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积雪未消,寒梅初绽(1)
第三章 积雪未消,寒梅初绽
第一节
幽州,范阳,晴。
在寒冷的冬rì里幸存下来的流民三三两两在范阳城外游荡,试图进入这个城市。倒毙在路边的流民尸体随处可见,流民们结伴坐在尸体的一侧,低声哀歌。一队三百余的鲜卑人牵着马车在哀歌声中碾过未消的寒冰,从北面来到了范阳城下,大车之上装满了令人嫉妒的厚厚的毛皮。流民们远远的避开车队,畏惧的看着这些包裹在厚厚皮袍中的鲜卑人。大车在城门前被勒令停下,一个士卒从城头探出头来高声喝问:“从何而来,往何处去?”
“我等奉段大人之命,运送贡品前往襄国觐见大王。”城下的一个鲜卑人高声回答到。
城头的士卒哦了一声,便上报羯胡校尉。羯胡校尉眯着眼睛扫了一眼下面的鲜卑人,心中甚为不屑。段氏鲜卑分成三部之后,两部皆被石赵所灭,只留下辽西幽西的段末杯在石赵的攻势下称臣才得以延续。而原来的屯代郡的拓拔鲜卑,则在石赵的攻击之下,向北逃去。他看了一会,却没有发现有何异样,这些鲜卑人自然不可能来自结盟江左的慕容,因此挥了挥守,便打开已经虚掩的城门。
大车又缓慢的在城头上赵兵的鄙夷吓向前行进。他们缓慢的经过城门,一路向着前面走了过去。城头上的士兵谈论着昨天败坏的晋人女子,一边羡慕的感叹鲜卑人的贡品。羯胡校尉看着从城门出现大车,猛然心头一跳,长声喝道:“停下,立刻检查!”
大车猛然停了下来,几个士卒在校尉的吆喝声中冲上前去检查。一阵嘲笑声从鲜卑人中传了过来,气急败坏的校尉举起了手中的长刀,接着他便惊骇的发现,一只长箭呼啸而来,直入胸膛。
凄厉的号角在范阳城头猛然响起,在无数次战争中幸存下来的晋人们匆忙躲回残破的房屋。羯胡范阳太守在号角声中一脚踢开服侍他的掳掠来的晋人女子,咒骂着着吃了豹子胆的段末杯。不一时,两千人在他的带领下一路斩杀败推的士卒,与已经占据了北门的鲜卑人猛然相撞。为首的鲜卑人骑在马上,威武健壮的身影直入眼睛,他低声惊呼:“段文鸯!”
“正是段某,我回来了!”段文鸯哈哈一笑,长枪向着范阳太守冲杀而来。羯胡范阳太守不敢交锋,一边厉声高喝:“放箭~”,一边在士卒的掩护下向后退却。
“轰!”
乱箭在城门前落下,段文鸯坐下马匹一声嘶鸣,人力而起,随即便倒在地上。几个鲜卑人冒着长箭从后面冲出,将他护住。段文鸯数处箭创,鲜血直流。他长吼一声挥舞着长枪向着大车退去。范阳太守心中暗喜,随即被轰隆的奔腾声所震慑。一支骑兵经北门直入范阳,范阳太守首当其冲。失魂落魄的范阳太守调转马头,向着南门狂奔而去,溃散的羯胡纷纷汇聚而逃,而征集的晋人则纷纷倒地投降。鲜卑骑兵紧随其后,呼啸而下。
段匹磾被众人簇拥着进入范阳,他在一辆大车的后面找到了被几个亲卫死死按住的段文鸯,他们冲入两支被折断的长箭插在他的腿上。远处,蜂拥而入的鲜卑步卒正在肆意杀戮,被追逐的晋人正在哭泣着四面逃散,跟随其后的鲜卑人哈哈大笑,鲜血染满长刀。
“兄长,范阳如今便是我兄弟之根,快快收拢他们,莫让他们损伤民心。”段文鸯推开俯身看他伤势的段匹磾,指着远处正在肆意杀戮鲜卑人紧张的说道。
段匹磾迟疑了一下,便要下令。另外一个鲜卑人死死的拉住他,口中说道:“大人,此时军心不稳......”
段文鸯大怒,手中的长枪向着那个鲜卑人砸去。趁着众人躲闪的功夫,他一把将身边的亲卫推开,跃到马上。不顾下面众人的劝阻,纵马向着正在发泄的鲜卑人赶了上去。长喝教一声,他一刀将一个正在ling辱女子的鲜卑人砍死,提着人头高声喝到:“归队,一刻之内不至者,便如此人!”
归队的号角方才响起,段文鸯的亲兵们便呼啸着冲入那些还犹豫不决,试图违抗将命的鲜卑人丛之中。带鞘的长刀狠狠的砸在这些人的头上。亲兵们呼啸而过,只留下了一个个头破血流的鲜卑人。被救下的晋人,疑虑的看着远处的鲜卑人,在惊魂不定中又躲回了自己的房屋。
“兄长怎么如此不智,如今我等仰仗渤海,渤海事事以晋人为先。何况范阳将为我兄弟之基,岂能纵容士卒败坏。难道兄长想让鲜卑人变成羯贼一般,人见人憎?”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便向着城门看去,渤海的援军在程望的带领下已经遥遥在望。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望兄长以后千万约束士卒,莫要与渤海多生间隙。”
他们是在赵封被张定召回到渤海的同时从武邑出发的。整个冬天,身在武邑的段文鸯带着骑兵,从河间直插在章武与高阳的豪强坞堡,宣示兵威。在高阳与章武的太守被豪强们带来的假情报弄的不厌其烦之后,在羯胡的目光被张定的婚礼所吸引的同时,段匹磾带着在一直在武邑整训的七千鲜卑人与八千渤海援兵扮作流民从武邑经由河间出发,昼伏夜出,远离章武与高阳之间已经紧闭的坞堡地带,一路带走遇到的所有流民,从而突然出现在范阳城下。按照段文鸯的想法,他们应该直入蓟城而不是范阳。但在段匹磾与程方的反对下,才突袭因移兵高阳而防守空虚的范阳。
“张定可信否?”段匹磾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
“无论如何,如今渤海乃我后背。若不信任张定,我等死无葬身之地。”过了好一会,段文鸯才怅然回答。
段匹磾叹息一声转头看着城外,不再言语。乞活的旗帜逐渐出现在范阳城,劫后余生的晋人眼光在鲜卑人与乞活之间游弋不定,疑虑重重。
渤海,喧嚣的流民营在乞活的安置下时而一空,不几rì却又喧嚣起来。当天使刘胤持着节仗走出渤海城门的时候,喧嚣的流民营瞬间安静,接着便是悲凄的哭声。刘胤转眼望去,在几步之外,几个年老的流民失声痛苦,向着持着节仗yù走的刘胤悲声喊道:“大人,大人莫走,还请大人告知我等,王师何rì收复故土!”
刘胤神sè一暗,低下头来。老年人看到天使的模样,心中的幻想轰然倒塌,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几个壮年人神sè复杂的看着刘胤,将他们的父辈搀扶起来。而更远一些的青年,则一脸漠然,毫无表情。
刘胤老人身上收回目光,若有深意的看了看张定。这些河北的流民,早已忘记了天子的节仗,否则当rì他们来的时候,便已经闹翻了天。今rì这些事情,或许有人在流民中传言朝廷天使从江左北来。直看到张定面有惭sè,才转头安抚那些悲痛yù绝的老人来。
“大人,还望转告陛下河北生民之苦!”老人哭声说道。
“来rì我必劝陛下北伐以靖故土。还望诸君多做努力,否要相忘。”
老人们的声音这才慢慢的平息下去,刘胤默默了走了一会,转头向张定说道:“我知河北生民之艰,但这些手段,却也不必在我面前施展。河北之苦,我自当陈说陛下,但将军莫要算计重重,却忘了忠君爱民才好。”
张定苦笑,这是冯良的主意。良善之人最好算计,刘胤有忠君爱民之心,便是渤海在朝堂的依靠。若是朝堂派了一个宛如方潜那样的人物做正使,便是你有千番困难,也难以打动他。张定也不辩解,将牵在手上的刘源交给刘胤,然后说道:“还望大人照源儿,不需文武俱佳,只需让他平安长大即可。”
刘源一只手中拿着一个抛矛,另一只手却被刘胤牵在手中。两只眼睛看了看张定,忽然开口说道:“若是源儿长大之rì,河北未平,源儿自当助叔父一臂之力。”
他小小年纪,话却说得铿锵有力。刘胤听得哈哈大笑,摸着他的脑袋说道:“如此佳儿,来rì比为国之良将。”
张定笑了一笑,这个河北收复了又能如何,关中匈奴猖獗,河内羌氐盘踞,而现在还为盟友的鲜卑虎视耽耽,胡虏平息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只说当下,便困难重重。如今刘胤从渤海转去乐陵,便是派人前往青州曹嶷借粮。曹嶷野心勃勃,借粮的希望几等于零。他如此说,不过是想打破江左诸人的幻想。刘胤看默默不言,忽然问道:“不知道将军下一步该如何,渤海四战之地,若无后路,实属忧虑。”
“以大人之见,定当如何?”
“不若将军北上以鲜卑为援,我闻段匹磾已经北上,而慕容廆也忠君之臣,若是将军背靠鲜卑,来rì朝廷北伐,将军即可从北呼应,即可一举恢复河北。”
张定再次苦笑,这个事情,不说鲜卑人可靠不可靠,便是幽州,人口不是逃亡鲜卑,便是南下逃亡。此刻无人无粮,四周胡人环伺,实在不可作根本之地。段匹磾北上,不过是牵制羯胡的一个方法。何况等待朝廷北伐,更是遥遥无期。
他叹了一口气,向着刘胤问道:“定闻苏峻苏将军本青州人,因曹嶷所迫而南下,是否有意北上青州?”
苏峻是青州掖县人,在曹嶷还是匈奴赵将领的时候,便与同乡数千家结垒自保。曹嶷率领大军攻击苏峻,苏峻便浮海而南,屯兵淮陵。若是苏峻愿意北上还乡,那么张定便不需等到祖逖从豫州先攻兖州之后才能威胁青州。
“如此说来,平之以为曹嶷必叛?”
“青州人物齐备,若是陛下yù北伐,则宜为北伐之基。若是无力北伐,也为策应兖州为保淮之屏障。如今曹嶷据之,心思不定,于攻于守皆不利。还望大人深思。”
刘胤点头称是。一行人各有心思,默默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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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积雪未消,寒梅初绽(2)
第二节
正月的河北,正是chūn泥初化之时,但在渤海本应是二十里亭送别好友亲人的地方,如今却成为一片壮观的工地。那些修筑望平堡时为了节省人力与时间用过的各种修筑城墙的工具林立在大地之上。数万被赵封挑选了强壮士卒之后剩余的流民云集而作。风车源源不断的将土提升起来,在jīng壮的cāo纵之下倒在城墙之上。在铺上厚厚的一层土之后,埋在城墙之上的支架便嘎吱嘎吱的吊起了巨大的圆形石块,石块被风车带到空中然后随着牵引的绳子松开,从空中狠狠在夯在城墙之上。通过不断的调整吊起的位置,石块稍微均匀的砸在城墙之上,将浮土夯成土墙。
送别刘胤之后,张定便让众人先回渤海,自己策马来到这里。他在一片震撼声中找到了面sè焦黄,显然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的齐单。脸上带着忧虑向齐单问道:“可有把握在chūn耕之前筑起坞堡?”
“若是器械充足,一个月已经足够。边角之地还需人力夯实。”齐单勉为其难的答道。器械的制作,尤其是夯土器械,需要高大结实的木头承受石头的重量,一时之间却找不出那么多来。齐单这两天四处寻找,他甚至都有拆掉渤海郡守府邸的想法,只是强忍着才没有说出口来。
张定点点头,如今之计,便是将这些流民安置在这种耕战一体的坞堡,不至开战之后被羯胡掳掠。他四处打量了一下,接着问道:“凌子岳至望平堡了吧,不知是否会悔恨而逃走?”
“哈哈”齐单笑了两声,疲惫的脸上浮现出兴奋之sè,在夯土的巨大声音中高声说道:“当rì我领凌子岳快马至望平堡,其对将军隐瞒虽有微辞,却兴致勃勃。还曾放言要纵横与大海之上,大河上下。”
张定被凌峰的豪言壮志吓了一条,忙不迭的问道:“伯盛不曾说我等首要之务,乃是捕渔养民?”
齐单点点头,张定随即默然,海上之事,渤海乞活的上层之中只有齐单稍有涉猎,但齐单事物繁多,无法兼顾。因此不顾凌峰初来匝到,便委以重任。如今也只能听任他在海上自己折腾,只要他能够养活王平堡的数万老弱即可。
“将军昔rì与崔公相商,是否有意北图高阳、章武?若是如此,将军或许小心高阳太守李回此人。”
“李回何人?”
“李回原为晋太守,后投石勒,李回在冀北当政多年,因而在豪强心中多有威德。当rì马严在代郡聚集流民起事,石勒便令李回前来,李回游说豪强固守坞堡,后以大军逼迫流民恐慌而散,终使马严恐惧之下投水而亡。如今石勒令李回重回高阳,或许是想借李回声望,诱惑豪强之心。”
“李回?”
张定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对于那些投降羯胡的晋人,他殊无好感。或许是击破石生之后带来的勇气与自豪,让他听到李回曾经逼迫流民恐慌而散仅仅是微微一愣,随即便释然。没有武装的流民,与乌合之众并无两样。他笑着问道:“李回能否投靠渤海?”
“将军说笑么?”齐单目瞪口呆。那些投靠石勒的晋人,不类那些豪强为翼全宗族而投身石勒。而是为了自己的权力名利而已。纵然李回有些善名,也不过是以此希能升官发财。张定官不过太守,财两手空空,如何能让投靠石勒之前便是太守、试图依靠石勒血染朱袍的人投靠。
“我闻石勒常常纵容羯胡掳掠,即使高官也常受此劫,难道从未有人心生不满?”
“自有人不满,却不会是李回张宾等人。石勒将各地豪强领流民于襄国,又集并州乞活于广宗。这些人中,或有不满。但将军起事之rì,这些人已为豪雄,未必肯如将军之意。”
“今rì不肯,未必明rì不肯。伯盛在豪强处消息通达,必然熟知投靠石勒的晋人。不如草拟一封名单,明rì我让人来取,或许以后有些用处。若是附近豪强有心怀江左者,也可写出。好为我等将来谋划。石赵境内,我等消息皆从流民而来,而流民地位卑微,被羯胡欺凌,消息多有不确。只能劳烦伯盛辛苦了。”
他急匆匆的赶到这个工地上,却不是为了看工程的进展如何。这种耕种战合一的坞堡,虽然对于羯胡的突然袭击有着很好的防范作用,但却不能制止羯胡的大规模来袭。而自从击破石生之后,羯胡已经停止了对渤海控制之下诸坞堡的袭扰。他有意南下或者北上,却苦于消息不足。昔rì只能从流民的口中或者豪强模糊不清的传言之中得到羯胡的动向,却不能为大军指引方向,因而便想起齐单这个往rì与豪强相接的人来。等到齐单允了,这才放心的策马直回渤海。
渤海郡守府邸的大堂内,突兀的站着一个羯人和尚。张定微微一愣,才想起这个被自己强送到天师张道诚处的羯胡使者。那羯人和尚高鼻深目,与往rì所见的羯贼毫无两样,只是眉目之间,却多了一些慈祥之气。张定也不在意,微微点了点头,便径自坐在上首的位置。
“和尚前来渤海,可是为石勒窥视一番,好为石勒屠渤海以了详情?”
他直入主题,让那个和尚大吃一惊。过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用生硬的汉语合什说道:“大王让和尚前来为将军贺喜,乃是英雄重英雄之举。将军何必将和尚囚禁,拒人与千里之外。”
“大王何人?难道是天竺的大王派人前来为我贺喜?”
“大王便是赵国的天王。”
“石勒不过草寇,却自称天王。你此次前来,相必又是如同当rì石勒窥探幽州一般。你或者可转告石勒,我渤海别无他物,只有拼死求活的乞活!”
这些rì子,他已经了解到。刘琨坐视王浚被石勒攻击而不救,其中便有石勒的挑拨离间,自然还有刘琨的一厢情愿。昔rì,石勒先是派人进入幽州窥视,将幽州王浚的情报了解的一清二楚。其后,便在张宾的建议下,离间刘琨。,才定下政治与军事上的计划。这一次派和尚前来,恐怕也有窥视渤海的意图。
因此他一接到羯人和尚前来的消息,便将这个羯人送到了天师张道诚处,时时有两个人跟着,不让和尚与他人接触。被张定揭穿了伪装的和尚依然一付不紧不慢的样子,温声说道:“大王当世英雄,与将军英雄相惜,将军何必呈口舌之厉!”
张定被这和尚说的一窒,厉声说道:“石勒之罪,屠戮百姓,掳人妻女,毁坏良田,若为英雄,自应自缚前来,以求宽恕。他却派你一个和尚窥视渤海,意图残我晋人,其不过一禽兽之雄!”
“万事皆命,昔rì晋人掳大王为奴,晋人当有此报!”
张定的怒火一下子窜了起来,他冷哼一声说道:“若说报应,羯胡在并州肆意掳掠,被卖做奴隶便是报应,我等晋人不过替天行道罢了。不想却因一时仁慈而遗漏了石勒这等羯贼。如今石勒残民呈威,道尊也必相助于我,以灭羯胡。什么万事皆命,为何不见石勒因恐惧报应而收敛几分?”
“大王视晋人国人如一家,岂会残民呈威。若有晋人被国人ling辱,也不过是一些肖小所为。”
一句肖小,将石勒屠杀河北士民的罪过遮掩的干干净净。他气急反笑,扬声说道:“哈哈,肖小,石虎攻必屠晋人是否肖小?石勒屠河北是否肖小?”张定勃然大怒,他猛然一口唾沫吐在和尚的脸上,厉声喝道:“那个羯胡手中无良善晋人之命?那个羯胡身侧,无掳掠晋人之妻女?”
“万事皆命,此乃前世不修......”
张定听到万事皆命的时候,昔rì见过的一付画面,猛然涌现出来。那是渤海初创,流民蜂拥而入,便有一队浮屠信众涌入渤海。被张定驱出渤海之后,这些浮屠心中在一片荒野之中,守着那些流民的尸体,一边向巡视的乞活宣扬顺服忍耐以修来世。他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猛然窜到和尚身前,一拳打在和尚的脸上。几颗牙齿混着者鲜血从和尚的口中飞了出去,和尚惊讶的看着张定,同为道尊信众,怎么这个张定与五斗米道天师如此不同。当他看到张定脸sè狰狞,这才有些惊惶的问道:“将军这是何故,某不过一和尚,未曾犯过晋人半分。”
“你虽未犯过晋人半分,却以前生之说为羯胡暴虐辩解,以来世之说令晋人放弃反抗。如你所言,今rì我打你,便是命该如此。”
看着张定的神情,羯人和尚心中猛然一亮。这个人与五斗米道的天师张道诚不同,天师虽然教义粗疏,却诚心向道,而眼前这个人,毫无疑问是一个骗子。想通了这一点,他才觉得自己请命前来渤海窥视的可笑。想到这里,嘴角咧出一丝笑意,对着张定说道:“我知了,张将军不过是假托道尊之名而蛊惑民心。可笑和尚还想与将军一辩经义。”
张定也不理他,等了好久才平息了愤怒。这才铺开纸张,拿出一只笔来,一边写着一边说道:“正好我有两封书信需你带回,等到写好,你便回邺城吧。若是再在渤海出没,只怕xìng命难保”
黄昏的时候,羯人和尚带着张定写给石勒与张宾的信被从郡守府邸带了出来。待命的乞活骑士将羯人和尚扶到马上,准备按照命令将这个和尚带到渤海控制区域之外丢下。骑在马上,这个羯人和尚慢慢的浏览着渤海的情况,希望能够给石勒带回一些有用的情况。他的目光掠过一个个已经不再出售酒水的酒肆,心中逐渐明亮。
“张将军果然爱民,是否已经下令禁了酿酒?”
