喝一杯。你们谁也不用假装客气!方圆百八十里地,能让我鱼佐明看得上的、请他喝酒的还没几个。我也不是抬举你们是大学生,我一九七四年就当上这小龙庄大队的支书,见过的人比你们身份金贵的要多得多,公社的、县里的、市里的,但我没请过他们喝酒。你这位同学有头脑,说话都能说到我老鱼的心坎上,想问题都能赶在我前头,不错。来,我敬大家一杯。那位兄弟,你怎么不喝,看你的走路像个当兵的,怎么扭扭捏捏反倒像个大姑娘。来、来,咱们喝一个。你们两位姑娘不喝就算了,你们也不会喝,我的这大曲酒就这么半瓶了,免得被你们糟蹋了……”
第六章 结扎上环有点难(1)
元月二日晚上,吴永成等四人从TJ市返回BJ。
临分别时,吴永成嘱咐四姐吴永丽,到了学校后抽时间,给永明县委办公室打个电话。托人给村里的三姐夫马柳平捎个信,让他尽快联系和小龙庄合作办公司的事情。他也会给马柳平去信,说明一些具体的情况。
元旦过后,学校就进入了紧张的复习阶段。元月十九日,学校就要放寒假了。半个多月的复习时间,也够紧张的。同学们都进入了临战状态。
吴永成在紧张的学习之余,抽空到高保平的家里去了一趟,问了一下保平的父亲关于那次托他打听的国际贸易补偿的有关事宜。高保平的父亲告诉他,已和对方联系好。在明年的三月份来BJ面谈。对方还要去实地考察,看鱼湾大队的农工商贸易公司是否有能力按时完成供货任务。为了这次谈判,嘱咐他们从生产能力、运输工具、出口审批等环节上多做点细致的准备工作。外国人在细节问题上比较重视,千万不能因为一点小细节的失误,导致谈判失败。
“这种国际贸易补偿的运作形式,属于新型的一种贸易方式。在我国,目前也只是采用它引进了一些国外的先进技术、设备。但规模都不大,多数为一些小规模的项目。应用在农副产品的出口上,这还是第一次。所以我们进出口商品检验总局也很重视这次合作。在外商明年来我国之前,我们要派人下去,先到你们地那个贸易公司看一看,帮你们做一些应该准备的东西。”高保平的父亲把明年谈判的重要性,告诉了吴永成,“如果你们和外商的合作这次能成功,咱们就可以利用对方提供的设备、并借助他的销售网络,把咱们的农副产品大量地打入国外市场。既能提高国内地生产能力。又可以为国家换回大量外汇。一举两得呀!”
吴永成把他们这次到T说了,特别是已经和T一遍。
高保平地父亲听了很高兴,“你们如果能合作搞个公司,货物离港口那么近。又在出口产品的审批环节上省了不少手续,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谈判条件。外商从这一点上也会考虑的。”
半个多月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
学校的各门考试都已经结束,一年一度的寒假又来临了。
元月二十日(农历腊月十五),吴永成和他的四姐吴永丽,一同乘车回到了分别半年的故乡永明县玉平公社鱼湾大队。
此时腊月,时近新春,整个村里的各家各户,洋溢着一片忙忙碌碌地收、准备过春节地气氛。虽然,鱼湾大队在今年,除了大路旁新修的五院房子外。其它地面貌还没有多少改变,可人们的精神面貌和去年腊月里又是大不一样。脸上地笑容更加自然了,见面说的话更多了。看来今年也是一个好年景。
吴永成他家和另外的四家。都已于今年的农历十月里搬进了新修的房子里。迁居时大门上贴的大红对联,至今还贴在那,似乎在诉说人们迁入新居的喜悦。
吴永成、吴永丽姐弟俩刚进屋内,放下提包,还没有来得及洗把脸,大门就被人推开了,院子里传来了三姐吴永霞的声音:“是四女子和五儿回来了吧!我在老远就看见像他们俩,喊都喊不应。这身子重地,把我累的跑也跑不动!”。
说话间。屋门已被推开,可说话地人还没看见,就先进来一个高高凸起的肚子。
“三姐,你怀小孩了,几个月了?”吴永丽先反应过来,跑过去一把抱住吴永霞:“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轻点,轻点,你这个疯丫头,别把我的肚子压着了!”三姐吴永霞慌忙一手护住肚子,一手使劲推吴永丽:“都成了大学生了,咋还这么疯!你看人家五儿文文静静的,那才是个文人哩。你像个猴似的,我就奇怪了,怎么就能在人家大学里的板凳上坐得住?你快离我远点,要稀罕小孩,别眼热人家的,过两年自己想生几个生几个去!”
“呸,你才生呢!”吴永丽羞得脸红了,轻轻地在三姐吴永霞的嘴上拧了几下:“叫你胡说,叫你胡说,还敢不敢再胡说了。”
“不敢了,不敢了,你这个四丫头,没大没小的,还敢欺负你三姐,回头我让我家的柳平收你!”三姐吴永丽自从怀孕后,脾气、性情不像以前那么火辣辣的了,变得温顺,娴惠,更有女人味了,这也可能是女人们快要做母亲的一种天性吧!
吴永成的母亲把她们喊住:“你们都快别闹了,一个快要当妈了,一个也快出嫁了,整天疯疯癫癫、打打闹闹的,让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三女子,你快乖乖的坐到炕上去,别惊动了胎气,都是有了身子(怀孕土语)七、八个月的人了,自己一点也不知道操心一点自己。”
“都七、八个月了?”吴永成也有些意外,暑假开学离开家里时,也没见三姐有什么孕后的妩娠反应啊,怎么就这么快呢?“那再过一、两个月我就要当舅舅了?是不是,三姐?”
“当然是真的,”三姐吴永霞骄傲地仰起了头,招呼着吴永成:“五儿,你快过来,到三姐这来你听听,是不是还能听见他在三姐的肚子叫喊呢,他叫着他要快点出来,和他的舅舅一起去BJ上大学呢?”吴永霞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急不可耐地让吴永成走过去听胎音。
吴永成心里暗自好笑:自己前世也是有过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这些事情什么没见过啊!不过也不好意思扫三姐的兴,装作好奇的样子,走过去爬在三姐的肚子上听了一会,惊讶地说:“咦,真的能听见在动啊!”
四姐吴永丽撇了撇嘴:“装什么呀!那么小的孩子哪就能动,再说隔着那么厚的衣服,你能听见什么呀?就会瞎讨好
原则也没有。”
三姐吴永霞不高兴:“真的能听见,四女子你懂什么呀?你又没怀过孩子,比我还知道的多啊?五儿,来,三姐给你撩起衣服,你好好听一听,肯定能听见!”说着就要把厚厚的棉衣往起撩。真是的,怀了孩子的女人,是不是脾气也变得这么性急,犯犟!
吴永成连忙按住三姐吴永霞的手:“别撩衣服,小心冻着了,真的我听见了,‘咚、咚、咚’的,声音可大了。别听四姐瞎说,她是在嫉妒呢!”
“对嘛,四女子,你说你有什么好嫉妒的?将来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今天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还是我们五儿和我亲,就爱说实话!五儿,以后别学你四姐,脾气犟得像头驴似的,不讨人喜欢!”
“我才不要人喜欢呢!”四姐吴永丽嘴里嘟囓着,也没再吭气。
快吃晌午饭时,三姐夫马柳平也过来找三姐吴永霞,见吴永成和吴永丽回来了,上来打了个招呼,吴永成问起村里和贸易公司近一段时间的情况。
马柳平兴奋地说:“咱们的农工商贸易公司运行的还不错,一个多月来已经送出了几车茶叶蛋和卤蛋,都送到省城了。我们了解一下省城副食店的售货员,他们说人们买了以后,也没说和以前卖的不一样。货款结算得也利索,到底人家是公家开地。送过货去就给钱。就是……他话头一转:“最近村子里出了点麻烦事,上面任务卡得挺紧的,下面的社员们又不好好配合,是个大麻烦!”
“什么麻烦事啊,这么让你头疼?”吴永成关切地问他,马柳平公社上班上得好好的,是他把人家打劝回来,兼任了鱼湾大队的支书和大队长的。村里有什么难事。不帮一把,绝对说不过去的,更何况还是他的三姐夫呢!
“计划生育呀。不知今年上头领导不知道是怎么想地?生孩子,是人家社员们两口子自己的事情,国家怎么现在还开始管了呢?!你这是县里给下的文件。还说是中央了给全国的公开信,号召党员、团员们要带头,只能生一个孩子。领导干部更是要走在前面。”马柳平边着牢骚,边掏出一份县里下的文件,递给了吴永成,“呶,你看,还是县里的红头文件呢!国家搞这个计划生育,也不考虑个范围。要是光在大城市里搞,我也赞成。他们又不用种地,生一个就足够了!可咱们农村搞这个不行啊。生地少了,家里没劳力。谁去种地啊?地里打不下粮食,总不能让人们喝西北风吧!再说只让生一个,要是谁家的命不好,生一个女孩,那两口子老了可靠谁养活呀?咱农村又不像人家城里人,每个月都拿国家固定的工资;等到老了,地里的活干不动了,连个活法也没有。不就得活活饿死呀!
国家其它的政策都好,就是这一条不怎么样。别说社员们不听话、不配合了。就连我这当干部的也想不通!县里就这,还给全县下了死命令,到时完不成任务的公社,公社书记、革委会主任统统撤职;公社又欺负大队,把完成任务的期限又给提前了五天。那个大队完不成任务,支部书记、大队长自动下台。前天公社的王书记在大会上布置任务时,还说得特别绝情:“县委人家比咱公社大,到时候你们各个大队完不成这个结扎、上环的任务,县委摘我们地官帽帽,我们惹不起人家,就收你们!谁让你们不给公社长脸?我的这个职位也来得不容易,那是十几年熬出来、干出来地。今年要是在这计划生育上跟着你们倒霉,丢了头上的这个帽帽……哼、哼,咱丑话先亮在这里了,在县委先摘我地帽子之前,我先收了你们这些大队的支书和大队长。不是吓唬你们,这点权力我还是有的。到时完不成任务的大队,识相点,自己先给公社党委交上来你们的辞职信,别的也不用说,不识相的,就别怪我王三平脸黑不认人。’”,马柳平把公社书记王三平当时说话的语气、神态学得惟妙惟肖,把一家人逗得都笑了。
吴永成拿着马柳平递过地那份县委文件,细细地看了起来:这一次的计划生育行动,是在中央于一九八零年九月二十五日向全国党、团员出地一封公开信后,省、地区、县就一级压一级,以任务的形式强制给下级政府分派任务。其中结扎、上环、人流等分解任务数目也都一项一项地列表、附于文件之后。文件上规定了具体的完成任务期限,并制定了若干条强有力的制裁措施,有一条就是:不能在规定期限内完成任务的县直各单位、各公社主要领导一律撤职,并在近期内不再考虑重新安排职位的问题。
不过文件中也说到:对某些群众确实有符合政策规定的实际困难,可以同意他们生育两个孩子,但是不能生三个孩子。在对计划生育的工“一定要把思想工作放在位,坚持耐心细致的说服教育,坚决不干强迫、命令等违法乱纪的事情,尽量在群众自觉自愿的基础上,开展绝育、节育、人流等计划生育措施。”
当然文件中也说了一些关于计划生育对国家、对社会的重要性,还特别提到了国家决定,在以后孩子入托儿所、入学、就医、招工、招生、住房等方面优先照顾独生子女及其家庭。
这份县委红头文件夹最后强调:计划生育是一种促进四化实现的大事,也是一场移风移俗的大事,要求全体工产党员、共青团员,特别是各级干部,一定要关心国家前途,对人民的利益负责,对子孙后代的幸福负责,透彻了这件大事的意义和必要性,以身作则,党员干部必须带头克服自己头脑中的封建思想,去掉没有生育男孩子就不能传家接代的错误观念,年轻的同志要从我做起,年老的同志要教育和督促自己的子女……
第七章 结扎上环有点难(2)
吴永成拿着永明县委下的这份县委红头文件,看到它最后强调:计划生育是一件促进四化实现的大事,也是一场移风移俗的大事,党员干部必须带头克服自己头脑中的封建思想,去掉没有生育男孩子、就不能传家接代的错误观念;年轻的团员同志们,要从我做起;年老的同志,要教育和督促自己的子女……
“五儿,这个什么计划生育工作,真有你三姐夫说的那么厉害吗?”三姐见吴永成半天不吭气,一直在看县委的这份红头文件,“真的要是大队干部们,管不住村里的社员们生孩子,还要撤掉他大队支书和大队长的官吗?那谁家生孩子,不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情嘛,国家管哪么多干什么?又不用他们来养活人家生下的孩子,他们操哪份闲心干嘛?”
吴永成的心思还在那份文件上,也没听清楚他三姐的问话。
三姐吴永霞着急地催促吴永成:“五儿,你什么呆?快给你三姐夫想点办法呀!你在外面见的多,读的书也多,别让他这大队支书和大队长也给人家给撤了呀!这些什么村里的官,现在咱虽然不在乎,没了咱这大队的乱七八糟的破事情,安安稳稳地在公社上班咱更省心。可是这丢人丢得实在太厉害了呀!五儿,就为了人家两口子生孩子,又没他的事,就把他给撤了。这不是欺负人吗?五儿啊,你可别忘了,你三姐夫也是你给他出地坏主意,才回到村里,又兼上了这大队的支书和大队长啊!你三姐夫这会儿遇到难事了,你可不能撒手不管。他要是因为你不帮他,这次被人家公社给撤了职,三姐我可算是白疼你了。到时候别怪三姐骂你啊,五儿!”
吴永成见三姐着急了,连忙说:“我正看县委的这份红头文件呢,我没说不帮呀!三姐,你着什么急,这不。现在什么事还没生嘛,你这就急猴猴的,真的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还没怎么着,你就什么也不认了?为了你的男人,连亲弟弟也不管不顾地,有你这样当姐姐的嘛??”
