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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赢广     铁血秦歌txt下载     铁血秦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殃及池鱼

    四方苑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就连羌族围城的那几天,四方苑也是大开店门迎接宾客,这不,还没到饭点,楼上楼下就已经人满为患。

    楼顶有一间清幽的雅间,上好的雕木隔绝了楼下的尘嚣,赢广与苏宇晏在雅间内相对而坐,桌面上摆满各种冷拼热卤整整一十八道菜肴,只是这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没动一口,旁边倒是歪歪斜斜的堆了几个空酒坛,苏宇晏一落座就开始喝酒,赢广陪了几杯之后就不再喝,今天有正事要办,如果像苏宇晏那样,估计一会这屋内就会多了两名醉鬼。

    打了个酒嗝,苏宇晏醉眼朦胧的斜靠在柱子上,嘴里嘀咕道:“有什么想知道的快问,呕!我酒后失言记不得太多!”

    赢广拱了拱手,笑着问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有赢广有一事不解,还需苏公子为我解惑,木战对我们质子府的态度为何忽然发生了变化!”

    苏宇晏嘿嘿一笑,用手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口水,歪歪斜斜的扭了扭身子,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些,这才开口说道:“这事儿我爹都不清楚,问我那更是问路于盲,因为这些事他认为没有必要告诉我,哈哈哈哈。呕!其实我不傻,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我确定我家老头子肯定没有参与,因为他的眼中只有这个国家,他只会去关心任何能够威胁到这个国家的事情,这件事不算!至于我这个儿子,在他的眼中,呸!屁都不是!”说完一把抢过一坛老酒,直接倒进了喉咙,可惜豪迈了没到一秒,酒水冲进了气管,苏宇晏丢掉酒坛抱着柱子死命的咳嗽,鼻涕和眼泪混在了一起黏黏糊糊的糊了一脸。

    在苏宇晏这得到的信息很重要,能影响木战态度的只有格鲁木,可是现在是秦国与月氏的蜜月期,格鲁木不是一名糊涂的君主,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故意针对质子府的。至于刺探镶骑秘密之类的话,那就是些借口,只要上过战场的军队就没有秘密可言!几场仗下来,你的对手早就把你研究的透彻。

    勄木图?也不大可能,因为他与苏依属于同一类人,质子府还没有发展到能够左右一个国家的地步,对月氏根本就构不成威胁。就算是真的有那么一天,直接礼送出境也就是了,对于自己这样的外臣没有必要兜这么一个圈子。

    能直接与格鲁木对话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既然不是宫外的,那就只能是宫内的了,可这个人到底是谁?

    赢广走到窗边,目光远眺,雪白的宫墙就在不远的地方,越过宫墙,一个淡金色的挑檐在树丛之中若隐若现,看位置应该是格鲁木家宴用的一座偏殿。赢广猛的想起在这座王宫内,有一个人肯定知道这件事情的经过,只不过自己应该怎样做才能够见到他呢?

    正沉思间,旁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呼噜声,赢广一回头,见苏宇晏躺在桌子底下睡的正香,空腹喝酒果然醉的快,赢广嘴角挂着笑意,回到座位上,伸手抓了个蹄髈使劲的啃着,默默的等待苏宇晏的醒来。

    妘翼这几天过的很不好,自己已经很收敛,只做份内的事,没有一丁点逾越,哪知道大哥又开始抽疯,不去上朝却躲在家中和那些婢女们一起**。说实话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那些清闲的显贵闲着无聊,这些事倒也常做。可是父亲都到你府上了,你倒是把裤子提上啊,当着父亲的面做**很有意思么!于是自己又成了暴怒父亲口中的榜样,说所有的王子都不如自己,尤其是自己的这个大哥!

    想想大哥看自己的眼神,妘翼心中就一片冰冷,小时候大哥对自己最好,有好吃的想着自己,挨欺负了帮着自己,就连父亲的责罚也会替自己担着,可是自从大哥成了太子,一切都变了。

    杀意,大哥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意,他想杀了自己!妘翼痛苦的揉了揉头,自己已经很克制了,甚至约束门下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行为,可就是这样,大哥仍然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而父亲甚至在促成王子之间的厮杀,认为只有最后胜出的人,才是月氏真正的王者,而大哥,不过是他树立的一个靶子。

    外面的夜已经深了,炉火的噼啪声在静寂的夜里听的格外清晰,天下的太子都一样,不知道小妹在秦国过的怎么样,是不是像自己一样独自在夜中神伤。好在秦国的太子还小,以小妹的手段,自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想到小妹,就不由得想到赢广,这厮没有兑现保护小妹的诺言,却在月氏混的风生水起,只是你万万没想到,已经有一张大网撒了下来,而你不过是这网中的一条鱼罢了。你死了也好,断了小妹的念想,太子可以变成秦王,小妹也可以变成第二个宣后。

    清脆的梆子声在夜空中传的很远,三更了,妘翼直了直僵硬的身子,躺在了榻上,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宁静,天亮的时候不知道还要进行怎样的厮杀。

    同样未眠的还有赢广和墨印,暗影的效率很快,在短短的时间内搜集了大量的情报,墨印正在将这些情报一一的分类,再缜密的计划也会有迹可循,墨印一直深信着这句话。

    “苏宇晏的话应该不假,那些王公大臣并没有参与到这件事中,因为这就是格鲁木的家事。”墨印详细分析了情报之后,又反复核对了一下,这才开口说话。

    “质子府行事高调,那些达官显贵对我们或是欣赏拉拢,或是保持中立,而对我们保持敌意的只有一家——太子妘吉!”

    赢广眉头紧皱,手指不自觉的在桌子上敲动。“我们似乎和这个月氏太子没有什么交集吧。”赢广想了又想,实在没有想出质子府在什么地方得罪过太子,既然想不明白,还是直接听听墨印的说法。

    墨印苦笑道:“我们确实没有与太子发生过什么冲突,甚至都没有过任何的接触。月氏的情形与中原的国家不太一样,他们的头人鼓励王子之间的厮杀,只有最强壮、最聪明的人才能够成为下一任的头人。而现在王子之中最强壮的就是太子妘吉,最聪明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妘淑的哥哥——妘翼!”

    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妘翼那张比自己还要帅气的脸,赢广气恼的喊道:“奶奶的,殃及池鱼!”

    墨印无奈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七章 瞒天过海

    当一条鱼知道自己身处网中,眼前的无数美好不过是虚幻的时候,心情估计好不到哪去,因为它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来临。不能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非常不好,于是当天上刚刚露出一抹红霞,太阳还在地平线下奋力攀登的时候,质子府的侧门悄然打开,一辆土黄色棚子的小马车迅速消失在了淡淡的晨曦之中。

    做了一夜噩梦的妘翼望着已经渐亮的窗外叹了口气,起了身子,对着桌子上的铜镜仔细的看了又看,里面的自己还是模模糊糊,只是眼睛周围的淤黑需要尽快处理。用手扣了几下床沿,外面的内侍急忙打开了房门,几名侍女鱼贯而入,为妘翼洗漱更衣。

    顾不上早餐,收拾停当的妘翼急急忙忙向宫门走去,这宫内哪里是自己可以留宿的地方,王子成年之后全都搬到宫外居住,能一直住在宫内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太子!父王啊,你这是要把我架到火上烤啊。

    也许是出来早的缘故,一路顺利并没有见到什么需要回避的人,宫门就在前方,妘翼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诶呦,二弟今天来的早啊。”眼看要到门口,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妘翼猛地停住了脚步,费好大劲挤出一个笑脸,这才转过身,对着一名穿着锦袍的年轻男子施了一礼。

    “大哥勤勉,起的倒早。”

    妘吉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用那一贯的奇怪语气问道:“二弟才来怎么就要走,哦,对了,宫门刚刚打开,按理你应该与我正面相遇,偏偏我却看了你的背影,二弟,你是想躲着哥哥故意转身呢,还是压根就没出宫啊?”

    这话问的歹毒,让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再看妘吉,满是傲气的脸上挂着冷冷的笑容,背后的阳光洒在身上落下一地阴影,将妘吉罩在这阴影之中,那金黄色的光线没有增加一丝温暖,反倒多了九分的阴狠!

    眼珠一转,妘翼的笑容顿时真诚了几分,仿佛没睡醒似的用手揉了揉眼睛,把眼睛周围的粉蹭掉了许多,满腹埋怨的说道:“大哥你有所不知,前几日羌族不是跑到咱们王城下面耀武耀威么,虽说是被打退了,却没有伤到筋骨。哼!按我们月氏人的脾气,既然敢进入我们的领土,那就得有被我们侵略的准备,可我们的父王呢,偏偏按兵不动。说句大话,只要给我一支劲旅,看我不杀的羌族血流成河!这不,我昨日进宫去求父王,结果父王压根不见我,害我白白在偏殿等了一夜。哈欠...”

    看着妘翼的黑眼圈,妘吉心中就已经信了一半,再听妘翼满嘴的牢骚,竟然在众人面前说自己父亲的不是,妘吉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佯怪道:“都多大的人了,嘴上还没个把门的,这些话能随便乱说么!万一传到父王耳中,看他怎么收拾你。行了,看你满脸倦容,为兄就不拉着你闲聊,早点回去歇着吧。”

    妘翼对着自己的大哥点了点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嗯了一声,这才慢慢悠悠的出了宫门。

    “让你的人盯紧一点,我总感觉这小子是个威胁。”妘吉望着弟弟的背影眯了眯眼,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淡淡的说道,身后的一名小太监立刻躬身退了出去。

    “不得不防啊。”妘吉心中暗想,这个妘翼与其他的弟弟不同,他太聪明了,聪明到自己都不敢放心的用他,也许只有他死了,自己才能安心。

    自己的大哥对自己有杀意,妘翼一直都是知道的,说实话,自己对上面的那个位置没兴趣,所以妘翼一直都是退让的态度,只不过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相信自己的话,大哥的势力不敢相信,自己的势力不愿相信,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在大势的裹挟下,自己不可避免的走到了大哥的对立面。

    头疼啊,妘翼躺在自己的床上,索性不再想那些伤神的事,翻过身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帷帐内很快传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还是在自己家睡的舒坦,一觉醒来,妘翼就感觉浑身松泛了许多,午后阳光正好,叫侍女准备好茶点,妘翼独自一人来到后院凉亭中,刚一落座,就见守门的侍卫走了过来。

    “二王子,宰祀府苏宇晏送上的请帖。”

    妘翼单手接过,挥手让侍卫退下,回头丢了一块糕点在口中,这才打开了帖子,就见上面写道:“今有苏氏别院落成,特请贵客临门,以贺乔迁之喜....”落款是苏宇晏。

    “苏家的老小儿什么时候弄了个别院?”妘翼用手拄着下巴,拿着请帖反复的观看,字里行间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偏偏这事来的蹊跷,现在谁不知道自己是大哥的眼中钉,朝中大臣对自己躲都躲不及,哪有故意凑上来的理儿?这事不是老宰祀的意思,八成是小苏有事找自己。

    “来人!”

    院子拐角处迅速出现了一道人影,对着妘翼恭声说道:“王子有何吩咐。”

    “让车夫备车,晚上去苏家别院!”

    说是别院,其实就是苏家在城郊的一处外宅,平日踏青游玩的时候住一住,剩下的时候就那么空着,只有些仆役在那定期打理。不过今日自家公子要在这宴请宾客,府内的老人儿早早就做好了准备,门前的小路打扫干净洒了清水,门口的灯笼也换了新的,天刚一擦黑,门房掌灯,就见远处一辆青色马车缓缓驶来。

    苏宇晏一身文士装,在门口迎客,只见那马车停下挑起了门帘,妘翼笑着跳了下来。

    “小苏,今天这么一身打扮可是精神的紧,怎么着,莫非今晚有哪家千金过来不成?”