旁边的一个士卒得意的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另一个士卒没有好气的踢了一脚羯人和尚,喝骂道:“快走,莫要在渤海内妄图打探什么。”
羯人和尚闭上了嘴巴,微微一笑。这估计是他从渤海得到的最有意义的消息。他四处看去,渤海街头民众稀少,出入的皆是乞活的士卒,偶尔有两三个人出现在街头,也是行sè匆匆。
和尚冷冷的看着渤海的一切,将这些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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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写的有些慢了,大概是到了另外一个坎了。
抱歉,那些认为石勒是英雄的人,请去参拜靖国神舍。东条英机至少没有亲手制造大屠杀。石勒手上的血案累累,史书可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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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积雪未消,寒梅初绽(3)
第三节
河间,从渤海归来的崔甸正在宋颂商谈北上事宜。这两rì,从北面传来的消息,已经证实了段氏兄弟攻破范阳的消息。崔甸脸sè兴奋,正在试图说服宋颂领兵北上。
“欣卿(宋颂字),此次段公攻陷范阳,石佗猝不及防,却不得不回军围攻范阳,如此,高阳必然势孤。等到我军兵至高阳城下,高阳垂手而得。来rì欣卿立此大功,我自当荐欣卿领高阳太守之职!”
宋颂微微有些意动,一直以来,他居于崔甸之下,笼络豪强,试图左右崔甸。但在随着渤海的勃发,张定越来越多的左右着崔甸的主意。无论是攻打武邑,还是向北支援幽州,其中皆有张定的影子。但宋颂知道,自从武邑之战以来,河间攻取武邑之后毫无所得反而折损兵马,甚至连一些豪强也投奔渤海,声望也落在同时而起的张定之下,令崔甸深深的被刺伤。因此这个名士一般的中年人,才开始谋划军事,收拢流民。他计无所出,只好再次向渤海靠拢。
“崔公何须如此着急,张定游说我等北上,可曾许诺有什么支援?”
有什么承诺?崔甸一愣,所后说道:“河间之北,为高阳城,而渤海之北,则为章武。平之游说我们攻击北方,便是想要打通前往幽州的道路。在商议之时,便已经允诺一同北上。我等占据高阳,而渤海占据章武以为屏障。随后我等便与段公在幽州相互配合而据有幽州。”
“既然如此,张定将向何处去?”
“平之将接应祖公过河,以应祖公北伐。”崔甸叹了一口气,当初张定劝他北上的时候,他也曾劝说张定一同北上,但是张定却坚持留下来接应祖逖过河。
宋颂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这个昔rì他看不起的断发人,如今却风生水起。而自己却龟缩在崔甸的身后,一无事处。他自诩文韬武略,如何能够输给这个断发妖,想了一会便站起来说道:“若是我军独自北上,章武高阳两地是否可以独得?”
“这......”崔甸惊讶的看着宋颂,以渤海的军力,单独对付高阳的李回便已经困难,如何同时攻取两城,他迟疑了半晌说道:“若无援军,河间......,何况我已经允诺平之。”
“昔rì武邑之战,河间一无所得,如今便是张定补偿的时候了。若是我军能够击破高阳李回,则章武应可顺势而下。崔公以为如何?”
“欣卿有策可击破高阳李回?”
宋颂自负的一笑,崔甸沉默了半晌,方才问道:“可是我已应诺......”
“不需告张定即可,崔公坐等消息即可。”
崔甸惊讶的看着宋颂决绝的神sè,叹了一口气,应了下来。
一道道征集粮草与兵马的军令从河间传达了各处豪强的手中。在宋颂将河间dú lì攻打高阳的消息传达给豪强之后,这些在武邑之战中保存完好没有投奔渤海的几个豪强顿时被军令所吓倒。虽然他们早已知道羯胡的强悍,但是直到武邑之战,他们却才亲眼看到那些嚣张跋扈的羯胡是如何的残暴。那一场大败,让这些人早早失去了自立的信心。当军令传达到他们手中之中,这些人脸sè惨白,随即便喝令族人准备马匹,前往刘家迁往渤海之后,现在的河间豪强领头人高家坞协商。
赵家坞的坞主,便是乞活副将赵封的族叔。当他来到高家坞的时候,几个面sè惨白的人早已经聚拢在一起。看到赵陵来了,几个人异口同声的问道:“我等方大败,无粮无人,如今宋颂索的急切,赵君可有良策,以渡此前难关?”
沉默了良久,赵家坞的坞主赵陵才低声说道:“或许我等应投奔渤海才是。”
“渤海也已山穷水尽,虽然看起来兵力鼎盛,但同样粮食短缺。若要生存,恐怕不rì便要开战。我等原本接应崔甸起事,不过是免得宗族被羯胡掳掠。如今却战事绵延,粮食短缺,族人伤亡惨重,若是如此下去,我等不是饿死,便是被羯胡杀死。我等不若你们赵家,还有一人在渤海。只怕不rì便要家破人亡。”
听人说到赵家人身在渤海,赵陵脸sè一变,叹了一口气说道:“我那族侄,只怕在昔rì我坐看他被羯胡所掳之时,便已与我恩断义绝。如今也是计无可出之时,若是别有他路,我也不想投奔渤海。”
一个豪强轻哼了一声说道:“别无他路,只怕未必!”
“难道......”赵陵惊讶的看着其他众人,其他众人面无表情,默不做声。赵陵笑了一笑,便说道:“若是还有他路可走,不防说出来听听如何?”
几个豪强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长剑之上,眼睛直直的看着高家坞的主人。赵陵笑容慢慢消息,面sè苍白的看着高坞主,高坞主叹息了一声便说道:“非我不信赵君,只不过此事重大,若是泄漏风声,只怕我等人头都要落地。”他挥手制止了蠢蠢yù动的其他众人,接着说道:“赵君只需书信一封,传语尊夫人以及诸公子前来我家暂住即可。你我皆是乡里,还望赵君能同进同退才好。”
他说着,便招呼人拿来纸墨,赵陵看了高家坞主半晌,便颓然的答应了下来。不一时,一封书信已经写好。高家坞主仔细看了一番之后,便招呼自己的亲兵与赵陵带来的亲兵将书信送回赵家。这才看着面sè青白的赵陵笑道:“赵君何须如此忧虑,赵封虽是你族侄,难道却亲过亲子不成?”
“如今我等灭门在即,诸位却有心说笑。羯胡肯饶过我等众人么?”
“赵君还请放心,高阳太守李回曾遣人前来,承诺为我等免罪。李回甚得赵王信赖,何况李回已向右候陈说我等被崔甸张定胁迫之事,右候也已允诺为我等脱罪。一直以来,我尚且犹豫不决。但今rì河间突然征集粮草人力,猜想便是想向高阳进军。李回善战,而河间却dú lì攻击高阳,不是送死是什么。情急之下,这才想到还有一路可走。还望赵君原谅。”
“为何不投靠渤海?”
高坞主沉默了一会,这才说道:“渤海也是四战之地,自豪情壮志的刘君死后,我便心灰意冷。纵然忍受羯胡掳掠,也好过战死沙场很多。这天下,晋也好,赵也好,与我等何干?”
这一番话,说得赵陵心往下沉。刘成与高坞主是当rì主张迎崔甸入主河间的两个首脑人物,其他人不过是附和而已。如今刘成战死,而高坞主却心灰意冷,他又能说什么。他看着众人手中的长剑,强笑道:“如此甚好,我等也免受rì夜煎熬。不知高坞主能否准备房间,令我休憩一会。”他已经被迫参与了这些计划,却不想陷入的太深。于是在高家下人的带领下,找了一个房间,呼呼大睡。
身在渤海的张定显然不知河间的这些事情,他依然有条不紊的筹划着稳定河北的各种准备。若是这一次与崔甸的联合作战达到了目的,那么河间与渤海的情势将大为改观。然后就可以着手策划chūn耕与南下的事情。在他的命令下,刚刚度过新年的渤海乞活,忽然之间从击破石生之后长达两个月的沉寂之中苏醒过来。伤愈士卒纷纷归队,被补充进来的流民与俘虏也与原本的乞活军同军训练,以求早rì提升战斗力。在张定的命令下,新婚不久的赵封带着新婚的妻子与数千补充的士卒即将前往武邑,正面抵挡羯胡的攻击。
此时,渤海乞活军在经过连续的招揽与扩充之后,达到了四万多人。除去已经支援段氏鲜卑北上的八千人马之外,随同赵封驻守武邑是以三个半营扩充起来的一万人马,听令齐单的驻守渤海则为五千人马以及所有的乞活女兵以及老弱,而乞活军的主力,则是张定亲领的六个营两万人马。源源不断的军资正在从望平堡以及各处亲附的豪强手中送到渤海,张定厉兵秣马,准备一举稳定渤海以北。
此时,在渤海东门,张定向携着妻子即将前往武邑的赵封细细的叮嘱:“仲廉,武邑乃直当羯胡之地,万事皆需小心。武邑临碣羯胡,各处豪强也需多加抚慰,莫要让其离心。”
“封谨记将军之言,还请将军放心,若是武邑有失,赵封必无颜再见将军。”
“无须如此,若是羯胡势大,是守是弃,还需自己决断。即便武邑弃了,但只要人还在,我等便有再起之rì。”
在张定的叮嘱声中,数千人的军队陪同着赵封着逐渐远离。张定登上城墙,看着远去的军队,忽然向身边的冯良问道:“乐平,以你之见,若是孔苌突然从西南以四万羯胡来攻武邑,仲廉能撑多久?”
“以仲廉之能,至少能支撑到十天,足以援军到达。”
“若是我军无力支援呢?”
“这......”冯良惊疑的问道:“将军为何问起此事?”
张定将从齐单处得到投靠羯胡的各个晋人官员的名字,交给冯良。冯良打开一看,为首一个便是张宾,他笑了一笑,接着往下看去,直看到李回的名字,被张定密密麻麻的在旁边注释着一些内容。这才惊愕的说道:“将军以为这个李回将阻挡我军,不能使我军回援?”随即笑道:“将军已经击破石生,还怕这个李回做什么?”
“我不怕残暴之人,却怕能得人心之敌”张定看着大军消失的方向,有些忧虑的说道:“河北晋人遭受掳掠已久,习惯忍耐。若是羯胡派些许得人心之人,只怕我等所辖之地又要人心浮动。如今我将这些交给乐平,一是让乐平了解这些人,看看能否与这些人互通消息。二便是防止我等内部,与这些勾通。”
冯良点头,他接过张定手中的名单,笑着说道:“将军无需惧怕此等人,良自有办法,让这些在河北士民心中臭名昭著,从而畏之如同蛇蝎。”
两人交谈着,全然不知道他们口中谈论的危险,正在慢慢降临。
有汉523年正月初,段匹磾破范阳,重归幽州。浮屠僧人至渤海窥视,被张定弃之渤海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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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寒冰初消,泥泞不堪(1)
第四章 寒冰初消,泥泞不堪
第一节
天sè微明,踌躇满志的宋颂站在硝烟未熄的坞堡之上,脚下,被击破投降的坞主匍匐在他的脚下,坞堡之中,无数的士兵正在忙碌着搬运坞堡内的粮食。看着这一切,一股得意之情油然而生,这数rì来,已经有数处李回控制下地坞堡被他击破,各处小村寨无不顺从于大军军威。他四面望去,同来的辛寒看着他,yù言又止。
“何必如此,大军威逼之下,那些豪强无不顺从。若是如同渤海张定那般蠢人,处处以仁义自称,不知何年才能建功立业。石勒残杀掳掠,河北中原所过之处,人人皆称‘胡蝗’,伏尸百万,还不是一样据邺城而自称天王。我等只是稍稍掳粮草而诱李回罢了,比之石勒已仁慈百倍。”看着同伴地神情,宋颂洒笑道。
“难道王师也模仿胡蝗不成?”匍匐在地上地坞主,终于按耐不住,扬起头来,直视宋颂。宋颂笑了一笑说道:“石勒屠杀百万,伏尸成山,若是王师如同石勒,恐怕你家坞堡,早已经成为一片废墟。”(1)
坞主被这种**裸地危险,吓得又低下头去。石勒还没有称王之前,常常攻屠坞堡,尽掳粮草。被屠杀与饿死者约有人口的一半。剩下的人,自然不是流亡,便顺从于石勒的残暴之下。坞主匍匐在地,宋颂也不看他,向着坞堡之外静静的看了一会,这才问道:“为何李回还不出来救援这些人等?若是如此,我等尽破坞堡,集大军于高阳城下,李回还有路可走?”
“只是李回有兵两万余,我等只是稍多。若无变化,高阳不可轻下。”
“我知,但我等已不复有粮草之缺,招募兵力,易如反掌。李回又能支撑到何rì?”宋颂笑了笑,眉头再看了看远处。他分兵两处,一处攻击坞堡,一处紧跟其后潜藏起来,便是想利用李回维护豪强的名声将其诱出高阳伏击。如今李回却毫无声息,甚为奇怪。正想着,一个侦骑带着几个士卒纵马直入坞堡,随即在校尉的引领下赶到宋颂身边。校尉在宋颂的耳边轻声说了两句,宋颂脸sè一变。厉声向匍匐在地的坞主问道:“你等与李回沟通,想要害我等大军不成?”
“将军莫要乱说,”坞主吓的连忙辩解,“我不曾欺瞒将军!”
“哼哼,若是如此,为何李回从高阳西南绕道而出,你却不曾告诉我听?”
坞主的冷汗津津而下,看到宋颂一双眼睛充满杀气,急忙辩解到:“当rì有传言,李回将支援范阳。因消息不确,因此不曾说给将军得知!”
宋颂大怒,长剑猛然出现在手上,一剑就要向坞主的脖子砍去。一侧的辛寒死命的拉着他的胳膊,长剑在坞主的胸前划,骇的坞主两脚发软,不能呼吸。宋颂哼了一声,退开辛寒,冷声说道:“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话么?”
“将军...将军”坞主面sè苍白,结结巴巴的说道:“我等也...也是不信,不过从高阳传来的消息确实如此。我等猜想,或许在将军攻我等坞堡之时间,李回绕开将军而攻河间。”
话音落下,身边的众人皆是面sè苍白。辛寒目瞪口呆的宋颂,宋颂却脸sècháo红,口中喃喃自语,他一把抓起向他报信的那个校尉,厉声问道:“消息可靠么?”
“禀...将军”那个校尉结结巴巴的回答道:“从河间而来的求援已经在城下等候,李回两万五千大军已经出现在河间境内,试图攻击河间。崔公令我等快速回援!”
“崔公是否向渤海求援?”
众人惊惶的看着校尉,校尉被众人的神情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回答了一声。听到肯定的答案,一旁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宋颂看了看城下的士卒,这些士卒是收拢的流民,多有亲人身在河间城中。若是消息泄漏出去,那么必然哗变。他脸sè变了几变,随即若无其事的问道:“那几个士卒不曾到处乱说么?”
“还不曾,现在在城下等候将军消息。”
“很好,若是击破高阳,你便领高阳之军。如今暂将这些士卒羁押起来,再派人前去打探消息。若是李回果然已出高阳,我等便直扑高阳。高阳一失,李回必如无根之木,随手可破耳。”
“大人,河间......”旁边的将领疑惑的问道。
“河间无事,崔公处便有七千人马。况且还有各处豪强协助守城,李回想行围魏救赵之策甚难。我等如今唯有一鼓作气,击破高阳,方能救河间于危难之中。否则,人心恐慌之下,李回稍加阻拦,即可令我等大败。”
“李回如此行险,必有所持。......”辛寒忧心重重的说道。
“不会的。”
宋颂的面sè一青,随即恢复正常。他自信的着打断了辛寒的话,兴奋的cháo红sè从脸上涌现出来,不管李回绕开他直攻河间是行围魏救赵之计也好,还是别有他凭,但是此刻高阳无疑是兵力空虚,垂手可得。至于河间既然已经向渤海张定求援,那么大概没有这么容易被攻克。他看着身边众人的面孔,心思从李回攻河间的消息带领的惊惶之中稳定下来,微微一笑,随即整军的战鼓在这个黎明猛然敲响。
石赵的大军在河间城前停下了脚步,石赵高阳太守李回看着城头之上的晋旗,微微叹气。只要河间一破,渤海势孤,孔苌再从西南而攻,渤海必然可破。如此,纷扰了张定崔甸就会安定下来吧。到时候,赵王可以专心应付河南祖逖,来rì一统天下,想来也是必然。想到一统天下,方才看到晋旗时产生的愧疚立刻消失不见。他转转头,看着身边的谋士对这城墙之上指指点点,于是问道:“这便是晋河间太守崔甸。身边几位,难道便是与我等联络的河间豪强?”
谋士点头确定了他的话,李回转头看着城墙之上。穿着士子衣衫的崔甸,面容温厚,一边看着城下的赵兵,一边与身边的老年人微笑着交谈。仿佛没有将城下的人马放在眼中。李回咧嘴一笑,如此气度,果然有名士风范,若是在赵王身边,或许有更多作为。
身边的谋士看着李回的神sè,揣摩着他的心思,乖巧的问道:“不知宋颂是否回援渤海,我等是否等上一夜再次攻城?”
“我曾听闻宋颂野心勃勃,无rì不想取崔甸而代之。不知是否属实?若是如此,只怕宋颂将强攻高阳也未可知。只是事情未必如他所愿!”李回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这才哼了一声说道。说完他又盯着城墙之上的身影,向着几个豪强看去。那些豪强正在城下四处搜寻,当目光相接之时,脸sè微微一变。李回盯了一会,这才问道:“那几个豪强可靠么?”