“那你现在文件也看完了,也该说一说,现在该怎么办了?”三姐吴永霞还催。
“怎么办,按国家、中央说的办呗”。四姐吴永丽正好从吴永成手中接过文件看完了,指着其中的一段内容说:“三姐。你家马柳平可是党员,又是国家干部。还是年轻的国家干部,这中央的公开信、县里地红头文件上都说了:让党员、国家干部、年轻干部带头只生一胎。他这几条都占全了。你就不用再逼五儿想办法了,他懂什么呀,毛孩子一个!他也给你们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你们就先带个头,响应国家的号召,保证只生一个,大队的其他党员干部、青年团员们再积极响应,这个村里的计划生育工作。就什么也好办了,人们不是常说:‘党员干部带好头。群众社员跟着走!’”
“去,四女子,没问你,用得着你多插嘴嘛!”三姐吴永霞有些怕了,自己刚怀了一个,就要保证什么只生一胎,哪有这个道理?人家以前生十个、八个孩子的有的是,至于五、六个孩子的家庭,那就在农村很普遍了。自己着急得火都快上房了,这四女子还添什么乱?!这是在家里,又不是你在县委办公室你去别的村下乡,用得着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吗?大道理谁不懂啊!赁什么轮到我们了,就只能生一个?人家国家干部们多了,公社的王书记家里不还是有三个小孩吗?胡云珍人家还是公社的副书记呢,那比我家马柳平地官还要大,他家还生了五个!你姐夫刚当了几天国家干部,就让我们生一个?四女子,没你这样说话的,你还不如一个村里地外姓人呢!三姐气愤地瞪着吴永丽,心里恨恨地想。
“不、不,三姐,你先别火,四姐说的虽然直了些,可那是大实话。”吴永成见三姐吴永霞真地大动肝火了,眼看老四吴永丽要倒霉,急忙开口劝架。这会儿村里什么事情还没生呢,可别让家里就先起了内战,哪可就也太糟糕了。这计划生育还只是个刚开头,这个任务的尽头早得多呢!二十年、三十年后,它的历史使命还远远不能完结!
“什么大实话?大实话现在管什么用?五儿,算三姐求你了,你的脑瓜子灵,快想想办法!帮帮你三姐夫吧,他可是平时也没少疼你!”三姐吴永霞又把矛头对准了吴永成。这四女子屁事也顶不上,还是得靠老五!
“别着急,三姐,你别催我,我这会不是正在想吗?”吴永成一边搪塞他三姐,一边在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计划生育、这个颇有点棘手的问题。
好办法?搞计划生育,现在能有什么好办法?别说是现在,八十年代这个计划生育工作才刚起步,还只是让你响应号召什么的!就是再过十几年、二十几年以后,乡镇工作最难做的第一件难事还就是计划生育:结扎、上环、人流、查环、扎后征收计划生育抚养费等等……,只要一说起这些事情,就连乡镇工作了二、三十年的老乡镇,都觉得头疼。要知道二十几年后,国家、各省市可是都出台了计划生育管理条例、《人口与计划生育法》等等地法律法规。即使有法可依,可执法却难以做到必严;乡、村干部们每次到了开展计划生育工作的时候,总是使尽一切手段,想尽一切办法:软地、硬的;有唱红脸、有唱黑脸的,甚至还动用了法院的法庭、公安局的派出所、乡镇自己掏钱养的治安巡逻队等,一切可以能调动、利用的力量都使用上。对哪些计划生育“钉子户”、“难顽户”采取说、劝、骂、打等办法,甚至有过激的行动如上门抬家俱、挖粮食、封门,一切能用的恐吓手段,也都用上,但
效果还并不是很大!因为计划生育所引起的纠纷、上穷。别说在农村,就是端国家饭碗的党政干部“顶风作案”的也有不少。虽然,各级组织对违反计划生育的国家干部,采取的纪律处分相当严厉,可顶雷违纪的比比皆是。我就是其中的一个。可见其难度之大!
更不用说,现在国家还没有这方面的法律、法规出台,能动用的手段一切又不让动,只是让“积极、耐心地向周围的群众做工作,坚持耐心、细致的说服教育”,“坚决不干强迫命令、违法乱纪的事,也劝说别人不干强迫命令、违法乱纪的事,以便正确地实现国各院的号召,促进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的实现”。又想要控制人口的出生,又不让动用什么强制手段,只让动用三寸不烂之舌服教育,这真是老百姓常爱说的一句话:又想吃油糕,又怕油了嘴。哪有这样的好事啊?!就是菩萨下凡,面对受几千年生儿传家接代封建流毒影响的农村社员们,也是任凭你菩萨神通广大、口吐莲花,也难劝顽石开口、百姓点头。难呐!
“五儿,你想好了没有?没见你三姐和三姐夫着急成哪样!”吴永成的母亲也忍不住开口了。
“这个、这个……”吴永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办法,不怕他乡镇呆了十几年,在农民整体文化、思想素质提高以前。这也实是没有什么好地办法!只能用大而广之、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办法,来度过这眼前的难关了:“太好的办法我也没有,我又没有经过这种事情!不过笨办法嘛,倒是想到了几个。”
“什么办法,甭管好的、笨的,先说出来咱们听一说”。三姐夫马柳平急不可待地抢先问道。这几天他睡也睡不着,主要就是这事给愁的。
吴永成地斟琢着字词:“这第一嘛,就是四姐刚才说的。大队地领导干部要带头,三姐,说不准你还真的得这么干!”
三姐吴永霞急红了脸:“五儿,老四没良心,你怎么也这么说?三姐平时对你不好吗?”
“不、不、不,三姐。你听我解释,我刚才不是说了嘛,这是笨办法,只供参考,只供参考啊。要是你们觉得不好听,就当我没说!”吴永成连忙举起双手。
“没事,五儿,姐夫不怪你,你继续说。”马柳平的脸色也有些黑,但他也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吴永成有了刚才的经验,一边看众人的脸色。一边慢腾腾地说:“这第二嘛,就是让大队的党员干部和他们地家属带头。团员也得带头,只生一胎!不执行的开除团籍。”见众人脸上没有什么异样,语气也就变得流利起来:“第三,咱们大队的贸易公司不是展得很顺利嘛,只要是生了二胎的人家保证绝育、结扎、不生育三胎的,他们家产的蛋制品公司可以优先收购。第四,生了一胎的人家,只要愿意上环或者采取其它的节育措施。并且和大队签订了生育一胎保证合同书,大队除了在公司的业务上给予优惠外。每年奖励他们一百元钱,孩子们上托儿所、上小学,免除一切书本费和其它的费用。”
马柳平考虑了半天,才开口:“实在没办法,也只能用这种办法试试了。永霞,”他转过头对三姐说:“我们弟兄有四个,也不在乎咱们生几个!咱就要这一个吧!”
“我不,凭什么他们都能七、八个地生,轮到我这儿就只能生一个?”三姐吴永霞伤心得哭了,“咱这干部不当还不行吗?前两年,咱当农民不也是活得好好的吗?我不听你地,你不生我自己生,你的那大队干部要撤、就让他们撤了吧!我不管,我就要多生几个!”
吴永成地母亲连忙安慰吴永霞:“三女子,你别哭,这不还不知道是怎回事嘛。说不定过几天,国家就会说:农村嘛,他们不多生几个,没有劳力谁去种庄稼呢?就让他们多生几个吧!你别哭,哭得多了对孩子不好!”
吴永成看着他们娘俩乱成一团,不禁心里也一阵阵烦躁:这计划生育工作才刚开头呢,哪就能一步到位呢!以后的路还长着哩。
这几天里,大队干部们在高音大喇叭上一个劲宣传“只生一个好”的计划生育政策;小队的干部则分头上门,动员宣传。大队支书兼大队长马柳平在大队的喇叭上第一个宣布:他的孩子虽然还没出生,但保证只生一个,不生第二个,希望全大队的党员和团员也都带头,响应中央和国家的号召,做移风易俗地一代新人,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并宣布了大队制定地四条计划生育优惠政策。
出人意外的是,大队的其它党员干部、团员们都还没有上门,楞虎家的婆姨、李琴倒先上大队报名来了。
“她来报什么名?又不是大队的贸易公司招工人?”吴永成听了三姐吴永霞说完这几天大队有关计划生育的消息,有些愣:“楞虎家婆姨她去凑什么热闹?”
“什么人家来凑热闹,人家李琴也有了孩子五、六个月了!她找到你三姐夫,要求和大队订合同,保证生养一胎,你三姐夫劝她说:你男人楞虎也不在家,等他回来,和你男人、你的公婆商好了,以后再来。结果人家一会的功夫,就把她的公婆、楞虎他爹妈也拉到了大队办公室。她公婆也同意让她和大队订不生二胎的合同。他们也就真的和大队签订了合同。五儿,你说,楞虎家婆姨是不是神经不正常啊?”
第八章 结扎上环有点难(3)
三姐吴永霞说:“五儿,你说,这个楞虎家的李琴是不是有神经病啊?按理说,他家也只有楞虎一棵独苗。听你三姐夫柳平说,按照这次上面国家的计划生育精神,三代单传的人家可以生两个呀!再说楞虎又在外面当工人,咱大队又管不着人家。她倒好,自己找到大队要签什么只生一胎的合同,你说她是不是脑子不够用?看上去平时挺机灵的一个婆姨啊,人长得俊旦旦的,怎就能做出这号事情来呢?真是正应了老人们常爱说的一句话:再精干的女人,也是个六成成。”
“不可能!楞虎家的婆姨李琴她就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呢?”吴永成不加思索,便脱口而出。那个晚上,就和她荒唐了一次呀,黑灯瞎火的,哪能那么巧?
“什么不可能?人家楞虎家的婆姨怎么就不可能怀上孩子?你这个憨五儿,你还小嘿,啥也不懂。只要她是女人,结了婚就就都会怀孩子,十个月以后就都会生孩子,老天爷造下个女人就是专门让生孩子的,她怎么能不会生孩子呢?除非她不是个女人!她也和楞虎成亲一年多了,也早就应该有个孩子。唉,老天爷真是不公平,能多生的不想生,我想多生两个,国家又不让生。五儿,你三姐的命真苦呀!你说你姐夫让人家提拔到公社,也太早点了。要是能再晚上三、五年。我们生下了两、三个孩子,那时再去公社,那该有多好啊。像人家胡云珍一样,孩子也生下一堆了,官也当上了,美气地事都摊上了啊!怎么啥事情到了我这里,好事就不能两全呢!”说着说着,吴永成的三姐吴永霞触到了痛处。又开始抹开眼泪了。
吴永成这会可没心思再听他的三姐唠叨了,他的心里此时像塞了一团乱麻:不会吧,哪就那么神,一枪就中靶心?我哪有那么高的命中率呀?前世生第一个孩子,那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呀。记得结婚两、三年了,都不见孩子的影子。大大小小的医院跑了多少次。西医、中医,只要有点名气的医生,都上门看过;求神、拜佛,凡是听人说沾点仙气地大山、小庙,他的母亲和妻子都不辞辛苦地求过:烧香、磕头、许愿、布施……把所有的好话都献给了泥胎、神像,好不容易才求来了一女;又隔了好几年,第二胎、一个男孩子方姗姗降临人世。这子息不怎么旺呀!怎么闹了个穿越,自己一下子怎就变成了“枪神”了??弹不虚呀!难道这就叫什么枪神无敌?
恼火!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次与李琴生荒唐一夜情的事后,吴永成就有个侥幸心理:荒唐事已经做了,可千万别种下一、两颗能成活的“人芽”。要是真让李琴中弹、受了孕。“人芽”壮萌、成长、出生,那他吴永成造孽可就大了:成了“种马”不说。还得再改个日本名字,网上说人家日本的女人名字爱叫“裤带松子下”。他吴永成就只能叫“未婚先有子”了,正好是绝妙地一对。
想到这,吴永成自己也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真**的两个名字呀!难道穿越过来,就为了找这么一个“日本名字”吗?荒唐啊,荒唐!
吴永成细细回忆了那夜生的一幕、一幕。苦恼之余,又感到万幸:幸亏自己在后半夜时,革命意志坚定。坚决抵制了美人计的诱惑。不肯再乱开一枪!体现了一个d人应有的情操,要是听了李琴那臭婆姨的话。让她甜言蜜语一哄,妙不可言的**再一勾引,来个什么加固之类的,那就说不定就不是现在的情况了。保不住再来几枪,就能命中好几个目标,那就更惨了:一胎整出三、四个来,他吴永成这一辈子就有好戏瞧了大学里是班长,回到人家的家里,还是班长。可又一想不对呀,现在还没出现B,谁知道李琴肚里到底有几个孩子?
吴永成暗暗乞告:天上过往地各路神灵都听着:保佑李琴肚子的孩子只能是一个,别再搞什么双胞胎、龙凤胎之类地名堂了!
“五儿,五儿!”吴永霞见吴永成神色不对,脸如槁木、没有一点表情,奇怪地问:“你怎么了?五儿,是不是你看上人家楞虎家婆姨了?人家怀上孩子,你怎么就这个样子啊!你可小心点啊,那个婆姨一看,就是个会勾引男人的货,你可不敢乱起心思。你地身份和她不一样!你是大学生,尊贵着呢。她是什么?她是就个村里甚营生也没有的、嫁了人的婆姨,不就是脸蛋蛋长得俊一点嘛!你可不敢和她瞎鬼哄!楞虎又常不在家,小心她勾引得你上了炕,和你睡上几回,就把你讹住了!五儿,你要是个村里受苦的瞎汉,三姐就什么也不跟你说了。可你自家的身份不一样,不敢跟村里的那些年轻二杆子、灰鬼们学!啊!三姐我这是为了你好。过几年不知道有多少城里的好女子,抢着、追着要嫁给我家五儿呢!到时候,由你挑、由你拣、拉出哪一个来,不比她楞虎家的婆姨强上几十倍!”