    苏宇晏苦笑着,接过妘翼的斗篷,陪着他向内走去。

    “我的心思你还不清楚?不过今天晚上来的确实都是些平辈,但没有一个长子嫡孙。”

    妘翼缓了缓步子,长叹了口气,随着苏宇晏向厅内走去。

    走到并排的时候,苏宇晏忽然低声说道:“席间出来一趟,有个人想见你。”

    “谁?”

    “质子府,赢广。”

    (今天是大年三十,咱的帐可不能再拖啦!哈哈,过年了,赢广在这儿给各位拜个年,相聚就是缘分,老赢新建了一个群,欢迎大家过来闲聊,年后拙作会有个分类小说新书推荐,希望所有喜爱本书的朋友大力支持!老赢在此先谢过了!大家,过年好!)

第一百零八章 风起王城(一)

    苏家别院内人声鼎沸,十七八名衣冠不整的贵公子在堂内的台座上指着舞池中的胡姬大声的调笑!离他们不远处,几个军中的汉子早就解开了衣衫,擎着巨大的海碗呼三呵四的斗着酒,旁边的桌子被一脚踹倒,两名露着胸毛的壮汉互相架着胳膊滚入了舞池,引起了无数惊呼。喝骂声、狂笑声、中间还夹杂着女人的娇喘声,整个前厅之中顿时充满了靡靡的气息。

    因为不是家中的长子嫡孙,这些人不会继承老子的官职爵位,也不会得到家族的倾力培养,反倒是在一些危急关头他们要为家族付出全部,甚至是生命!所以他们是王城内最没有权利却最嚣张的一群人,及时行乐,花光所有月例是他们活着的全部意义。

    苏宇晏宴请这些人,那些明里暗里的眼睛都不会多说什么,这些蛀虫是最不可能造反的一群人,他们成不了大事。

    和城卫军的副统领干了一杯,又把**的胡姬推到了文渊阁副使的怀中,妘翼笑眯眯的告了个罪,摇摇晃晃的向后面走去。刚转到殿后,一名苏家的老仆默默的站在那里,见妘翼出来,微微施了一礼,便率先向前走去。

    拐过两个角门,沿着石子小径一路向前,不远处的树荫下,一间木制的小房间内透出淡淡的黄光,妘翼用力揉了揉脸,丢掉了刚才的浮华,重新变成了那个冷静机智的二王子。苏家老仆早已经消失不见,妘翼阴沉着脸推开了房门。

    房内赢广正端着杯子自斟自饮,见妘翼进来,赢广抬手指了指对面,一仰头吸干了杯中的酒。

    “没想到你会来找我,更没想到你会让宇晏帮你。”喝干杯中酒,妘翼将杯子倒扣在桌上,目光直直的盯着赢广,低沉的说道:“妘淑从小就没受过欺负,我以为你能够继续保护她,早知道会是如今这个样子,她嫁给宇晏也是一个好的选择,倒是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有些事不用多说,大道理你懂,换作你,也会这么做。”赢广仰头又喝了一杯,忽然重重地说道:“我从没放弃过妘淑,从来没有!”

    妘翼将酒杯重新翻了过来,自顾自的倒上一杯酒,一口喝干之后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木战对封庄的态度忽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质子府就是一支浮萍,经不起王城内的大浪,质子府不能输,也输不起,我想知道这一切的原因。”

    “能影响万军府态度的人不多,满打满算就那么几个,我父王关心的是王储的能力,至于那些无聊的事,他就算知道也不会去过问。”妘翼重新开了坛酒,又伸手抓过桌上的羊腿,刚在前面喝了太多的酒,现在肚子空的难受。

    “这么说来我们质子府想不站队都不成了。”赢广苦笑着问道。

    “如果你的力量足够左右自己的命运,那么你就有了话语权,只是可惜,质子府虽然风光,可还没能入得了太子的法眼,他们连拉拢的态度都懒得做,我也不知道这是你们的幸运还是悲哀。”妘翼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赢广,嘴里却是毫不留情的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在外人眼中,质子府已经归到了二王子一系,如今月氏继承人的争夺愈演愈烈,明哲保身的木战是不会让自己的女儿与二王子的下属交往的。

    “呼!”赢广长出了一口气,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封庄,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在这即将到来的风暴中生存下去!

    想要置身事外是不可能了,妄求对手的宽恕那是自欺欺人的表现,软弱换来的不是怜悯,只有更加残酷的剥削,条理理清了,心里也就有了想法,不管怎么说,妘翼也是自己的大舅哥,帮助他赢广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既然太子一系的人都把咱质子府当成了软柿子,那咱就得有个柿子的样儿,平时软绵绵的,关键时刻就得让他见血,不知道冻透的柿子也是能打死人么?大秦的爷们不是谁都可以过来肆意揉捏的,起码赢广就从来都没有忍气吞声这个觉悟!

    话不用多说,赢广端起面前的一碗汤喝了一口,然后推到了妘翼跟前。妘翼顺手接过,用鼻子嗅了嗅,称赞道:“苏家的厨子确实不错,这汤煲的恰到好处。”说完拿起一个调羹,一勺一勺的品了起来。

    赢广白了妘翼一眼,今天的吃食都是自己从四方苑带过来的,草原菜除了烤就是煮,就算月氏人筑城定居,吃的方面比羌族略强,可怎么也不能和咸阳的厨子相比。

    不过今天俩人吃的是什么都无关紧要,看的是个态度,妘翼明面上的实力不强,甚至还比不上其他的闲散王子,可是那些看不见的就不太好说,有妘淑的面子在,苏宇晏一头扎进这个漩涡,义无反顾的把自家老子绑架到了二王子的战车上,还不遗余力的联系其他的勋贵,前厅的那些纨绔确实做不了自家的主,可是有些事不用自己去证实,只要你的对手相信那些人都投靠了二王子就可以了。

    做为外援,赢广当的心甘情愿,除了妘淑这层关系,他妘翼怎么看也不像个傻子,说他没有几张底牌,赢广自己都不信。妘吉貌似是一条粗腿,其他的王子充其量就是些发育不完全的胳膊,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不过就算是如此,赢广也愿意站在妘翼一边,他实在不明白那些王公贵族为什么争先恐后的巴结一个能在自己父亲面前暄淫的人,去誓死追随这么一个明显的靶子,他们难道都不知道靶子就是用来承受攻击的么?

    妘翼喝完了汤,将空碗丢给赢广就起了身,慢慢悠悠的转回了前厅,眯缝着眼又挂上了一脸的醉态。赢广拎着食盒翻过了墙,钻进了早就停在墙根下的小马车内,车夫一抖缰绳,小马车拐进了旁边的窄巷。

    苏家别院内热闹依旧,明亮的灯火足足映红了半个夜空,每个人都在狂欢,没有人留意到妘翼离开的时间稍微有一点长。墙外林内传来一阵古怪的笑声,一只黑毛的猫头鹰站在枝头,冷眼见证着一切。

    (大年初一,各位书友过年好!老赢在这里给大家拜年!希望各位能在2016继续支持老赢!谢谢大家!鞠躬!)

第一百零九章 风起王城(二)

    既然揭开了新娘子的头纱,哪怕头纱下面遮着的是一头猪,新郎官也得硬着头皮上!赢广此时的心情就和那个新郎官是一样的,只不过头纱下面的不是猪,而是一头呲着獠牙的怪兽。

    真相虽然残酷,但还不是绝境,眼下壮大自己才是根本。万军府就是个不错的选择,更难得的是封庄与木乌泽男有情女有意,赢广做为封庄的大哥,总得表示表示才好。

    与夏姬打了声招呼,又安排墨印加强质子府的防御,赢广带着典军、封庄就出了府门。

    大街上人来人往,天南地北的行商仍然忙碌这自己的小日子,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偌大的月氏王城早已经风起云涌,都说平淡是福,摒弃了所谓的军国大事,约上三五好友与月互酌,或狂笑、或洒脱、或迷醉、或沉吟,众人皆醉我独醒那叫一种痛苦,泯然众人才是长久之道。

    可惜,人生不如意十之**,有一种痛苦叫做身不由己,大势不会以个人意志为转移,能做的不过是如何在风暴中保全自己。

    过了两条街,战军府的大门遥遥可见,赢广三人来到正门,打眼一瞧守门的还是熟人,那日叉封庄出来的仁兄今日正当值,赢广整了整衣服,拱手道:“劳烦这位大哥通报一声,质子府赢广来访。”

    那守卫自然是认得的,让赢广等人稍等,自己转身就进了府门。

    封庄探长了脖子向内张望,想看看有没有木乌泽的女卫经过,有些日子没见,心里倒是念的慌,抬头又瞅了瞅这森严的大门,封庄撇撇嘴,想来自己只从这里出来过,从这儿进,今儿个还是头一遭。

    等不多时,府中的老管家从内里走了出来,都是木战多年的老部下,虽然年纪大了只能做府中管家,但军中养成的气势却做不了假。

    对于这样的人,不论他的身份,赢广都是敬重的,当下三人执晚辈礼,恭敬的站到了一旁。老管家点了点头,沙着喉咙说道:“赢将军之名老朽还是有所耳闻,看在同为军中一系的份上,老朽不难为你,赢将军,如今大变将起,我们老爷不愿牵扯太深,你还是请回吧,府主有令,凡质子府人等,一律不见。”说完又用手指头点了点低头耷拉脑的封庄,“如果还敢翻墙,老爷说了,府中牢房内有的是地方,也不多关,风波结束就好。”

    赢广咧嘴一笑,木老爷子倒是个直性子,一是一,二是二,说不想见你,就绝对不找别的借口。只是不知道妘吉会不会放任这么大的一股势力在旁边保持中立。

    再向老兵行了个礼,赢广带着二人离开了战军府,今天见不到不代表以后也见不到,势力越大想要摘清就越难,战军府这样的庞然大物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三人没走几步,就见迎面过来了一队卫士,二话不说就将赢广等人围在了中间,为首的侍卫长摘掉了铜盔,歪了歪脖子,用手指着赢广的鼻子问道:“你就是赢广?”

    赢广上下打量了几眼,接着就扬起了头,一点与对方对话的意思都没有,抬起手勾了勾,封庄挂着一脸贱笑走到了前面。

    “太子府的人什么时候开始干起了这拦路抢劫的买卖,要不是你们穿着这身皮,爷们早就把你们放翻了,下次抢劫看清人再下手!”

    见封庄蛮横的就要闯出一条通路,侍卫长怒极反笑,直直的站在封庄面前,张口骂道:“你家主子还没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跳出来显眼!今儿我就在这,我看没我同意谁敢出我们这个圈儿!”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赢广伸出小指扣了扣鼻子,然后扣住拇指用力一弹,小小的一坨黏黏的粘在侍卫长雪白的盔甲上。

    “诶呦,不好意思,您站的位置太好,你周围的兄弟都没你这么好的运气,运气这东西那是想求也求不到的,话说回来,既然太子将你放了出来,你还是赶紧办正事吧,爷们没时间看你在这做戏!”

    那侍卫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盔甲,忽然大声说道:“质子府赢广,当街羞辱太子府侍卫,太子府威严不容侵犯!来人,将这几个人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典军一声怒吼,转身护住了赢广后身,封庄双手握拳站在赢广身前。还没等赢广开口,那侍卫长大喊一声:“还敢反抗!给我打!”

    话音刚落,侧面的一名侍卫早就抄起了背后挂着的短棍,狠狠地抽向封庄的小腿,听那破空之声,如果要是落实了,那最轻也得是个骨折!