“大人,城中还有亲附我等的流民混入,只等城外号令一起,便可自行起事。即便豪强不应,这些人等也可夺下城门。”
李回点头应了,他在河北多有善名,各处的流民受到他的恩惠者不少。即便流亡河间的流民之中,也不知有凡几,只需城门一下,河间想来便可平定。他看着城头之上的崔甸身影已经消失,于是便下令在城外驻扎下来。在一声声在号角声中,由饥民招揽而来的赵兵看着城头之上流民士兵,眼睛之中尽是木然。
崔甸强撑着自己的jīng神的在城头之上巡视,他虽然心中忐忑不安,但是浑身的名士风度,却让这些士卒相信他早有安排。自赵封达到武邑之后立刻从武邑赶到河间的王平站在崔甸的身边,却专注的看着身边豪强的神sè。他到达河间之时,宋颂已经领兵北上,对于河间独自行动,王平自然万分吃惊,因而一边紧急通传给渤海,一边叮嘱崔甸加强防备。当李回现身在河间城下的时候,在纷乱之中,王平建议崔甸上城头抚慰。当他的目光掠过看向城下赵兵的豪强时,好强们不自然的神sè引起了他的jǐng戒。心中猛然一紧,随即默不作声的向前走去。
“王公,如今该如何?”一下了城墙,方才还气度从容的崔甸对羯胡的恐惧便爆发出来。即便下面只是同样一群饥民组成的军队,但是只要打上羯胡的旗号,已经令崔甸忧惧不已。看着面sè青白的众人,王平笑了一笑,亮声说道:“我已经通知渤海即刻便来支援,崔公若无要事,不如安抚流民抽调壮丁,以利防备。只是”他的眼睛从诸位豪强身上掠过,轻声说道:“还请诸位豪雄至郡守暂且休息。”
话音一落,几个豪强脸sè全变,众人斜看了王平一眼,正好与王平的眼睛对上。王平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几个人,只等到几个人被看得有些心中发慌,这才说道:“诸君不如同往郡守府,那里jīng兵捍将,即便赵兵攻城也可确保诸君安全!”
“不必,不必!”众人一边推辞,一边躲闪着王平的目光。
王平呵呵笑着,在他的示意下,十几士兵悄悄的站在了众人的四周。看着那些豪强青白的脸孔,这才说道:“要的,李回轻兵前来,必然有所依仗。或许城中便有他的内应。为诸君计,还是身在郡守府邸要好上一些。”
他口中说的轻巧,但是手中却已经按上了长剑。若是众人不肯,便要动手。不明所以的崔甸疑惑的看着王平,轻声说道:“王平,诸君皆为当rì迎我入城之人,不要如此相逼!”
王平摇摇头笑着说道:“崔公忠厚之人,我也是一防备万一罢了。方才在城墙上时,诸位神sè诡秘,不若暂且在郡守府邸休息一番。”
王平嘿嘿一笑,出鞘的长剑便放在为首的高坞主的肩膀之上。看着高坞主脸sè惨白,微微点头,便又要将剑放在另外一个人肩膀上。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低声允诺。王平这才哈哈一笑,收剑还鞘,让崔甸带着众人向郡守府邸走去。
天sè逐渐昏暗下来,王平站在城头之上,看着城下相同服饰,相同肤sè的人群,长长的叹息一声。北风吹过河间的城头,城头之上的晋旗猎猎作响,城下的赵旗肆意飘张。
注释(1):以上地话语,从《晋阳秋》《水经注》引申而出,其中有石勒屠杀尸积如山的情景描写,胡蝗的称谓是河北中原对屠杀士民掳掠粮草的石勒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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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写了这么一点,大家先看看吧。这两天写东西,和挤牙膏差不多。
江郎才尽的感觉。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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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寒冰初消,泥泞不堪(2)
第二节
第二rì中午,十几匹快马从渤海方向直奔河间城门,后面还有数十匹李回的骑兵紧追不舍。不等城上的士卒有所反应,马匹在城门之前划出一道弧线,手中的长箭shè向河间城头,随即便纵马向着李回的骑兵冲了过去。一阵闷响,双方各有几人落在马下,送信的骑兵冲过堵截的骑士,向着远方纵马而去。
书信很快送到了正在府邸内为几个豪强压惊的崔甸手中。正在饮酒的崔甸打开书信,面上终于露出了欣喜之sè。他呵呵一笑,向着众人说道:“渤海援军两rì后即可到达河间,我等可高枕无忧了。”
“那是,那是。”几个方才闷头喝酒的豪强干笑着,不知道是应该庆贺还是咒骂张定。赵陵的眼光微微看了一眼高坞主,高坞主闷头喝酒,不动声sè。旁边的一个小豪强却忍耐不住发作起来:“我等昔rì迎崔公入主河间,却无论如何也不想崔公如今如此待我。此酒甚酸,又有何乐。”
崔甸端起酒杯的手停在空中,歉疚的看了一眼众位豪强,涩声说道:“若不是王公执意如此,我也不想将诸位羁留在此。我知诸位昔rì迎我入河间,岂能行如此不义之事。”
高坞主冷哼一声,仰天打着哈哈,笑道:“昔rì崔公万事皆从宋颂,如今却事事听从王平。王平何许人也,先投渤海,奉张定之令而助崔公。王平至此,先使崔公远我等,必继之吞并在后。来rì,恐怕崔公必向张定称属下而事之。因而弃我等往rì迎崔公之人如蔽履一般。此酒虽酸,但也可买醉。”
崔甸脸sè一变,强笑到:“王公风骨之士,岂能如此,只是暂且柳诸位在此地安歇罢了。”
“也是,也是!”高坞主笑着接口说道:“当rì崔公被张定所惑联军而攻武邑,最终却是刘建投奔渤海。如今王平北来,也不知何事将生,我等还是坐守府邸,看崔公如何应对罢了。”
几个豪强哈哈大笑,点头称是,刚才的凝重的气氛不复再见,几个人言语间句句不离崔甸称属下而事张定之事。崔甸的脸sè随着众人言语而变得赤红,他闷声坐在哪里,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米酒。等到旁边的赵陵忍不住想要劝解他的时候,猛然一拍案几,高声喝道:“我乃河间之主,张定休想令我事之。纵然王公不信任诸君,我却信任诸君。无当rì诸君迎我入河间,便无今rì之崔甸。此酒宴罢,诸君且回各军,以备李回攻城。两rì后渤海援军至,我再为诸君庆功。”
“不可!”从外面疾步走过来的王平高声阻止。他到门外已经好一会,却正好听到众人以言语激怒崔甸的话语。于是便停在门外,听听崔甸心意。等到崔甸出言要放了几个豪强的时候,终于按耐不住,走进来劝阻。
“有何不可?王公是为我崔甸计,还是为渤海计?”
“同是报国,有何不同?”
“为我计,便当安抚豪强,以利同心。如今王公初来河间,便羁押友邻,若是传扬出去,人人皆会言张定用王公而吞并河间。张定当rì与我结盟,共攻武邑,得武邑而吞刘氏等人,我却损兵折将,毫无所得。如今又驱我北上,妄想安定北方,若无张定之计,李回怎会至此。莫非王公以为我无知呼?”
崔甸将心中的怨气一并发泄了出来。他一件件的将张定背信弃义的事情说出来,从援助张定而张定自立,到张定坐看河间被石生掳掠。从武邑履盟而张定接纳刘建投奔渤海,到今天驱宋颂北上,李回却顿兵城下。他一口气说完,将王平说得目瞪口呆,只是看着他诺诺说道:“你二人之怨,非我能解。但如今李回顿兵城下,这些豪强却神sè诡秘,还是留在郡守府邸为好。若是渤海援军前来,诸君皆可安然无恙。”
“无须再说,王公是助我,还是想助张定以图河间?”
王平愤声作sè,一拳打在案几之上,亮声说道:“若是崔公不能信我,我自当在河间解围之后离去。当rì平之来信,乞我尽心辅助崔公安定北方,以利来rì迎祖公过河。如今崔公既不能容我,只当我王平不曾来过。”
说罢,王平便要向外走去。身边的诸豪强看到崔甸被他们三言两语说得心神大乱,竟然要自毁篱笆,纷纷笑了起来。赵陵心中一乱,看着王平的身影,猛然叫道:“王公留步!”
几个豪强的眼光齐齐的向他盯去,赵陵猛然惊醒,摇头尴尬的笑道:“王公暂且留步。我等留在这里也无大错。若是此刻离崔公而走,岂不是让人说崔公器量狭小,不能容人。”
王平盯着赵陵一会,然后又在诸位豪强脸上逡巡了一会,叹声说奥:“罢了,或许是我想错了。昔rì我等谋求救援刘并州,却不想消息被豪强所泄漏,终身死族灭。如今诸位便是当rì迎崔公入主河间之人,想来不会作出此等事来。我暂且休息去了,诸位请自便吧。”
他看了一眼发作之后有些愣怔的崔甸,又看了一眼诸位豪强,心中一叹,转身走了出去。崔甸愣愣的看着王平走了出去,颓然坐了下来。赵封回首向高坞主低声说道:“以释疑心!”便陪坐在崔甸身旁。高坞主眼睛厉sè一闪,随即跟了过去。
子夜,大火猛然在河间城燃放起来,河间全城恍然如同白昼。崔甸在醉梦之中被人拖起,扬言离去的王平左手提着血淋淋的长剑,身后跟着一队数百人的士卒。他抓着崔甸,一路向着正在纵火的流民们杀了过去,鲜血在河间城中蔓延开始,慌乱之中的流民不知所措的四处乱奔。到处都有放火的流民以及厮杀的士卒。崔甸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一切,被王平抓着向着混乱之地奔去。
在大火映红的街道之上,两队流民正在奋力的相互厮杀,流民们持着从乞活流传出去而做的骨矛,不断的向着同样衣衫褴褛的同伴投掷。被阻挡住去路的王平手中握着长剑,不知应该帮助那一方才好。抛矛在空中相互交错,双方的不断的有人倒下。王平猛然长声大喝:“崔公在此,还不退开!”
数十个士卒不断的大声将王平的话语喊出,交战的双方疑惑的看了一眼,便停下手来。为首的两人指着对手同时说道:“jiān细入城,正在杀人放火,试图夺取城门!”
话音落下,两人看了对方一眼,皆是一愣。王平也不说话,只是点头拉着崔甸向前走去。一边走着,一边高声喝叫。流民们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崔公在此”的声音在队伍中爆发出来,附近的士卒先是跟了过来,接着那些从羯胡掳掠下逃离的流民循着声音也加入其中,不一时已经汇集成为一支两千多人人的队伍。作乱的流民纷纷避闪。王平一声声令下,短矛与长刀毫不犹豫的向着那些走避的流民席卷过去。
北门的喊杀声在混乱之中猛然传来,王平与崔甸脸sè猛然大变。他扭头看去,只见北门火光冲天,在火光之中,城墙之上的厮杀的身影清晰可见,守卫的士卒已经岌岌可危。王平高喝一声,一把拽着犹自震撼不醒的崔甸向着北门冲了过去。越过一处燃烧的房屋,一队兵马瞬间阻挡在他们的面前,赵家坞主赵陵带着自己的坞堡兵丁,阻挡在他们的面前。
“赵陵!果然是你等卖我求荣,恨我不听王公之言,致有今rì之事!”
赵陵面sè复杂的看着崔甸,愣了一会,这才说道:“我全家皆被高坞主所质,不得不如此,赵陵不想卖城求荣,因而求了阻拦崔公的差事。崔公,从此处回首,即可出南门,或奔武邑,或奔渤海。以后万万不可如此轻信人言。”
崔甸听到高坞主也叛,脚下一软,将要向地上倒去。王平将他的身子扶住,高声喝道:“赵陵,渤海援军在即。何必如此为羯胡卖命,难道受羯胡掳掠不够么?不如放我等过去,击杀卖城求荣的蠢贼,只需杀了高坞主,你家亲人也可保无忧。”
赵陵脸sè一苦,犹豫不决,他扭头看了看北门的火光,涩声说道:“只怕放崔公过去,也不济事。当rì迎崔公入主河间的众人皆叛,此刻拥众数千,只怕已经拿下了北门。崔公若是冲将过去,不过是寻死罢了,不若趁着此刻众人围攻北门,从南门冲出,以待来rì。”
“为何皆叛?”崔甸声音之中带着哭声,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段时间以来,如同亲人一般生死与共的豪强突然之间却叛了。想到昨夜他们还口口声声说着共保崔甸如何如何,只觉得耳边轰鸣,天旋地转。
“他们云河北四战之地,崔公非良主。附翼其后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总之,崔公还是快快离去算了。”
王平盯着脸sè复杂的赵陵,一把拉起崔甸,高喝一声“崔公在此!”,带着身后的流民向前冲了过去。赵陵也不交战,带着众人齐齐的向后退去。身后的流民纷纷高喊,城中的流民不断回应着。王平也不理会跟在身边的赵陵,向着北门冲杀而去。身后的流民愈附越多。王平带着流民冲杀一阵,看着北门的火光越来越大,在城头之上勉力支撑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他看了一眼身边失声痛哭的崔甸与茫然的流民。高喝一声,转身向着南门奔去。赵陵带着他的兵丁,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像是驱逐,又像是护卫。
欢呼声从河间北门传了过来,内外夹攻的李回士兵与河间豪强在欢呼声音打开了河间大门。从营盘中蜂拥而出的石赵士兵疯狂的向着河间冲杀进来,粮食美女,一切都是如此吸引他们,让他们直yù疯狂。
一阵轰隆声从天边传来,大地在微微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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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为什么放了和尚,我也不想放,但是张定会放。
关于技术发展,说实话,你们说的很多我都想不起来,更不要说张定了。毕竟张定没有事先读了《明》《新宋》什么的,时时为穿越作为基础。嘿嘿。
不是我给石勒开金手指头,石勒军全年都在战争,要不怎么被人称做胡蝗,且吃人呢。
PS,这两天写不出来东西,看了一下前面写的。错别字与语句不同顺的地方惨不忍睹,有空我会修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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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寒冰初消,泥泞不堪(3)
第三节
一阵震天的轰隆声从天边传来,大地在微微颤栗,一面飘张的旗帜在火光中直映人眼,一个赵兵惊惧若狂,高声凄叫“乞活~”
惨叫未毕,战马将这个赵兵踩踏在脚下,箭雨在夜空中向着被惊叫声惊醒的赵兵挥洒而去,战马直接冲向正在冲锋的两千羯胡骑兵,将骑兵从中间撕成两半。随即分成两股,一股杀向正在城门口聚集的赵兵,一股三千人的乞活骑兵向着乱成一团的羯胡骑兵冲杀而去。已经攻占城头的豪强面sè苍白的看着城下的突然变故,乞活骑兵的身影宛如梦魇一般在他们眼前冲锋杀戮。乞活骑兵不断的冲杀着城外的赵兵,赵兵蜂拥的向着四处与城门逃窜。一阵乱箭从城头shè下,不是shè向那些乞活,却是shè向那些拥挤在城门的赵兵。领队的乞活抬头向城头看了一眼,不屑的笑了笑,随即一声高呼,骑兵从城墙之下脱离出来,乱箭攒shè。
城门后的豪强私兵在全身颤抖之中关上了城门。城头上的高坞主全身哆嗦地看着骑兵丢下赵兵向着李回营盘冲去。那种不屑的眼神深深的刺入了他的内心。一只颤抖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之上,高坞主大怒转身,一个同样脸sè青白的人,哆嗦的嘴唇说道:“我等家眷皆在城外!如今该如何?”
“立刻聚集骑兵,冲出南门,务必将崔甸留下为质。”高坞主稍一犹豫,立刻下令到。
旁边的豪强应了,在一声声喝叫声中,一股烟尘向着南门冲了过去。
羯胡骑兵已经乱成一团,张庆骑在马上,紧紧的跟在那些踩踏着步兵四处乱奔的骑兵后面。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回大营之中在夜sè之中飘扬的赵旗。他已经在野外等待了一天,才得到冯良说的这个时刻。骑兵营与前锋营是在冯良的劝说下,在宋颂独自北上之后出渤海寻找取得粮草与辎重的战机。在接到河间的求援信之后,张庆领着所有骑兵四千多人按照冯良的命令在一天之内赶往河间附近潜藏起来,若是城未破,只需要小心隐藏,若是城破,则立刻尾随攻城部队攻击。虽然冯良对为什么如此做毫无解释,令张庆多有怨言,但在张定令他听从冯良的命令下,却不敢怠慢。他潜藏在昔rì跟随张定在河间游动时修筑的简陋营地之内,不时地转移躲避着赵兵的追查。他眼睁睁的看着城头之上的河间人在外有强攻,内有jiān细的情况下被屠杀殆尽。此刻,终于等到了他出动的一刻,在野外被冻的有些麻木的手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骑枪,口中高喝着,纵马跟在羯胡骑兵的后面直入赵兵营盘,将拥挤在营前的赵兵踩踏在地。骑兵呼啸而下,直冲李回的营盘。
骑兵羯胡高阳太守李回不可置信的看着在营盘之中冲锋杀戮的乞活骑兵,心中有一种被河间豪强欺骗的感觉。若是再多一些骑兵,那么就将这些蠢人斩杀干净,只是在石勒控制之下,凡是汉人领兵,多是攻城或防守的步兵,只有少许骑兵配合,更不要说李回这个不是石勒主力的高阳太守。他看着正在冲锋的乞活骑兵,向后退去,大旗一移动,溃散便不可遏制。这些被李回往rì收拢起来而编制成赵兵的流民,不过是在李回以攻取河间而有粮可吃的谣言之下鼓动而来。如今见到骑兵溃散,而乞活不可抑制,众人早已经胆气尽丧,只要远远在看到那些骑在马上的身影,便立刻恐慌而散。张庆对这些士卒不管不顾,只是紧紧的跟在李回大旗的后面,向着正向后退却的李回冲杀过去。
一队千人的步兵挺着刺枪迎了上来。张庆一声呼喝,骑兵在步兵面前分成两股,善骑shè的乞活手中的弓已经拉满,而不善的则一手执矛,一手执盾,沿着步兵战线伸展看来。箭如雨下,矛如雪飞,千余步兵立刻倒在血泊之中。张庆绕过血流成河的尸体,看着后面已经远离的李回,长长的呼喝一声:“李回,难道只能驱民送死么?”
“告诉渤海张定,这些流民我便送于他,不知道他粮草能支撑到何rì?”
远远的传来的一句话让张庆勃然大怒,呼喝一声,沿着喊声追了下去。一队千人的骑兵再次呼喝着上来拦截,随即被骑枪从中间贯穿而过。只是被这么一阻拦,李回的大旗越发的远了。
张庆没有再追下去,虽然张定对于李回甚为重视,但是张庆却一点也看不出这个逃跑的高阳太守哪里值得如此重视。看到李回远去不可再追后,张庆立刻命令众人打扫战场,收容俘虏。那些被乞活一阵攻杀而吓的心惊胆颤的赵兵,此刻早就扔下来兵器,等待变化的命运。他们习惯如此,也向来如此。即便是接下来遭遇到如同石虎那样的屠杀,也同样如此。
一百多骑兵凑拥着张庆来到火光未熄的河间城下,城门已经紧闭。城头上的高坞主看着一百多骑兵站在城门之前,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话。张庆看了看紧闭的河间城门,然后抬头盯着心虚的各个豪强,冷哼一声便立刻前往方才李回的营地扎营。
此时已天sè微明。
冯良带着前锋营在这rì的午后到达河间,当听到张庆放跑了李回之后,悔恨不已。张庆笑了一笑,对于冯良责骂也不怪罪。这个军师自从来到渤海之后,还没有指挥过一场战争,竟然能够判断出河间要被攻破,而让自己趁着李回大军营盘松动的时候进攻。不得不令他佩服。等冯良安顿好了,才问道:“军师如何得知这些豪强与李回有勾结?”
“猜测罢了。李回能轻来河间,你以为会强攻么?”