“哎呀,三姐,你说到哪儿去了,”吴永成被三姐吴永霞点破了心事,脸涨得通红:“人家楞虎家地婆姨李琴我又不熟。这两年,我经常在外面上学,在村里都没和她说上几句。人家也不一定就认识我,怎么就可能勾引我呢。你胡说些什么呀!”
“没有就好!”吴永霞若有所思地望着吴永成,慢条斯理地说:“五儿,三姐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别没事惹出一身骚来。你三姐不是笨人,这村里的人都知道!我地眼睛也毒着呢,你从小就是三姐我带大的。心里有什么鬼花样,三姐我也能给你摸得一清二楚。我的眼里可揉不得半点沙子。要是让我听到你们俩个有一星半点的不对,我就敢上门去撕了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五儿,你是我唯一的亲弟弟,从小
把你当宝贝一样亲着、哄着,谁要是敢来祸害我家的第一个就不放过她(他)!”
听着三姐吴永霞这充满慈爱、而又杀气腾腾的一席话,吴永成不禁感到后背心一阵阵凉:天哪,这世界上哪有这样的爱呀,怎么让人听起来觉得
鱼湾大队的社员们,可并不因为马柳平和楞虎家的婆姨报名不生二胎,就显得对计划生育感光趣了。
他们心里自家在算自家的帐:从去年、0四月份,全公社实行了“包产到户”生产责任制后,大队就不再组织社员们集体上地劳动了。原来联产计酬时分的几个小组,也马上解散了。现在都是各家各户独自为战!劳力多的户和缺少劳力的社员家庭,一年下来,地里的收成,一眼就能看出差别了。差别还不是一般大!
农村嘛,你种地缺少了劳力哪还能行?你马柳平是吃公家饭的,你要是不愿意搞那个计划生育,估计县里和公社的那伙神神们,也饶不了你;至于楞虎家,那就更不能比了。人家楞虎在外面当了几年工人,挣钱挣得连过年都舍不得摞下营生。家里不知道存下多少票票(钱)了。人家就是把那几块破地扔了,一年到头,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鬼才上你们的当呢!说不定楞虎家地婆姨和大队订什么合同、保证。是他们大队干部早就捏好的套子,让咱们这些憨人们钻哩!去你们的,你们以为咱大字不识几个的社员们就哪么憨?哪么容易上你们的当?呸,太小瞧人了!
谁说农民们都是小农意识、目光短浅?他们认为自己考虑得长远的多呢:别看现在多生几个孩子,吃得多、穿得多、开销也大,现在的日子是紧巴点;等过上几年、这些孩子们长成十四、五岁了,那就是一伙地里受苦的好劳力;国家现在地政策又好,只要劳力多、地里肯吃苦。地是不会亏人的。没听老人们说嘛“人不哄地皮,地不哄肚皮”,“地是刮金板,越刮越生钱”!国家的政策好再加上自家的劳力多、用不了几年,苦日子就能一下子翻过来。而且那光景还是越来越好;你要是自家家里没几个好劳力,那地又不会自己耕、粪也不会长了腿跑到地里去、庄稼难道就能自己长出来吗?就靠大队喇叭上干部们说的哪一点国家给独生子女的照顾。连牙缝也塞不满,就不用说能塞饱肚子了。咱也不指望占国家地便宜,自己多打粮食自己吃吧,谁爱享受国家的哪一份照顾,谁享受反正咱是不稀罕。
各小队的小队长们跑了两天下来,嘴都磨薄了,可没一个人能听进去他们的宣传:。白眼看了不少,冷言冷语耳朵里也灌了不少;更有甚者,讽刺、恶言恶语纷拥而至:
凭什么你自己家的婆姨生下四、五个娃了,到了我们这就只能生两个?凭啥呢?就凭你是生产队的队长。还是凭你比我们多吃了几年咸盐?”
“我们好说,你们干部们怎么说。我们也跟着;你们干部怎么做,我们也学着。可是你家的二闺女,不是也生了两个娃了嘛?只要你回去,先让她去公社做了那结扎还是什么的,我们保证二话不说,马上就跟着你们去公社医院!”
几个生产队的队长家里也被闹得不安稳。大队说是让干部家属们带头。回家才和自己的婆姨,儿女们一说,立马就炸了窝:“你地是些什么官?一个生产队的破小队长,你认为你是谁?你要是像人家马柳平一样。又是公社地干部,还是大队的支书和大队长。不用说在娘娘肚上开一刀,就是开上十刀娘娘也愿意!好地不跟上人家学,这轮到割一刀了,你倒学得挺快的!要割你自己割去,别和我说。我还要再生几个,要把你阄了,我就再去找别人生!”
“爹,你说你当的这叫什么干部?人家当干部,是为了能照顾到亲戚众人!你倒好,我出嫁以后,什么好处也没沾上,怎么这开刀、结扎倒能照顾上了?还要带头哩!我看你这生产队的队长,也趁早给人家放下吧!”
这闹球的个甚咧!跑了几天,啥也没说成个啥,倒弄了个里外不是人!这干部不能再当了。安安稳稳种咱的地,啥心也不操,也不用再干这出力不讨好的窝火营业。几个小队长憋屈得回到大队,和马柳平诉了半天苦。其中五个生产小队,就有三个队长要摞挑了不干了。
“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这又不是玩小孩过家家,”马柳平也有些火了,“遇到点难事就不干,哪还像个啥人咧。走,咱们集体行动,先去咱村里养的最多、也最穷地刘三明家。给他好好讲一讲,他为什么这么穷,主要就是因为他生的太多了。现在生了七个了,还要生。越生越穷,要是他还这么乱生,哭地日子还在后头呢!”
“我咋了,我生的七个就算多了?你们大队的干部是不是欺负我刘三明家里穷,平时见了你们大队干部们给你们散不起好烟?”,大队干部上了刘三明的家,马柳平开口才说了几句,刘三明马上开口就来了一大串:“我生了七个怎了?我生了七个都是女子,全是赔钱货。就没一个是个带把把的?你们还嫌我生的多,不怕你们大队干部在这,咱明人不说暗话:我还没生够呢!不生出一个小子来,我和我婆姨就日夜加班,不停息的干!你们想让基干民兵捆就来捆吧!愿意打就打,愿意骂就骂。我肯定不吭一声。不怕你们笑话,我还嫌我老婆生得少哩,恨不得让她就像我家的老母猪一样,一窝能生下十几个才美气呢!”
第九章 民办教师的待遇
马柳平踌躇满志、大张旗鼓地带了大队和小队的八、九个干部,浩浩荡荡杀往鱼湾大队最穷的、生孩子也较多的(生了七个女子)刘三明家,准备给他痛陈不响应国家计划生育的号召、多生孩子的坏处,争取从刘三明家打开个突破口,以活生生的例子教育全大队的社员们:只有响应国家计划生育的号召,才能摆脱贫穷、落后的面貌,早日走上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
马柳平这几天把县里的红头文件,都快全部背下来了。中央不是号召要耐心、细致地做群众的思想工作嘛,这会儿他肚子里可是塞满了宣传计划生育的好处。谁敢和他辩论,他自信凭自己肚子里装的中央号召、县里的红文件精神,一切难题都能迎刃而解。况且还有一个普通社员楞虎家的婆姨、李琴给大家做出了榜样。人家一个妇道人家。丈夫楞虎又不在家,还是三代单传,按上头的精神是完全可以再生育二胎的,可人家偏偏就响应了中央的号召,放弃了这个机会。难道全大队的男社员们还不如人家一个婆姨吗?
说辞准备了一大堆,可只说了几句,就被刘三明的一席胡搅蛮缠,给噎得当场连台也下不来了。
幸好刘三明队里的队长这时给出来解了围:“三明,你这是怎么说话呢?你把你婆姨说成是大母猪。那你是什么?嗯?大队地干部来,也是为了你好,这还没有说几句话呢,你就吱哩哇啦瞎叫喊什么?连个人性也不懂。你就是一头公猪,是不是?连句人话也不会说了?”
刘三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嘴里却嘟囓着:“你不是说我是公猪吗?你家的公猪会说人话啊?”
那个队长对马柳平说:“马书记,咱们先走吧,和这头猪咱们也说不成个啥。就让人家上面来了人,好好地收他吧!真是个不识人抬举的东西!!”
马柳平见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好有个台阶就下:“甚球人哩,连个好赖也不懂。鱼湾大队咋出了你这号混人、灰鬼。你要是想生,你就给我好好地生,直到你小子生下一堆孩子。穷得连裤子也穿不起的时候,估计才能明白过来,谁是为你好。哼,今年你想申请救济,可别来大队找我啊!我要让你小子饿死,才知道不计划生育是啥的后果!”
浩浩荡荡出来八、九个大队和小队的干部,刚出阵还没交锋,就被刘三明单人独马挑了个狼狈!
马柳平率众将官从刘三明家出来后,马上吩咐:“来有,你就在大队的高音喇叭上。继续给咱宣传这县里地红头文件精神。多喊上几次!!其它各小队的队长,回去先做你们自家家里人的工作:一胎的写保证。二胎的要节育,三胎的一个也不能放过。结扎!如果在三天内做不通工作,就自己和你们队里地副队长,移交一下队里的手续,给我回去和你们的婆姨、孩子们耍任务完不成,公社到时候要撤我的职,没办法,一村一舍的,我也只能让你们先走路了。还有。抓紧对各小队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团员们,做一下思想工央号召让党、团员们带头。他们要是不想带这个头,那他也就不用再当这个团员了。记住啊,话要说得重一点、狠一点。吃过晚饭后,咱们这几个人,再到大队开会,各小队的队长到时候准备一下,在会上汇报今天下午你们到底做了些啥?取得了多大进展还有哪些人不响应国家的号召,咱再重定个办法!”
马柳平气呼呼地回到家里时,吴永成正和他三姐吴永霞瞎拉呱。
吴永霞见马柳平气色不对,就问他出了什么事。马柳平这下可找到组织了,把今天小队的队长们向他诉的委屈、他领着众人到刘三明家做工作时、被刘三明呛了一遍地事情原原了一遍。
最后他伤心地问吴家姐弟两个:“你们说,我这是何苦呢?放着好好的公社地国家干部不当,回来村里操这份闲心,受他们的窝囊气。我明天就回公社去,得向公社地王书记好好这个大队支书、大队长我还不愿意干了!谁想干就让他们来干吧!”
吴永霞连忙安慰:“对,干的不顺气,咱就别干了。你说你费心费力的为了啥?还不是为了鱼湾大队的社员们?还给他们办个贸易了公司,让家家户户都做那什么茶叶蛋。你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他们好吗?他们不领情,咱就不干了!”
马柳平见吴永成不吭气,就问他:“五儿,你说我该怎办?”
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吴永成苦笑了一下,别说现在还只能用说服、教育的办法,就是十几年、二十几年以后,这个计划生育也是全国的一个大难题。
“三姐夫,你也不用太心焦。现在就先按你们商量好的办法来办吧!估计全县各公社、大队地情况都差不多。也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咱们大队说不定现在的情况,比他们各家还要好呢!毕竟才几天地功夫,就有两个人报了只生育一胎。你也不要太灰心了。这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好好用点心,把咱大队的农工商贸易公司办好了,让大队的社员们都赚了钱,村里的什么工作也就好做了。大队现在关键只要有了钱作后盾,说什么话腰杆也就硬了,社员们什么事情也就都配合干部们了。”
马柳平点点头:“五儿,你说的有道理,现在人们不想搞这个计划生育,就是怕没儿子,到了老了却没有人养活呀。刘三明已经有了七个女子,可他一直还想要个儿,就是这么想的。”
“马书记在家吗?”这时院子里有人高声问。
“谁啊,他在家,你进来吧!”吴永霞高声应了一声。
屋门推开了,进来一个戴着眼镜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年龄不算太大,可他两鬓的头已经有些苍白了。
不是大队小学校的校长王群、王老师吗?他来干什么因为是这次的计划生育涉及到了他家的什么人?吴永成看着进来的王群老师,心里暗自忖摸。
“王老师,你有什么事吗?快请坐。”马柳平连忙起身和王老师打招呼。
“马书记,咱们的这学校快办不下去了。都快没老师上课了!我都成了光杆司令了!你们大队的领导们快点商量一下,想个办法吧?要是咱的学校停了课,这可不是个小问题啊!”
“怎么回事?咱们学校为什么要停课?怎么就能办不下去了呢?老师呢,咱们学校的老师都去哪了?”马柳平一听,坐不住了。
鱼湾大队的学校现在有三个老师,都是三个男的,一百多名学生。这个学校已办起快三十年了,村里的不少中年人,都是在这个学校的小学里,度过他们的童年时代的,也是从这个学校学会了认字、算术等等知识。像马柳平、吴永霞等年轻人就是从这个小学毕业后,到公社上的初中。
大家对鱼湾小学这个母校都有着深深的感情。如今听王群老师说学校快办不下去了。又如何能不着急?