    再看赢广三人,在被围的瞬间就已经提高了警惕,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中招,抬脚躲过偷袭,跟着一个垫步,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口,猛得拽到了自己跟前,封庄呲着白牙狞笑道:“下手挺黑啊。”说完一把夺过短棍,身子一缩,将这名侍卫当做肉盾,大踏步向前冲去。

    后面的赢广侧身闪过几记重击,脚下一勾,最前面的侍卫重心不稳扑倒在地,赢广一脚踩在那侍卫手指上用力一碾,那侍卫刚要张嘴喊叫,却被一脚踢中了门牙,顿时满嘴鲜血,惨不能言!

    与这两人相比,典军最是凶悍,双手护住头部,几步就撞入人群,凭着皮粗肉厚对雨点般落在身上的短棍根本就不管不顾,坛子大的拳头只往脑袋上招呼,不管戴不戴头盔都是一击撂倒,不多时脚下就躺了一地的太子府侍卫!

    这些太子府的侍卫倒是硬气,见典军发威,无人能敌,大吼一声全都扑了上去,一时间棍影纷纷,入耳全都是噼噼啪啪的摔打之声。

    封庄与典军拦截下了剩下的侍卫,赢广慢慢走到那侍卫长的面前,冷笑着说道:“我手下的猛将都是万人敌,来的时候你没提前打听打听么!”

    说实话,质子府的战力确实超出了意料,带来的这些卫士都是军中的好手,可在典军等人面前连一招都招架不住,不过侍卫长的面色如常,看不出一丝慌乱,直到所有的侍卫全都倒在地上**,这侍卫长才拍了拍手,笑道:“不错,赢将军的手下果然战力不凡,看来是在下托大了。”

    封庄揉着脑袋上的肿包,呸了一口,说道:“就这些三脚猫的手下也敢来爷们面前撒野,小子,跪下磕几个头,爷们不为难你。”

    侍卫长诡异的摇了摇头,忽然冲着空中喊道:“赢广等人无视规劝,恶意殴打太子府侍卫,太子有令,格杀勿论!”

    “哐哐哐哐!”一对对甲士忽然从大街小巷中冲出,擎着重盾将赢广等人团团围住。周围阁楼上窗户大开,无数弓手拉开了长弓,冰冷的羽箭对准了圈中的赢广三人!

第一百一十章 风起王城(三)

    直到这时,侍卫长的脸上才挂上了一丝冷笑,手掌微微抬起,只要赢广三人稍有异动,就要立刻将其射杀在当场!

    见赢广拉住了跃跃欲试的封庄,质子府三人都没有异动,侍卫长这才慢慢的放下了手,抱着膀子慢慢走到封庄跟前,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了许多的封庄,忽然猛的一拳击在了封庄的软肋上。

    “你长的太高了!”

    趁着封庄弯腰的瞬间,侍卫长一把揪住封庄的头发拽到自己身前,伸出另一只手啪啪的拍着封庄的脸,狞笑道:“刚才打的不是挺狠的,你倒是再打啊?”

    封庄被压着头,脸上阴晴不定,额头上一条条的青筋张牙舞爪,如同择人而噬的怒龙一般,咯吱咯吱的磨牙声配合着不断颤抖的肌肉,显然是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那侍卫长得意的笑了笑,撇着嘴说道:“看样子不服是吧,兄弟们,这孙子还在这儿硬挺呢!哈哈哈!”周围的甲士都肆意的嘲笑起来,口中不断发出羞辱的嘘声,手中的盾牌杂乱的跺着地,各种辱骂之声铺面而来。

    “你倒是还手啊!”侍卫长把头伸到封庄的眼前,阴狠地说道:“你要是敢还手,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射杀你们。来啊,出手啊!”

    典军猛地向前走了几步,赢广伸手拦住,自己走到侍卫长面前冷冷地说道:“爷们,过了!”

    “过了?我怎么不觉得。”侍卫长怪笑着吸了口气,用力咳嗽了一声,一口黄痰啪的吐到了赢广的脸上!“小子,现在你还觉得我过了么?”

    赢广忽然笑了起来,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其实...我只是想接近你而已!”

    封庄听到这话,哪里还能按耐得住,抬手握住侍卫长的手腕,另一只手拽住他的腰间系带,下腰躬身双臂发力,一下子就将那侍卫长架在了肩膀之上!赢广、典军顺势一滚,直接扑向墙下死角。旁边的甲士急忙竖起大盾想要将他们推回中间,只可惜,与典军角力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铛铛两声,盾牌如同被铁锤击中,两个拳印生生凸出盾面,巨大的劲力根本抵御不住,两名甲士连人带盾重重的跌入身后的阁楼之内。

    电光石火之间,赢广、典军趁势冲入阁楼之内,封庄扛着侍卫长做肉盾殿后,楼上弓手投鼠忌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退了进去。

    “别以为抓住我你们就能走脱,实话告诉你!你们死定了!”侍卫长丝毫没有被俘的觉悟,犹自在那不停叫嚣!

    赢广擦干净了脸,顺手拽过一条凳子坐下,对周围步步逼近的甲士视而不见。

    “老封,让他知道规矩。”

    封庄揉了揉被抓乱的头发,嘿嘿笑着拎起侍卫长的一只手。

    “刚才拍的挺舒服的哈?”

    侍卫长惊恐地想要握紧拳头,却被封庄拽住一根手指用力的旋转……

    “啊!”侍卫长拼命的挣扎,想要昏死过去,可是指间传来剧痛却让他格外的清醒。他第一次后悔接了这个任务,本来以为打着太子府的虎皮,又调动了城卫,拿下这三人是十拿九稳,却没想到这三人如此滑溜。

    “不想死就让你的人退后。”赢广用手弹了弹侍卫长的断指,不错,已经软的像面条了。

    侍卫长扭曲着脸,瞪着死鱼眼睛向外面吼道:“都他妈给我退后,你们想害死我吗!”持盾甲士互相看了一眼便慢慢退出了阁楼。

    “老典,这两面盾牌你拿着去旁边的战军府,告诉门口卫士,秦国与月氏刚刚结盟,我想知道今天的事是太子个人的意思,还是月氏国的意思,我们质子府要求不多,只想求一个公道!出去的时候注意冷箭,这帮孙子的箭法比我们秦军强很多。”

    典军弯腰捡起那两面带着自己拳印的盾牌,咧嘴一笑道:“放心,等我回来。”

    事态上升到了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就已经不是哪个人能够随便处理的了的,在典军进入战军府之后,不多时,木战的亲卫就拿着木战的手令从府中鱼贯而出,蛮横的驱赶了城卫军,接管了整条街道的控制权,木战身穿战甲,与典军并肩而出。

    赢广远远看到之后长出了一口气,木战这是在表态,月氏军方并无意与秦**方为敌,围攻秦国武将属于太子的个人行为。只是事情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太子府不在别的地方动手,偏偏在万军府门口抓人,显然就是不想让木战置身事外,如今木战为了月氏已经出手,那么他就必须对太子府做出解释,太子不会管那些大道理,他只知道木战驱逐了太子府的人,所以太子给出的选项只会有两个,朋友或者敌人。

    可笑木战还想着置身事外,以为自己不过是为了国家而出手,殊不知在迈出府门的瞬间就已经陷了进来。

    木战走进阁楼,见赢广等人安然无恙,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太子还是太孟浪了,不管心里怎么想,这些秦人毕竟代表着秦国,如果死在月氏人手中,那无异于送给秦国一个讨伐月氏的借口,无数性命换来的和平将一去不返,月氏将重新陷入战火之中!

    至于那个侍卫长,在木战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明明控制住了秦人还要故意对其进行羞辱,结果羞辱不成反被俘虏,就算质子府不追究,他也没了活路,太子需要人顶罪,头人也需要给秦人一个结果,这种办事不利的蠢蛋是做替罪羊的合适人选。瞧他的眼神,见到自己竟然露出喜色,真以为自己能救他不成?

    “秦国将军,今日发生之事想来是一个误会,还请随我入宫面见头人,想来定会有一个让你满意的结果。”木战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对赢广说道。

    “有劳木府主!”赢广拱手施了一礼,便迈步走到木战身边,身子停了一下,忽然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木府主一心为国,赢广佩服,只不过如今王庭内已是巨大漩涡,木府主所做恐怕会得罪太子,还请木府主多加小心!”

    木战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第一百一十一章 风起王城(四)

    早晨的时候明明晴空万里,谁知道片刻之后便堆积了无数浓重的乌云,狂风握住宫墙边上的杨柳拼命的摇晃,仿佛随时都能将那柔弱的躯干折成几段,可杨柳却一次次的挺直了身躯,挥舞起枝条反击。

    狂风无奈的跃过宫墙,旋转着身子来到了王庭之中,在那朝会的大殿上,格鲁木阴沉着脸,静静地望着庭下的几人。狂风悄然散去,天地间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是天边的乌云却更加的低沉,而那隆隆的雷音重重的落在所有人的心上。

    在进入宫门的时候,赢广一行人十分碰巧地遇到了太子的仪仗,对于围攻秦将的事太子显得一无所知,在礼貌的道歉之后,太子属官便要走了那名私自带兵闹事的侍卫长,不管怎样,这毕竟是太子府的人,那名属官再三承诺,太子治下严谨,绝不会徇私,此事定会给秦国一个交代。

    于是当赢广在大殿上再次见到那名侍卫长的时候,这个替死鬼就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他的整张嘴被抽成了一个血窟窿,人也处在了半昏迷的状态。

    格鲁木侧着身靠在王座上,一只手支在扶手上撑着头,两只眼微睁,嘴唇紧紧的抿着,无边的压力在这静谧的大殿中愈加凝实,远处的闪电撕裂了云层,忽明忽暗的映照着那高高在上的王座。

    一向无所顾忌的太子也恭敬的低着头,额上的汗水黏黏的滑过粗糙的脸颊,十分难受却不敢有丝毫的异动。

    “木战,你说。”格鲁木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宁静,木战大步出列,走到了大殿的正中,扶胸施礼之后,一板一眼的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木战的言辞很是公正,并没有因为太子的身份而故意偏颇。

    格鲁木静静的听着,手指不自觉的在案几上跳动,直到木战讲完,格鲁木才用手指点了点妘吉,开口说道:“太子,木战说的可属实?”

    妘吉低着头出列,恭声答道:“启禀父王,虽然儿子没有亲眼见到事情的经过,但我相信木府主是不会信口雌黄的,况且此人确实是府内的侍卫,平日里不过是一名书房看守,只是没想到这么大胆,竟然盗了我的手令出去胡作非为,儿子用人不明,还请父王责罚。”

    格鲁木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赢广。

    “赢将军,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处理此事。”

    这话就不好回答,首先除非你有一个与君主对等的身份,否则无论怎么回答,都有逾越的嫌疑,一般君主这样问只不过是传递一个信号,那就是无论决定是否偏颇,此事都到此为止。

    如果再纠缠下去就是不知趣了,赢广拱拱手,朗声答道:“全凭头人决定,质子府绝无异议。”

    “恩,好。”

    格鲁木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事往根上说不过是两个儿子间的较量,赢广不过是妘吉用来试探的棋子,只不过妘翼没有接招,似乎并不在乎质子府的死活,倒是木战出于大局考虑出手收拾了残局。

    望着殿外越来越黑的云层,格鲁木消了继续下去的心思,用手点了点妘吉,转身离开了大殿。

    “你的人,你自己处理。”

    妘吉低头恭送格鲁木离开,转过身笑眯眯的对着赢广和木战说道:“太子府御下不严,闹出了误会,这就给质子府一个交代。”

    说完妘吉对着殿外值守的白甲卫士喊道:“将这个废物丢到狮笼里去!二位,一起看完再走吧,狮子吃活人,有意思的很。”

    妘吉向木战、赢广发出了邀请,那一脸诚挚的笑容让人很难相信那么残酷命令就是出自这么一个人的口中。

    木战板着脸,没有因为妘吉太子的身份就给他什么好脸色。

    “老臣家中有事,就不多留了,太子请便。”说完不等妘吉回答,转身就向殿外走去。

    对于这种伪君子,赢广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而对于没什么好感的人,赢广一向是缺乏耐心,懒得与妘吉说话,拱拱手算是告辞,紧走两步追向木战。

    “木府主、木府主等等我,用你家马车带我一程!”