“哦!”张庆对于这个回答十分不满意,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好。将军也吧,赵封也罢,还有军师,这些人说话总是有些不明不了,或许早已经有人通知了他们也说不定。嘿嘿笑了两声,张庆说道:“这些人以为闭门就可以高枕无忧,不过等一时我将这些人的妻子父老请来,让他们在城下见上一面如何?”
“呵呵,不必!”冯良笑着说道:“一会也许就有人给我们开门迎我们入城。”
冯良的说笑自然不会传到正困守城头之上的诸位河间群豪耳朵之中。但是这些人却如同冯良所说的一样惶惶不可终rì。被围困在城内,开门投降必然是死,拒之门外,也未必能活,或者还会搭上一家的老小。当昨rì七拼八凑起来的数百骑兵没有找到崔甸的踪迹之后,一行人便落入了这样的境地。
“高君,现下我们该如何?”说话的豪强都快要哭了出来。投靠李回无非是想要保一个家族平安,如今卖城不果,看来还要搭上全家老小。
“吵闹什么?”高坞主看着那人,心中愤恨。若不是赵陵有意放走崔甸,如今还有人质在手。何必如此被动。他四下里看了一看,却没有看到赵陵,恨声问道:“赵陵呢?”
被他一提醒,这个时候,一行人才想起赵陵当时主动请缨阻拦崔甸。虽然当然众人皆有放崔甸离去的心思,因此才让犹豫不定的赵陵拦截。却不想自从昨夜乱起来,再也没有见到赵陵的人影。高坞主犹自愤恨的骂着,嘴中说着要将赵陵碎尸万段的话。他转眼向河间城中看去,心中猛然一喜,笑道:“乞活最是亲民,若是以河间满城士民为质,必然强过崔甸百倍。”
他欣喜若狂,立刻走上城门,看着下面正在四处侦缉的乞活骑兵,高声喝道:“告诉乞活首领,我等手中有数万河间士民,若是乞活不退,我等必然将其屠杀殆尽。啊~”
他话音未落,一柄长剑从身后刺了过来。一阵撕裂的疼痛从腰间升起,高坞主强忍着转过身子,长剑握在一个面sè惨白的豪强手中。看到高坞主的眼睛看来,这个豪强猛然向后退了两步,高坞主嘎嘎一阵怪笑,用手将长剑吃力的拔了出来,惨笑到:“我原应想到,渤海乞活多有河间人!”
豪强低声说道:“我等受高兄所迫,才行如此错事,如今罪魁祸首已经俯首,我等开门投降,应罪不至死吧。”
“哈哈”高坞主惨笑两声,仰天倒下。不一时,河间的大门,向着城外的乞活轰然敞开,一众豪强将自己绑缚起来,跌跌撞撞的向着城外的乞活走了过来。
崔甸坐在一处小山之上,这个小山看起来很象当rì他与张定相遇的那个小山,或许本来就是。他一边想着当rì与张定相遇时那个迷茫的断发妖,一边想着起事之后两人的艰辛。昨夜他出城之后,随后而来的骑兵跟随在他们的后面死死不放,逼迫崔甸与王平不得不退回树林之中。在一夜的乱转之后,不想却又回到了这个当rì与张定相遇的地方。
“崔公,已经打探明白,昨夜是张庆与冯良在城破之时冲散了李回。不如我等前去会合吧。”
崔甸摇摇头,他不想见到冯良,他不知冯良为何谎称援军还未到达。他也不想见到张庆,这个当rì便跟随在张定身边的流民为什么得到城破之时才突然攻击,即便是如此迟钝之人,也能闻到yīn谋的味道。他懒得去想,只是看着王平,悠悠叹道:“渤海在平之手中,胜过在我手中百倍,或许是时机南下了。”
“何必如此,平之不是这等人物,为何总是如此猜测!”
“即便他不是,但此事难道没有渤海的影子,难道王公愿让我称属下而事平之?”崔甸定定的看着王平长长的叹了一声,他站起来,看着跟随在他身边的流民,高声问道:“你等愿跟我北上与宋将军会合么?”
“我等愿意!”流民们迟疑了一下便应诺下来。或许投奔渤海比较安全,但崔甸收容他们,给他们饭吃,他们愿意跟随他,直到他败或者死。
崔甸直起身来,看着王平。王平看着温厚的中年人,叹息一声,跟了上去。
有汉523年正月中旬,河间宋颂领兵攻高阳,多破坞堡。羯胡高阳太守李回与河间豪强沟通,yù趁虚而下河间。乞活冯良、张庆破李回而据河间。李回奔章武,崔甸奔宋颂。崔甸与张定遂有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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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世事纷扰,欲我心忧(1)
第五章 世事纷扰,yù我心忧
第一节
“渤海命脉,将交于诸君之手了。”
站在张定面前的十几个豪强,皆是听从郑择蛊惑,愿意为渤海以马换粮的人。自从张定听到郑择马匹至青州走私换取粮食的计划之后,立刻修正了自己妄图到江左换取粮食的计划。到江左路程遥远,不知何rì能够返回,但青州却近在咫尺,而且正好利用这些换取粮食的队伍,来为自己先行打探一番。这些人听到能与平州慕容氏换取粮食的同时,立刻抛弃了原来打算从石赵内部换取粮食的想法。这个时候,张定将这些人聚集起来,便是想要好好的与他们沟通一番。
“从冀东至平州陆路遥且不太平,时时有羯胡出没。虽听说慕容氏亲近朝廷,但我等却不能仅凭猜测而行事,因此我已为诸位向天使求取书信一封,以作介绍。只是,诸君能有大船出海么?”
一众豪强皆掩面而笑,郑择看着莫名其妙的张定,这才说道:“渤海至平州一向风平浪静,便是渔船皆可来往其间。”
“呵呵!”张定干笑了两声,渤海湾好像有人能够游泳过去,自然小渔船也可以过去。他重开这些贸易,自然不会不是让这些在乱世之中依靠走私马匹而致富,但也不能让这些人一无所得。虽然这一条海路没有危险,但若无一丝利益,谁人能为他所用。想到这里,他转开话题,转到与这些的分成上来。对这下面正在啧啧私语的众人说道:“我等重开马粮之路,还需借重诸位。诸位在外为乞活衣食担忧劳累,张定自然当为诸君护卫家小族人安全。马粮之路所获之利,张定虽不得不取,但也不能让诸位白白辛苦。不知道诸君心中,这获利,我应取几成?”
所有人在张定说完这句话后都沉默了下来。即便是向张定建议以马换粮得郑择也没有想到张定会想到分成。一时间,众人猜测纷纷猜测起张定得心思而不敢说话。张定看着沉默的众人,笑着说道:“诸位若是无他意,我看便五五分成如何。毕竟我等乞活皆需以命换命才能护卫众位家小,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他曾经想过让乞活收拢的那些寒门士子去做这些事情,却最终在思虑之下否定。不管是在平州以粮或者器物换取马匹也好,还是在青州以马匹换取粮食接好,都需要良好的关系网络。而这些,都是那些寒门士子们缺乏的。这些习惯走私的豪强,却不存在这个障碍,在这个乱世之中,他们与各个方面的皆有联络,门路众多,因此成功的几率更大一些。而自己却实在没有必然与这些豪强为敌,只需要搭着他们的便车,获得自己需要的粮食便可以了。他静静地站在哪里,只是看着在听到他说完话却没有作声的豪强。
过了好一会,郑择迟疑了一会,这才开口问道:“莫非将军之意,并非我等为将军效力?我等以愿辛苦奔波,将军是否以为我等便是为了这些许蝇头小利?”
张定一愣,原本他以为这些人不言不语,是因为五成的赋税太高。却没有想到,这些人与他想的根本不是一个问题。若是希望做官,自然是好,但只不过现在他的官职也不过是一个小小太守,自然不能许诺什么。只好笑着说道:“诸君为cāo劳在外,自然是为国效力。若是现在渤海已有河北,我当推荐诸位为太守长吏,但如今渤海地小兵少,我也不想让诸君皆直面羯胡之暴。空口许诺,张定不忍,只好让诸君与我同得其利。渤海以利养兵而护卫诸君族人家小,而诸君不至辛苦cāo劳而无所得。不过若是将来渤海壮大,张定自然不会遗忘诸位功绩,太守之职或朝堂之上,张定尽力为之。”
他不敢将话说得太死,若是实现不了,那么怨气也足以让这些人心声怨恨。他这些一说,这些人才有些释然。郑择笑道:“将军不必如此,我等为国出力,即便无所得也毫无所怨。将军护卫我等族人老小,粮草之事自当应由我等为将军取之。只望来rì将军光复河北之rì,不忘我等功绩便已足够。”
看到郑择这些说,这些人便纷纷附和起来。一是乱世之中,张定这样的人已经不多,若是张定倒下了,不要说些许利润,便是全家老小,也有可能就此消失在乱世之中。二是,这些唯恐张定在试探他们,若是存了私心,只怕以后被张定暗算。张定看着众人的符合声音,只好笑着说道:“大家不必如此,我张定已已承诺护卫诸位家小,自然乞活不亡,此誓必践。来rì我将诸位家小迁至渤海城内,以方便护卫。而获利之事,不如如此吧。若是不想分利者,来rì必当推荐为官。若是无疑为官者,或可以*分成如何?”
“善,善!我等不愿为官,只需分三成之利即可!”
听到将家小送到渤海,所有的人皆心有戚戚。一边赞扬着张定的仁义,一边应合着张定的新方法。只有郑择心中兴奋,对于张定的看法更是升高了一层。他曾经建议张定模仿石勒,将所有豪强的家小质压在渤海,以利于控制豪强。但是张定对这个建议既不回绝却也不肯定,不想如今却接着保护的说法让这些人无从拒绝。他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来,偷眼看向张定,却发现张定正在苦笑。
事情就这样确定了下来,象郑择一样选择全力支援渤海的豪强却并不多。众人在张定解释下,最终还是心中不安的接受了三七分成的结果。直到张定将这些人送了出去,才笑着对郑择说道:“若非选之,如今正彷徨无策。此次选之功劳甚大,是否愿跟在身边,为我出谋划策?”
郑择摇了摇头,笑道:“我为将军在公议堂劝说众人,甚过在将军身边。将军设公议堂以慰河北豪强士族,颇有深意。不过因众人妄言公议堂乃质子之地而心存偏见,从而让其不能为将军所用。如今我投将军,自然为将军周旋豪强之间,令将军无后顾之忧虑。若是做的好,即便乐陵河间等地豪强皆为我用,也不可知!”
他话说得淡淡地,话语间却从满自信。张定听得心中一喜,口中说道:“选之果然为某之良助,昔rì我听仲廉说起选之,言语之间甚为敬佩。这几rì见选之处事井井有条,联络众人为乞活效力,果然心存国事,不可多得。若无当rì乔坞主为我乞活立了大功,公议堂便应以选之为首。”
听到张定有意将公议堂交给他管理,喜sè便从他的心里向着脸上涌了出来。只是稍微一闪,即便消失不见。等张定转眼看他的时候,又正容答道:“此刻郑择还未立下大功,不敢让将军为难......”
推门声打断了郑择地话,一个亲们面带着喜sè冲了进来,一封书信拿在他地手中。郑择远远地望去,好像是一封战报。他看见张定接过战报,先是脸sè一喜,然后便yīn沉了下来。李回攻击河间地消息,郑择早已知道,张定面sè一喜,自然河间战局或已好转,只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变故。他的身份,是不太适合听这种机密之事情的,因此便向张定告辞。张定挥了挥手说道:“不必,这个冯良,虽趁李回破城之时击破李回,却不想让崔公负气而北上。若是让外人得知,还以为我张定与李回串通而图谋河间。选之大才,不知此事可能教我?”
冯良的战报之中,除了将他行险击破李回的事情讲解一遍之外,还含糊的提到了崔甸北上,而城中群龙无首,因此乞活暂时进驻的消息。张定却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自从自己立足这个世界之后,他小心的依靠着各个盟友的力量才在河北立足下来。而如今渤海方稳定,却在李回的压力下吞并了河间。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乐陵也好,厌次也好,都对他的结盟心存疑虑。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对冯良不请自占河间而大大不满,一拳狠狠的砸在旁边的一个木柱之上。
“这怕这是乐平早已知河间豪强叛崔公一事!”郑择将战报接了过去,只稍稍读了一些,他便对整个情况有些了解。
“哦?”张定一愣,他却从来没有向这个方向想。冯良知道此事,却没有上报给他,难道冯良早有心驱逐崔甸而让乞活占据河间?他一把将战报从郑择手中抢回,仔细再读了一遍,心中却越发相信冯良早已知道此事。联想到崔甸北走让自己面临的盟友置疑,心中一阵烦躁,喝道:“命张庆立刻派兵寻找崔公,令冯良立刻代我前前往崔公处亲自道歉,若是崔公不归,哼哼......”
“将军,虽然乐平背着将军图谋河间,却也是为了将军。只是背主图谋,终究是不应该。”
郑择的声音,像是再劝说张定,却仿佛在不断的指出冯良在背主图谋。背主图谋,多少人因此而败。刘琨刘并州因为令狐泥的背叛而被石勒击破,不得不投靠段氏鲜卑。即便此次李回出击崔甸,也多有那些背叛的豪强出力。若是冯良......,张定心中一阵冷汗,不会,不会,他心中提醒着自己,只是他本来对于冯良不甚信任,这个念头一生,便有些不可遏制!
“立刻命冯良归渤海待,我另派人暂接管河间之事,郑择......”
张定的目光看向郑择,郑择心中一片欣喜。若是张定命令自己掌控河间,那么自己也有了一片立足之地,虽然与原本自己不出头的策略矛盾,但也胜过如今情势。他应了一声,却迟迟等不到张定的回应。
张定脸sè迷茫,犹自纠缠在信任冯良与不信任冯良之中。郑择正想在多说两句,却听到门嘎吱一声,一个盈盈的人影从侧门走了进来,笑道问道:“何事让夫君如此惊惶?”
第五章 世事纷扰,欲我心忧(2)
第二节
“何事让夫君如此惊惶,是冯乐平又要弃夫君而逃亡鲜卑了么?”
张定的神情猛然一清,看着盈盈走来的身影,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亲上两口。本想还要鼓动张定几句的郑择立刻正身向着走来的公孙兰屈身行礼。公孙兰摇手制止了他,从张定手中拿过书信,粗粗的看了一遍,便轻声笑道:“如今虽然流民流入已经不复有年前那样迅猛,但冯良却又在河间接受了兄长留下的包袱。如此大罪,只怕是不罚不行了。?”
张定被公孙兰两句话说的笑了起来,摇头笑道:“非为粮食之事,而是乐平援助河间,却将兄长气的北走。让我却不知如何向周边盟友交待。我正在想是否将乐平调回渤海,以选之接替伯盛之职,以伯盛暂时接管河间。”张定顿了顿,理了理自己有些烦杂的思路,眼睛却盯着郑择说道:“这些坞堡关系今年我等生存之本,还需忠心为国、不辞辛苦之人才能承担。若是选之兄坐镇渤海,正好一边督查粮马交易一边督建坞堡。不知选之兄是否愿意cāo劳这些杂事。”
郑择见到公孙兰进来,便已经有些不安。听到公孙兰两句话语,心中更是一凉。齐单所理之事,烦杂异常,且无实权,何况又在渤海这个张定根本之地。但在张定的眼光直视之下,也只好应道:“谨遵将军之命,郑择自当为将军稳定后方,以解将军之忧!”
张定见他应了,眼光便收了起来,呵呵笑道:“当rì汉高祖有萧何,纵然百战百败却也拥有天下,张定自不敢与汉高祖相提并论,但我有选之兄,也当无后顾之忧。来rì若是平靖胡虏,选之兄功当第一。”
“不敢,不敢。”
郑择谦虚着,一边暗自揣摩张定以汉高祖与萧何之事,是否暗示着什么。汉高祖,难道在暗示自己也要如同西凉一般称王道孤不成。不过以渤海这一点地方,若是得罪江左,只怕难有好的下场。不过张定如此行事,或许是自己之机,他心中暗笑,一边恭谨的说着不敢不敢的话语,便向张定告辞而去。
张定看着郑择远走的身影,直到郑择消失在门外也没有移动目光。等了好一会,这才转身向跟在他身后的公孙兰问道:“兰儿是否能看出郑择所图为何?”
“郑择,企图?若是夫君不信他,何必用他。”
张定摇摇头,不信任也要用,若是信任了才能用,只怕自己早已无人可用了,何况这个郑择,在武邑豪强之中首投自己,且为自己立下大功。这个年代不比其他时候,自己这样的小势力只能在别人借助自己的同时借助别人。只是他总是觉得这个郑择目的仿佛并不是那么纯粹,一边看起来忠心为国,一边却又像是要挑拨离间。难道是羯胡的jiān细不成?只是无论重开马粮之路还是为渤海游说豪强,只怕对石勒都毫无益处。罢了,暂且就让在自己眼前做事,派人前去观察,以备后患。他慢慢的踱着步子,一边自言自语着,试图将郑择的目的弄个清楚。
“夫君...夫君...”
看着张定站在那里眉头紧缩,不断的踱步,公孙兰只好轻声的唤他。过了好一阵,张定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将公孙兰一把拉了过来,在她的额头轻轻亲了一口说道:“今rì若不是夫人,只怕我要错怪乐平。”
旁边的亲兵不敢看白rì宣yín的将军,只好转过脸去。公孙兰满脸通红,用手退开张定的面孔,轻声说道:“夫君如何处理兄长之事,若是拖的久了,只怕乐陵、厌次乃至幽州段公那里都会传言夫君野心勃勃,意图不轨。如今天使还在乐陵,若是此话传道天使耳中,只怕来rì后援断绝,夫君便如当rì王浚一般,孤单无友,被石勒各个击破!”