王群老师接过吴永霞倒的一杯热水,喝了一口后,慢慢讲起事情的前后过程。
学校里现在有包括王群老师在内的三个教师。只有王群老师一个是国家公办教师,由国家财政每月工资。其它两位老师,都是家住在本村地大队民办教师,年龄都在三十岁上下。
在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以前,能在大队学校里当个民办教师,那可是一件最美不过的好差使:每年除了寒假,暑假两个假期外,大队一年给他们记二千六百个工分。公社每个月还补贴六块钱。要是在假期里。愿意跟上生产队集体到地里出工,大队再给他们单独记工分。这样算下来,一个民办教师全年挣的工分,比一个大队最好的劳力还要挣得高,别人那还要好好地干哪!所以学校里的民办教师们,也就能安安心心地给孩子们上课。
可是自从0四月。全公社推行了“包产到户“生产责任制以后,民办教师的处境马上就变得极为尴尬:既然是推行了“包产到户”责任制,那么大队也就不再组织社员们集体出工;民办教师每年所挣的二千六百个工分,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只剩下公社补贴的每月六元钱。
那两个民办教师家里也有了地。他们又要种地、又要教书,实在是精力分散得太厉害。更何况,这两位教师教书教了多少年,地里地农活早就生疏了不少;体质又不行,家里负担都还不轻:一个家里有五个小孩,一个有四个小孩。种地把式不行,家里也缺劳力。在学校教书。靠公社的每月六块钱,实在是难以维持生计。只好向学校的王校长提出了辞职的申请。
吴永成在一旁听了王群老师的一番话。脸上也有些动容。
民办教师一直是中国教育多少年的一个特色。它是因为农村教师大量短缺,不得已才出现地一个畸形产物。直到十几年后。在乡镇、农村,不少民办教师还一直担负着全国广大农4050的教学任务,工作量相当大,而报酬是非常的低。在吴永成前世时,他曾包过几个村,也了解了一些民办教师的苦衷:民办教师一般均为农村户口。在九十年代,每月的工资也只有七、八十元钱,相当于当时国家公办教师的十分之一。而所承担的教学任务,却比县城学校的公办教师要多得多。
大、中城市学校的小学。各门学科都有单独的老师上课,学语文地只教语文,学美术的只负责教孩子们画画;而农村地教育却是多数为复式教育。有些小山村的学校里,一间教室、二十几个学生中就可能有一年级到五年级地学生。一块黑板、五个年级的授课内容,而教师却只有一个。从语文、算术、音乐、美术、自然、体育等等。凡是已开设的一至五年级的课程,都是他一个人来承担。也可能农村的教学质量的确不如城市的教育。但在当时缺乏大量教师的情况下,正是这许许多多地民办教师,成为山区孩子们的启蒙教师:教他们认字、算术,教他们认识外面世界地精彩。其中有不少的杰出人才,在他们的启蒙教育下,插上知识的翅膀,飞向了祖国的大江南北。
民办教师为这个世界付出了许多艰辛,可他们得到的却很少、很少。很多人穷困倒、默默度过了一生;而不少人累倒在了讲台上,身后留下的,只是一个清贫如洗的家和失去了亲人的孤儿寡母。
“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牛奶和血”,是他们的真实写照;“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是他们的精神缩影。
马柳平为难地说:“全县的情况都是这样啊,咱们能有什么好办法啊。王老师,你先回去,我们大队的几个干部先商量一下”。
王群老师走后,吴永成向马柳平建议:“三姐夫,这老师的事情可不敢马虎,咱大队的孩子们全靠他们,咱鱼湾村的将来也得靠他们。我有个想法你听听,看行不行?咱大队每个月拿出二十块钱补贴他们那两个民办教师。其中十块钱是固定的,每月;另外十块钱,就作为奖金,只要那个老师的教学成绩,在全公社的考试中,能进入前十名就奖励他。这样一来,他们的收入和公办教师的工资,也差得不是太多。至于他们家里的地,由大队每年派人帮助耕、种。让他们能安安心心地教书。咱大队每年也不在乎这两个民办教师的补贴。要是以后大队的公司能挣大钱,就把他们的补贴提得再高点,和公办教师的待遇一样。如果教得好,甚至还可以更高。”
第十章 大头和小头的问题
吴永成对马柳平说:“如果下一步咱们大队的贸易公司展得好了,能挣了大钱的话,大队的集体积累也就能增加了不少。咱们到了那个时侯,还可以再提高一下咱村里的民办教师的工资待遇。不然像他们现在这样,的确也过得太苦了。”
“是哩。”吴永霞在旁边马上接过吴永成的话音:“你们看看刚才进来的王群、王校长,才四十来岁,那头就成了那个样子。那都是操心多、累成那样了。他们长年四季也没个歇空:晚上爬在桌上备课、改作业;白天还要给孩子们上课。下了课,担心学生们小,像个老母鸡一样,还要四下里照料着,生怕出点什么差错。要是孩子们有点什么事,他们就不好向社员
马柳平托着下巴,感慨着说:“刚才听了王校长的话,我心里也不好受。这也是怪我早些时候,就没想到这个问题!今年后半年,光顾了给大队搞喷灌、办公司的事情了。就连咱大队实行了‘包产到户’责任制后,那两个学校的大队民办教师的问题,也没有顾得上好好地考虑一下。光想着怎么才能让大队的社员们,早点富起来。把咱们的老师就给忘得干干净净的了。唉,咱们几个小时候也都是在这个学校上的小学,王老师也给咱们上过课。可还没几年,就忘记了老师们的恩德。真是不应该呀!干脆这样吧,五儿刚才说地每个月补二十块钱,就全给他们补上吧,也不用再拿出什么奖金了。王校长也给他每个月补上五块钱。大队拿出这点钱,还是不在乎的。”
“还是有个奖金比较好。”吴永成提醒他:“每月给一点奖金,搞个激励机制,才能鼓起老师的上进心。你小心好事变成坏事,再把学校也变成‘大锅饭’。现在国家还一个劲地反对‘大锅饭呢!”
“对。对,对,咱不要搞什么‘大锅饭’!”马柳平被自己的慷慨举动也感染了:“那咱再搞它个激励机制。那个二十块钱就那样,每月工给他们补上。大队再拿出几个钱来作为奖金。包括王校长在内,他们谁教的课,在全公社的统一考试中能拿到第一。就奖谁100;进了前五名的奖八十元;进了前十名奖五十元。你们看这个意见怎么样。要是行的话,正好今天晚上我们大队开会,我就和他们商量一下。”
看来这鱼湾大队地贸易公司,后半年是挣了不少钱呀!吴永成看着他三姐夫马柳平一副财大气粗、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不清楚大队的家底。不知道到底挣了多少钱。刚才也是联想起民办教师的艰难处境,忍不住提出要大队每月给民办教师补二十元钱。但又担心马柳平舍不得,便特意强调,其中的十元是作为奖金,随机性的。只要教学质量提高了,才能得到。这样一来地话,民办教师每月有二十五元的补贴。再加上地里的其他收入,应该和国家公办教师的工资差不多。当时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师范学校毕业的老师。每个月工资才三十二块五毛钱。
没想到马柳平比他更大方,直接就每月给两个民办教师加了二十元。连公办教师王群校长,也有每月五元的补贴。给教师的奖励更是出乎人意料的高。如果能在一学期一度的全公社统一考试中,得到第一,那就意谓着半年、一个人就能拿到一百元地奖金。这还只是单科成绩,如果所教两、三个年级的两门主课语文、算术都得第一地话,那就有五、六百块钱的奖金了。
天呐,这可创全国记录了。
我记得一九0全国科技进步奖地一等奖才是五百元的奖金。就这五百元,获奖者还不能一个人独享。领回去肯定是大家平分。上至研究所的几位所长、副所长、党委一班人,下至图书室的、资料室的、烧锅炉的、看大门的。还有和自己一起搞研究的同一课题组、其它有合作地课题组的,七扣八分下来,获奖者倒贴不进去几个钱,就算万幸了。因为你到手地几块钱,还要再买点喜糖、瓜子之类的。你获了国家一等奖,总得让大家一起来分享、分享你的喜悦吧?买几块钱的糖和瓜子不算过分吧!
大家还别不相信,在那个时代,这些都是确有其事的:奖金分给领导,理所当然:没有单位领导的,你能干成什么?分给所勤,诸如资料室、烧锅炉、看大门的、食堂的等等这些部门,你也应该呀!没有后勤保障,资料从那来?你不吃饭、不喝水、不需要取暖、不需要安全保卫吗?只有后勤保障了你的这一切,你才能搞什么研究!至于其它有过合作的课题组就更不用说了,反正他获了奖,那奖金也给你留一份,即使这两年你出国不在单位!
就连获奖者本人,也认为这种做法无可非议。一来只要他的研究成果能获得国家认可、社会认可,那就说明他的心血没有白费;那就是他辛辛苦苦几十年来收获的最大成就。二来知识分子耻于谈钱。特别是一些高级知识分子。他们只要能满足基本的生存需要:食能裹腹、衣能遮丑,只要有书看、有事做,足矣。如果所做出的成绩,能被社会认可、国家承认,那简直就是人生之一大乐趣、最大的享受也!三来当时的社会分配体制就是这样,“大锅饭”的精髓体现面。神州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它的影子存在。否则红眼病的威力,将扼杀一切新生事物的诞生。
这就是当时普遍存在的、不成文的规定。
“咱们的农工商贸易公司挣了不少钱吧,三姐夫,”吴永成问马柳平,“看你一掷千金的样子好痛快啊!”
放了假刚回来两天,大队的什么具体事情,也没顾得上问。马柳平这两天又
生育给搞得焦头烂额的。姐夫和小舅子两个还没有I一起好好拉呱一会。
“贸易公司嘛,这半年咱办得可以说是很好。但具体挣了多少钱,咱一会再说,反正是去年的十几倍。五儿,我想先和你说一下,我们的腌蛋出问题?”
什么?蛋制品出问题?这可是个大事,怎么前天回来,马柳平就没有提起呢?吴永成心里一个激灵,马上站起来,连忙问:“怎么回事?质量不合格,被人家退回来了?还是有人吃了咱做的蛋,中毒了?还是……”
“不是,不是,”马柳平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几个腌蛋吃的还能让中了毒,这不是笑话吗?这种外行话你可不敢瞎说!要让别人听见,会笑话你这大学生没水平的!你先坐下,听我给你慢慢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个做大事的人。五儿,三姐夫这个可得说一说你啊:你也是大学生了,在外面见的又多的也多,别的都好,就是有一样不行,太毛燥!毛手毛脚的,一点也沉不住气。你得像三姐夫我学一学,再大事的眉头也不皱一。,天塌下来我大个子的先顶着。,这才能行!要不你大学毕业后,还要干大事呢!不改改这个毛病,那哪能行?”
切!吴永成一阵暗自好笑:你才是外行呢。腌蛋就吃不死人吗?腌制品里都含有大量地亚硝盐的成份。不管你是腌蛋、腌肉、腌菜,还是腌鱼,如果腌制的时间不够,就会使人产生亚硝酸盐中毒,严重的还有可能危及到人的生命呢。生物化学、微生物生学、有机化学、无机化学等等这类化学方面的书,可是吴永成在前世读中专时,所学的工业r
对,一会必须得提醒他们。收购腌蛋,必须得保证腌蛋时间,否则出现中毒事件,就不只是公司地信誉危机问题了。不过像卤蛋等耗时长的,他们也只是刚开始收购吧!
至于毛毛躁躁,还真得改一改!不能什么事一出来。就惊惶失措的。至于向马柳平同志学习嘛,那就免了吧!就他刚才一进门满脸委屈的那副样子,活像个小学生在外面挨了打、跑回来向大人们告状的孩子。不学也罢!
马柳平把吴永成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细细给他说起来这蛋制品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原来,十一月份鱼湾大队的农商贸易公司开始收购大队社员们自己制地茶叶蛋等蛋制品,社员们一拿到卖出蛋制品、公司付给的现钱后,仔细一算帐,大为惊喜。原来的一个鸡蛋,现在经过这么一加工,再卖出去。就变成了两个鸡蛋的钱。等到听大队贸易公司的人说,收购他们的鸡蛋。大队的贸易公司只是一个鸡蛋能挣到两、三分钱,比他们挣得很少的时候。简直把马柳平和大队的农工商贸易公司夸上了天。村里夸、村外夸。赶集上会到县城、公社也夸;这一夸,就夸出了毛病:什么病?红眼病!也夸出了问题:什么问题?谁应该拿利润的大头、谁应该拿小头地问题?
鱼湾大队的社员们到处夸,他们大队办起了贸易公司,收购鸡蛋公司只赚三分钱,而社员不下第二个地好大队!马柳平是全世界也挑不出的好人。一时间,邻近鱼湾大队地其它几个村的社员们,先就不干了。成群结伙地上门责问他们的大队干部:“你们大队干部一天晓不得在做球甚哩?一年四季不干活,让大队的社员:谋一条活路呢?鱼湾大队才和咱隔几里地?人家的大队干部也不是长的三头六臂,比你们多长了几颗心吧?你们人家的大队干部都做了些甚,再看看你们?一个个像驴日的一样,本事不球行,架子倒挺大。今年做下来,你们地这干部也不用当了。有和没有一样,我们社员们是怕家里没神神供呢,非要养活你们不行?”
一个大队这样吵闹还好说,时间过上十几天就会没事的。以前鱼湾大队刚有了自来水、喷灌地时候,人们不是也骂过他们大队的干部吗?十天、半个月后,人们渐渐也就重换一个话题了。鱼湾大队人家好归好,那是鱼湾大队的社员们命好,养下了一个挺有才的、在BJ上大学的大学生,呶谁家也眼红不上。要怨就怨自家的籽不好,生不出一个大学生来。眼红也是假的!就是你想去借种,人家鱼湾大队的吴老汉答应不答应你,那还是两回事。再说老吴也五十几的老汉了,那下面袋袋里的籽,肯定也不如年轻时候活蹦乱跳了。你借的也没用!