    妘吉的假笑僵在了脸上,望着两人的背影狠狠的吐了一口,不识好歹的东西!

    “你们没听清我的命令么...滚!”

    天上的云层越来越低,那滚滚的雷声却压抑不住宫内传出的阵阵狮吼,咆哮声中夹杂着人的惨嚎,似后悔、似不甘,可惜一切已成定局。赢广紧紧跟在木战身后,两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大雨滂泼,赢广挤进木战的马车晃晃悠悠往回赶,雨点打在车上噼啪作响,木战怀里搂着一个暖炉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赢广挑开车帘,望着车外的雨帘发了会呆,却发现不经意间袖口已经湿透。

    缩回车内,赢广抱着肩膀依在车厢另一侧,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太子的目的没有达到,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战军府手握镶骑,不可能独立在外,因为这样一来,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所以太子一定会有所动作!”

    木战闭着眼,哼哼了两声,过了半响,才接道:“镶骑从来都不是老夫一个人的。况且太子已经控制了城卫军,并且得到了狼骑的支持,老夫这里他还看不上眼。”

    赢广揉了揉鼻子,刚才出来好像有点着凉,将手伸出窗外,接了点雨水,回过头对着木战说道:“手掌里的水只有捧着才能短暂留存,一旦松开,水会毫不犹豫的从指间滑落,太子现在就是一只手,他正在拼命的抓住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当他发现捧在手心都无法让水停留的时候,那他只能选择翻转手掌,将水狠狠的镇压。王城三军已得其二,我想,当镇压了镶骑之后,太子就该有所行动了。”

    木战终于睁开眼睛,仔细打量了赢广几眼,重新说道:“我说过,镶骑从来都不是老夫一个人的,那些拉拢的手段对木府没用,你们爱支持谁就支持谁,我懒得管,告诉封庄小子,如果想娶我女儿,那就活过今年再说吧。”

    似乎觉得说的有些多,木战再次闭上眼睛,赢广也没有了谈性,马车晃悠着缓缓前行,车外暴雨下的正急。

第一百一十二章 风起王城(五)

    围攻秦人的事件仿佛大海中的一朵浪花,高高的扬起却又轻轻的放下,王城内新闻不断涌现,在有心人的运作下,围攻事件便彻底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接下来的几个月太子妘吉是忙碌的,在撕下虚伪面纱之后,太子府的行事更加的肆无忌惮,门下食客大摇大摆的出入各大王公的府邸,极尽拉拢游说于能事,不仅如此,妘吉还大着胆子将手伸进了军方,甚至在军中要害部门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手。反观剩下的那些王子,一个个如同受到惊吓的鹌鹑,缩着脖子躲在自己的府邸瑟瑟发抖,生怕自己无意之间惹到大哥,白白的遭了横祸。

    作为太子的第一目标,妘翼做的更加决绝,府门整日不关,任人自由出入。对外,所有势力都完全缩回府内;对内,不再约束门下食客,任其随意离开。短短一月,妘翼府内门客十去七八,往日繁华的王府如今变得门可罗雀,又过了七日,见府内再无一人离去,王府大门这才关闭,去伪存精之后府内剩下的尽是忠诚悍勇之辈。

    尽管做出了自己的态度,事态还是继续的恶化,妘吉的野心已经膨胀,他不再满足于打压自己的兄弟,宰祀苏依已经称病在家多日,文官系统群龙无首,被太子分化拉拢了大部分,只有那些老臣才固守着自己的愚忠。不过得不到文官系统的全部支持也不要紧,太子府有着千人编制的太子卫队,加上获得的狼骑和城卫军的支持,妘吉已经有了更进一步的资本。

    一封密信摆在赢广案头,这是妘翼的求援信,内容很简单,大致内容是如果有朝一日风云突变,赢广必须率领质子府府兵迅速控制住离质子府最近的西城门,直到妘翼所属撤出王城之后才可撤离,做为回报,他们会护送夏姬母子回到咸阳。

    这里面没有人情,没有利用,只有**裸的利益交换,只是妘翼不知道,赢广的实力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城外野狼谷内,许思邪的骑兵已经早早到位,可以随时冲出来接应。而在王城内,暗影的棋子已经纷纷启动,墨印甚至随时可以纠集出近百的人手,在王城的任意地点制造混乱。

    尽管已经留了足够的后手,赢广还是答应了妘翼的请求,没有什么原因,完全是赢广的直觉,直觉告诉赢广事情不会那样简单,太子的进程实在是太过顺利,这让赢广觉得有必要让妘翼欠自己一个人情。

    太不正常了!格鲁木对妘吉的疯狂视而不见,木战对城卫军换防城门也没有提出异议,甚至答应了太子让镶骑去城外拉练。至于勄木图,作为太子的支持者,他甚至交出了狼骑的控制权,听说天天在家教育自己的儿子,使得以勄都为首的纨绔几日之内便在王城内销声匿迹。

    种种情形汇集到一起致使如今的王城成了妘吉的天下,这让妘吉很是得意,认为一切已尽在掌握,权利的诱惑如同最甜美的毒药,让人明知会丢掉自己的性命,却吃的义无反顾。城内的那帮老狐狸一个个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作壁上观,嘲讽的看着妘吉的表演,他们真的以为胜券在握了么?

    赢广烦躁的挠了挠头,索性不再去想,转身快步进了后院,有些事必须要提前通知一下主母,一旦自己猜错,所有人必须在第一时间离开月氏王城。

    傍晚时分,墨印风尘仆仆的赶回了质子府,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拉着赢广走进了密室。

    具体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只不过几日之后密室就被列为了禁区,墨麟营的老兵带着青狼不分昼夜的严密把守,任何无故靠近的生物都会被直接射杀。

    与他人的紧张相比,妘吉更多的是兴奋,怀抱着美人斜躺在榻上,想象着自己坐在那高高的位子上挥斥方遒,什么羌族、大秦都在自己的脚下匍匐颤抖,妘吉就感觉自己像在飞一样,这就是头人的感觉么,手指粗暴的在美人身上留下道道青紫,像一只发情的野兽,妘吉喘着粗气,低下头,狠狠的咬在那雪白的颈间!多么美妙的感觉!

    用脚随意的踢开美人的尸体,妘吉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对着瑟瑟发抖的侍女说道:“你在害怕?”

    “回...回太子,奴婢...没...没有...”侍女素云大着胆子断断续续的答道。

    “很好,去把程统领请来。”

    素云身子一僵,强行站起了身子,踉踉跄跄的向殿外走去。

    这程统领名叫程坤,是太子的铁杆嫡系,此人有些勇力加之为人圆滑,新近被太子提拔到了城卫军统领的职位,只是此人好色,尤其爱**宫女,自从他当上城卫军统领之后,这宫中的宫女已经无故失踪了多个,致使王城内的宫女无不谈程色变。

    且说素云走在前方带路,后面总感觉有一双大手在自己的身上肆意游走,借着余光看到程坤那色眯眯的眼睛,素云打了个哆嗦,脚步更加快了几分。

    好不容易到了太子住处,一切无恙,素云长出一口气,就要退出去,这时太子忽然开口:“你先在这伺候着。”

    “是。”素云低着头,退到了一旁。

    程坤对着素云舔了舔舌头,回头对着妘吉巴结道:“不知太子叫属下来有何吩咐。”

    妘吉将身子向后仰了仰,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这才开口问道:“让镶骑去边境换防的军令拟出来了么?”

    “早就拟好了。”程坤在一旁陪着小心,低声说道:“只是这印...”

    “随便刻一个就是了,只要事成,所有人都在忙着分一杯羹,没有人会追究你的责任。”妘吉说的很是轻松,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身旁的侍女。

    素云已经瘫软在了地上,双手紧紧的捂着耳朵,可是妘吉的声音如同惯脑魔音还是钻进了素云的耳中。

    “好好办,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这个宫女你带走吧,旁人问起,就说是太子赏赐,另外,我不希望今天的谈话有第三人知晓。”

    “嘿嘿,小的明白,请太子,不,请头人放心!”

    程坤脸上挂着淫笑,对着妘吉扣了两个响头,这才将软成一滩的素云拦腰抱起,急匆匆的向宫外走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风起王城(六)

    天河似乎开了一个口子,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而降,不大却也不停,充足的雨水让那绵延的草场更加青翠,无数的骏马在雨中尽情的驰骋嬉戏,到处都是一片欢乐的景象。只是这样的天气让久处内陆的月氏人很不习惯,皮衣湿漉漉的粘在身上难受得很,行动之间更是散发出一股股腐朽的味道。

    城头之上,程坤远远望着镶骑远去的背影,狠狠的吐了口唾沫,他大爷的,那个接收调令的死人脸对着印鉴反复的核对,当时那股子严肃劲,害的自己差点拿刀砍了他,好在印鉴制作的过关,死人脸没说什么,径自带着镶骑出城去了。

    随着镶骑的远去,城内再没有一支力量可以阻挠太子的行动,想到日后能够得到的封赏,程坤心中一片火热,再多要几名宫女应该不过分吧。

    想到太子前几日的赏赐,程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个叫素云的宫女实在够劲,为了能够活命,对自己的任何要求都一口答应,那尽心尽力的服侍真是让自己蚀骨**,只是可惜,太子的命令不敢不听,让她在睡梦中离开已经是自己能够做到的极限了,一想到那妙曼的身段,程坤忍不住一阵惋惜,长叹口气,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转身钻进了城楼,从今日起,城门落锁,无太子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违者斩!

    雨越下越大,路上的行人很少,有的也都是脚步匆匆,这样的天气没有什么生意,于是街道两旁的商贩早早的收了摊,自家人围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

    “咔咔咔咔...”外面忽然传来了一连串的盔甲碰撞声,杂乱的脚步从门前经过然后向王庭的方向传去。掌柜好奇地将眼睛靠向了门缝,只见外面一色的白甲卫士,持着战刀圆盾,正快速的向王庭靠拢,遮挡口鼻的红绸在阴雨之中十分的扎眼。

    掌柜面色大变,捂着嘴快速的穿过堂下,带着自己的家小和跑堂伙计躲在了储藏秋菜的地窖中,见婆娘一脸迷惑,儿子还在不停的哭闹,掌柜狠着心捂住了儿子的嘴,颤声说道:“外面全是兵,太子府的兵!”