如何做,张定苦笑一声。冯良留给他能作的,不过是将背叛河间的高坞主的人头连同道歉信一并送给崔甸,并且好言相求崔甸回到河间。只是崔甸不回呢?猛然心头一亮,章武。若是崔甸不回,便与崔甸宋颂合军,攻破章武以为崔甸之基,虽然不甚光彩,但也能稍微遮掩。心思一定,方才对于冯良的肆意行动的埋怨也不复存在,立刻让公孙兰将自己的命令抄写下来。
“传令于英率车盾营前往河间,与冯良会合。”
“传令冯良将诸位河间豪强家小送往渤海为质,高家以武峰之例办理。解散豪强私兵,将其私兵重整之后暂戍河间。与于英会合后,携前锋营车盾营立刻寻崔公,寻机与宋颂崔公会合,击破章武,以为崔公之基。”
“令郑择接齐单主持渤海俗务及粮马交易,令齐单前往河间暂领大小事务。”
“令张庆巡弋羯胡控制之地,自取粮草。观察羯胡动向,若遇羯胡,立刻通报。”
他一口气下达了好几条命令,堪堪等到公孙兰写完了,又接着说道:“替我写两封信,其一,斥责冯良不通报消息便擅自行动,若是rì后再犯,必有惩罚。其二,替我写书信至崔公处道歉,便说张定绝无私心,若是兄长不想返回河间,张定愿协同兄长攻破章武为兄长之基,作为兄长来rì恢复幽州之根。”
张定看着公孙兰在模拟着自己的口气写的书信,心中不禁有些感叹。无论如何,结盟只不过是抵挡一时之厄,自己终究是需要走到前台,直面羯胡的风风雨雨。冯良占据河间,是福,是祸,一时间谁能说得清楚。
chūn天已经在不经意间慢慢到来,在下达完命令之后,张定携着公孙兰行走在有些萧索的渤海城内,郭破狄护卫在他的身边。因为耕战两事逐渐成为乞活以及渤海诸位豪强的共识,渤海城内仅有的商业活动已经完全萎缩。当rì还挂着酒旗买酒的酒肆已经关门,其中的人员已经被乞活征集成为建筑坞堡或者出海打渔中的一员。在联姻之后,渤海豪强已经明显的转变了他们的态度,无论是一直在乞活军中出力的程家、乔家或者在具有一定实力的罗家,现在都纷纷都成为乞活的一部分。纵然如此,张定对于chūn天的局势还是十分忧虑。
刘胤到乐陵已经十几天了,却没有一丝的好消息传来。在无奈之下,他已经派出当rì在望平堡被羯胡俘虏后被赵封解救的刑文带着一队人马冒险试图穿过兖州前往豫州寻找祖逖求援。他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已经流民营中因为寒冷过去而逐渐减少的流民,却知道这不过是假相而已。若是段匹磾已在幽州重新燃起战火,那么羯胡出动之下,战乱导致的流民便会源源不断的再次从北方下来。冯良给他的信中,还提到了俘虏的李回士卒以及身在河间的流民之事。原本缺少粮食的渤海,在崔甸北上之后,完全接起了崔甸的包袱。即便这样,河间变易之后局势,只怕对乐陵与厌次影响甚大。将张庆派到羯胡控制区,并非他的本意,但如今在这种情势下却也不得不为了。青州,曹嶷,他心中默念着曹嶷的名字,既然决心要南下,只怕豪强换粮得到的信息只能作为参考,还是需要派人先行探测一番才好。
“破狄,若是给你五百人马,你可以在青州查探一番么?”
郭破狄已经被他任命成亲兵营的统领,负责他的安全。郭破狄对于这个让他远离战场的任命十分不满,常常吵嚷着要回到前锋营当自己的校尉。张定也只好大营他,若是他能够在亲卫营之中带出一两个他那样子的猛将能护卫他的安全,便让他回到前线去做统领。此刻听张定让他带兵前往青州,立刻兴奋的回答到:“莫说查探一番,即便是偷袭临淄,俘虏曹嶷,也没有我郭破狄不敢做之事。”
张定看了看郭破狄欣喜若狂的神sè,还是摇了摇头,又不是要打仗,这种事情还是不需要郭破狄这样的猛将去做。他想了想,魏辽粗通书墨,也许能完成所托付。只是魏辽被他贬斥到了前锋营,身在河间。
“魏辽现在是否依然在前锋营?”
“魏辽?”郭破狄先是摇头,接着便想到了将军问起魏辽,只怕是要派魏辽去青州,连忙点头。张定却是不信,正要再次问起,郭破狄却强自向张定央求起来。张定哼了一声说道:“难道你也想欺瞒我不成?魏辽现在身在何地?”
“当rì齐太守从前锋营将魏辽借走,说是要训练士卒。此刻相必训练那些流民jīng壮。只是魏辽伤未痊愈,窥伺青州恐怕不能成行。我已在渤海闷了这么长得时间,将军还是不肯放我出去么?”
“你先告诉我,若是你领着着五百人马,如何才能窥视青州,为我描述曹嶷的驻防以及势力状态,且不让曹嶷怀疑,逃脱尾追堵截?”
“这......”郭破狄是什么时候想过这个得事情,如果只是带着人马在青州走一圈,恐怕是十分简单,只需要扮作流民或者马贼就可以了。但是如今还需要了解曹嶷的人马驻扎情况以及各地的豪门以及马贼势力,只怕是力所不及了。他吭哧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在他吭哧的时候,张定已经在吩咐亲卫去传魏辽前来。着急之下,郭破狄说道:“若是被曹嶷所围,只怕魏辽不能冲锋而出!”
张定哈哈大笑,怕着郭破狄的肩膀说道:“破狄如此勇猛,我自然不会让破狄闷在渤海。只是此事还需要一个细心一些人前去,以后还有很多要事,只怕不够你忙。”
被张定贬为普通士卒的魏辽此时已经走到了张定身前,或许是在生死之间历练的结果,此刻已经有了一丝沉稳之气。这个当rì因为全家被屠而失去理智从而让程望中伏而死的汉子,此刻静静的站在张定面前,等待着张定的命令。
“魏辽,我yù你将领五百人南下青州,窥视曹嶷驻屯布置。不需交战,只需将这些详细送回即可。若是功成,回到渤海之rì,便是恢复官职之时,你可愿意?”
张定的声音淡淡的,毫无一丝的命令在里边。但听到魏辽的耳朵之中,却是一阵电闪雷鸣。在前锋营的时间久了,他早已认为张定将他忘记,不想今rì将军找他前来,却将这个一个重大的事情交付给他。一阵热血冲动,脸上的沉稳消失不见,轰然应道:“辽定不负将军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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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世事纷扰,欲我心忧(3)
第三节
邺城,这个袁绍苦心经营,而曹魏作为首都的繁华之地,昔rì的魏晋风liu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喧嚣粗俗、染满胡风的建筑在那些被战火摧残蹂躏的jīng制典雅的建筑留下的地基上重新建起。醉酒高歌、衣着粗俗的胡人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聚啸而来,呼啸而去,身后只留下一地的呻吟声以及匍匐的脊梁。一个稍有美貌的晋人女子,在一阵哭泣之中被几个羯胡高笑着掳掠而去,被张定从渤海赶出的羯人和尚此刻笑吟吟地看着他地羯人正在实施的暴行。一个汉人官员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口中嘟囔着,狼狈地看着被打死打伤的家奴。
“怎么又是你?难道那些国人盯上你了不成?”羯人和尚认得这个汉人,这个汉人曾经在石勒面前出口说“醉胡”二字而被石勒宽恕,不过却从此与那些国人结下了仇恨。这个汉人小官吏冯翥从此被这些羯人时时掳掠,那些跟随冯翥的汉人不是被打伤,便是被打死。冯翥看到羯人和尚,从脸上挤出一丝笑说道:“原来是和尚,大王尚且不以我说‘胡’为罪,这些羯人却如此不知大王心意,还望和尚能在大王面前为我等美言几句,我等无不感受大和尚之恩。”
和尚笑了笑,这些汉人还真是愚蠢的厉害,石勒不降罪于你,不过是为了显示宽宏大量罢了。若是真的不以说“胡”为罪,那么哪里会有今天这些事情,更不要说,那些平民百姓,若是说一个“胡”字,只怕早就身首异处。他也不理会这个有些愚蠢的汉人,笑着说道:“今rì右候在宫中么?”
冯翥是宫门小执法,负责宫内的进进出出,和尚既然带了张定给张宾以及石勒二人的信,自然不会将信件单独送给张宾,以方便这些汉人互相沟通。若是张宾前去觐见石勒,那么将信拿出来,便是最为恰当不过的。
“我交接之时,右候尚未出宫,若是和尚找右候有事,自然此时最好。”
和尚微笑点头,看着这个有些愚蠢的汉人走了,这才施施然地向前走去。各sè的胡人这个时候已经看到和尚,纷纷让开道路单手行礼。即便那几个正在掳掠女子的羯胡,也停下了脚步行礼。被放开的女子竟然也不逃脱,只是满脸崇敬地看着和尚匍匐在地。和尚一边行着,心中渐渐对自己的威望有些得意起来。这些晋人,或许是应被国人折磨一番,才会对浮屠有所尊重。否则,将他从渤海之中扔出来的张定与那些匍匐在脚下的晋人为何如此不同,一个模糊的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之中渐渐成型。
张宾果然如同冯翥所讲正在宫内与石勒欢谈,石勒仿佛已经脱开了石生阵亡带来的悲痛,正在欢言畅笑,听到宫门通报和尚回来的消息,立刻就从殿上向着宫门处迎了过去。张宾跟在身后,不断的提醒着石勒应主意自己的帝王形象,石勒却充耳不闻。到了宫门,看到和尚,这才开怀笑道:“我还以为渤海张定会杀了你以激怒我,不想如今却完好而归。想来和尚早已讲那张定说得五体投地,羞愧而逃了。”
“若是如大王所说,只怕某当真是要被张定所杀。”和尚摇了摇头,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又看了看跟在石勒身后的张宾,也同样递出一封信来。看见石勒张宾两人面sè诡异,笑着说道:“那张定不过是蛊惑众人造反,却不曾与我论过一丝半点的经义。我能平安回来,只不过是因为张定要我为大王与右候送信而已。”
石勒一脸怪异的接过和尚递过来的信件,他并不认识几个字来,只是随意的将信递给了张宾。张定微微弯腰接过,看着上面歪歪斜斜的字来,笑道:“这个张定,恐怕也不学无术,便是这字,也写的如此丑陋不堪。”话刚说完,便省过来,石勒连字都不认识。若是张定不学无术,只怕石勒更甚。他连声向石勒赔罪,石勒也不在意这些汉人之间的臭规矩,笑道:“右候便读给我听吧,我到是想听听这个断发妖说些什么?”
张定写给石勒的信甚为简单,信中不过是粗粗提起大和尚所说石勒为英雄之语,然后便是石勒若为英雄,自当领羯人退出中原,回归草原,让中原晋人各自回归家园,各自安乐。若是石勒不肯,那么石勒也不必派人前往渤海窥视,张定没有昔rì王浚那些豪华宫殿可供石勒离间,只有死战求活的乞活。张定自当在五月之时,前往襄国,与石勒会猎襄国城下。
信写的很是慷慨激昂,张宾读的也抑扬顿挫。只是一想到张定那么一点可怜的实力,不要说到襄国,只怕到了冀县,便要给石勒的军队包围。石勒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张定倒是有趣,来rì将他抓来,在宫殿之上也能为我解乏。只是还没有等他笑毕,却听到扑通一声,张宾满脸大汗,伏在哪里叩头不已。
“右候,这是怎么了?”
张宾的手中拿着张定给他写的那封信,冷汗在脸上津津而出。即便石勒连声让他站起来,他却不敢站起来。等到石勒脸sè转变,严声让他站起来的时候,这才站起来,低声答到:“大王,这封信是张定那断发妖的挑拨之语,还望大王莫要相信。”
“哦?”石勒脸sè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张宾演的是什么,只好问道:“这个张定给右候写了什么?”
张宾却始终不敢念出来,石勒只好从宫门守卫的将领之中找了一个认识字的给自己读了出来。宫门守卫哆嗦着,将这封信读完,石勒笑的更加厉害。这个张定,竟然想用如此拙劣的离间计么。来rì一定要将他抓来,一rì给我讲一个这么好笑的故事,否则便砍了他。想想又不对,或许应让给他一个牢房,让他不断的逃跑然后被抓回来,再次逃跑,这样才更有看头。
原来张定写给张宾的信中,开头便是叔父二字,接着便是自己从鲜卑逃回之后已在冀东站稳了脚跟。接下来,却是讲石勒虽然有些枭雄之势,但是石勒的儿子却毫不成器,而石虎在外面领兵,声名显赫且又残暴不仁。若是石勒故去,只怕张家全族都要亡在这石赵的内讧当中。若是想要张家保全,还望张宾早rì决断,逃离石赵。张定虽然不才,但也可为张宾寻一些帆船从渤海出海逃避。若是张宾有其法能够让张家保全,那么张定自然会按照张宾的意见接应张宾。
这封信中,充满了造谣,例如张定称张宾为叔父,又有离间,例如说石虎有篡权之意,更有意图不明的说辞,难怪张宾吓得跪了下来。石勒笑了一阵,看着张宾依然跪在地上,便问道:“右候可有这么一个侄儿?”
“不曾有过!”张宾咬牙切齿的说道,即便是有,现在也是没有了。
“既然不曾有过,右候又有何罪。”石勒笑了两声,看着张宾在他的劝说下脸恢复了颜sè,接着说道:“这个张定,以为我石家便如同司马氏那些蠢人一样相互厮杀不成么?右候说说,我家诸儿是否如同司马家那些蠢人一般?”
“不!”张宾的声音有些颤抖,石虎的残暴他是知道的。若是真的石赵内讧,诸子争立,那么到底张家何去何从?难道真的如同张定所言,在石赵的内讧当中灰飞烟灭。一想到这里,他的脸sè不自然的白了又白。
石勒不是蠢人,虽然他不认得几个字,但他能够从张宾的话中听到一丝犹豫与不安。难道真的让张定说中了,石虎势大已不可遏制,连右候也有些惧怕自己的这个养子兼侄儿。他不相信,他绝对不会相信诸子会如同司马家那些混蛋一般相互残杀,但是他无法否认张定的话。他转过头去,向着和尚与那个读书信的小官问去。小官吓得不敢回答,而和尚则从容的回答到:“大王,这不过是张定的离间计罢了。中山公忠心耿耿,众人皆知,何必问来问去。”
石勒哼了一声,和尚与石虎交好,而张宾与那个小官可能才是真实的反应。但他并非常人,稍微慌乱之后已经平息了心情,向着和尚问道:“和尚前往渤海,可曾窥视到什么?”
“不曾,不过渤海快要无粮了。”和尚微微笑了一下,他终于为石勒带回来最有价值的消息。渤海无粮,便不复成为心腹之患。只是石勒面有疑sè,难道张定五月约战于襄国城下,便是因为无粮而不得不如此行险?他把这个荒谬的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里边驱逐出去,看着和尚。和尚笑道:“渤海已禁酿酒,缺粮当无疑问。但张定意图逃窜也未可知,张定在渤大伐树木,想来不是入海捕渔,便是意图逃窜。”
石勒哈哈大笑,没有粮食,便没有军队,尤其是张定这类聚集流民而起的军队。虽然张定段氏有些恼人,但石虎到河南之后,已经击退了祖逖的部将赵固。只等河南情势稳固下来,即可抽调兵力,将河北这些人等一举消灭。他看着笑吟吟的张宾说道:“渤海已不足滤,等到张定缺粮之时,只需大军东进,即可屠灭。不若将襄国新编入伍的数万国人北上支援石佗如何,莫要让幽州再次落入段匹磾之手!”
“还需防备张定出战抢粮,今有曹嶷牵制渤海,当可使段氏孤立无援!来rì只等中山公......”
说到石虎这个名字地时候,思虑过度的张宾身体轻轻一晃,微微发抖。
诸子争立,张家灭门!
几个血红的大字在随着石虎这个名字重新在他心中纠缠不散,这座繁华的宫殿忽然间yīn气森森,那些被石勒残杀在这个宫殿之中的晋人尸骸,在鲜血中正在向他蜂拥而来。
“啊!”
一声惨叫,张宾眼前一黑,猝然倒地。(1)
有汉523年正月中旬下,张定重开粮马之路,令人窥视青州。和尚自渤海返邺城,语石勒渤海无粮为继,石勒遂轻渤海而重段氏。同rì,石勒谋主张宾病。
注释(1)史书上张宾应来年死,想来此时身体不好,因此张定的书信加快了张宾的死亡步伐。但此事非张定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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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大家在论坛上讨论的时候,尽量不要耍屏,在讨论中尽量保持风度。呵呵,算是我我一点建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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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筚路蓝缕,万事皆初(1)
第六章 筚路蓝缕,万事皆初
第一节
chūn天终于在冰雪消融之中姗姗而来,有些cháo湿的东风从张定的面上轻轻吹过。渤海的荒野之中的累累白骨在张定为了预防瘟疫而不断的下令之中消失不见。枯草在海风之中无声的摇摆着,时而显露出初露的点点绿sè。张定与他的亲卫正处在这样一片荒野之中,一群半大的孩子正在四周之中相互追逐着,看起来仿佛在模仿一场战争。张定微笑着向一侧的郭破狄点了点头,一声令下,金鼓之声猛然响起,气喘吁吁的孩子们在鼓声的命令下立刻归队,一众少年脸上汗水津津,面sè兴奋。
这些孩子原本在公孙兰的教导下背诵经典,熟悉新道教义,一直以来,军略却被公孙兰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过去。只等到有一天张定发现之后,立刻将这些孩子重新编排成为数个小队,让他们在小队内相互配合小队之间相互攻击,以此来让他们将往rì里学到的军事知识熟悉起来。这些拿着小矛小盾牌的半大孩子,变成为了张定这一次出行的随从。一路行来,那些忍耐不住饥饿的野兽,成为了这些孩儿兵配合之下的猎物。看着少年们排列整齐了,张定策马来到一群少年面前,高声喝问:“可知为何习文习武?”
“以我之智,护我家园,以我之武,驱虏败还!”一群少年微微喘息着,在张定的厉喝下齐声回到道。
“什么?”张定做出听不清的样子,这是他很久很久以前,在军训时候学到的。如今在这种情况下,对这这群孩子,不加思索的用了出来。
“以我之智,护我家园,以我之武,驱虏败还!”孩子们声嘶力竭,稚嫩的声音在荒野中远远的传去,野鸟在吼声纷纷惊起。
“这便是我的少年军校,不需多少,只需要十数个成才,便可领乞活平靖河北。”
他的目光掠过这些孩子,看着远处那些正在jǐng戒的亲卫。这些亲卫的面孔,他已不再熟悉,因为在齐单北上之时,张定已经命齐单领亲卫为骨干重建河间军队。在张定的命令下,郭破狄从新从乞活与渤海豪子弟之中选拔亲卫,进行训练。张定则从流民众挑选士子辅导他们的文化学习,而那本粗疏的孙子兵法,在众多豪强的补充下,也已成为了亲卫们的军事教材。马术,车盾,抛矛,shè箭等等一系列的战术配合以及阵型磨练在郭破狄的带领下开战起来,他要将这亲卫营,变成自己的黄埔军校。
于是在前往望平堡的途中,郭破狄带着亲卫们不断的进行扎营,劫营,夜晚行军,盾牌防护,阵型磨练等一系列战术演习。这种训练的后果,便是让张定在三天后才看到才到原本只需一天半就可达到的望平堡。
望平堡,这个当rì阎年攻占的堡垒已经不复当rì的狼狈模样,高高的夯土城墙耸立在大海坞堡之前,一条小河在坞堡前面分成两股成为了他天然的护城河。在望平堡的附近,另外两个耕种的村寨也已经建成,在紧急时刻,这些人可以沿着河水随时撤退到坞堡之中。即便在远处,张定可以可以闻到空气之中弥漫的鱼腥的味道。除了作为港口用途之外,望平堡还是成为乞活兵器的重要基地,在齐单将这里建成之后,张定陆续从各个豪强手中聚集工匠,迁移流民,在击破石生之后,这里已经成为乞活弓弩、车盾生产的重要基地。张定看了这个在他手中成型的坞堡,心中升起一阵豪情。
几匹快马从坞堡之中迎了上来,最先的一个人正是接替齐单主持望平堡的凌峰凌子岳。他的身后,是张定安排驻扎在望平堡中负责武器生产的各sè人等,这些人包括了流民中的士子,或者当rì投靠他的村寨首领。张定看着众人策马而来,轻笑一声,策马快步迎接了上去。
“诸位,一切可好?”