可这一次却和前几次不一样了。开始是邻近的李家庄在闹,就像一块身上的烂疮似的,会传染!几天的功夫,玉平公社的二十几个大队,都在谈话这件事:“人家鱼湾大队的社员们命好,摊上了马柳平那样的好支书。大队办了个公司,挣的钱还是大队拿一点点,剩下的都给了社员们。鱼湾的社员票多的,让人家信用社都跑到他们大队,给社员们**去了。咱这大队是怎球弄的,大队干部们都死球了?”,“就是,挣干部补贴,和人家大队的干部挣的一样多!可做下的这事情,连人家鱼湾大队马柳平的脚后跟也踏不上!要球的这些干部做甚哩?趁早今年选举的时候,把们全给闹下来。再让他们一年里,逼脑仰得高高的,都不知道每年是谁在养活他们哩。”
第十一章 权衡利弊
一九0底,全国范围内已经全面铺开了县级换届工作。县一级将重新成立人民政府,取消革命委员会,实行党政分开的政体形式。
永明县玉平公社却在这个关键时候,刮起了一阵不安定的旋风。由邻近鱼湾大队的李家庄开始,马上就遍及了整个玉平公社的二十多个大队。
与此同时,县直机关的干部们,也从各个渠道获知了这一消息,议论纷纷:“这个鱼湾大队怎么搞的,还能生集体拿利润的小头、社员们个人却拿利润的大头这种怪事?这不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吗?这个大队的支书怎么这么糊涂?是不是他的党籍不想要了?拿国家、集体的利益,去讨群众的欢喜,这是一种什么工作作风?把国家和集体的利益又摆在什么地位了?”。这个消息也迅传到了县委领导的耳朵里。
“太不像话了!”军人出身的县委李书记火冒三丈,“鱼湾大队的那个支书,是叫马柳平的吧!这个人我见过几次,挺年轻的嘛。怎么胆子这么大?他是不是忘了他生活在那个国家了?现在是人民群众当家作主,可并不是要他把国家、集体的利益,拿去给社员们去讨好。这个人怎么回事,马上让县委办给玉平公社打个电话,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他犯的错误严重,马上先停职反省,再讨论他地党籍问题。”
这时县委副书记任力已离开永明县。升任为邻县、兰城县的县委书记;玉平公社的党委书记王三平,拟任新一届县人民政府的副县长,已被调回县城等待选举;永明县人民法院的院长文彬,被县委任命为玉平公社的党委书记(人们估计他的这次调动,与上一次县法院的工作人员在玉平公社鱼湾大队打人有关)。
文彬从县直机关被打到玉平公社,心里正苦恼不堪。突然接到县委办打来地电话,转达县委李书记的指示:迅调查鱼湾大队在近段时间生的事情。如现与社会上传说的一致,立即责令该大队负责人纠正。视其所犯错误的情节和认错态度。给予批评教育或停职检查等处分。并把调查结果和处理决定上报县委。
对鱼湾大队。文彬是印象很深的:如果没有生在鱼湾村地那次围攻事件,他这个县人民法院的院长,也许就不会这次被调到玉平公社来当这个书记。虽说级别不变,都是科局级。可县直机关和公社能一样吗?教训深刻啊。
一放下电话,他马上去叫住在隔壁的公社副书记胡云珍。他家是住在鱼湾大队的,应该了解一些情况。
胡云珍也正坐在办公室里呆。原指望公社书记王三平走了以后。现在的公社革委会主任被提拔成书记,他能当了公社主任就行了。可谁知道,县里又把这个法院的院长给“空降”下来。公社革委主任原地不动。他的希望也就一点也没有了。
可老胡同志自己也不想一想:他从大队的支书当了这个公社副书记,时间还不到一年。论年龄、学历、工作成绩,又一点也不占优势。即使破格提拔、重用,也轮不到你啊!这个人啊,总是贪心不足!
听见文彬书记叫他,胡云珍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县法院呆得好好的,你下来干什么?你要不下来,说不定我还能再上个台阶呢!难道你看见人家王三平、任力都从这上了副县级领导。也来做这个梦?呸,看你家祖坟里。埋进去个副县级没有?那可是以前的七品朝廷命官呢!是个人就能当吗?瞧你在法院管地都是些什么人?出来对老百姓不是打,就是捆!上次就因为你们法院的打人。闹得我都在鱼湾下不了台!我胡云珍在鱼湾大队几十年了,什么时候丢过这个人?真是个扫帚星!不管在哪遇到你,我都倒霉!这次你叫我,肯定又没好事。
果然,胡云珍听完文彬转达县委李书记地指示就火了:“都是啥球的人咧!就见不得人家马柳平做工作嘛!有本事,他们也办个公司,让大队地社员们富起来。日怪哩,社员们穷得都饿死了。他们这些当领导的,脸上就光彩?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自己不好好做工作;人家做出点成绩,他就眼红!四处造谣、翻老婆舌头。做球的些甚营生?还像个党员干部吗?还丢党的人咧。县委咋啦?县委也要讲理。这个事情,我从头到尾,都清清楚楚的!马柳平做的没有一点点错,给咱公社、给全县立了大功哩。应该建议县委给他张奖状,好好表扬一下人家后生。我胡云珍一般不服气人,可马柳平这后生我服气。支部书记的位置上,我坐了十来年,做了地工作,还不如人家后生几个月做的多记,你刚来,不了解情况!你可不敢跟上疯子扬土土。小心全公社地社员们,把咱这公社也给拆了。这种事,咱们可是都有过教训的。”
文彬刚问了几句,还没从胡云珍嘴听到一句有关鱼湾大队谣言的情况,就被胡云珍夹枪带棍的来了一顿,最后还隐约点到了他们法院上次出的丑事。好像要调查这件事,是他文彬的主谋!是他这个原来的法院院长、现任的玉平公社党委书记,专门和鱼湾大队、马柳平过不去似的!真是背时。
这事情还没开始调查,公社班子里的意见就统一不起来。还有一个副书记、革委会主任,前半年就请了病假不上班。胡云珍又是本地人,离了他还真不行。
文彬只好好语好言,先打劝了他半天。待胡云珍的火气小了一点后,才从他嘴里知道一些情况。也就是社员们一颗鸡蛋多挣五分钱,大队的公司挣三分的问题。并没有人们传说中的那么严重。文彬也稍微放心了。今年运气不顺,可不敢刚到玉平公社,就再出什么漏子。待公社文彬这做出下一步的安排,
在村里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是胡云珍打他们鱼I上班的那个职工,先传回来的消息。胡云珍和那个在粮站上班的职工家住鱼湾,贸易公司所收购的鸡蛋当然也有他们家的,现在还没怎么多挣几个钱。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这时的大队支书、大队马柳平被人整下来。
胡云珍是打死也不会再回去兼支书的。在公社当领导的感党,比在大队和那一伙社员们瞎混,要好得多。也不用操哪么多闲心。有了什么事,下面的大队支书、大队长先顶着,自己是不用亲自上阵打冲锋的。干得好了,这里面也有自己的功劳;干得不好,那就谁干了有谁顶着,也没自己的什么责任。当真是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每天喝点茶水,看会报纸,下几盘棋,吹一会牛。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啊!
却说马柳平刚接到胡云珍送来的信,也吓得惊惶失措了几天,就等着上面县里、公社来人调查。可等了几天,也不见动静。却等来了计划生育的紧急任务,忙得就把这事也给忘了。今天有了点时间,吴永成问起公司挣了多少钱,才又想起这个茬来。拉着吴永成问怎么对待这件事。
“这件事情嘛,说大不大也不小”。吴永成听他三姐夫马柳平说完事情的始末,沉吟着回答:“就看县里的领导是什么态度。说好一点。你这是关心、爱护大队地社员们,能时刻把他们的疾苦放在心上;说得不好一点,就是胡云珍他们给你捎回来的活,你是在挖社会主义墙角,讨好鱼湾的社员们,这一条罪名也能给你安到头上。三姐夫,你还别把这件事看成小事,咱们真得好好想个办法”!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五儿。”三姐吴永霞不以为然:“你三姐夫这是在给大队的社员们办好事,又不是他自己贪污了。你可别吓唬你三姐夫,他可胆子小。这些都是你那次暑假开学时,教给他的呀!”
吴永成这时才想起,这个社员每个鸡蛋挣五分,公司挣三分钱的主意。还是自己当时给他出地呢。也怨自己,当时光顾了想着怎么能展、扩大这个贸易公司,充分调动起广大社员们的积极性,就一时忘记了现在这个时代的特殊性了。还是考虑得不周到啊。
现在的社会,从上到下,还有相当多的干部,极“左”思想还是特别严重。虽然口头上念着“解放思想,大胆开拓”,和报纸上念的调调一个样。可自己地周围,一出现什么新生事物。几十年来深藏在骨子里的极“左”观念就马上抬头。戴上极“左”的眼镜先审视一番,不合规矩。马上就定为异端邪说。大帽子、大棍子接踵而至,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君不见光一个姓“社”、姓“资”的理论问题,全国几十家大型报纸、刊物就争辩了多长时间!本来纯粹的一个学术性问题讨论,有一些文章的作者,还是受到了莫名其妙的一些打击、排挤。当时也是号称“百齐放,百家争鸣”的。
这种事情,既然露出了苗头,就不得不防。要是再让三姐夫马柳平,在这种事情上栽一个跟头。那他吴永成不是白白穿越回来了吗?他是人,又不是一头不长记性的猪?更何况这个主意。还是给他人家马柳平同志出的,这娄子他不想法来堵,让谁堵啊?
“没事,三姐夫,你不用担心什么。这还是一件好事呢!”吴永成先给马柳平吃了一颗宽心丸,“这能让你在全大队地社员们心里,威信会更高。”
“哪有这样的好事。”马柳平自己也细细思谋着,这事情自己是有些做得太过份了。前几年社员们家里多喂几只鸡、猪什么地,还被说成是“资本主义的尾巴”。虽说这两年政策放宽了,可谁也没干过像自己整地这种事情呀。自己当时也是头脑一热,听了小舅子的话,也没往深里再想一想。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年轻,哪经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呀。也怨自己不长脑子,以前听他的话一帆风顺的,都养成习惯了。
唉!马柳平不由得出了一声长叹,头搭拉了下来。
“真的,三姐夫,真的这是一件好事。”吴永成见马柳平地情绪一下子跌到了谷底,连忙施展他擅长的“说”、“绕”功夫:“说”是他作为一个老文秘人员地底功。“绕”是多少年乡镇工作,和农民们斗智斗勇练出来的。
“你听我给你细细说一说。刚开始咱不用那个办法,大队的社员们也不一定就会相信咱们大队开的公司。只有让他们吃到了利,他们才会好好地干。现在既然上头不让这么干,那咱们就把这个大小比例再倒过来,大队喇叭上要好好说一说,这是上面领导的意思。就是县里、公社下来人,咱们也马上改正过来了。上级领导肯定会表扬你知错就改。你让一些队长们,在下面悄悄给社员们好好讲一讲,这都是咱大队的社员们自己出去到处瞎说,才惹出的麻烦!他们要不是到处乱说,其它大队的社员和公社、县里的领导又怎么能知道呢?告诉他们,有些事情是能做不能说的!咱鱼湾大队的社员挣了这么多钱,其它大队的人肯定要眼红啊!人们就会说都是一个县、一个公社的,凭什么他们就应该比鱼湾大队的社员们穷?县里和公社的领导也要全面考虑啊,总不能光让你鱼湾大队一家活吧!告诉他们,以后活可以多干点,话绝对要少说!特别是咱们大队的公司才刚起步,现在可经受不住一点磕磕碰碰。这可是咱鱼湾大队全体社员们的饭碗。要好好地捧着它,不敢让人打碎了。”
第十二章 不受欢迎的调查组
两天后,永明县玉平公社的公社书记文彬,亲自带着三个人来到了鱼湾大队,调查、了解在这一段时间,社会上流传的关于鱼湾大队生的社员们拿利润的大头、集体只拿小头的事情。这件事是县委的李书记亲自批示的、几天后马上要结果的。作为玉平公社党委书记的文彬,可不敢掉以轻心。他到了玉平公社党委书记的位置上才几天,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让县里的领导们对他有了坏影响。
文彬这次出来特别慎重。来到鱼湾大队他只带了一名公社革委员副主任、办公室的一名工作人员。临出来时,胡云珍说:因为他是鱼湾大队原来的支部书记,现在家还住在鱼湾大队。为了避嫌,就提出不参加这次的调查。文彬原来也是这个想法,见他自己提出来,正对了自己的心思。也就再没有勉强让他参加。
一到鱼湾大队办公室,文彬亲自和大队的其它干部个别谈话,了解事情的真相。他原以为现在出了这种事情,大队的干部们,说不定把责任都推在马柳平的身上。毕竟你马柳平是大队的支书,又兼的大队的大队长。现在大队出了这种事情,你不抗,谁抗?!
出人意料的是,所有的大队干部像商量过似的,一口咬定:当时大队定这个一颗鸡蛋社员多挣五分钱、大队公司挣三分钱,不是马柳平地主意。是大队全体干部一致同意、马柳平当初一个人反对而通过的。与马柳平没有一点关系。反倒是在这几天。听到了社会上的一些谣言后,马柳平当机立断,召开了大队全部干部会议,马上把原来定的大、小比例给倒了过来。并且他们还拿出那天晚上,大队干部开会时所做的会议记录。
不错,这些大队干部事前还真的商量过。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为了保护马柳平。不让他在这次波动中,受到任何的冲击。他们认为只要保住了马柳平。就是保住了鱼湾大队刚养地这只会下金蛋的母鸡鱼湾农工商贸易公司;也保住了鱼湾大队、全体社员们刚过上的好日子。除了马柳平,换作任何一个干部上去,这个公司肯定是难以再正常运转下去的。这不,马柳平请来的总顾问薛红,今天就躲在家里,连公司也不来了。大有马柳平一倒霉、他就马上拔腿走人之势。
玉平公社革委家里去调查。遇到的一律是冷眼、仇视;更多人只会说三个字:“不知道”。
有几个年轻的二杆子后生,始终跟在这两个人的后面,他俩进户调查,他们陪同;他俩出门,他们相随。不时还指桑骂槐:“那里来的两条野狗,主人也不管一管。在村里乱跑、咬了人咋办?好不容易咱们刚吃上一口饱饭,让野狗再咬上一口,就太不划算了!”