    同样的情景在王城内的各处先后上演,无论商贾还是百姓,都在祈祷着满天神佛能够保佑自己在兵灾中幸存下来。

    高空俯瞰,一支支白色的人流忽然出现在了城内的各处,城中心的王庭成了所有队伍的交汇点,王庭的三面被叛军围的水泄不通,只有北面一侧没有什么动静,这是妘吉给格鲁木留的退路,只要还有一条活路,王庭的守卫就不会下决心死战,这样抵抗的强度也会下降很多,不过妘吉不打算让自己的父亲活下去,所以他安排的城北守将是程坤,城门口的空旷大街是他为父亲预设的舍生之地。

    妘吉带着自己的亲卫站在王庭的南门,自己从小到大曾无数次的从这里穿过,然后经过甬道,直接达到父亲的大殿,可是今天,理应开启的南门却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落了锁,王庭守卫长依格站在墙头,满面悲愤的望着妘吉。

    依格是妘吉的远房本家,从辈分上算妘吉应该叫他一声堂兄,王庭守卫队是格鲁木手中最后一支力量,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在这里安插自己的人手,因为守卫队的所有成员都是格鲁木家族中的旁支,在格鲁木眼中只有血缘才是忠诚的唯一纽带。

    站在削尖了撞头的攻城锤旁边,妘吉对依格淡淡的说道:“打开宫门吧,你我都知道,这包铜的大门是禁不住攻城锤的撞击的,你就算在这里拼死拖住我,也阻挡不住西门和东门的大军。我麾下的文官已经写好了请父王禅让的文书,你以后可以继续服侍他,毕竟他还是我们一族的族长。”

    依格似乎并没有听妘吉的话,只是用颤抖的声音不停的问着:“为什么?为什么?”声音中充满了不解、悲凉到最后变成了咆哮!

    妘吉并不打算消耗太多的时间,挥手间,攻城锤重重的撞击在了高高的宫门之上。

    “咔嚓!”

    只一下,貌似坚固的门栓从中间断裂,门后的守卫惨叫着飞出老远,而正中间的那名守卫则挂在了攻城锤的尖头上,惨白的脊骨撞出体外,花花绿绿的内脏沾满了尖头,鲜血如同水泼一般铺满了门前三尺。

    “杀!”

    狭窄的门洞内,宫墙内外的两股势力凶悍的撞击在了一起,战刀起处,鲜血横飞,依格早就跳下墙头,与冲在最前面的太子亲卫战在一处,凭着精良甲胄,依格一把战刀使得大开大合,身中数创,却死战不退,带着百余守卫硬生生将太子亲卫顶出了门外。

    天上的雨水混着汗水夹杂着血水在地上湮成了一片,依格站在门口,拄着战刀,背后的守卫紧密的排在一起,锋利的刀刃对着门外,上面鲜血淋漓,甚至还挂着一两片碎肉。

    “这个时候西门和东门应该已经失守了吧,少了自己坐镇,那些子弟就算是再勇敢也坚持不了多久。”依格苦涩的想到,也许对于自己这些旁支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

    妘吉脸色有些阴沉,原本以为能够一鼓而下,没想到短暂攻入之后,竟然被反杀出来,拨开前面的护卫,妘吉走到前方,咬着牙对依格说道:“让出宫门,我可以饶恕你的冒犯行为,并保你不死!”

    依格长声笑道:“我很是好奇,头人一世英名,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一个逆子。一出生你就占尽优势,纯正的血统注定你将成为王族的族长、整个月氏的头人,轻轻松松就能达到我们这些旁支奋斗一生都不可能达到的高度!可是你为什么不多一点耐心!...”

    妘吉哪里能听得进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堂哥的训导,在这里多耗一分,就晚一步到达那触手可及的权力巅峰,不再啰嗦,焦躁的妘吉撕破了嗓子喊道:“城防弩!射!射!”

    “嗡!”

    长长的弩箭穿透了人群,将最后的阻碍狠狠地钉在了地上,格鲁木所在的大殿遥遥在望,妘吉带着军士急切的跑向那里,丝毫没有注意到依格至死都伸着的那只想要阻拦他的手。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起王城(七)

    满是雨水的石阶格外湿滑,妘吉歪歪斜斜的奔跑着,几次滑倒都极为迅速的爬起,甚至没有用亲卫的搀扶!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十多年,如今他不想再等待下去了!他要快些!再快些!

    大殿前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人,在宫墙的一侧倒毙的尸体被收拢到了一处,几名军士正在打扫战场,好在天上连续不断的雨水将地面的血迹冲洗的很干净,可是那浓重的血腥味却不是一时能够散尽。

    城卫军和狼骑之间留了一片空地,那里正对着大殿正门,是提前为太子府的人留出来的。远处的妘吉忽然停住了脚步,抬起手,仔细的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刚才摔倒的时候发髻有些松散,妘吉想用最完美的姿态来迎接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刻。

    沾了雨水的发丝很好收拢,妘吉用手反复摩挲,感觉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整了整衣甲,大步走向了台阶。

    台阶上,剩余的守卫队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刀枪一致对外,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挂着惊恐,手中的兵器下意识的摇晃着,他们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希望。可就算如此,就算面对着几倍于己的叛军,残存的守卫队里没有人投降,也没有人叛变,哪怕有人因为死亡的恐惧发出低低的抽泣,却没有一个放下手中的武器。

    这让自我感觉良好的妘吉很不满,自己想象中的场景应该是自己拾阶而上,王霸之气直逼苍穹,众守卫纷纷丢掉兵刃纳头跪拜,瞬间乞降!可实际情况是,众守卫虽然退守大殿,却没一人有缴械的意思,以至于妘吉不得不尴尬的停下脚步,再向上走,就进入了长兵刃的攻击范围,在出风头与保全性命之间,妘吉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自己已经是胜利者,没有必要置身险地。

    “这就是血脉的联系么!”妘吉羞怒的咆哮道:“我身上流着同样高贵的血脉,你们为什么不肯追随我,却宁愿为了里面的那个老头子去死!我同样是你们的主人!同样可以惩处你们的家族!”

    除了稀稀落落的风雨声,还是一片寂静,只有妘吉的咆哮在空场的上空回荡。

    “进去杀了那个老头,谁做到,我就给他王爵,爵位与国同休!”

    还是没有人动,甚至在他们的眼中,妘吉根本就看不到一丝的贪婪,难道他们不知道权利的魅力么,只要有了权利就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那滋味只要尝过一次就会让人永生不忘。

    “没用的,被选入王庭守卫队的人都是族内最忠诚的子弟,你的蛊惑对他们来说没有丝毫的作用,因为你能给的,我都能给!你不能给的,我也能给!”

    殿内忽然传出格鲁木的声音,两名年轻的内侍费力的推开殿门,格鲁木在一名年老内侍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拜见头人!”

    妘吉梦想中的场景出现了,守卫队的幸存者第一时间跪倒在地,甚至两侧的城卫军和狼骑也先后跪倒在了地上,只是他们崇敬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那个站在大殿门口的男人。

    广场上只有自己的亲卫还在站着,可是人群中已经有了一丝不安的气氛在蔓延,亲卫们面面相觑,摄于格鲁木的威压,亲卫们想要跪倒,可却又担心得罪自己的主子,一时间交头接耳,没人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站起来!你们都给我站起来,我才是你们的王!”妘吉声嘶力竭的咆哮,愤怒的马鞭狠狠的掷向了跪着的狼骑。

    可是没用,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狼骑仿佛换了个人,还是静静的跪在那,没人乱动。

    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冰冷的雨水顺着发丝流进了衣领,带着脊背阵阵发凉,妘吉不甘心的把头转向了城卫,前几排的人犹豫了一下,提着刀纷纷起身,这些都是太子提前安插进城卫军的人,是太子的嫡系,一旦太子失败,他们都难逃一死。可是回头看看后面跪着的黑压压一片,这些人心中一片冰凉,不知道一会厮杀起来,那些昨日还和自己称兄道弟的人,会不会手下留情。

    “哈哈,哈哈哈哈。”

    妘吉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眼泪顺着眼角不断的滴落,似乎在发泄自己的不甘又似在嘲笑自己的愚蠢。凄凉的笑声引起了一连串的咳嗽,妘吉连吸几口气,才缓过劲来,用手指着格鲁木,妘吉惨笑道:“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苏依、勄木图的称病,城卫、狼骑、镶骑的安插调动,你都是知道的!你故意看我能做到什么程度,对不对!那你看呀,我已经做的很好了,我都已经打到了你的大殿门口!你为什么就不能把那个位子让给我!!”

    “做的很好?”格鲁木冷笑道:“前前后后半年多,你看看你都做到了些什么,场上站着的这点人就是你这半年多的成果?你看看你拉拢的那些文官,一个个都是些年轻位低之人,除了会写些文章,哪一个能为你出一谋?划一策?将手伸进军队,我也默许,可你看看你用的都是些什么人?酒囊?饭袋?淫棍?凭这些乌七八糟的人你也敢逼宫?也敢自称做的很好!”

    格鲁木的话字字诛心,妘吉步步后退,最后腿一软一下子就坐在了积水之中,太子亲卫连忙将其扶起,后边的几人甚至丢下了兵器跪倒在地,如此情景之下,妘吉终于疯狂。

    “你们以为他会饶过你们么,跪下就等于送死!况且我还没有输!我还有后手!还有后手,想活命的给我杀!”

    妘吉说的没错,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些人已经没有了退路。城卫军率先动手,转身与往日的袍泽杀在了一处,白甲的太子亲卫保护着妘吉向北门冲去,程坤控制着城门,只要冲出去,就有了一线生机。

    格鲁木没有动,王庭守卫队也没有动,现场有狼骑处理就已经足够。眼看着叛军狼狈逃出了王庭,这场妘吉自导自演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就在众人忙着追杀叛乱的时候,异变突生!

第一百一十五章 格鲁木之死(上)

    没有人注意到大殿顶上什么时候多了一名黑衣人,直到他抬起手弩的刹那,冲天的杀气让格鲁木身旁的年老内侍顿时警觉起来,常年在生死边缘行走的经验只留给他短短的反应时间,就听见“铮铮”两声!老内侍伸手一拨将格鲁木护在身后,错开双掌迎向了响声传来的方向。

    弩箭带着风声扑面而来,老内侍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手掌空握,指尖连弹,铛铛两下,势大力沉的弩箭竟被生生弹开,双臂一震气息股荡,将格鲁木护了个严严实实!

    刺客一击不中,立刻远遁,老内侍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没有丝毫追赶的意思,只是大吼了一声:“保护头人!”

    守卫队这才如梦方醒,门外的守卫呼啦啦冲了进来一半,剩下的人等沿着刺客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话说刚刚守卫一股脑的进来多人,门口看门的小太监见状,急忙想要闪躲,却不知为何脚下一拌,被人流挟裹着径直撞向了格鲁木。

    再看格鲁木,毕竟是经过无数大阵仗,虽然遇刺,但依然气定神闲的站在老内侍的身后,只是目光有些游离,显然正在想些什么,凝神间就感觉腰部一阵轻微的刺痛,回过头就见门口看门的小太监被守卫推挤着从自己的身边滑过,在一群大脚之间连滚带爬的躲到了柱子的后面。

    格鲁木并没在意,心里继续着刚才的思绪,这就是吉儿的后手?他的底牌?在这个时候安排刺杀确实是个绝佳机会,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叛军吸引住,没人会注意已经安全的大殿,此时趁机刺杀的成功率的确能提升很多,只是可惜,自己这么些年经历了那么都多的风浪,怎么可能不在身边安插一两名高手护卫,哼,还是太天真!

    妘吉一向自视甚高,哪想到父亲已经给自己下了一个天真的评价,不过就算失败了也不要紧,只要自己还活着,就有希望!前方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看到王城北门,程坤就在那,过了城门,疾行一日夜就可以到达沙海的边缘,只要进了沙海,自己就彻底安全了。两年前沙海对面的乌孙人穿越茫茫沙海找到了自己,暗地里提供了大量的物资就是想让自己成为这个国家的头人,而自己付出的不过是沙海边缘的一块草场罢了。如今自己虽然失败,但那高贵的血统是做不了假的,自己对他们来说,还是有用的。

    天上的雨已经停了,云层还是厚厚的压在头顶,让人始终都有一种憋闷感,周围空荡荡的街道将这种憋闷转变成了心悸!空荡荡的城头上漆黑一片,上面没有一个活动的身影,有的只是死一般的沉寂!