张定从马上跳下来,扫过一众人有些疲劳的面孔,最后停留在当先的凌峰身上,笑着说道:“子岳还要南下么?前进rì子岳来信告我,所可供给乞活全军粮食。于是我便匆匆赶到此处,若有所需只管开口。”
当rì凌峰被张定骗到望平堡,当看到望平堡中进进出出的渔船之后,满腔的热血立刻化成寒冰。在张定的再三安抚以及保障凌峰的后勤为其制造战船之后,凌峰才稍微有些安心下来。如今听到张定提起这个事情,笑道:“将军当rì何必欺瞒凌峰。即便将军这里无船一只,只需将军有意海上,凌峰也会留下帮助将军。供给粮食之事,只要将军人手足够,凌峰自然回为将军从海中取得。”
两人哈哈一笑,张定当rì不欺骗凌峰,凌峰自然要回到祖豫州处。而凌峰不以要走为威胁,张定自然也不会给他很多资源供他使用。说到此处,两人都是一笑,并肩向着坞堡内部走了进去。
望平堡的内部完全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些有条不紊。或许建的急躁的缘故,散乱的茅草房在张定的眼前突然展开。在狭窄的街道上,那些敲打武器的叮当声此起彼伏。渤海没有铁矿,张定唯一能够利用的就是缴获的破旧武器。张定将那些缴获到各处拥有铁的事物,运送给望平堡来,然后在这些武器作坊之中,敲打成为自己的兵器。武器作坊并不归凌峰管理,四处巡视的乞活士兵jǐng惕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防止他们进入那些制作弩箭或者其他重要的地区。一个见过张定孩子听到屋外的吵杂声突然停止,便将头伸了出来。接着他便尖叫一声:“将军来了!”
喊声先是招来了一声声呵斥,接着便是一阵慌乱。一群老人孩子从房间里边跑了出来,看见张定便要拜倒。他转目看去,很多熟悉的面孔已经不在,或许已经消失在阎年进攻望平堡的战斗之中。他抢先两步,搀扶住当先要拜的一个老人,高声说道:“诸位父老不必拜我,父老以子弟交给张定之手,张定定然不负父老之托,为我等乞活存一片安身之地。”他转眼看了一下不断聚集的人群,只好高声喊道:“现今羯胡猖獗,乞活还需诸位父老为我等子弟多做衣甲兵器,以御羯胡!诸位父老,还是请回吧!”
过了好一阵,老人与孩子们才在张定以及众人的劝说下继续工作。看着张定的狼狈模样,凌峰笑道:“不想平之兄如此深受爱戴!”
“父老皆有子弟在我乞活,自然与我亲近。”张定笑了两声。虽然没有过多的交谈,但是在这些老人与孩子的抱怨声中,张定却得知了弓材与铁器缺少的消息。一时之间,他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只有安慰他们这只是暂时的困难。看着旁边的凌峰,微笑的脸sè逐渐变得严肃起来,转头说道:“我此次前来望平堡,便是将乞活全军粮草托付子岳。子岳但有所需,自取之后告知我便可。我已令渤海豪强多备渔船,二月中旬即可至望平堡,以后便归子岳管辖。如今乞活困难重重,还望子岳担此大任。另有一事,”迟疑了一下,张定接着说道:“子岳水军世家出身,以子岳之见,若是数万人出击河上,我军需船只几何?”
需船只几何?若是用楼船,只需几艘便已经足够,但如今不要说楼船,便是大一些的战船,渤海也制造不起。望平堡的制船多时以渔船为主,在齐单手中,为了加快捕鱼的速度,甚至还做了一批摇撸的小船,只是后来才建造一些稍微能够当作运送兵力以及捕鱼两用的船只。当凌峰接手之后,立刻停止了那种小型帆船的建筑,更改为更大一些的渔战两用船只。只是船只增大,时间则需要更长,而耗费的时间也更多。如今张定问起出击河上之事情,他笑了一笑说道:“若是将军暂停渔船制作,半年后或许能浮海出击,或者出击河上。”
渔船是不能停下的,张定摇头说道:“渔船不可停下,但若是多派人手工匠,可将时间缩短么?”
“造船不比其他,但木板解下都需要一段时间凉晒,若是将军要那种只为渡河而不是纵横海上的船只,何必找凌峰。若是将军加派人手,可多而不可快!”
张定点了点头,信步向前走去。走了一会,他突然向着跟在身后的凌峰问道:“我闻东莱人鞠彭,浮海北上平州。不知子岳前几rì在海上之时,可曾见过这些人出海捕鱼?”
凌峰摇了摇头,表示不曾见过。鞠彭的消息,是当rì天使刘胤在渤海时告诉张定的。当rì曹嶷占据青州之后,先是逼迫苏峻向南逃亡到淮陵,接着便是攻击晋东莱太守鞠彭。鞠彭斗曹嶷不过,也不想东莱子弟因为自己而多有损伤,便浮海向北投奔崔毖。不想崔毖被慕容鲜卑击败身亡,无奈之下便投靠了慕容鲜卑。虽然在海上,凌峰不曾遇到这些人,但若是派人前往,找到鞠彭应该甚为容易。只是,鞠彭当rì不yù伤亡东莱子弟而远走平州,如今,如何才能说服他再回东莱?
张定一边思索着,一边信步向前走去。他的身形,已经在这些苦难之中变得有些消瘦,或许自从乞活壮大之后,反而更多的事情让他忧心。跟在一侧的凌峰看着走在风中的张定,因为他依然为船只之事cāo心,不忍地说道:“将军不必如此,若是鞠彭不曾捕鱼,将军何不派人去买或借他的船只。”
张定笑了一笑,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无论鞠彭是否愿意南下,或许能够从他手中得到一些船只也未可知。青州人心不齐,即便不要什么鞠彭等人为自己臂助,只需击败曹嶷,当可一举而得。他笑了笑说道:“多谢子岳提醒。造船之事,子岳还是依照计划按部就班,莫要让我打乱了计划。我再从河间再调拨一万流民听从子岳调遣,另从各地豪强手中搜寻工匠送至望平堡,不知是否足够?”
船只的事情,便在张定与凌峰两人的交谈之中确定了下来。无论是张定想要出击青州,或者沿河接应祖逖,都必需船只不可。心事一了,张定浑身都轻松了起来,看着因为将有大量人手以及工匠而兴奋异常的凌峰,他笑着说道:“还望子岳能早rì供给乞活全军粮食,莫让我等空望着大海却饥饿不堪。”
凌峰哈哈大笑,点头应诺。
张定抬头向着大海望去,黄昏的大海在夕阳下波光嶙嶙,一点点帆影在苍茫之中逐渐驰近。越过海平线,那苍茫的尽头,是青州,抑或是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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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思路乱成一团,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下笔。把第一章补全,大家原谅一下。;
第六章 筚路蓝缕,万事皆初(2)
第二节
时近黄昏,冀州中山郡南的荒野之中,三万余石赵步骑正在逶迤向北,走在中军前列的羯胡骑兵懒洋洋的骑在马上,口中低声辱骂着领队的石赵右长史张敬。石赵右长史张敬坐在众军之中,不断的接见这那些劳军的使者,在一阵阵“爱民如子”的声音之中,张敬放声大笑。
“传令,今夜在此地安营扎寨!”在打发了这些被羯胡的不再掳掠而哟些受宠若惊的村寨士绅,张敬看了看天sè,便断然下令道。
一阵喧嚣,娇纵已久的羯胡哪里能够忍耐在这天寒地冻的荒野之中过夜。几个羯胡将领气冲冲的冲到张敬面前,恨声问道:“大人莫不是胡涂了不成,禁止我等掳掠不说,如今竟要在这荒野之中过夜么?”
“哦?”张敬虽然官职甚高,却也不敢太过得罪石勒身边的这些将军,轻声说道:“我来之时,大王已经命你等听从于我,当rì在兖州那些作为,不可在河北再做。若是不服气,将军何不禀报大王,另找人来统领诸位。”
当rì,李回战败的消息以及高阳突然变化的局势传到邺城之后,原本心情不错的石勒极为恼火,即便原本甚得石勒宠爱的几个姬妾也遇上了无妄之灾成为冤魂。气急之下,石勒便要立刻命令身在河南的石虎北上接替在代郡的石佗。听到消息的张宾,在病中连忙上书劝阻石勒。石勒才在权衡之下,最终以张敬领三万新聚起来的羯胡以及流民北上支援。这些羯胡桀骜不驯,张敬唯恐在无法压制之下,将河北石勒控制之地变成象兖州那样的“敌国”屠杀之所,因此向石勒请了斩杀的权力。
果然,一路之上,这些羯胡多有不从,皆在石勒的将令之下才有些忌惮。那羯胡将领听到张敬再次摆出石勒的将令,立刻哼了一声说道:“今天我看右长史笑颜欢待那些士绅豪强,还以为大人忘记了自己是大王的臣子。右长史为赵人,岂能让为大王效力的国人露宿荒野?”
张敬一阵气血冲脑,不比他的那个族兄张宾,在以战功论英雄的羯胡看来,他并不值得太多尊重。张敬的脸sè变了又变,最终才压下心中的杀机,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交涉无果之下,羯胡将领同样哼了一声,退了下去。
夜深了,最终在荒郊之中扎营的羯胡在咒骂张敬的声音之中渐渐入睡。营寨四周的火把在风中忽明忽暗,照耀着四周的荒野。被携裹在羯胡军中的流民士卒们在这个石赵的控制区难免有些松懈,虽然听说此地有马贼出没,但在三万大军的威慑之下,只怕无论什么马贼都不堪一击。一阵细碎的声音随着风吹至营寨,戍卒迷迷糊糊、充耳不闻。
一阵闷闷的雷声猝然在黑夜之中延展开来,睡眼朦胧在戍卒被雷声猛然惊醒。戍卒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咒骂着该死的天气。随即他的手便停在了空中,无数的马匹从黑魖魖的旷野纵马冲入火光之中。戍卒狂声惊叫:“马贼~”
长箭与抛矛如同雪雨一般向着羯胡营地纷纷落下,从箭雨之中幸存下来的赵兵向着营地zhōng yāng疯狂逃窜。马贼一声声的呼喝,随即纵马越过临时设置的拒马,跟在这些赵兵后面冲杀过去。马贼首领张庆一身黑红血衣,纵声狂呼,在明暗不定的火光之下,不理那些逃走的赵兵,向着中军大帐冲杀而来,后面的乞活紧紧的跟着他,宛如一群复仇的战神!
一队反应迅速的羯胡骑兵踩踏着那些汉人赵兵的身体与张庆迎面相撞。“轰!”闷雷在旷野之中猛然再响,羯胡骑兵被乞活的骑墙从之间一穿而过,被激怒的羯胡狂喝连连,号角声中,又有数队骑兵踩踏着步兵的身体迎了上来。在乱箭与后排羯胡的砍刀之下,那些败退的汉人赵兵停下了脚步。一排排的长枪被树了起来,乱箭向着两军之间的阵地挥洒了过去,而更后面,已经完全准备好的羯胡骑兵正从侧面冲出。
“归家~”张庆猛然一声嘶喉,跟在身后的亲兵随手一扬,一面大旗飘扬在空高高飘扬,大旗上一个血红的大字,段!
“归家~”旷野之中,无数的声音在应合着,在声音之中,乞活骑兵调转马头,向着北方纵马而走。气急败坏的羯胡骑兵紧追不舍,尾随其后。
正月二十七rì的中午时分,从望平堡一路巡视而来的张定训练着自己的亲兵以及少年军,赶至乔家坞下。乔家坞的坞主乔澜虽然接受了张定任命的公议堂堂长之职,但更多的时候只是留下儿子在渤海为张定所用。即使乔澜宁肯将两个从子送入张庆亲兵营中,儿子留在渤海,却依然拒绝张定请他前往渤海主持豪强聚会的邀请。在听到张定来到乔家坞的消息之后,乔澜立刻出门迎接,张定在乔澜的寒暄声中走进坞堡之中。
“乔君难道以为我张定会以君为质么,当rì乔君与我共抗石生,难道今rì却又不肯相信张定不成?”张定方坐定,立刻向着陪坐在一侧的乔澜问道。
乔澜尴尬的笑了一笑,向着身边下人挥了挥手。等下人们走了之后,这才说道:“跟随将军之人中,若论实力,乔家非列第一。若论功绩,乔家更是位列程家之后。乔澜不过附翼将军身后,共抗石生。如今将军令我领导豪强,只怕甚为不妥。”
“又有何不妥,虽然乔家非渤海群豪之中势力超群之辈,但乔家却是第一家与我共抗羯胡之人。”张定制止了正想再说的乔澜,轻声说道:“渤海豪强虽于我乞活多有姻亲,终究还是两家,更不要说那些如今无疑河间豪强也纷纷加入公议堂。程方为我乞活统领,诸位豪强向来视程家与我乞活一体。若是周旋豪强之中,恐怕不太方便。而乔君虽于我同抗石生,但在那些豪强眼中不过是自保之举,因而张定便想让乔君为周旋于豪强之间,我我等安定后方。难道乔君不愿么?”
公议堂已经在逐渐发挥他的作用,近期的造船也罢,冲开粮马之路也罢,这些关于乞活生存的举措之中,皆有公议堂的影子。而接下来的很多事情,张定更需要这些豪强的配合。若是乔澜一直不再渤海,张定或许需要将程家或者罗家的某一个人扶上公议堂首位,以周旋再豪强之间,并且抑制郑择的活动。但程家为本地豪强,且已在乞活之中领军,那些后来的豪强自然会有疑虑。而渤海本土的豪强则容易形成以程方为首的一个团体,这无疑是张定不愿意看到的。而罗家也罢,李家也罢,虽然实力突出且与乞活已经联姻,但投靠时间稍晚,更无一丝功绩。而那些全部投靠他的村寨首领,无疑是威望不足。他看着正在沉思的乔澜,接着说道:“不知道乔君顾虑何事?若是往rì,或许石勒还会让乔家相互驱逐以自保。但如今石勒心痛石生之死,还容乔君从容自保不成?”
一句话打在乔澜的痛处,当rì石生掳掠渤海河间,王中平率渤海营进驻渤海营的时候,便已经断绝了往rì那般的自保之法。但他内心深处,却依然希望不将自己全族置身危险之地。听到张定一言将这个假相戳穿,颓然长叹到:“如今,乔家唯有与将军休戚与共,才能保存血脉。还望将军莫要怪罪乔某。”
“乱世之中,自保也非什么错事。但人们往往却不能看清世事,石虎攻掳河南,又有多少豪雄为自保而放下武器。但换来的不是前往襄国,却是被石虎筑成京观。羯胡非中国人,存活与否,皆看羯胡心意。或为襄国囚徒,或为京观之骨,乔君难道将生命寄托于羯胡的一丝善念之间?”
不等张定话语讲完,乔澜冷汗便津津而下。他手指不受控制的抖了两抖,伏身在地。张定长身而起,笑道:“何必如此,乔君与我张定同舟共济,如今事情渤海事情烦杂,还需乔君能为我分忧。”
“还请将军下令。”
张定笑了一笑,怎么变成下令了。乔澜若是以属下自居,那么事情就更好办了。他来见乔澜,便有三件事情不想让身在渤海的郑择来做。一是让乔澜又说诸位豪强,捐助一些奢侈品,加上自己从一些投靠羯胡的豪强家中抄没的一些东西,在青州等地换取粮食以及船只甚至铁器。二是借用诸位豪强的工匠。而最后一件事情,便是在战火绵延之中准备chūn耕。
“还望乔君能够多多助我,现在程方之弟程梁已前往平州寻找鞠彭,若是能够购买船只,我等便不复有粮草之困。”让一众豪强捐出自己的奢侈之物,甚为困难,除非张定以兵势威胁。看着乔澜有些为难的脸sè,张定笑道:“若是诸位豪雄若是肯了,乔君可以张定名义立下借据。只要乞活不亡,来rì张定自当归还这些物件。若是不肯......”
张定的眉头紧皱,乔澜心中没来由的一寒,便听到张定说道:“昔rì程方告诉我知,诸多豪雄在武峰叛时,与羯胡多有沟通。而石生来时,则供给石生粮草。此事我一直不曾理会,我想诸位豪雄既然肯以金钱粮草资助羯胡,些许奢侈之物,自然也愿资助乞活。”
“将军......”听见张定语气之中的森森寒意,乔澜只好将话咽回腹中。
张定长身而起,他看了看有些紧张的乔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向着窗口走了过去。他推开用绢糊着的窗户,庭院内不肯向北退开的寒风与东风交替吹袭着,一股小小的龙卷风在他的眼前逐渐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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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不是很满意,但是总算写出了一个整节。大家先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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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筚路蓝缕,万事皆初(3)
第三节
“羯胡也不过如此而已!”
气喘吁吁的张庆随手从身后掏出一把粟米,一半放在自己的嘴边嚼了两口,便将剩下的放在已经松开勒着的木棍,却同样气喘吁吁的马匹嘴前。看着马儿无声将粟米添完,张庆这才直起身来,向着旁边的副统领问道:“伤亡如何?”
“伤亡五百余人,多是没有听到号令而及时调转马匹逃走的马贼!”
听到伤亡还算接受,张庆笑了两声。他们是在冯良的建议下,打着段部的旗号,活跃在中山以北,劫杀从石赵腹地转运粮草的队伍。在旗号的迷惑下,石佗多次错误的估计了张庆的行军路线,导致张庆不但没有在围剿中有大的损失,反而在吞并了几股活跃在冀州北部、并州北部的马贼之后壮大了起来。羞闹成怒的石佗自然不会接受这种愚弄,在几次被击败之后,立刻出动大规模的骑兵进行清剿。于是张庆不得不从中山以北转到中山以南,却不想却正遇到了羯胡的北上援助部队。
“统领,若非我等借助地形优势,此刻或已被羯胡击溃,还望统领遵守将军之令,莫要再与羯胡正面交锋。此次羯胡北来之事,还需早些告知将军才好!”
张庆点点头,默认了副统领郝链的话。夜袭羯胡自然冒险异常,不过若是放任羯胡在他面前大摇大摆的如此过去,那便不是他张庆领兵。他喘息了几口,稍微平息一下兴奋的心情,这才说道:“不如你即刻前往河间报信,顺道将那些新收拢的马贼带往渤海,接受整编。”
“统领呢?昨夜虽然亮出段部旗帜,但估计羯胡已知我等乃渤海之兵,还望统领小心行事!”
张庆应了下来,他的眼光从郝链的身上移开,又转向了昨夜羯胡的驻地。在一阵阵的呼喝之后,乞活骑兵随即分成两股,一股向着河间退去,一股向着一处树林策马而走。
这一rì黄昏的时候,被乞活袭扰弄得心慌意乱的羯胡骑兵踏入了中山城门。刚一进门,这些羯胡骑兵便呼啸一声,四下散了开来。不一时,站在城门迎接张敬的石赵中山太守便听到了男子的悲嚎声与女子的哭声。石赵中山太守微微看了一眼,便低下头来,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他的脸上呈现出一丝庆幸与担心。庆幸的是,这些羯胡骑兵的到来,那些一直sāo扰在中山附近的马贼立刻便要消声匿迹,而他也不必一再忍受代郡太守石佗的责骂。而忧心的是,中山,这个刘琨败退之后早已平息下来的城市,如今又要再次接受羯胡的掳掠。
“右长史大人领兵前来中山,中山便不复有为乱民所掳之险。只是,”石赵中山太守看见一脸铁青的右长史张敬,快步迎了上去。他愣了一下,便试图为中山的士民求得一丝生存之机:“能不能请右长史大人稍稍约束部下,让我中山士民稍微喘息?”