到了晌午饭时,一个干部跑回来汇报:公社这三位领导的晌午饭派不下去。把饭派到了谁家,都说今天忙得顾不上给公社的领导做饭。
这时。文彬正和马柳平几个干部们瞎拉呱,听出去派饭的队干部一说这情况。尴尬的对马柳平说:“看来,我这个人和你们鱼湾大队没有缘分。来了两次。都是不受欢迎地人啊!”
马柳平也被今天全体大队干部和社员们对自己的,深深感动了。但还是假装恼火地说:“都是些啥球地人?公社的领导们,平常也难得来咱大队几次。再忙,还能顾不上给领导做饭?没调少教地,一点礼训也没有记,你不要见怪。村里的社员们没文化。他们这是朝我火哩!嫌我前几天,把大队以前定的大、小比例,又给翻过来了。不是冲你们。你不要误会。”
“没关系,没关系!”文彬含笑摇了摇手:“柳平。这次你做得很好!谁拿大头、谁拿小头,这是个原则性的问题。在原则问题上,我们党员干部,是坚决不能随大流的。不要怕当少数派。真理有时是在少数人手里的。**他老人家,在以前的战争时期,不是也当过少数派吗?不要怕得罪人。该坚持的原则,一定要坚持!有公社党委和县委给你撑腰,你把腰杆挺起来。回去我就把这个情况,马上汇报县委李书记。他可是很关心你地成长的。不错,这一次,你没让组织上对你失望。”
文彬不愧是科局级领导当了多少年,这官场话说得滴水不露,听了还让人心里还觉得暖洋洋地。
“我懂个啥哩!这都是组织上对我培养的结果。”马柳平谦虚地连忙摆手:“我文化浅,政治水平低,以后还要靠文书记好好指导、帮助我的工作。我刚参加工作,入党也才一年多。工作上、思想上还很不成熟。组织上又这么信任我,把鱼湾村这么大的摊子,压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也感到有gt;继续当我的企业管理员吧!这鱼湾大队的支书、大队长,请组织上重新考虑一下,选一个有能力的人来干,行吗?”
这马柳平的成长也够快的,一个从两年前还在地里捣土疙瘩的农民,到了公社上班还不到一年,官场上的套话就学了不少。现在还用起了“以退为进”的政治策略。
还不待公社书记文彬开口说什么,旁边的几个大队干部先不干了。
“柳平,你胡说些啥哩!”来有老汉资格最老,先抢得开了腔:“年轻后生家,你所说话也不过过脑子(动脑筋)。你现在扔下这一摊子,让谁来接?谁又能接得起这一摊子?就大队办公室眼前站的这几个人?你问一问,他们谁敢接手咱鱼湾大队的支书、大队长这个位位?”,来有的目光,在屋里几个大队干部的身上过了一遭,看到谁,谁赶紧摇头、摆手。
有的干脆说:“咱哪是哪块料子,要让咱扶朝,咱继续跟着跑个腿什么的。马书记要
不干了,咱也赶紧回家,摆弄鸡蛋挣两个钱去。要I不懂的领导,跟着还憋气呢!”
“马书记下了台,这大队的贸易公司都快倒塌了,你还想摆弄你的鸡蛋挣两个钱?你梦里挣回了家,也只能让你婆姨,摆弄你的那两颗‘鸡蛋’了。钱是一个也挣到!白摆弄!还想挣两个钱呢?!”
“不是我来有老汉摆老资格,我也快六十岁的人了。在咱鱼湾大队班子里,厮守了三、四十年。”来有老汉说着说着,有些激动了,“不怕他们以前的那些老支书、老队长们站在我跟前,我也敢说:他们几十年做了的,还不如你马柳平半年做得好。就是从咱大队唯一出去、高升了的胡云珍,他也不如马柳平干的这两下。不怕他现在是公社的副书记,呶是公社的领导哩。”
“可不敢这么说,可不敢这么说,”马柳平有些慌神了,这次他可是真的开始谦虚了。就凭自己的两刷子,要不是有个大学生小舅子,在他后面出谋划策,打死他也想不出这些点子,也做不出这些事来。更不可能从一个种地的农民当了公社的国家干部,还兼了鱼湾大队的一、二把手。他还真没想到,这坏事还就真变成好事了。他在鱼湾大队的干部和社员心里,都快成了神哩!!竟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不可替代者!
还真应验了吴永成前两天说地那些话。他对这个小舅子是越来越崇拜了。以前的一点怨怒之心。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来有老汉说的对着哩,你要是不做了,我们几个活宝,谁的脑大、敢做?估计还没做上几天,就让全大队社员们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你说的这还不严重!怕是回了家,你婆姨也要和你分开睡哩!你有人家马书记的那两刷子?你能让大队的社员们挣上那么多钱?看你地那脑水吧……”
其它的大队干部们也你一言,我一语地开了腔。
马柳平的眼睛有些潮润了。他还真没想到,自己才刚给村里社员们做了一点点事。现在外面的社会上。又是风言的,大队的干部、群众竟然这么他。
文彬拍了拍马柳平地肩膀:“看见了吧,这都是大家对你的信任。柳平,这件事你也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外面社会上流传的那些,都是些谣言。是有些别有用心的人,眼红你们大队做出的成绩。给你们下绊子、上眼药,不要管他!县委的领导、公社党委你,好好干吧!你们大队的这个贸易公司,不光要把鱼湾大队的社员们扶起来,还要把李家、西坡,甚至全社的二十几个大队,都拉帮着富起来呢!柳平,你能做到这一点,咱玉平公社党委,给你向县委请功。你就是咱玉平公社的大功臣!!好了。饭,我们就不吃了。饿一、两顿也没事。”
“哪能不吃饭呢!”马柳平急忙留客:“到我家去是不合适。下来调查我,我得先避这个嫌。不然对文书记你们不好。这样吧,来有,你带文书记他们,去你家吃一顿。你可不敢说也忙得顾不上啊!这件事情又没有人家公社领导地什么事,都是外面的造谣。调查清楚了记还是很咱们地。”
“对、对、对,不管什么时候,我和公社党委。坚决你们!”文彬连忙表态。
来有老汉不情愿地领着他们走出了大队的办公室。
大队门口围着一群鱼湾地社员们。
寒冬腊月,冻得人们把手都笼在袖子里。鼻子上挂着两条清鼻涕,不时吸溜一下。但大家谁也没要离开的意思,眼瞅瞅地盯着大队的院里。
人们见来有领着三个公社的人出了大队,朝他家的方向走去。
十来个七、八岁的小孩们,跟在来有他们的后面,一边拍手,一边喊:“来有是个大叛徒,来有是个卖国贼……”
气得来有老汉转身,就骂:“你爹才是大叛徒!你妈才是卖国贼!这帮少调没教的龟孙子们,你们大人死绝了,敢这么骂我老汉!”边骂边蹲下身子,想从地上抠起什么,砸狗日地们一下。可冻天冻地的,什么也没抠起。老汉直起身来,手虚晃了一下:“砸死你们这些小狗日地。”
小孩们吓得一哄而散,跑到老远,转身又是一阵有节奏的大骂:“来有是个大叛徒,来有是个卖国贼……”
“走吧!”,文彬书记拍了拍来有老汉:“他们是在骂我们哩,和你没有关系。瞧今天事情闹的,上你家吃一顿饭,还让你老汉受这么大的委屈。都是我们连累了你。还是你们村的胡云珍、咱们公社的胡书记有头脑啊!晓得今天下来,肯定不会受欢迎。说是要避嫌,躲着连自己的家也不回来了。真是个能人啊!”
“你才知道啊!”来有老汉拍了拍手上的土,其实一点也没沾上,不过是掩饰一下自己气愤的心态:“我和他厮守了多少年,那小子鬼着呢!你小心他把你卖了、你还帮着他高高兴兴地点钱哩!!别看现在公社里,你是一把手,正书记,他还只是个副书记。”来有老汉至今也没有忘记了:上次法院的人,被大队的社员们围在李三虎家时,胡云珍当时当着院子里哪么多社员的面骂他。胡云珍!当时院里还有不少外大队的社员呢。虽然,他后来到家里给老汉道了歉,说了好话。可不管甚时候想起来,来有老汉就气得心里一阵阵绞痛:当了三、四十年的干部,还从来没有在哪么多人的面前,被骂过。就是县里、公社的领导们下来,哪一个对他老汉不是不笑不说话。没想到胡云珍你小子,就甚也敢做?哼,这里面还有法院的人惹的事呢,要不是他们……
第十三章 扩展
“五儿、五儿。”吴永成的三姐夫马柳平,现任永明县玉平公社的企业管理员,兼鱼湾大队的支书、大队长马柳平同志,不顾刚才在鱼湾大队办公室的形象,现在急急忙忙地跑到他的老丈人家里。才进大门,在院子里,就大呼小叫上了。
吴永成和他的爹、妈,还有他三姐吴永霞,正坐在炕上,刚端起碗,准备吃晌午饭。被马柳平几声大嗓门的喊叫都吓了一跳。
吴永霞的脸色“刷”的一下,马上就变得苍白了。她挪动着不灵便的身子,想从炕上站起来:“五儿、五儿,爹、妈,柳平是不是出啥大事了,怎么叫得这么可怜?是不是人家县里公安局、法院的来要抓他?!你们快扶我起来、快扶我起来。咱们出去看一是怎么回事?”,说着、说着,话里就带上哭腔了。
这两天,因为马柳平一直在外边忙计划生育,也顾不上照应吴永霞。吴永霞也干脆就住在了她的娘家。反正两家也就只隔着一堵墙。这样也便于两头照应。
还不待屋里的吴永成他们作出什么反应。屋门“咣”的一声,便被马柳平兴冲冲地推开了:“五儿、五儿,你真是个神仙,怎么什么事情也能算个正着。”
三姐吴永霞哭着,挪到炕前:“柳平、柳平,是不是县里公安局的、法院地人要来抓你了?啊?不怕。有我们大家在哩,咱不怕他们!县里的,县里的咋了?!他们也得讲个道哩是不是?想抓人就抓人呀!你扶我起来,咱和他们讲理去”。
吴永霞的几句话,把马柳平倒说得愣住了:“谁要来抓我了,永霞?人在哪?我又没干什么犯法的事?他们凭什么抓我,我怎不知道?”
“那你干吗这么慌里慌张的,不是他们要来抓你吗?”吴永霞自己也有些弄不明白了。现在看马柳平的这个样子。也不像有人要抓他呀!
“嘿,你说什么呢,大惊小怪的!你把我都吓了一跳。”马柳平抹了把头上吓出地冷汗,“我是说,今天公社的文书记他们来咱们村里调查,你猜怎么着?后来的结果。和咱五儿前两天说的一模一样!大队的干部和社员们都挺我的。公社地文书记还表扬了我,说我坚持原则,敢于改正错误;还说什么,真理有时候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不要怕当少数派!**他老人家在战争时期,就当过少数派。还说让我不要怕,有县里和公社的领导们给我撑着腰、腰”马柳平激动得说得太快,一口气没倒上来,被自己的话给噎住了!噎得他的两只眼睛直往上翻。
吴永成的母亲急忙给他到了一杯热水,“来,坐到炕上慢慢说。又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先喝口水。喘口气!”
马柳平红着脸,接过老丈母给倒的水。放在炕沿上。吴永霞心疼得给他轻轻地拍打着后背、顺气。
吴永成看着兴奋过度的马柳平,心想:看来今天的事情一切还顺利。没有出多大的岔子。
咱们地农民兄弟们就是这样。只要你给他一点点的好处,他就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你!古往今来,他们永远就是这样。
马柳平喝了口水,歇了一会,接着说:“当时我就给文书记说,我要回公社去上班,不在咱大队干这个支部书记和大队长了。”
“不是吧,你真地不在咱村里干了?公社的文书记同意了吗?”吴永成地妈妈着急地问。
“哪呀。我也只是就那么跟他说一下他是个什么意思?”马柳平狡黯地眨了眨眼睛,“要是让公社的领导让我回去。就说明公社的领导已经不信任咱了,咱当然不能再在村里继续干了。那咱就回公社,安安心心地上咱的班,当我的社队企业办公室主任,每月挣国家的那三十多块钱;要是文书记不让咱回去,还要我继续兼这个支部书记、大队长,那就能证明了领导还是像以前一样的重视咱,咱就要接着给人家好好地干!”
“那文书记怎么说?”吴永霞着急地拉了拉马柳平的袖子。
“你别打岔呀,听我慢慢地给你说。你比我还性子急呢!”马柳平这时倒卖起了关子!
吴永成饶有兴趣地看着家里众人地各自神情。到底是亲情相连呀,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家里就生了一悲、一喜地两幕活话剧。只有老爹还是不吭不哈地蹲在炕上,不紧不慢地吸着他的旱烟。
尽管家里这两年有了一些钱。三个女婿平时也挺孝敬的。隔一段时间,就给他送来一条纸烟。可他说习惯了抽这个旱烟。吸不惯那个纸烟。其实大家都清楚,那是他舍不得吸纸烟。众人给了他的那些纸烟,他都存起来。等到家里来了客人时,他再拿出来给客人吸。
大家都理解,老人们以前穷怕了。现在的日子,虽然比以前好多了。但老人还是保持着从前十分节俭的习惯。
不过他倒不反对吴永成吸烟。隔几天还塞给他两盒,让他装在身上,在外面应酬人。吴永成过了今年,也就十九岁了。是个大人了。不抽烟,会被村里的人看不起的。知识分子嘛,哪有不抽烟的?人家电影上都是这么演的:官越大(不管好人,还是坏人)、学问越深,吸烟就越厉害。人家大人物思考什么问题,那纸烟都是一根接着一根抽的。旁边放着的烟灰缸里,都是满满的烟**!老百姓们信这个。
“我当时啊,一说要回公社去上班记就着急了,他一个劲地劝我要好好干!不仅要把咱鱼湾大队搞好。还要让咱的这个农工商贸易公司,好好地展。最好是把附近的几个村,也拉帮着让他们早点富起来。五儿,你说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干?怎么才能把咱的贸易公司再继续扩大?人家文书记说,将来我要是能把咱公社的二十几个大队,都拉着
还要给我向县委请功呢!我到了那个时侯,就是咱公臣!”马柳平说得这儿,又兴奋了起来。他仿佛看见了鱼湾大队农工商贸易公司,一下子就壮大起来。他站在公司金壁辉煌的大门前,正准备迎接县里给他送来的立功大喜报呢!