    太子亲卫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走到门前的空地就再也不敢前进一步!妘吉壮着胆打马来到最前头,朝城头上高喊:“快快开门!我是太子妘吉!程坤!你个蠢才!躲到哪里去了!赶紧给我开门!!”

    “呼!”

    一个包裹忽然从城头上抛下,砸到地上蹦跳了两下,轱辘到了妘吉的马前。

    妘吉一惊,后退两步,仔细打量着那沾满泥水的球状物——曾经色眯眯的眼睛惊恐的向上翻着,张着的大嘴仿佛是一个黑黑的窟窿,惨白的舌头搭在这窟窿的边缘,似乎在求饶又似乎在惨叫!

    程坤!

    妘吉眼前一阵发黑,程坤的脑袋在这,那城头上的人是谁!

    一张死人脸出现在了城头,哑着嗓子说道:“太子,别来无恙!”

    妘吉抬起头,心中顿时凉了半截,程坤不认识此人,他可是认识的,而且还十分的熟悉,因为当初拉拢他的时候,妘吉可是下了血本,结果美女财宝被尽数退回不说,还白白添了一肚子气,要不是知道这个榆木疙瘩杀不得,妘吉都有杀人灭口的想法。

    “木横!你不是去边境换防了么!你敢抗命!”

    “木横从军以来未有一次抗命!”死人脸一字一板的答道,脸上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波动!

    “只不过在换防调令来之前,末将曾被头人叫去训话,那就是从即日起,镶骑务必守住王城北门,期间可不听任何调令,便宜行事!此令直到头人再次面训时止!”

    “哈哈哈哈!”妘吉在马上指着木横大笑起来,“你还真是条好狗!既然父王把你放在这儿,肯定还有别的安排,干脆你再说说,下一个王命是什么?难道是送我回去?”

    木横板着脸,冷冷地挥了下手。

    城头上忽然出现了无数手持强弩的军士,甚至在两侧的屋顶上,也出现了数不清的镶骑射手!所有的箭尖都指向了挤在一处的太子亲卫!

    “噌啷。”当第一个人手中的兵器掉落在地上,颓势就已经不可逆转,所有人都放下了兵器跪倒在了地上。

    妘吉孤零零的坐在马上,难以置信的望着城头没有丝毫动作的木横,忽然凄厉的惨叫道:“不!这不可能!木横你假传王命!父王不可能这样做!我是太子!我是他的儿子!”

    “头人有命!如若妘吉起兵叛乱...杀无赦!放箭!”

    “不!”

    王府亲卫猛地拾起武器,想要冲出一条活路,可是四面八方羽箭横飞,哪里能躲,哪里能藏!

    惨呼声、怒吼声、兵刃的撞击声、羽箭的破空声,声声交织,血花飞舞,白甲亲卫奋力挣扎却最终归于了沉寂。

    千余白甲亲卫像一支盛开的菊花,密密麻麻的铺满了门前的空地,花蕊处,妘吉半个身子被压在战马的下方,连人带马插满了近百的箭矢。

    妘吉睁着眼睛,愤怒的质问着苍天,为什么!为什么给了我一切!却又让我不曾真正的拥有它!又或许也有一丝后悔吧,如果安安心心的等下去,结果又会如何?小时候父王慈爱的目光,母妃疼惜的眼神,弟弟们挂着鼻涕奔跑在自己身后,伸着小手喊着哥哥,一切的一切都随着权利的膨胀而消散。

    妘吉死了,眼角却挂着血泪。

    木横下了城墙,亲手收敛了妘吉的尸身,准备送到宫中,忽然远处冲出一队王庭守卫!

    “头人遇刺!封锁全城!”

第一百一十六章 格鲁木之死(下)

    往日轻松惬意的寝殿内愁云密布,殿外密密麻麻的甲士将寝殿团团围住,上到王子重臣下到宫女内侍,任何经过的人都要收到严密的排查。

    寝殿的内门处,格鲁木的那名老内侍站在小门中央,双眼凌厉的打量着四周,耳朵微微颤动,任何细小的声音都会引起他的警觉。

    “没想到啊,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低下刺杀得手!好一招声东击西!只是不知道是哪位王子的手段!”老内侍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怒气,死死的守卫着身后的寝室,太医早就进去,可是门内愈加的急促呼吸,让老内侍的心越来越沉。

    妘翼带着众王子急匆匆的赶到寝殿,刚到殿门就被门口的守卫拦住。

    “大胆!”

    妘翼抬脚将面前的守卫踹到一旁,怒骂道:“谁给你们的胆子,连我们也拦!”

    “是头人昏迷前的口令,老奴只不过是按令行事罢了。”说话间,老内侍揣着袖子佝偻着腰,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见过苏大监!”

    这些王子在王城内可以不用给任何一个奴才脸面,但这苏大监绝对是一个例外。

    苏大监本是格鲁木生母的贴身内侍,不但机灵能干,而且武艺高强,更加难得的是对格鲁木母子忠心耿耿,自从格鲁木出生之后,苏大监就成了小王子的贴身内侍,并且在格鲁木争夺头人的道路上无数次的以命相搏,最终将格鲁木送上了王位。

    在那之后又他服侍了格鲁木多年,直到格鲁木的生母归天,苏大监心力交瘁,这才挂了个供奉的名头颐养天年,可以说在这座王城内,除了格鲁木,苏大监可以不给任何人脸面,甚至那些王子王女,见到他都要执晚辈礼。

    蛇一样的目光从每一个王子身上滑过,最后落在了妘翼身上,如果说谁有这个头脑,这个魄力设计出如此一个完美的刺杀计划,就只有二王子妘翼有这个可能,至于妘吉,不过一莽夫罢了,他还没这样的手段。

    可是面对妘吉的咄咄逼人,妘翼一直以来都保持着退让的姿态,而且是一退再退,就算是刻意挑起两王子之间的矛盾,妘翼也是态度明确,那就是步步退让,根本不接招。如果不是格鲁木后期故意放出话,说妘翼是众王子中最聪明的一个,将他**裸的立在了妘吉的对立面,恐怕朝堂上的所有人都不会认为他会有威胁。

    这次刺杀要是真的出自他的手笔,那这人的心思可真是深啊。

    苏大监将众王子让进前厅,自己依旧把守着寝室的门口,门外台阶上陆陆续续跪满了朝中重臣,当时混乱的情况下,遇刺的消息根本就瞒不住,接到消息的朝臣们纷纷进宫打探情况。

    王城的四门已经封锁,城墙上密密麻麻的排着人墙,不留一丝空隙,城内镶骑、狼骑正在满城搜索,任何可疑人等都是不问缘由先抓再说,一时间城内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寝室门忽然打开,满头大汗的太医走了出来,见到满屋子询问的眼神,太医无奈的摇了摇头。

    “刺客用的是尖刺一类的兵器,上面有毒,老夫用尽了所有已知的解毒秘药,甚至安排侍女用嘴拔毒,可是效果并不理想,用尽了浑身解数也不过减缓了毒气的扩散,让头人暂时清醒,不过...”太医的话让众人心中一沉,知道月氏的王恐怕情形不妙。

    “苏大监,头人有命,令你带众王子进去。”太医侧身让到了一边,众王子对视了一眼,便跟随苏大监进了寝室。

    格鲁木斜靠在床头,脸色白中透青,嘴唇发乌,两眼望着棚顶出神,直到苏大监走到身旁这才回过神来,微微挥了挥手,让周围伺候的人都退出去,见苏大监向后起身,格鲁木这才虚弱的说道:“苏老,你不用出去。”

    苏大监这才回转,走到格鲁木身边,在他的身后又垫了一个软垫,这才躬身站到了旁边。

    格鲁木轻轻的敲了敲床沿,见儿子们一个个恭敬的跪在塌前,如同小时候一样低着头聆听父亲的训示,想到刺杀可能就出自他们中的某人,格鲁木不知道是该愤恨还是该高兴,帝王家中无父子,断了亲情才能成为高高在上的寡人。

    “没有随着妘吉造反,你们都很不错。”似乎有些疲惫,格鲁木喘了口气,稍微缓了缓,继续说道:“父王的身体怕是不行了,从今日起无论立谁为头人,你们都要遵从,不得反叛,毕竟立储的时候需要争斗,这样才能让能者上庸者下,但是一旦成了头人,以往的恩怨就要一笔勾销,所有人都必须尽心尽力的辅佐,这是我月氏传承数百年留下来的规矩。”

    心中一阵烦闷,连续不断的咳嗽打断了格鲁木的话,苏大监连忙替格鲁木轻轻的扶着背,可是那点点的血迹还是落在了毡被之上,散发着阵阵腥味。

    苏大监目中含泪,手掌在格鲁木的背上微微颤抖,在太医的全力救治下依旧快速的攻入了心脉,好烈的毒!好狠的心!

    格鲁木的脸色忽然变得红润起来,伸手将妘翼叫到床前,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我死之后,立妘翼为头人,你们,不得有违!”

    “父王!”妘翼抓着格鲁木的手哭着跪在了床边,身后的其余王子也低下头随着呜咽,可那乱动的眼珠显示出他们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格鲁木断断续续的说道:“轮能力,你们二哥比太子还要强些,不要一个个的嘴服心不服!咳咳,人那,棋差一招就得认,为父不也是因为大意才被刺的么。”

    用眼神制止了妘翼开口的冲动,格鲁木用尽最后的力气勉强说道:“我们月氏不能像羌族一样随水草迁移,也没有中原各国那么多的粮食和土地,我们只能像狼一样去拼!谁更狠谁就能生存!这才是我们立国的根本!不要认为妘翼获利最大,刺客就是他派的,当我毒发的刹那,我就想明白了,就算真的是妘翼下的手,只要他的能力比你们强,月氏的头人就只能是他来做!”

    “呼呼!”剧烈的喘息声夹杂着肺部的破音,鲜血开始从格鲁木的眼角、鼻孔中滑落,格鲁木挣扎着吼道:“从你们离开这间屋子的时候开始,行刺的人就只是太子余党,都听清楚了!?”

    “是!”各王子面面相觑,却不敢不答应,小声回答之后,却发现格鲁木并没有反应,苏大监颤颤巍巍的探了探格鲁木的鼻息,惨然跪倒:“恭送头人!”

    寝殿内顿时一片哀嚎。

    公元前290年,月氏头人格鲁木遇刺身亡,享年四十七岁。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同室操戈

    格鲁木的忽然离世,给原本稳定的月氏带来了剧烈的动荡,北方的乌孙和南方的羌族都在第一时间派人过来,名为吊唁实则是来打探虚实,只要确定了月氏是外强中干,这些满面悲痛的蛮族会在第一时间撕下伪善的面孔,挥兵蚕食月氏的土地。

    政局的不稳也影响到了商业的发展,大量的客商纷纷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与金钱相比,还是自己的小命更加的金贵一些,等到尘埃落定再行开市也来得及。坊市的凋零直接影响到了城内的人气,白日里街上的人寥寥无几,一到下午,宽阔的王庭大街上就只有一些麻雀偶尔飞过。

    王庭内,妘翼在那高高的王座上还没坐安稳,让人头痛的麻烦就已经接踵而至,王庭内去秦国报丧的使臣还未出发,乌孙与羌族的使者却早早得到消息不请自来,措手不及的妘翼正恶狠狠的盯着朝堂上的众臣,想从中间分辨出到底是谁在勾结外人。

    乌孙国那个一脑袋小辫子的使者正站在大殿中央说的吐沫横飞,羌族的使者在不远处抱着肩膀一脸的冷笑。

    “年轻的头人,虽然我不明白格鲁木为什么废长立幼,你们的内政我们也管不着,不过你们的太子曾经将大漠边缘的百里草场送于我国以换取我国的支持。按理说,老头人去世,长子应该继承头人的位置,允诺我们的草场也应该兑现给我们,哪知道却变成了现在的情况,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谁做头人都不要紧,只要将承诺的草场交接出来,那就能获得我们的支持!”