“若是太守大人能稍微抑制乞活,哪里有今rì国人北上之事?既然国人已北上,大人还以为能守得安乐么?”在乞活夜袭之下,权威尽失的张敬,自然想到的不是如何保全中山的那些士民。这些士民与张家的地位相比,根本不足一提。这些士民生也罢,死也罢,不过是张家在赵国这个羯胡控制的过度之中用意投靠的台阶罢了。他一边看着这个有些迂腐的中山太守,一边想着族兄张宾在他临行前交代的话。
“大王宛如大树,我张家依附其上,不过一藤而已。若无大树,则藤必匍匐大地之上,任人踩踏。渤海张定句句离间挑拨,但却依然让我忧心。此非张定之能,而是张家乃无本之木的缘故。汉人,虽稍稍感恩我兄弟为其稍减苦难,但并不归心。而国人则为赵国根本。如今之事,先本后末,莫要太过得罪国人,免得来rì我等兄弟权势不再,张家便要烟消云散。”
身在病中的张宾,已经毫无当rì为了荣华富贵、权势名利而劝说石勒一反到低的豪气。他或许已经悲哀的看到,随着他的病重,张家也不可遏制的在石赵被边缘化。若是石勒诸子得位或许还会有好的结果,但若是石虎得位,只怕张家难得善终。失去了石勒的支持,张家甚至不如那些被囚禁在襄国的豪雄。
回想起张宾试图讨好国人以求平安的叮嘱,张敬长叹一声,向着中山策马走了进去。中山太守惊愕的看着一向有爱民之称的右长史,同样长叹一声,跟了进去。
此时的中山城,嚎叫声、悲哭声以及羯胡的呼啸声此起彼伏,宛如羯胡的天堂。
青州,广固城。
在这座曹嶷自己在临淄附近建立的坚固的城市里边,自称魏武帝后人的曹嶷正坐在哪里听着身边等人转唱的一首儿歌(1)。曹嶷是青州东莱人,在八王之乱的时候,曹嶷便跟随当rì反对司马越的王弥投靠了匈奴人。在匈奴汉国内乱的时候,曹嶷便带着与自己交好的几个王弥部将一起攻掠青州。当时的青州刺史苟睎弃临淄而逃奔江左,于是曹嶷不费吹灰之力而有青州全境。在随后的数年内,曹嶷先将亲近江左,实力较为强大的苏峻逼迫南逃。而后又攻打各处拥有自己私兵的太守,逼迫东莱太守鞠彭北上逃亡。坐拥十万兵力的曹嶷看着一片混乱的中原,既不想帮助江左,也不想帮助石勒,而是等待时机希望能够坐拥天下。只是,这个时机让他等的如此难熬。
“百年又重头,晋将灭,三国分。昔rì孤儿寡妇泪,今rì坐拥中原地。”
看着手下的谋士有些慷慨激昂的读着这个在青州各地传扬起来的儿歌,曹嶷心中有一丝得意。手下的文武听到这首儿歌,除了几个稍微有些惊讶之外,其他的面sè平静,甚至徐邈、高梁这两个从王弥时期便交好的人脸上隐隐有些兴奋。他的心兴奋了起来,坐拥十万之兵,岂能看着那些只有数万的张定、祖逖之流在中原掀起风浪。天下三分,是匈奴魏晋三分,还是羯胡魏晋三分呢?他站起来,晃动着因为长时间没有上阵而粗了一圈的腰身,仰天笑了两声,向着下面的诸人问道:“诸君,我等还要借粮给渤海么?”
坐在下首的临淄太守看着曹嶷,迟疑了一会说道:“大人,我等乃江左臣子。而天使身在乐陵。若是我等不借粮,只怕......”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临淄太守转头看去,却是曹嶷的心腹徐邈。徐邈哼了一声,粗声说道:“借什么粮,只怕有借无还。不如我等以粮为饵,迫使乐陵渤海等地尊奉大人。大人坐拥十万之众,岂能坐看石勒一匹夫坐拥中原?”
“石勒......”临淄太守听到石勒这个名字,便有些发抖。他曾经见过当rì石勒追击司马越之时的大屠杀,几万跟随司马越东撤的民众官员士卒,以及附近的十几万居民,皆遭残杀。总数数十万人尸叠成山,血流成河的景象,让他提起这个名字,便禁不住有些发抖。
“石勒如何,难道不曾到听到谶言之中,提到孤儿寡妇泪么?大人乃武帝后人,难道此言不是应于大人么?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石勒已违诺过河而据有兖州,若大人能占据河北,则也同样能威胁襄国邺城。不必让河北尊奉大人而阳奉yīn违,如今河北缺粮,大人以粮诱民,其心自散,还望大人莫要错过如此良机。”
一个尖细的声音在两侧响了起来,针锋相对的徐邈与临淄太守听到这个话,同时大吃一惊。两人转头看去,却看到一个中年人从一侧谋士的席位上站了起来,对这曹嶷行礼说道:“大人何必在乎江左,江左不过苟延残喘而已。如今我等若是据有河北之地,无论是威胁襄国邺城而与石勒分割中原,还是以河北之地换取兖州,都对大人百利而无一害。大人身在乱世之中,若不图人,便为人所图。天使向大人借粮,只怕也非出自善心。而大人若是攻收河北,还可与石勒示好。岂不是一举多得?”
看着曹嶷有些意动,徐邈与临淄太守同声说道:“如此不可,石勒在河南有重兵,若是石虎从洛阳赶到兖州,我等该如何?”
“大人,”这个谋士看了两人一眼,向前走了两部,低声在曹嶷耳边说道:“兖州徐龛又重归江左,石勒一时间无力顾及我青州。况且,”他看了看周边的众人,用曹嶷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今rì在青州与兖州的交界处,有一人带了数十随从,自称石赵的使者。若此事属实,大人认为石赵是否有求于我?”
“莫不是张宾的诡计吧!”曹嶷看着这个青州最早投靠他的人,心中忽然想到另外一丝可能。随即便被自己否定。当rì若无此人,只怕东莱鞠彭现今还是他的肉中之刺。
“只怕是以河北换取兖州吧,大人。”谋士低声的说完,突然拜倒在地,向着曹嶷大声说道:“无论换与不换,还望大人早rì决断,莫要让青州捆住了手脚。当rì大人虽只有两万之众而迫苟睎孤身逃亡,如今我等便希望大人能够早rì荡平中原,立万世之基业!”
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十分大胆,不管如何,曹嶷现在不是江左的臣子,便是石勒的附庸,而立下万世基业对于两方皆无法容忍。曹嶷听到这话,微微一愣,随即大笑着向着众人看了过去。一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口称“大王”跪倒在地。
一个时辰之后,回到自己府邸的谋士,笑吟吟的走进书房。一个有些yīn沉的中年人看着谋士进来,脸颊微微抽了两抽,充做笑容。不等谋士坐下,yīn沉的中年人便问道:“妥了么?”
“心已动,只是决心未下而已。”
yīn沉的中年人听到曹嶷心已动,这一次却真的笑了起来。他笑了一会,对这谋士说道:“应诺之事,皆已妥当。来rì兄台只要到了邺城,高官厚禄皆已备好。有右候为兄做保,兄台不用太多担忧。”
“呵呵!”谋士干笑两声,转身看向窗外。
院墙之外,落rì下的广固城已经有了几分昔rì临淄的sè彩,乱世之中稍稍安逸的青州人,围绕着那些从河北流亡而来卖儿卖女的人讨价还价。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让一切,都显得如同乱世未曾来临。
有汉523年正月末,渤海张定遣使前往平州寻找鞠彭,乔澜主持渤海公议堂。宋颂围攻高阳,石勒遣张敬北上支援,渤海张庆夜袭不果而退。
注释(1):史书上并没有写曹嶷乃曹魏后裔,此处乃小说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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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荆棘初开,忽现急流(1)
第七章 荆棘初开,忽现急流
第一节
在河北一处普通的村寨之中,从河间奉命出发的冯良如今正屯军这里。他并没有如同张定所命的与寻找崔甸并与崔甸相互配合攻取章武,而是停军河间高阳章武三地的交界之地,等待观察。高坞主的人头与张定、冯良的道歉信已经送了过去,但是冯良却迟迟得不到崔甸的回音。冯良坐在一处简陋的房屋之内,皱着眉头,苦思着河北局势的变化。
石赵右长史张敬已经来了,局势又会如何?虽然没有攻取高阳的宋颂却在攻破了高阳附近的坞堡之后,已经自称高阳太守。单从河间北上与宋颂会合的崔甸,却突然毫无音信。他甚至在猜测是否宋颂为了夺取河间军的指挥权而将崔甸扣押或者劫杀,但如今只能猜测而已。
冯良一边思索着局势的变化,一边看着下面专程前来示诚的章武各路豪强。或许这些豪强被当rì宋颂在高阳的掳掠粮草吓的有些心神不定,看到冯良的时候,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口中凄声说道:“我等来见将军大人......”
“停!”冯良高声喝止到,看着下面正在痛哭流涕奋力表演悲惨遭遇的一众人等,笑声说道:“某乃渤海乞活军师,并非平东将军。诸位若是yù见将军本人,还望诸君前往渤海示诚。”
“是是,军师大人。”下面的豪强立刻明白了过来,再次哭诉到:“我等还望王师能北上收复章武,莫让宋蝗再在章武掳掠。若能为乞活先驱,万死不辞!”
哈哈,冯良听到下面一众人毫无诚意的演说,大声笑了起来。原来这些人不过是被宋颂在高阳的搜刮粮草吓的魂不附体,才想到了投奔渤海。宋颂如今屯兵高阳城下,将李回留在高阳的不足万人以及石佗的援兵严严实实的困了起来,每rì寻找那些附近还没有归顺的坞堡或者县邑强行攻击,以补充粮草人员。在宋颂的大棒之下,当rì胡蝗的称号在冀州北部被冠在了宋颂头上。即便如此,那些失去粮草的豪强也不得不顺从地跟在宋颂的身后,让自己的子侄为宋颂充当攻击高阳的肉盾。看到附近豪强的悲惨后果,没有被攻破的豪强兔死狐悲,在李回龟缩章武不敢轻出的情况下,纷纷都打起了投奔乞活的主意。
冯良笑了一阵,这才看着下面的人说道:“章武城内石赵拥兵两万人,只要李回一rì不走,诸位要求只怕冯良有心无力。”
“这......”下面的人急了起来,匆忙之间找了张定当rì的一句口号说道:“平东将军不是曾说晋人相亲么”
这些人原本以为向渤海乞活示诚,已经足够让乞活在宋颂处为自己调解,并且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却不想乞活的军师竟然提出了让他们驱逐李回的建议。不要说能不能成功地将李回与章武太守驱出渤海,只是起事以后,只怕来rì再次反覆、投奔石勒地机会便已不复存在。一想到石勒地报复手段,额头上地汗水便流了下来,支吾之声,无言以对。冯良嘿嘿笑道:“渤海力量有限,虽晋人相亲,也不能一一护佑。诸位豪雄皆是人中翘楚,却不愿驱逐李回为渤海出上一份力气。我等粮秣短缺,人力缺乏,因而无力庇护诸位。”
“我等愿为渤海提供部分粮草,只求军师大人莫让宋颂再大肆掳掠。我等受羯胡所制,不过是自保而已,还望军师大人能够美言几句。”
退而求其次,驱逐李回,他们想都不敢想。听到粮秣缺乏,心中却是暗自惊喜,若是能够向乞活提供部分粮草而获得乞活的保护,这些人自然会忙不迭的答应下来。但是冯良却对于旁边诸人的喜sè视而不见,摇头到:“宋颂乃我盟友,岂能损盟友而肥自己,如此不妥,不妥!”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看得下面的一众人心中着急无比。等到下面众人的心里已经凉透,他才从方才的思考之中决定下来,长声说道:“如此,我等便试试看吧。若是诸位豪雄早rì将粮草送至我处,我自然会让将军为诸位说和说和。只是诸君可有船只工匠,能否一并送到渤海?”
“有,有!”
“如此就劳诸位费心了!”
送走了章武一干人,冯良这才又回到方才想的问题之上,揣摩着身在高阳的宋颂的心思。崔甸消息全无,让他的心中对崔甸有一丝歉意,随即便被乞活势力扩张的兴奋所淹没。自他跟随张定起事以来,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的意气风发。一战而得河间数万人马,即便是张定来信斥责了他,但是让他再做一次,恐怕依然是同样的选择。
“军师,以后这些豪强,还是交由公议堂交涉。”一个面sè苍白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却是当rì在河间城头击杀高坞主的那个小豪强常灿。冯良听到这话,不屑的说道:“若是等到公议堂派人派来只怕情势早已经变化,将军命我主持此处,些许小事还论不到那些蠹虫指手画脚!”
冯良看不起公议堂里边那些凭借自身拥有百姓而让张定不得不妥协的众人,这个常灿早已了解。他看了冯良满脸的自信,自顾自的说道:“还要小心行事才好,我听渤海传言,将军对军师擅自驱逐崔甸而多加怪罪,还望军师莫要太过张扬才好!”
“莫不是听郑择所说?”冯良突然冷笑两声,看着常灿有些发青的面孔,说着说道:“将军或许一时间稍有错误,但能在这一年内聚流民而起,岂能让你们这些蠹虫所左右。若是想要平静安乐,恐怕常坞主还要安分一些才好。”
他几句话语,将还要再说几句的常灿说的跪到在地。冯良也不说话,哼了一声,就向着内室走了过去。内室内厚厚的房间之内,张定交给他的各路豪强之上密密麻麻的被他在一侧重新注释着,他拿出笔来,在郑择的上面,打上一个重重的问号。然后又拿起张定写给他的书信,书信之上,其中的几句话却被勾勒出来。
“定或有错,然乐平何不直言。诸事纷杂,定非圣人,诸事沟通方能亲密无间,不使大事坏于小人之手!”
冯良笑了起来,或许将军的谨慎有些过头,但在刘琨败于令狐泥,段氏败于段末杯的环境下,谨慎一些又有何错?曹阿瞒纵一世枭雄,却也猜忌无常,时有错杀之祸。袁本初豪杰亲附,若是能良谋善断,天下岂能三分?
在冯良再次细细阅读张定推心置腹的信件的时候,河间,这个自从降临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在外游荡而不得其门而入的城市,如今为他保护者敞开大门。一脸苍白的各路豪强跟在齐单的后面,与那些因为张定到来而显得有些兴奋的流民,从河间城门出向外迎了过去。当张定在享受完恍若伟人一般的待遇之后,这才匆匆带着齐单进入了河间郡守府邸叙话。
“什么?”在河间郡守府邸,齐单听到张定的计划之后,失声惊叫。将参与了河间之乱的士绅豪强的亲族,全数迁往渤海,而将剩下的族人民众,重新打乱整编,安置在坞堡之中,一如那些新筑在渤海附近的流民。虽然此时豪强对乞活已经不复当rì的闭门谢客,但若是那些豪强因为河间之事而兔死狐悲,必然引起的动荡不可小看。齐单看着张定坚定的神sè,无奈的摇头说道:“将军可曾想到若是动了这些人,即便渤海的豪强没有反应,那些为将军购买粮食的武邑豪强、还有与我等亲近的别处豪强是如何反应。将军难道以后让我等与这些豪强全数为敌不成?”
张定端起面前的茶杯,吹走上面漂浮的茶叶笑道:“不过是惩罚这些人当rì参与河间之乱投奔羯胡而已。其余豪强皆不可轻动。未必有伯盛说的那么严重?”
“将军,”齐单苦笑着,这个将军将事情想得过分简单,即便是祖公祖逖在河上,宁可让那些豪强中立,假装进攻也不将那些投靠石勒的豪强攻破而立足。虽然乞活控制之地并无大的世家,但如此大面积地直接控制这些坞堡,难道不能引起这些人的恐慌。他看到张定脸sè有些不悦,匆匆说道:“先前已经按照将军之令,将众人一一惩罚,如今此事,却已经不宜再改。”
听到齐单如此说,张定也不好再说什么。令不二出,否则会让属下无所适从。只是当rì的命令只是自己一时之间仓促想到的,却没有深思熟虑,如今再想将河间这些叛乱地豪强重新整合在自己的直接控制之下,却被自己前面的命令阻挡了脚步。他苦笑了一声说道:“如此只能暂时放过这些人。但也不能放任不理。质子并不能让这些归心渤海,若是全族之故,这些豪强或会舍弃身在渤海的妻子儿女。伯盛可有方法可想?”
齐单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方法,只好说道:“不若将军模仿石勒昔rì在河上坞堡之事,以我乞活为各个坞堡将领。”他说了一会,又摇头自己否定。石勒攻破河上坞堡之后,任命了一大匹的将军统领各个坞堡残留下来的士民,不过最终毫无作用。
击破宗族,会让各个宗族皆惶惶不安,除非是直接威胁他的反叛等事,才能如此行事。而若不击破宗族,那么豪强终究是自己的心腹之患。罢了,自己也未曾想过如何直接将这些人口、资源直接控制在自己手中,不如先将这些人一一监控起来,只是该如何监控呢?
“华夏有神佑,先祖皆真人。屯垦荆棘地,方有衣冠身......”
一阵歌声从屋外飘了进来,张定侧耳细听了一会,却是新道在流民中宣扬道义的歌曲。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想齐单问道:“河间有人宣扬新道么?”
“遵将军令,凡我乞活,无论士卒或为乞活,皆应信奉新道。因此单当rì前来河间,便带了道师前来在河间宣讲。”
张定呵呵笑了起来,这么久的时间,他已经习惯将新道当作自己在流民或者底层民众之间招揽人心的一个工具。而新道的事物在交给公孙兰之后,自己也将他抛到脑后。或许,全面掌控豪强的时间是早了一些,不如等到自己渡过了这一次粮食危急之后再做也不迟,当下最应做的,就是让新道的信徒,撒向控制区域内的各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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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荆棘初开,忽现急流(2)
第二节
“懦夫,弃军而逃的懦夫!”
在高阳城下的一个营帐之中,宋颂狂声的咆哮着。听到攻掳高阳外围坞堡的部队遇到石赵援军而没的消息之后,他的整个人都陷入了一些歇斯底里之中。五千人,又能有多少五千人让羯胡杀戮。高阳还未攻破,而河间已在张定手中。纵然那些豪强已在长剑的威逼之下俯首听命,但他知道,只要小小的差池,大好局面便会全盘崩溃。
不,绝不,手中的长剑狠狠的斩在那个从败军中逃出的校尉身上。鲜血溅在宋颂的头脸之上,让他的愤怒稍微有些遏制。如今,或许是时候利用养在后营的崔甸了。
崔甸正在营帐之中,不同于冯良所想的处境,他此刻正在联惬意的饮着米酒。陪伴他的,是几个跟随他北上投奔宋颂的流民首领以及面容愁苦的王平。崔甸一面饮酒,一面向着对面的王平说道:“王公何须如此焦虑,宋欣卿攻破高阳,即可为我等安身之地。若是听从王公建议,引冯良北上,只怕高阳又要落入渤海手中。我等辛辛苦苦,岂不是为人做嫁?”