“咱们大队的贸易公司要想壮大、扩展,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吴永成看着他三姐夫马柳平急于求成的样子,先给他泼了一点冷水,让他清醒一下。不能让他兴奋过度,盲目扩大公司的规模,再生出别的事端来,“这个事情急不得,得一步、一步慢慢地来。欲则不达。大快了,对公司的展不好,对社员们也不好。今天的这个事情就是一个教训。”
马柳平见小舅子说得这么严肃,头脑也稍微冷静了一点:“好,你说,我听你的。咱不急,咱慢慢得一步一步来”。
吴永成把碗筷放在桌子上。细细地考虑着。唉,看来今天这顿晌午饭,是好吃不成了。
“这个第一嘛,咱先得提高咱鱼湾大队的知名度。起码得在短时间里,让全地区、全县都知道,永明县玉平公社有个叫鱼湾的大队。”吴永成想了一会,才对马柳平一字一句地说。
“知名度,什么是知名度?怎么提高呀?要提高到多少度?”面对这个新名词,马柳平有些傻眼了。看来自己还是差地太多。小舅子才说了一个词,就把自己给弄住了。又不是开酒厂,还搞什么度,0度还是5度。
“这个知名度,不是要提高多少度,就是要让大家都知道。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什么乱七八糟,又不是喝酒,还搞出个多少度。可一时半会。具体怎么解释,自己也给他说不清。吴永成只好说了个大概意思,就接着往下说:“打个比方,北京饲料营养研究所不是在咱这儿搞了个试验基地吗?咱就做一个大大的牌子,上面写:北京市饲料营养研究所鱼湾基地。过几天,我再给咱写篇报道。就说这个基地挂牌成立以后,取得了什么、什么的成绩,往省报、地区报都寄上一封。要是报上给咱们表了,大家不就都知道有个鱼湾大队了。”
“噢,你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马柳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就是胡编乱造给咱吹,把咱大队吹出去了,全省,全地区也就知道咱永明县玉平公社有个鱼湾大队。鱼湾大队还有个农工商贸易公司。这我懂。不就是吹牛皮嘛!你就负责给咱们使劲地吹。”
“什么叫胡编乱造、吹呀?”吴永成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宣传,懂吗?只有通过宣传。才能提高咱公司的知名度。人家别的公司,才上门来和咱做生意。是有事实根据的宣传。和不着边沿的吹牛,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要吹。你自己吹去!你劲比我大,吹得也远!”
真是地,什么素质啊,看来人的改变,并不是给他戴上一顶符合新潮流的帽子,就能一下改变他的气质的。这素质的提高,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到地。冰冻三尺呀!
“不是吹,是报道。对,是报道。我这张臭嘴说错了。你接着给咱说第二吧。”马柳平有些讨好地小舅子吴永成说。也难怪人家生气。虽说是个小舅子。可人家好歹是个大学生啊!这两年自己的这一切,可以说离不开小舅子的帮助,自己却说人家是吹牛,谁不听了不生气啊?!得赶紧哄着点。
吴永成也没计较那些,毕竟都是自家的亲人,不看马柳平的面子,也得照顾三姐吴永霞的脸呀。
“第二点嘛,”吴永成一边想,一边说:“就是进一步号召更多的社员们养鸡,过两个月,咱的鸡蛋肯定不够用。光咱们一个村的鸡蛋,肯定供不上做那些腌蛋。你可以考虑附近的那几个大队。鸡仔嘛,由他们自己负责。咱只负责给他们垫资,提供饲料,咱地蚯蚓繁殖厂应该规模不小了,可以给他们提供蚯蚓原种和技术指导。等回收鸡蛋时,再扣除这部分费用。这样呢,一来可以解决咱们公司以后鸡蛋原料紧张的问题,二来也可以完成今天文书记给你下达地那个任务拉帮着其它几个大队也富起来。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对、对,这是个好办法。我正愁咱们地鸡蛋,过几个月就赶不上用了呢。这下就解决了大问题啦。嗯捎带着把文书记给布置的任务也完成了,好办法,办法啊。”
马柳平又有些得意忘形了,激动得一挥手,“啪”的一声,把老丈母给他放在炕沿上的一杯水打掉了,杯子摔到地上,来了个清脆的一响,接着是四分五裂。
马柳平尴尬地笑着,看着地上的杯子。
“好兆头,岁岁(碎碎)平安。”一直不出气的吴永成老爹,这时开腔给三女婿马柳平解了围。
“对、对,岁岁平安”马柳平的老丈母也赶快附和着。
“咱们还要注意保密和质量地问题,腌蛋的关键技术,必须掌握在咱们公司地几个人手里。社员们有知道的,要特别嘱咐千万不敢泄露;质量问题最关键:就是该腌多长时间,绝对不能减少一天。要不,真的会生亚硝酸盐中毒事件。出了人命,那可是谁也承担不起的事。千万要小心。搞砸了,大家的饭碗也就碎了。这可不像刚才掉在地上的那个杯子,哪么简单。”吴永这几句强调得特别严肃。的确是人命关天,这可不敢儿戏。”咱村里不是买回来了一辆解放牌汽车吗?送货、拉砖、拉炭,外出揽活跑运输,千万不敢让车停下。咱们公司要展、壮大、这车的功劳将来可大呢!不能把车老停在大队的院子里,等着人家货主上门来求咱。做生意要主动……”
第十四章 变化?
吴永成一口气给他的三姐夫马柳平,讲了如何壮大、展大队贸易公司的几点想法。鱼湾大队农工商贸易公司的总经理马柳平同志,听得似懂非懂。
吴永成说完后,问他三姐夫:“我说的这些,你都能听懂”
马柳平连连点头:“能听懂,能听懂!”
可细细一品味,又好像什么东西也没记住。
马柳平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就是你说的太快,我一句也没记住。嘿嘿,你重说一遍。说得慢一点,我去拿个纸和笔,先记一下。记下来我慢慢理解!”
倒!
吴永成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的这位三姐夫公社的国家干部、现任鱼湾大队的支部书记和大队长马柳平同志!怎么说,他当了大队主要干部也一年多了,到了公社也多半年了!怎么连个笔记本、钢笔,随身也不装一个啊!你的脑瓜子的记性就那么好?什么事情也能记住?不过,话又的说回来:这也是农民同志的一贯习性。也不能这么怨他!社员们平时也不用着这些东西。拿惯了铁、锄头的大手,再重新捏起那杆细细的笔,总是觉得不怎么得劲!
虽然马柳平现在的身份是变了,可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新的角色。他的思维、习惯,现在都还是当社员的时候、跟上生产队地里干活地老习惯!
没办法。时间长了,他自己也能学会这些。这一套,不用人教,也学得快。他的那一套官腔、套话,就是“自学”的,谁也没有教他呀!
真是的,该学的不好好学,不该学的。倒是无师自通。这位马柳平同志,几年后可千万不敢变成一个不干实事、只会在官场上下功夫的老油条啊。
吴永成从炕上跳下来,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个小笔记本和一支笔,放到了桌上:“三姐夫,你以后随身就带上个本本和笔。要不你将来要处理地事情。会越来越多。光凭你的脑子记,是远远不够的!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误了大事。”
马柳平讪笑着:“是啊,是啊,应该带一个。可我老是忘记。大队、公司这两摊子的事情,把我忙得觉也睡不好、公司要是再扩大了,还不得把我忙死啊!五儿,前年你要是不考上那个北京的什么大学,就好了。那你就可以留在村里,没事的时候。能帮帮我地忙!我也轻松多了,就不用像现在这么累了!可现在唉!你是个大学生了。又怎么会看得上咱鱼湾的一个大队干部的位位呢!”
吴永成听了他三姐夫马柳平的这番话,怎么越品越不是个味!这到底是谁帮谁呀?!
刚才吴永成还在想到了什么时候、马柳平同志才能改掉他身上那些农民的不良习气、尽快进入现在的角色呢。现在还不到一分钟的功夫。人家自己就学会了。这些话说得还是那么的自然!脸上的神色,也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说话地语也十分流畅,不带一点停顿的。
这人地变化怎就哪么快呢?!马柳平同志刚才进门来的时候,对吴永成这个参谋,还是满脸地虔诚呀!满腔的毕恭毕敬啊!!真是琢磨不透!这个环境对人的影响,它也太大了
吴永成无奈地看着他的这位三姐夫同志,又重新把他刚才说过的那几个办法,从第一点开始。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在中间,细想着又完善了一些细节问题。
这时候吴永成的母亲。见他们要谈正经事情,已经把饭桌上的碗筷,都收了下来。
马柳平爬在炕上的小饭桌上,嘴里重复着吴永成地每一句话,认认真真地往笔记本上抄。
不错!吴永成盯着马柳平一笔一划写下的那几个字,心想:马柳平同志扔下课本、不提笔,也快十年了。可在学校里老师教给他地那些东西,还都没忘记!大部分字,还写得蛮像哪么一回事。只是一段话的中间,出现了几个错别字。吴永成也懒得纠正他。反正他写下的东西,是他自己看。只要他自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行了。
“五儿,你的这钢笔不行。是几毛钱买的那种便宜货吧?”马柳平抄完,轻蔑地把吴永成递给他用的那支钢笔,扔在桌子上:“过几天,等我去省城办事的时候,掏上几块钱,给你买杆好一点的!要不,你们大学里的那些同学,人家大部分都是**,都是有钱人家!看见你用的这种钢笔,要笑话你的。咱现在可不比以前了。你也不用那么小气!咱现在有钱了!!哎,有些话说出来,也不怕现在你笑话:记得那一年,你放了寒假没回家,留在北京过的年。临走的时候,你的三姐给了你五百块钱。我当时嘴上没说什么,也挺愿意的。就是你三姐那会跟我说的:要不是你有办法,想出那什么、用蚯蚓喂鸡和喂猪,我们也不能在几个月的时间,就挣了三千多块钱。可是钱掏出去了,心里的哪个难受呀,那简直就像割我的肉!五百块钱呀,一个国家干部、就像我现在在公社的这个样子,干一年,也不过才能领到国家给的四百多块钱呀!而当时村里的社员们,在地里好好地动弹上三年,那也挣不下哪么多钱哪。这是真话,掏出那五百块钱,真是掏得我心疼啊。”
“瞧你那没出息的劲儿。一年多了,你还记得你的那五百块钱呀!没有我家五儿,你那会连五毛钱也别想挣到!!”三姐吴永霞笑着打了马柳平一下。
全家人都笑了起来。
“不是,不是,我那能后悔给五儿那五百块钱!我就是现在给五儿讲一下,咱们现在的情况,和以前都大不一样了。”马柳平急忙辨白:“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们别打岔。想一想以前,看一看现在,我真是太高兴了!一下子,就想说好多话。你们大家都知道,我马柳平同志,平时是不爱多说话的!”想说你就
也不拦着你!”吴永成的妈妈疼爱地看着她的三女婿
她的三个女婿中,她最疼这个三女婿!现在就数这个三女婿马柳平,最有出息。以前没当干部时,家里有什么话,都是他照应着。有事也不用叫他,自己就跑来了!脏活、累活抢着干。
自从到了公社、吃了国家的饭后,有些忙了,这个三女婿还抽空隔几天,就跑来找活干。担水、劈柴、买炭,人家后生都承包了!比自家的五儿照应家里,还要照料的好。
人常说:女婿能顶半个儿。这马柳平和五儿比起来,简直能顶一个半儿。
老百姓爱说一句话:丈母娘亲女婿,如同狼咬住不松口!吴永成的妈妈,现在看见马柳平,就是这种感觉。
她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摸着马柳平的头说:“我娃有甚话慢慢说,婶婶就爱听我娃说话。”
这儿当地的风俗,女婿称呼丈人、丈母为伯、大娘和叔、婶。
“妈,你说得肉麻不肉麻啊,柳平都是快当爹的人了,你怎么还摸他的头,叫什么‘我娃、我娃’的,真难听!”三姐吴永霞不满地提出了抗议。
“快当爹咋了,就是他当了爷爷,在我的眼里,他还是个娃!就你这个鬼女子歪理多。”吴永成的妈妈亲热地骂了三女子吴永霞一句。
“就是。就是,我将来就是当了爷爷,有了孙子,在婶地眼里,我还是个娃!”马柳平高兴地回应。他接着又说:“五儿,你那一年从北京过完年,回来后,我听你三姐说。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你就花了一千多块钱,还借了人家女同学们的钱。当时把我吓得差点给爬下:我的乖乖呀!那是一千多块钱呀!就是你大学毕业以后,你三年挣的工资,也没有这么多呀。心里直骂你:怎么咱们一家人,都是省吃俭用、小气得要命!咋就出了你这么一个贩家子呀!
现在咱条件好了。有钱了!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家里的钱不够,找你三姐夫要。咱现在不靠国家每月给的哪一点钱,日子过得也没问题!我粗粗地算了一下,光咱今年窑场、喂鸡和养猪挣得钱,比他们几十个国家干部,一年还挣的多。你就使劲地给咱花。花了咱还能再挣!”
吴永成看着眼前地马柳平,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这还是以前自己所认识的那个马柳平吗?这变化也太大了!
以前的马柳平朴实、细心、不善于言辞,甚至性格有些稍微的内向。见了人,也只是微微一笑。连句寒喧话,也舍不得说一句。以至于刚和他打交道的人。都觉得这个后生有些死相(木讷),不精干。
在上一次。吴永成和他们相跟着去sx地晋东南地区张庄大队,考察那儿的喷灌工程时,马柳平的变化还没有这么大呀。怎么才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就成了这个样啊?