    不知道这小辫子哪里来的底气,明明已经**裸的露出了贪婪的嘴脸,偏偏还说的理直气壮,仿佛真的是月氏理亏一样!

    妘翼掏了掏耳朵,不自信的叫过旁边的内侍,点了点下面的小辫儿,奇怪的问道:“他是在向我要地?而且用的还是支持大哥造反的理由?是他傻了还是我傻了?”

    那内侍挠了挠头,用疑惑的语气说道:“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咱们欠了人家的,不过仔细捋捋,他们说的这些都空口无凭,就算是真的,也是当初大王子答应过的,与头人您并无瓜葛。”

    妘翼笑道:“我只是好奇是谁让他以为吃定我了。难道是旁边的羌族么?”

    用手指了指羌族的使者,妘翼开口说道:“你们羌族有什么事,一并说了。”

    羌族使者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漫不经心的走到大殿中间,草草的行了个礼,咧着嘴说道:“我们羌王只是安排我等过来奔丧,并没有别的什么安排。不过我们有些好奇,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羌使嘿嘿一笑,也不等别人说话,用手指头点了点高高的王座,自顾自的说道:“众所周知,能坐在那个位置的人都不是易于之辈,想来一辈子遇到的行刺恐怕数不胜数,不过从没听说哪个真的被刺客得手过,也对,谁还没点应对手段不是。”

    话锋一转,羌使面露古怪,挤着眉毛调侃道:“这事儿貌似简单,可是仔细推敲一下总感觉有些不对,我们听到的不过是你们的片面之词,谁知道太子是造反而被杀,还是勤王失败而被杀,就算你用行刺作为借口想要堵住悠悠众口,可是你们自己人的心里恐怕也在反嘀咕吧。太子到底是为何死的,你们的头人究竟是被谁刺杀的,在这场风波中,谁,又得利最大呢?”

    妘翼面色阴沉,这个羌使比那乌孙人麻烦的多,乌孙不过是逐利,而羌族是在诛心!

    “大胆!”没等妘翼发话,旁边的木战板着脸走到两名使者跟前,扭了扭脖子,眼神在两名使者身上来回的打量,仿佛在看哪里下刀比较合适。

    “两名小小的使者竟然也敢质疑我月氏的头人,你们,还不配!”木战说完,用下巴点了点门外,“滚!”

    “哼!这就是你们月氏的待人之道么!”羌使脸上嘲讽之色更浓,毫不畏惧的说道:“你可以将我们撵出大殿,甚至可以暗地里杀了我们,不过你真的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去了?你们糊涂,我们羌族可不糊涂!羌月两族乃是一衣带水的邻邦,兄弟有事焉能不帮!实话告诉你,我们就是你们月氏的三王子殿下请来帮忙查明真相的!”

    “三弟?”妘翼的脸彻底黑了,看来暗自做准备的人还不少,只是不知道老三是什么时候和羌族人扯上关系的。

    目光转向走到殿中的三王子,就见平日里唯唯诺诺的老三哪里还有丁点软弱的样子,腆着肚子直着腰,拉开的孝衣里面竟然露出了金丝的华服,那金丝乃是羌族的特产,只有王族才有权使用,这老三竟然也有一件,看来羌族的投入还是很大的。

    “二哥!虽然父王有遗命,令不可再纠,但父王死的蹊跷,老三无能,不能保护父王,可也不愿让那真凶逍遥法外!老三愿竭尽所能,定要将那凶手绳之以法!为父王尽孝!”胖胖的妘海说得义正词严,让人挑不出半点不是。

    妘翼将身子向后靠了靠,心里却没有一丝的暖意,冷冰冰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仿佛在与兄弟亲情做最后的告别。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其他兄弟都是这个意思。”

    “实话说了吧,众兄弟对你做头人都不服气,父王和大哥死了,就你得利最大,为了王位而做出杀父弑兄的事也是有可能的。另外,羌族与我族相交多年,做事倒也公道,考虑到你的人都有嫌疑,所以让羌族来帮忙调查吧,对了,过几天我会迎娶羌王的女儿,所以羌族人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外人...”

    “你的意思是,父王尸骨未寒,你就要娶亲?娶的还是羌王的女儿?”妘翼的声音中压抑着愤怒,这就是同室操戈的前兆,父亲的希望到底还是落空了。

    “这有什么不妥,现在最重要的是为父王昭雪,别的都是末节!”妘海将自己摆在孝子的位置上入戏很深,只是那肥肉挤着的小眼睛里闪烁着狡诈的光芒。

    “谁知道你那几日大开府门是不是故意演戏,好洗清身上的嫌疑,我可知道,质子府也是你的党羽!说不准封城都找不到的刺客就让你藏在质子府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挑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羌使的话成功的引起了堂上众人的疑虑:首先,质子府内的秦人是外臣,不管怎么说,入他国为质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如果能够抓住机会引起骚乱,降低月氏的国力,这对质子回秦大有益处。其次,质子府的主事将军赢广与妘翼的妹妹妘淑有情,于公于私,帮助妘翼也是理所应当。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真能证明这次的刺杀是妘翼与质子府勾结所为,那么妘翼做为月氏的新头人就名不正言不顺,在那些王子的推波助澜下,妘翼的位置必将不保,连带着也会与秦国的关系恶化,甚至彻底的破坏掉秦月联盟!

    怪不得一个个都急匆匆的赶来吊唁,只凭区区几句话就能将月氏朝廷搅得风声鹤唳,甚至可以破坏掉秦月联盟,这无本的生意无论怎么算计都是合适的。

    事已至此,妘翼必须得有一个态度,只要他稍有拖延,那这雇凶杀父的罪名他就算是坐实了。

    “命狼骑包围质子府,不许一人进出!命驿长取质子府名册,到质子府逐一核对,看近期有无新人入府。”

    安排完毕,妘翼站起身,对着堂下众人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大家都有所疑虑,不如一起去质子府看看好了,敏府少府主一直与赢广有隙,排狼骑封门,诸位应该没有异议吧。”

    堂堂头人竟然用商量的语气与朝臣说话,这表明他心中的不满已经到了极限,朝臣们唯唯诺诺不敢接话,三王子妘海却没那些顾忌,冷笑道:“安排狼骑自然稳妥,就算你排出的是镶骑也无所谓,我的人早就在暗中监视了,都跑不了!”

    妘翼第一次对自己的弟弟产生了杀意,众子夺位那是家事,不论怎么闹腾,最后得利的都是格鲁木家族的人,可是妘海这次打破了规矩,引狼入室,如果真让他得逞,用不了几年,月氏就得沦为羌族的附庸,被吞的尸骨不存!

    对于质子府,妘翼也是心存怀疑,但如今已是势成骑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妘翼只能默默祈祷这场刺杀与质子府无关!因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没人能够栽赃,可是如果真的让他们搜出些什么,这结果...妘翼不敢想。

    狼骑的动作很迅速,不到半个时辰就封锁了质子府周围的几条街道,屋面上弓手林立,地面上甲士横行,就算刺客武功再高,也绝不可能冲出这天罗地网!

    质子府府门大开,所有秦兵全身贯甲,墨印护着夏姬母子守在堂中,赢广大摇大摆的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身后站着手提兵刃的典军和封庄,这俩人魁梧的身子如同门神一般,将原本宽阔的门洞堵的严严实实。

    当妘翼带着一干朝臣来的时候,赢广抱着一块熟肉啃的正香。

    对于其他人,赢广可以理都不理,就那么肆无忌惮的堵着门口就好,因为此时赢广代表的是大秦,除了一国之君,其余人都还没有那个资格让他起身。不过既然妘翼已经到了,赢广要是再装聋作哑,那就是没了气量,凭白失了大国的脸面,所以随意的在身上擦了擦手,赢广起身站在了妘翼身前,拱手之后就打开了官腔。

    “不知头人来我们质子府所谓何事?”

    “哼!”未等妘翼说话,身后的妘海冷哼了一声,抢在妘翼之前开口问道:“你不过一个小小的质子府家将,猪狗一样的身份也敢挡在门前!知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都是何人?叫你们质子快快出来迎接!”

    呦呵!这就是拿身份压人了?

    赢广咧嘴嘿嘿一笑,也不气恼,口中打了声呼哨,一头巨大的青狼从典军身后走出,来到赢广身旁便停住了脚步,轻轻抖了抖脖颈的鬃毛,两只绿油油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妘海。

    伸手揉了揉青狼的大头,赢广斜着眼问道:“你是月氏新的头人?”

    妘海一愣,下意识的看了妘翼一眼,强硬的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只需要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比你高贵,这就行了,现在我们怀疑行刺老头人的刺客就藏匿在你们质子府内,快快让开道路,否则就是故意包庇凶手,哼哼,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比我高贵?”赢广冷笑一声,用脚跺了跺石阶,旁边的青狼立刻对着妘海呲起了獠牙,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呜呜声。

    “首先,秦强而月氏弱,你们头人以属国的身份与我大秦结盟,你们高高在上的头人其实就是我们大秦的臣子,如果不是为了让你们安心对付羌人,我们根本就不会派出质子,这点你们要搞清楚!

    其次,我是质子府家将,也是大秦的臣子,你们头人也是大秦的臣子,既然同殿为臣,那就得看职位的高低,我承认,我没你们头人的职位高,所以月氏头人的命令,我得听。你刚才口口声声说比我高贵,那你定是月氏的头人了?可我听说这新头人长得器宇轩昂,一表人才,至于你...”

    赢广故意停了停,眼睛在妘海身上不停的打量,到最后才满脸嫌弃的说道:“膘满肠肥,一无是处!”

    “最后,既然你不是月氏头人,你又何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大呼小叫!滚!”最后几句赢广几乎是咆哮而出。

    面色青白不定的妘海指着赢广一个劲的哆嗦,嘴里一个劲的念叨:“反了!反了!”

    “啪啪啪。”旁边的羌使拍着手走了出来,笑眯眯的说道:“秦人如此包庇,看来刺客果然在质子府内,不如...”话未说完,只见赢广用手狠狠的拍了青狼脑袋一下,青狼发出一声怒吼,如闪电一般窜向了羌使,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那巨大的身影已经回到了赢广身边,口中叼着半只鲜血淋漓的手臂!

    “啊!”直到这时羌使才反应过来,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呼,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空中,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浓烈起来!

    “杀了它!给我杀了它!”妘海吓得心神失守,刚刚青狼就在它身边冲过,那冰冷的眸子让他彻底的陷入恐怖当中。

    “我看谁敢!”赢广猛地抽出战刀,典军、封庄擎着兵刃走到门外,青狼吐掉口中的手臂,青色的鬃毛根根直立,口中再次发出了警告的低呜。

    “从现在开始任何攻击都会被视为对秦国的挑衅,你们做好迎接秦国怒火的准备了么!”赢广放下了头盔上的面甲冷冷的说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真相

    听到赢广的话,那些原本跃跃欲试的甲士猛的收住了脚步,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的集中到了妘翼的身上。

    妘翼这才在内侍的服侍下走到门前,在离台阶三步的地方停下,抬头平视着这个本应成为自己妹夫的男子,平静无波的问道:“前方可是赢将军。”

    官场上的废话还是要说的,赢广掀起面甲,恭敬的说道:“外臣赢广见过头人!”