王平苦笑一声,将一杯酒倒在口中。然后毫无表情的再次倒上一杯,再次倒入口中。崔甸看他不说话,也不在意。自从来倒宋颂这里之后,宋颂看到崔甸先是大吃一惊,然后便是建议将王平监禁起来。被张定背盟打击下的崔甸虽然有些不忍,但最终在宋颂的劝说下,限制了王平的行动。
一阵脚步声引起了众人的主意,随即崔甸便听到呵斥士卒的声音。兴奋之下,崔甸长身而起,急冲冲的掀开帐篷迎了上去。看到宋颂,他脸sè兴奋的问道:“可是高阳已下?”
“高阳城,只怕快了。”听到高阳城,宋颂的脸sè稍微一变。或许是宋颂在城外的掳掠引起了高阳城内的士兵的恐慌,而留在高阳城内的士卒与士绅竟然闭上城门,监守不出。即便宋颂让那些豪强在城外喊话,城头也是毫无回应。他不想如同张定攻打武邑一般,强行攻城,这不光是因为高阳比武邑城墙坚固且人口众多,还有河间军根本无法与张定的乞活战斗力相互抗衡。看着崔甸听到高阳并未攻破而有些冷下来的脸sè,宋颂忽然问道:“不知道崔公是否再收到冯良的信件?”
这其实是多次一问,自从崔甸进入大营之后,军权却已经完全掌握在宋颂的手中。往rì整训流民,现在拥有粮食的宋颂此时在河间流民之中的威望已经超越崔甸,更不要说因为粮草充足而新收拢的流民。若不是还需要崔甸安抚一些那些跟随已久的的部下,只怕宋颂早已将崔甸拒之门外。虽然崔甸不同王平,但来来往往的信件,已经是先至宋颂,再至崔甸。不想回到河间做傀儡的崔甸,此时在他自己一手拉起来的军队之中,不知不觉中做起了傀儡。
听到宋颂问起冯良的书信,崔甸先是一愣,随即气道:“又有何说,不过是假借我之名义,攻取章武。张定若要章武,自取便罢,何必借助我军之力。”
“哦,”宋颂虽早已知道此事,但还是忍不住一阵失望。他转过头去,看着旁边一杯接着一杯喝酒的王平问道:“王公可有渤海消息?”
“哼,哼!”王平冷哼两声,也不接话。将杯中的酒倒入自己口中,自言自语的说道:“高阳太守,好威风。身在羯胡环伺之地,半月内已拥四万人马,却将一个老人视若大敌,何必在意渤海什么消息。”
宋颂脸sè一红,羞恼道:“平东将军或许更加威风,趁盟友落难之机而据盟友之地。如今更是坐看盟友受石赵张敬进袭。若是张定如此威风,当rì何不dú lì攻打武邑?”
他话刚落下,便有些后悔不已。崔甸等人被他断绝了外部的消息,一直不知石赵张敬已经北上的消息。果然,听到他说完,王平与崔甸两人同声问道:“羯胡张敬北上支援?何不早说?战况如何?”
宋颂哼了一声,冷声说道:“拜张定所赐,我等无马少粮,不得不掳坞堡觅食求生。可恨那些豪强引我军至羯胡埋伏之中。五千儿郎尽数战没。”
听到五千人战没,崔甸微微松了一口气。王平却叹了一声,向着宋颂问道:“宋太守莫非来到此地,便是专程将此消息告知我与崔公不成。兵火事急,若是宋太守若有计划,还是早些说了出来,免得拐弯抹角却耽误了大事。”
宋颂被王平说中心事,脸sè一红。随即咬牙说道:“我军后有章武,前有张敬与石佗,中间高阳并未攻下。但无论北面的段公,或者南面的冯良,皆听从渤海。因而,”宋颂声音一软,向着崔甸拜倒。“宋颂想让崔公暂且放下与张定之怨,向渤海请求援兵。”
“这......”崔甸向着王平看去。王平长长一叹,说道:“渤海应无量小之人。”
此刻的张定,正在河间的军营之中与那些流民豪强私兵相互交谈。张定细细的听着每一个流民的故事,然后让他人再讲出他的故事。司马氏的不肖,羯胡、匈奴的残暴,把晋人当作奴隶的鲜卑,在这些流民的口中源源不断的流将出来,伴随着听者隐隐的哭泣声。每个人刀痕,都是一段伤心事,每一个存活的人,背后都是一个残破的家庭。
“我本也是流民,家族残破,流落河北。”在众人的哭泣声中,张定抑住自己的眼泪,仰头看了看天,方才沉声说道:“初时不过是想过河而生,却被羯胡掳做两脚羊。逃出之后便在想,羯胡掳中原,我等逃亡江左,羯胡攻江左,我等又逃亡哪里?祖先生我之地,虽不能让我安乐,却总有一方埋骨之所。”他的声音大了起来,在众人的哭泣声中,声音大了起来:“若是我不惧死,羯胡又能如何。逃亡亦不过十人存半,而在河北与羯胡,也不过如此。同是要死,何必埋骨他乡!”
“将军......”下面的流民一阵悲凄。
“诸位如我乞活,便应知道乞活之义。”张定长身而起,他看着周边拥挤过来的流民,这些流民,有的强壮,有的皮包骨头,唯有他们的眼睛之中还包含着一丝希望之光。他手舞足蹈,高声喝道:“我乞活以流民成军,因而凡我晋民,祸福相依,生死与共。乞活士卒以骨作戈,以血乞活,宁为黄土,莫为羯食。如此,方能让那些人面狼畏惧我等,不使我等惨遭奴役。诸位,可曾听清楚乞活之义?”
流民们惊讶的看着这个有些癫狂的首领,张定声嘶力竭,高声喝叫:“凡我晋民,祸福相依,生死与共。”
“凡我晋民,祸福相依,生死与共。”分散在各地的原亲卫营的士兵首先应合,随即声音从四面八方隐隐传来。流民们的眼睛先是湿润,接着那颗早已经冷漠的心,随着吼声,急速跳动。反我晋民,祸福相依,生死与共!
张定并非专意为鼓动而来,只是当他看到那些流民眼睛畏惧以及冷漠的眼神之后,他才不得不来。他不知道崔甸带着这么一群畏羯胡如虎狼的流民士卒如何能战,也终于了解了当rì马严的士兵为何在李回的压迫之下恐慌而散。他们的心,早已死了。司马氏的自相残杀割了一刀,江左的遗弃又割了一刀,当他们的乡里豪强为了自身利益而将他们出卖的时候,他们剩下的只能是心如死灰。
这支队伍,虽已不复当rì死气沉沉,但依然急切间不可用。张定看着被鼓动起来的士卒,心中却微微一冷。北地多豪杰,因而张定自从起事以来,个人的训练并不是很多,而更多的是配合作战。但这些河间的流民,却如此不同,或许是崔甸已经挑走了能战的战士,因而遗留下来的人,多畏羯胡如虎狼。
“传令,令车盾营于英前来河间领河间营,车盾营副统领高严领车盾营。”张定盘算了一会,立刻下令到。没有更多的时间来让近万人磨练成为真正的战士,而车盾营便是最好的防守反击之兵。于英擅长训练配合,或许能够迅速的带出一支能战的部队来。
石赵右长史张敬北上的消息,他已获得。若是石佗与张敬合流,总数六万以上兵力足以遏制身在范阳的段氏兄弟以及身在高阳的宋颂,而宋颂的背后还有身在章武的两万人,情势堪忧。而渤海能够出战的人马,却只有两万,即便不考虑跟随宋颂的那些高阳豪强的心思,也不过堪堪与张敬石佗持平。张定没有想到,石勒在河南开战的情况,竟然能够调集如此多的人马。那么襄国邺城的羯胡,不知会有几多?突然间想起自己与石勒相约会战于襄国城下的事来,微微一颤。
他的目光移向远处,那些新加入乞活的流民,正在乞活士卒的带领下狂声喧嚣。郭破狄带着他的张定的亲卫营,不断的在人群之中冲杀,强迫他们适应着骑兵的威力。而小小的少年军站在一边,守卫着张定的安全。少年们面sè沉稳,气定神闲,仿佛在这乱世之间,早已长大chéng rén。
“传令李业通知乐陵,羯胡将攻,望张天师能履盟相助。”微微的思索了一会,张定决定向乐陵求援。他皱着眉头,想着是否应从武邑调部分人马充实冯良,以稳定北方。但是这样身在平原的孔苌,是否会突然北上,或许还能通知厌次劭楫牵制孔苌。然而,乞活军已经控有渤海、河间、武邑三郡,拥有近伍万大军,却无出战之兵。或许是哪里错了,张定苦苦思索。
“噢~”
未来的战略与当下的战术,无法解开的难题让张定头疼yù裂。张定仰头看天,天sè灰朦,一片冷漠。无意间走到高台之上,高声长啸!
第七章 荆棘初开,忽现急流(3)
第三节
“如此说来,你是奉那jiān贼张宾之命,来武邑劝降我赵封么?”
乞活控制下的武邑,并没有比石赵控制之下繁荣许多,自从崔甸掳掠武邑人口之后,武邑接连遭受到的战火,让这个城市一直十分萧条。若不是武邑直当羯胡zhōng yāng,而控制之下的坞堡众多,张定甚至有抛弃武邑的念头。此时,在武邑的郡守府邸,赵封手中拿着一封书信,堂下则站着两个人。两个人皆身穿石赵的官服,站在堂下相互怒视。
赵封有些好笑,张宾此人或许不会如此胡涂。但这次前来武邑秘密招降武邑豪强的人竟然在走进武邑境内之后便有一人投奔渤海。得到消息的赵封立刻派兵将另外一人抓个正着。他看着那个报告消息的人笑道:“韩君心怀故国,不顾襄国的妻儿老小为我痛风报信,赵封感激不尽。若有要求,若是赵封力所能及,定当满足。”
“韩某早已家破人亡,如今在襄国不过一些姬妾。若不是有此机会,能从襄国逃出,还不知道要在羯胡之下忍耐多久。”他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赵封看着此人满脸的泪水,鼻子微微一酸,低声劝道:“还请韩君节哀!若是按韩君所说,那jiān贼张宾是否只派了你二人前来武邑联络?”
“然!”
赵封沉思了起来,张宾被人称作算无遗策,自然不可能只派两个人前来武邑。或许还有其中一些人他们互相不知。张宾此时派人前来,是否有意调动身在平原的孔苌配合冀县的国人围攻武邑。想了一会便向着亲兵挥了挥手,看着另外一人笑道:“张宾令你前来说我,是否告知结果。我赵封不过寒门士子,若不是将军,不过荒野之中一枯骨而已。如今张宾看我驻屯武邑,便来说我,早知道如此,何必当rì纵容羯胡在河北大掠士民,让我们不能安宁!”
方才还神情悠闲的另外一人在亲兵的控制之下终于忍耐不住,他一边挣扎着,一边高声喝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右候乃仁者,听闻赵仲廉仁义之名彰显河北,这才命我前来。不想一些虚名,皆众人妄传而已。”
“张宾何曾有过仁义?你不过一说客而已,什么来使!”听到形容张宾为仁者,赵封不自主的笑声说道:“我之名声,也不过是借将军而起罢了。若说仁义,将军便有大仁之义,赵封不过小仁而已。张宾,哼!”宽大的袖子猛然甩出,正打在那个人的脸上,赵封一口吐在那人身上,声音突然转厉:“那jiān贼张宾,奉羯胡石勒,罪孽累累,掘其之发也不可细数其罪。赵封虽然不才,也不屑与此人为伍!”
“江左朝堂之上,高门无下品,寒门无上品。良禽择木而栖,右候则大王而仕,有何不妥!”
“不能用于江左,便可投靠羯胡残害同胞不成。”赵封厉声喝问,不等那人辩解,回首让亲兵将那人拖了出去。方才还伶牙俐齿地说客此时心神皆慌,高声嚎叫起来。嚎叫声从大堂至在门外嘎然而止,赵封这才拿起那封信,向着亲卫说道:“连同人头一起收起来,一会连同我的书信一同送往将军去。”
他口中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因斩杀说客而显得略微有些紧张的韩约,高声笑道:“韩君为何如此紧张,难道韩君也是被那张宾派来武邑打探消息?”
“怎么...会?”韩约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显得有些紧张。
赵封看着他,眼光转厉,轻声说道:“不是便好。将军令我坐镇武邑,以当羯胡正面来攻,因而赵封不得不小心从事。若是韩君无事,切记勿要到营中以各处窥视。若是错杀韩君,岂不是赵封之过?”
韩约忙不迭的点头应承下来,赵封嘿嘿笑了一下,这才让亲卫将韩约安置下来。赵封若有所思地看着韩约的背影,在说客被砍头之时韩约复杂的眼神再次在眼前清晰起来。不会是张宾的连环用间吧,他自然自语道。
“令人监视韩约,若是接近军营之地,立斩不赦!”赵封轻声下令到。看着亲卫应命而走,他铺开纸张,细细研墨。
“定无所求,但望仲廉能守住一方晋土,护一方晋民而已。”
想起张定临行前叮嘱他的话,赵封心中一热。
在张定的求援使到达乐陵的时候,天使刘胤正在青州的毫无消息之中失意地准备离开。河北之地早已成为一团乱粥,让身在乐陵的刘胤在慌乱之中不知所从。先是李回围攻河间的消息,让刘胤大大的紧张一番,接着便是在渤海之时一付终君爱国的张定突然露出他的尖利牙齿,将河间太守崔甸驱逐北上而占据河间。被张定趁盟友之危突然下手而惊吓的张道诚整rì跟随在刘胤的身边,试图说服刘胤以粮食压迫张定放弃对河间的控制。虽然张定及时的派来了解释的使者,但这个使者刚刚离开乐陵,刘胤便紧接着传来了石赵右长史张敬北上的消息。而寄托在刘胤身上缓解河北粮荒的青州之粮,即便在刘胤从厌次回来之后,依然毫无音讯。曹嶷,仿佛在犹豫不决当中。
渤海的来使李业,是渤海李家的公子,这个当rì在石生攻掳渤海之时从家中逃至渤海的年轻人,在击破石生之后,便被张定启用。在其他豪强质在渤海的质子在联姻后逐渐启用之时,李业便开始承担起张定各处出使的任务。渤海李家虽然不是什么大的豪门,但依然比那些寒门士子风度更佳。当天使刘胤与副使方潜以及乐陵太守张道诚看着下面的这个年轻人的时候,善以风度评判人物的众人心中皆是一叹。张定果然会笼络人心。
“此次石赵右长史张敬北上,想要是见冀东逐渐稳固,于是遏制我等枝叶向北。若是高阳最终落入羯胡之手,只怕我等又回复到昔rì石生屯军武邑之时。乐陵虽无近忧,却有远虑。还望太守大人能履行出兵,与我家将军同进同退。”
张道诚看着下面的这个年轻人,心中却微微有些冷笑。出兵武邑击破石生,果然如同张定所讲,乐陵之兵并无多大的损失,但那些回来之后的领兵将领,对于张定却夸口不绝,让他心中甚为生气。
张定击破武邑之后,将那些收拢到的财帛金银,皆分散给领兵之将,在张道诚看来,却是收买人心的行为。如此下去,这些军人再跟着张定打上几次战争,战胜的喜悦以及缴获的公平,或许便让张定收买过去。如今虽然张定已经停止在乐陵的布道,而自己也被张定奉上天师之位,但他心中对于张定的提防却是越来越强,更不要说张定刚刚吞并了河间。他思索了一会,立刻给自己找到了免除出兵的理由,张道诚看了看下面自信满满的李业,沉声说道:“非不为也,而是天使前往青州借粮,而青州却音讯全无,仿佛意图不明。乐陵虽不与羯胡交界,但若是曹嶷来攻,乐陵便首当其冲。”
旁边的刘胤与方潜皆愣愣的看着张道诚,虽然两人没有接到青州消息,而且两rì后便要离开,却根本没有想到曹嶷会反的情况上来。刘胤随即明白这不过是张道诚的婉言拒绝,看着张道诚不顾大局,站起来便要说话。方潜却一把拉住他,高声说道:“张定自行攻取河间,已势同反叛。若要乐陵援助,还望渤海退出河间,让崔甸立足。如此,便不复有羯胡前来之祸。”
刘胤被方潜差一点气死,如此岂不是又被羯胡团团的围困起来,成为死局。他刚想劝说张道诚几句,却听到李业说道:“河间乃我乞活自李回手中收复而得,朝廷岂能无视渤海之功?曹嶷意图不明,暂时之间未必有所行动,还望大人能履盟而助渤海,快速击退张敬。否则曹嶷北上,乐陵一人应对么?”
这是张定的战术意图,不管曹嶷是否要北上,凭借留守乐陵的军队,支撑半月已经足够。而在这半月之间,张定却能够凭借兵力上的优势将石赵张敬抵挡在高阳之外。即便曹嶷过河攻击乐陵,也可以将河间营调往乐陵,凭借城墙而抵挡曹嶷。但任凭李业如何说,张道诚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再派兵支援渤海,听到李业堪堪说完,张道诚作sè怒声说道:“便是你家将军有意背盟,我乐陵自然可一人应对曹嶷。张定趁崔甸之危而占据河间,岂不会趁着曹嶷攻击乐陵而占据乐陵。昔rì之盟,在攻破武邑之后便已结束。击破石生,张定独得武邑之众,如今以势凌弱么?”
李业面孔已经全红,他出使过几个地方,却都是在张定压迫下有些喘不过气来的豪强。遇到这种与张定平起平坐的人物,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才好,只好求助般的看着刘胤。刘胤微微叹了一声,张道诚已经说明了不肯帮助张定,看来石赵张敬北上之事,还需要张定自己与崔甸宋颂等人处理。他长叹一声,昔rì刘琨与王浚不合,终使被两人被石勒各个击破。而当rì冀东击破石生,便是依靠相互帮助。如今张定吞并河间,却让众人起了疑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才好。
“不如张大人支援张定一些粮草器械吧。”沉思了一会,刘胤觉得还是尽力弥补出现的空隙才好。渤海粮草缺乏,而乐陵却稍稍有余,若能支援一下,渤海乐陵之间的盟约也不会立刻破裂。
张道诚沉思的一会,这才答应下来。
没有完成出使任务的李业伤心之极,强自支撑着身体走了出去。天使刘胤看着气走李业之后有些得意洋洋的张道诚,以及失望而走的李业,长长地叹了一声。刘琨王浚之事,或许又在河北重新上演。只是崔甸、张定、张道诚三人实力皆小,如此下去,河北平复不知又要到何年何月。
青州意图不明,还是需要早些报至江左。若是曹嶷有反意,从徐州北上,或许能南北夹击而将青州受归朝廷。他看着依然有些洋洋得意张道诚,心中却充满苦涩。
南下,南下逃生,却又能逃到何时?
有汉523年二月初,张敬进逼高阳,晋高阳太守宋颂求援于渤海张定。乐陵张道诚以张定吞并河间之故而拒绝北上。天使刘胤苦等青州消息不至,南归江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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