也可能是大队这半年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让马柳平同志一下子无所适从了吧?如果真是这种情况的话,那就不是些什么问题了。估计过上一段时间,他也就能适应这个巨变后的环境了。
但愿是这种情况吧!
吴永成实在不愿意把他三姐夫马柳平今天的一反常态。想到别的地方去。因为从根本上来说,马柳平以前也没有多少的恶习。就连这几年。每到逢年过节,村里地年轻人总爱聚在一起,打个扑克“三打一”、“打百分”赢几根烟之类的活动,他也从来不参与。别人三缺一拉他充个角儿,他总是笑着躲得远远地。平时又是烟不抽、酒不喝、不串门子、不赌博,属于典型的好男人之列。
村里地不少婆姨们,经常在吴永成的母亲和三姐吴永霞的面前夸奖他:“你家的柳平,简直就是前世的大善人转世,坏毛病咋就在他身上一点也见不到呢!”
三姐吴永霞也以马柳平为自豪,时常骄傲地说:“我家的柳平就是个‘金不换’!!我前几世积了大德,老天爷爷才给我送来这么一个好男人。”
不过呢,吴永成看着现在还在喋喋不休、高谈阔论着的马柳平:有些话,还得稍微给他点一下,不能算打预防针吧,起码也得给他提个醒!
“三姐夫”,吴永成招呼了马柳平一声,心里还想着合适的字眼,掂量着怎么开口,才合适:“三姐夫,我以为呢,咱们大队这半年地变化,实在是有些大。”
“什么叫实在是有些大?”马柳平马上又兴奋起来,他打断了吴永成的话,纠正他地用词不妥:“不是有些大,而是太大了。大得很历害,书上哪句话应该怎么说来着?你让我想想!对,叫巨变!应该说是,自从我回到咱村里,兼了咱大队的支部书记、大队长后,咱大队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特别在咱们的农工商易公司成立以来,咱……”
吴永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马柳平的话,他说得太多了!照他这个样子,估计再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等他什么才能收住尾啊?!
“三姐夫,你先听我说几句话,啊。我想说的是:虽然,咱们大队有了一些变化。对,就是你刚才说的,是巨变,巨大的变化,对可我认为,这才只是个开头!你爱用书上的话来说,我也给你来一句:咱们大队的农工商贸易公司,这才只是万里长征,刚刚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路还长得呢。爬雪山、过草地,艰难险阻还多的多的呢!现在还不是咱们举杯、庄祝的时候。平时你的工作也忙,没时间看报,到外面的考察的时间又少,全国有许多大队,人家办的企业无论是规模、还是效益,远远比咱们的公司,要好得多。咱们只有把目光要放得长远一点,才能把以后的路走得更好!咱的公司,才能越办越有起色!”
第十五章 陪师傅回家
过了正月初六,鱼湾大队农工商贸易公司又开始正常营业。
公司的几个工作人员在上门收购社员们自家腌制的卤蛋时,质检员抽查了几次的卤蛋,却现几乎每家的卤蛋都有一股怪味,和公司的技术总顾问、原大队的饲养员孙刚孙大叔培训时,所讲过的正常腌制成熟的卤蛋,所出的味道不一样。
这是怎么一回事?
公司的工作人员问了他们制作过程的每一个步骤,却现和孙师傅培训时所讲的过程一模一样。他们不放心,又到别外的一家进行抽查,可结果还是一样。
几个小伙子没有办法了,只好去请公司的生产技术总顾问孙师傅,让他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怎么几乎每家腌制的卤蛋,全都是这个样子呢?
孙师傅听到消息,急冲冲地起来。
这是大队的农工商贸易公司要往外送的第一批卤蛋,在质量上可千万不敢出什么意外。否则丢他的这张老脸事小,对公司的信誉、大队社员们的损失那可就大了。孙师傅在这个技术问题上是十分小心的。在给大家培训腌制卤蛋时,他自己凭着记忆,把以前所见到怎么做卤蛋的每一个过程,都好好地回想了一遍。
这个工艺很简单,他自己以前闲得没事的时候,经常把七、八个鸡蛋做成卤蛋吃。也没有这个怪味呀?奇怪!
孙师傅到了最先出事地哪一家社员家。他细细询问了他们做卤蛋的每一个详细过程,从辅料到加多少水、放多少调料、温度大约是多少等等。
面带恐慌之色的社员们,小心翼翼地回忆着自己做卤蛋的每一个过程。那可是一百多个鸡蛋呀,要卖出去就是近二十块钱。二十块钱呀!那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要是自己没按孙师傅讲的,做砸了,那这些卤蛋就统统不合格,这一百多个鸡蛋可就全部都瞎了,二十块钱也扔到水里了连响声都听不见一声啊!二十块钱呀。我的天神神!一边想,一边给孙师傅回答。
身后的婆姨们已经悄悄地掩住脸,低声的抽泣起来。
对呀,一切过程、放料的量多少,按自己给他们培训时,说的全一样呀!
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孙师傅皱着眉头。不吭一声,又往其它几家走是不是出的问题都一样。
“孙大叔、孙大叔”,这家的男主人见孙师傅不吭气,就出了门,便急急忙忙地跟着孙师傅地后面,“孙师傅,我家的鸡毛蛋到底是昨回事?不是那些鸡蛋全坏了吧?孙师傅,那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是我们自家做的不对呢,还是大叔您老没教对我们。这总得有个说法吧!要不,那可是一百多个鸡蛋呀!值不少钱呢!要是全扔了。我们一家可怎么活呀,我的孙大叔。孙爷爷呀”。
说到后来,他见孙师傅还是一声不吭,只顾自己低头往前走,干脆就放开嗓了大嚎了起来:“我的那天神神,我这是甚球的狗屎命啊!人家的茶叶蛋,都做的好好的。我鬼迷了心窍,偏想多挣人家的二分钱,倒运鬼催地。做什么卤蛋呀?这不是自己寻死嘛!我的那一百多个鸡蛋呀!平时娃娃们,馋得想吃一个。我都没让他们动呀!我地天神神,我这是出门碰上了哪个毛鬼神了。啊!”
跑了几家,情况都一样,原因查不出。吴永成的三姐夫、贸易公司地总经理马柳平、销售总顾问薛红也听到消息,赶了过来。
“孙大叔,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原因查清楚了没有”,马柳平着急地问。这个卤蛋可千万不敢出啥的问题。在北方地区,他们能做出这个来,就是想凭这张王牌,占领省城和周边几个地区的市场。省里商业部门的几个领导,也是冲着自家省里能生产、就绝对不调运外省的这个想法,才决定取消与外省的购货合同。这也多少带有一点地方保护主义的顾问。要不你一个刚成立不到一年的小队办企业,凭啥和人家已经打了十几年交道地国营大厂抗衡呢?人家财大气粗,压都能压死你,还谈什么竟争?更何况现在也不是竟争的年代!也不需要什么竟争!全国商业系统一条线,说用谁家地产品,就用谁家的。人家自己做主。压根就不拿什么“货比三家”来说事!
犯得着比吗?国家现在什么物资都紧缺,有点东西就不错了。
“怎么,师傅,听说咱的卤蛋出问题了!”吴永成也听到这个消息,一路打听着他们的行踪,赶了过来,“问题大吗?知道出在哪个环节上了吗?”
孙刚师傅这才抬起来,对自己心爱的徒弟说了声:“永成,你也过来了。这个问题出在哪,现在还搞不清楚。它不应该出问题呀!”
“我不是说要先搞出一批样品来,送到省城的副食品商店,让人家售货员先看看嘛!怎么,咱们没搞样品?”吴永成也有些着急了。
公司刚起步,才有了一点点好的起色,可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现在,大队的这个贸易公司,还只是一个出生不到一年的小孩子,它可经受不住任何的风吹雨打。得百般、千般小心地小心呵护着它,才能度过刚刚出道的这两年。好不容易凭借薛红的能力和关系,在省城打开了一片小天地。靠的也全是这个卤蛋,它要是出了什么娄子,那公司以后的前景就……
“样品倒是搞出了一批,当时也送到省城去了。”旁边的薛红搭话,“为了保险,我还拿着市场上卖的卤蛋,和咱的样品,通过朋友的关系,送到省食品研究所,做了个对比化验。一切结果都很正常呀,也没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今天中午,我就启程回老家去一趟。”孙刚师傅突然开口了:“永成,你陪我回去。那边的蛋制品厂有我的几个亲戚。我回去找几个过来,让他们看一看到底是咋回事。再看看他们近几年,又搞出了什么新花样,顺便给咱们讲讲!咱也得培养几个自己的技术员。我年纪大了,有时
不太好,脑子反应慢。靠我一个人是不行了,必须I轻人来!”
“那就最好了,孙大叔,你和永成收一下,就马上动身。这来回的开支、路费都算咱大队的,你们这是为咱公司出差嘛。”马柳平高兴地说,可马上喜悦的表情就淡了几分:“孙大叔,你的亲戚是在你老家的那蛋制品厂。可人家都是大厂的技术员,咱这又是和人家抢生意。人家肯来吗?这么远的路程!”
“没问题,只要我说一句话,他们不敢不来。”孙刚师傅说得那么肯定,不容置疑。
“那就太好了。”马柳平又兴奋起来,“永成,你回去和你三姐拿上五百块钱,算大队给你们的差旅费。一路上,你要照应好孙大叔,该花的,好好地花,不要给咱省钱。别像上一次,咱们去sx省的晋东南地区,看那个喷灌时的那样。回来让你四姐把我骂了个半死。一个劲说我抠门,害惨了你。现在咱有钱了,不在乎哪几个小钱!”
中午,吴永成和孙师傅在村口,搭车赶往省城火车站,准备坐晚上直抵孙师傅老家的火车。
坐上通往省城的客车后,吴永成才知道了他的师傅、孙刚的老家在hn省。
hn省,吴永成没去过,但他看过不少,也知省的一些情况。
hn:方,都可以看见这些不择生活条件的劳动者:铁匠、泥匠、木匠、弹棉花的,补锅盆的,磨剪刀的、收破烂的……天下贵贱职业、三百六十行,几乎每一个行当,都有hn人的影子。可以说在全国地每一个角落,从事最苦、最累行当的就有hn人。
试想,如果出国也像出省那样容易的话。那么在全世界,也会到处遍布hn人的足迹。
不过,他们和吉普赛人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吉普赛人只爱漂泊,不爱劳动;但hn人,除过个别人不务正业、干些见得人走到哪里。他们都用自己地劳动技能来换取报酬。
hn人,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爱抱团,好打后,大批的农民工进城,其中以hn和两候、什么地方,只要听说老乡受人欺负,一声唿哨,立马就能纠集一、二百个头戴柳打盔或塑料安全帽的hn老乡,不要命的出气!
久而久之。也没有人再敢随便欺负hn人。就是当地的流氓、地痞这些地头蛇们,听见hn话。也会退避三舍,不想去惹事。用他们自己的话说:“那都是穷的只剩下一条命地穷梆子。你惹他们干什么?找倒霉呀?惹一个招一窝,烦都烦死了,还有功夫,再干别的事吗?”
在后来地各大城市民工群团中,也只有和他们性情基本相同的、民风强悍地人,能与之拉衡,可以说两家旗鼓相当。上千年的袍哥义气,那不是轻易就能瓦解分化的。
但他们两家。又互相瞧不起对方。也可能就是老百姓常说的:“卖白面的,见不得卖石灰的呗!”
到了火车站。吴永成买了两张直达hn省F市的车票后,见时间还早,把师傅安排在候车室里休息,自己出来,在火车站的出口处随便溜达溜达。
一会见一个走路略显蹒跚地女旅客,被两位女检查员从人流中“请”了出来。
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身穿大襟罩衫,肥大地扎脚棉裤。这个打扮,也不应该是一个中年妇女应该的穿着呀!就看那肥大的扎脚棉裤,那也应该是六十岁左右的老人穿的。
“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女检查员和善地问:“你的身上带些什么呀?”
中年妇女霎时变了脸色,然后强作若无其事地说:“没带什么呀,就是一些随身用的东西。”
“别装糊涂了,把衣服解开!”女检查员一脸威严,同时把她事到一个隐蔽处。
有戏!吴永成好奇地尾随过去。
不一会,女检查员逼着中年妇女从胸前、腰部、内衣口袋、肥大的裤腿里,掏出了七十多块走私的电子表。
吴永成大开眼界。现在的人们,夹带私货也是蛮动脑筋的。这些手法,并不比后来十几年的办法差。看来这走私、夹带的技术也是代代相传的。
刚准备返回候车室,见两个男检查员陪着一位身上穿得鼓鼓囊囊的男旅客,又走出了出口处。
又抓到目标了!吴永成跟着三个人的身后,见他们进了候车室的一间值班室,门没有关。
两个检查人员让这位穿着鲜亮的旅客脱下了外衣,从他身上脱下了一件沉甸甸的、还带着哗啦哗啦的响声的马甲。从里面掏出了212银洋,另外又从他的旅行包两条密封了好的香烟里,搜出了95银元。
当时的银元,是国家明令严禁私自买卖和流通的。
“这么多的银元是从那里来的?”检查员严厉地问。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一点遗产。听市,可以用银元来换缝机。乘这次市买拖拉机油泵的一台回来。”那个旅客看来也不是初次做这事了,应对得滴水不漏。
“那为什么要藏在马夹里,还穿在身上呢!”检查员进一步相逼。
“路上怕不安全,这样保险一点。”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大有扬子荣和座山雕的八大金刚对话时的样子:“脸怎么红了”、“容光焕”。“怎么又黄了”、“防冷涂的腊”!
有意思。
看了看离开师傅的时间不短了。吴永成也无心再看后面他们斗智斗勇的结果,急忙去找师傅。
晚上九点多,吴永成陪着师傅,踏上了开往hn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