    见赢广的态度前倨后恭,妘海一阵不爽。

    “哼哼,谁笑到最后还在两可之间,你最好祈祷别让我抓住把柄。”妘海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便闭上嘴不再说话。

    “前些日子我父王遇刺,封城多日却仍不见刺客踪迹,如今只有你质子府尚未搜过,所以还请赢将军让开大门,让军士搜检一番。”

    见妘翼如此说话,赢广心中就已经将事情的经过猜出了八分,不过,这些权臣除了会勾心斗角之外倒也有几分运气,误打误撞还真让他们找到了真凶!

    不错,行刺格鲁木的不是别人,正是暗影麾下的陆大!而最后得手的年轻太监,则是被墨印收留的荆轲!

    那日接到妘翼的求援,赢广也在积极的安排后手,可是在捋顺了错综复杂的局势之后,赢广发现这是一个将妘翼推上王位的绝佳机会!而对于干掉妘淑那个没有任何好感的老爹,赢广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所以墨印迅速的消失了,等到她回来之后,密室内便多了两个人——陆大和荆轲!

    荆轲自从被墨印安排进了暗影,身心便得到了极快的成长,仇恨的种子促使他不断的学习杀人技巧,渐渐的,他眼中的神情越来越冷漠,杀气也越来越重。后来陆大告诉他,真正的刺客在出手前就像是一块顽石,没有人会注意到你,身上也不会有一丝杀气,如果荆轲继续这样练下去,最终只配做一名死士!

    或许他天生就是一名应该活在黑暗中的人,在听过陆大的话之后,荆轲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三天,等到房门开启的时候,荆轲仿佛又回到了遭遇劫杀之前,天真烂漫的笑容让任何人都以为他是一名人畜无害的孩童。

    当墨印暗自潜回准备调集刺客的时候,无意中看到荆轲正在杀鸡,那含笑眸子内的一丝冷漠让墨印心中警兆大起,陆大对着墨印点了点头,短短一年时间,荆轲就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刺客。

    果然,月氏王庭内荆轲完美的完成了刺客生涯的首秀,也完成了许多知名的刺客熬尽一生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刺杀一位君王。

    只是可惜,选择搜查质子府就注定了那些权臣要一无所获,刺杀之后,陆大带着荆轲根本就没回质子府,王庭的灶火间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吃喝不愁不说,还有四方苑的伙计定期送些东西过来,他们只等风波平静才会混在送菜的队伍中出来。

    赢广侧过身子,让开了质子府的大门,转过头对着质子府的老兵说道:“跟着这些杀才,搜检的时候不准骚扰内宅,不准损坏器物,如果有胆敢栽赃陷害的,杀无赦!”

    府内的那些百战老兵轰然应诺,一个个目光不善的盯着就要进府的狼骑。

    前厅、后院、柴棚,甚至连草垛都被长矛细细的滤了三回,随着狼骑的陆续返回,妘海的脸色也越来越黑,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驿长哆哆嗦嗦的拿着名册在那些老兵杀人的目光中来回的点了两遍,怎么复核都没有丝毫的误差,当他哭丧着脸准备点第三遍的时候,愤怒的老兵一脚将他踢出了门外。

    赢广笑吟吟的看着驿长如同滚地葫芦一般趴到了地上,用手按住跃跃欲试的青狼,自己撩起甲叶重新坐在门前台阶之上,伸出手指着肥胖的妘海说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那个牵头的吧,怎么着,搜也搜了,对也对了,是不是该给我们质子府一个说法啊。”

    “哼!”妘海冷哼一声,嘴上强硬道:“说不定你将刺客藏在了别处,我会安排人盯着你的!”

    赢广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丝毫没有将妘海的威胁放在眼中。

    “赢将军,现在没有什么证据能够直接说明质子府窝藏刺客,既然如此,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你们与刺杀有关之前,你们都是清白的,这是我们月氏对你们大秦做出的承诺。”

    妘翼一本正经的对赢广说道,既然没有证据,那就证明不了什么,这个结论下的理直气壮。

    见妘翼开口,赢广也不好再继续纠缠,面子人家给了,自己也不能得寸进尺,更何况他的老爹还真是自己干掉的,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有些亏欠。

    面对面色不善的乌孙与羌族的使者,妘翼第一次强硬地说道:“你们两国如果真的是来吊唁,我月氏心怀感激,至于乌孙提出的草场之事,我以前从未听大哥提起过,如果你们想让我允诺,最好是让我大哥亲自跟我说!”

    转身看了看站在门边的赢广,妘翼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如今月氏朝中不稳,鬼魅魍魉四处横行,我欲送秦质子回咸阳以换取秦国的全力支持!自此,月氏愿年年纳岁,为大秦守卫西疆!”

    “头人不可啊!”周围权臣呼啦啦跪倒了一片,就连一向稳重的苏依、勄木图、木战三人都同时跪在了妘翼身前。至于不远处的妘海则彻底的陷入了慌乱,他没有想到妘翼居然做的如此决绝,因为这样做是绝对可以获得大秦的全力支持,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月氏的大片土地,妘海实在想不出大秦拒绝的理由!

    哀嚎劝谏之声不绝于耳,妘翼直直的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目光始终盯着赢广的面孔没有丝毫的转移。

    赢广长出了一口气,妘翼到底是一个聪明人,他做出了对他最有利的一个选择。

    摘下铜盔,没有理会门口的哭号,赢广对着妘翼拱了拱手,转身回了质子府,门栓响处,质子府大门紧紧的合在了一起。

第一百二十章 赢广的安排

    所有人都没能想到妘翼的反击会来的这么突然,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允诺送秦质子回国,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透露出了太多的意思,付出代价之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甚至连不断哀嚎的羌使都闭上了嘴巴,脸上如同三月的天气一般阴晴不定。

    苏依等人急匆匆的簇拥着妘翼离开了质子府,兹事体大,他们需要回到朝堂上重新商议,既然妘翼已经做出了承诺,质子返秦就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现在要做的怎样才能使月氏的利益最大化。

    没人在意灰溜溜的乌孙与羌族使者,这些投机者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支持,就连准备迎娶羌族公主的三王子都瞬间与羌人画清了界限,羌族虽然凶悍,但与大秦这头凶兽相比还是不够看的。

    来时暴风骤雨,走时悄无声息。这句话就是对失败者最好的诠释。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朝堂上的时候,赢广却将注意力移向了内宅,得知将要返秦的夏姬正抱着一岁多的异人又哭又笑,喜讯来的太过突然,让原本打算老死异乡的夏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什么端庄、威严,全都置于脑后,在赢广面前只有一个沉浸在回家喜悦之中的年轻女子。

    说实话,这样的结果赢广没有想到,当初和墨印定计的时候只考虑到妘翼做头人会对质子府的长期发展有利,没想到妘翼如此干脆,不但借着送质子返秦的事情彻底获得秦国的支持,而且还斩断了其他王子的野心,将那些国外势力彻底的拒之门外。而随着质子——这支月氏城内最后一股外国势力的离去,妘翼将完成对国内外部势力的清除工作,朝堂之上就只会有月氏人自己的声音。

    亲情这东西属于易碎品,不好好珍惜,它就会在不经意间破碎,对于王族来说,亲情还是奢饰品,没有人能用得起。

    喜悦是会传染的,现在质子府内的每个人都很开心,大秦毕竟是他们的故土,对亲人的牵挂从心底的最深处被牵引出来,又被浓浓的写在了脸上。

    赢广也是一样,平日里忙碌起来并不觉得,可如今心底对老娘的思念已如决堤的洪水般势不可挡。只有墨印皱着眉头在赢广的身边沉思。

    “现在回去对你来说未必是件好事。”墨印揉了揉眉心,用手指在杯中沾了点水,在桌子上轻轻的画着。

    “如今秦庭形式更加的复杂,昭王因收权与宣后反目,而范睢做为昭王爪牙权势日盛。至于昔日魏冉门下白起仍受重用,刚刚攻下韩国的宛城,后携军功回秦,受到昭王的赞赏,如今已经成为军方新势力的代表人物。除了蒙、王两家,朝中其余老臣被打压的厉害,表面上恭敬退让,私底下暗流涌动,宣后不会让那些她一手扶持的老臣没了下场。”

    赢广看着桌子上代表不同势力的圆圈,叹了口气,拉过墨印坐在自己身边,伸出手指在这些势力之外又画了一个大圈。

    “妘翼选择权利交替的时候送我们回去是对的,这样他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拢大权,不过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急了,什么布置都没做就要一头扎进另一个漩涡之中,风险太大,我想可以尽量拖上一拖,入秋的时候回去最好。”

    墨印点点头,不再言语,她只是担心赢广被回家的喜悦蒙住了双眼,忽视了秦王对他的杀意,如今见他条理清晰,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许多。

    “派人通知许斯邪,加快在羌族的劫掠,入秋之前将所有的物资在月氏换成银钱,然后让将士们化整为零,提前进入榆中,蒙田现在是榆中的守将,会帮着安置。

    让陆大留在四方苑,继续经营的月氏的地下势力,假如真的有一天无法在秦国生存,这里是我们重要的一条退路。

    安排我们在咸阳的人手,从现在开始努力的造势,内容要突出夏姬母子如何在月氏为秦国费尽心血,铮铮傲骨最后荣归的主题,尽量淡化我在其中的作用。”

    墨印忧虑的望着赢广说道:“就怕是如此,秦王也不会放过你。”

    “我看未必。”赢广用手将桌子上的印迹抹去,起身来到窗前,深深的吸了口气,对着墨印笑道:“秦王的目光已经集中到了权利的攫取之上,权利会将人的力量无限放大,能引起他兴趣的只有领土的扩张,六国会是他的目标,至于我,不过蝼蚁罢了,或许闲暇之余羞辱一下自己的侄子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将我变成废人的消息想办法传入秦王耳中,让王稽想办法说通范睢,尽量给我安排一个闲职。”

    墨印咬了咬嘴唇,暗地里有些心疼,赢广的自污确实可以降低秦王的提防,甚至极有可能保全性命,只是这样一来,赢广就得放弃军方的全部助力,而且必须得与蒙王两家绝交!这对重情重义的赢广来说是在用尖刀生生的割自己的肉。

    “先蛰伏下来吧,总会有机会的。”墨印笑的有点苦,不知道该怎么开解赢广的心结。

    回去之后离妘淑就更近了,只是自己不能去见她,魔姬已经将葨治调教的差不多,真不知道一个男孩怎么能比女子跳的还要妖娆。算了,不再去想。

    窗外阳光正好,一只灵巧的家燕衔着泥梗钻到了殿外的挑檐下,涂抹几下之后,便钻进了碗口大小的巢中,它是这里的老住户,已经连续在这里住了几载,它对这里的印象很深,因为每年回来都不需重新筑巢,只要略加修补就可以住的格外惬意。不过今年有些不同,往日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忽然换了一张年轻的面孔,堂下站着一堆堆的人,或老或少,前头的一个胖子在那声嘶力竭的喊着什么。

    “妘翼!我们月氏自从立国以来就从来没有称臣这一说,与秦国也不过是建立盟约,他们用质子来换取我们的支持,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竟然要俯首称臣替秦牧边!你,你背祖弃宗!你不配做月氏的头人!你是月氏的罪人!”

    妘海抖着一身的肥肉骂的浑身直喘,那委屈的劲头,啧啧,仿佛妘翼当着他的面与他家小妾做了什么事一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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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秦歌介绍:
他天生贵胄却不自知,从一介小兵做起。面对宫内的险恶,情与理又改如何抉择?横刀立马,铁血大秦,看我如何挥军统一天下!铁血秦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铁血秦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铁血秦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