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胡风带雨,断我一臂(2)
第二节
“我等明rì便出兵迎敌,”张定方坐定便说道。他的脸sè因为没有睡好而有一些蜡黄,眼睛充满了血丝。眼光一转,看着身边众人,不管五斗米众人的脸sè,愤声说道:“不管五斗米道的援军是否按时到来,如今只能有出兵一途。羯胡在渤海河间两地大掳,若是我等逡巡不前,必然大失人心。大祭酒能否告知张定,五斗米后援何时能到?”
早晨,紧随着程望的噩耗之后的,便是羯胡便尾随着魏辽的骑兵,一路向着渤海攻击而来的消息。羯胡前锋绕过这些坞堡,锋芒直抵归附张定的乔家坞的附近。而再更北的豪强传来消息,驻扎再河间与渤海之间的羯胡大举南下,几个豪强不敢抵挡,只好给他们提供粮草。羯胡一边南下,一边不断的做势攻打不合作的坞堡村寨,在牺牲的乞活的头颅的恐吓下,这些豪强毫无怨言的送出粮草壮丁,希望羯胡能够宽恕他们归附张定的罪过。
“我已经送信至乐陵,数rì后便能到达渤海。平之可坚守渤海,以待援军。”
张定深深的看了一眼大祭酒,仿佛在确认他的说法是否正确一样。看到大祭酒坦然相对,便收回视线,向着众人说道:“数rì之后,恐怕羯胡已经平了我渤海以北大小坞堡。大祭酒是否愿意与我一起北上阻挡羯胡攻势。若是援军前来,便让其直接支援我等。胜过在此坐等羯胡来攻,到时候只怕羯胡将渤海境内大小坞堡掳掠一空了。我张定的仁义之名失去也就罢了,但大祭酒也会担上一些污名而失河北人众之心。”
“当rì说了,此次合军,大小事务皆有平之处理,我便不再说什么了。”五斗米祭酒脸sè一冷,眼光看向张定。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错,犹如刀剑。等到张定有些羞愧的将脸别过去,这才说道:“我乐陵援军不rì便发,我便一起随平之出兵吧。我虽年老,不能上阵杀敌,也不能出谋划策,但是为平之安抚众军。”听到张定如此不信任自己,气愤之下便要转身离开。
大家都知道这是张定害怕乐陵援军有变而提出的意见。即便乐陵援军有其他的想法,但是却不能不顾他们的jīng神领袖。只是不会有人将这么直白的话说出口来。如今见到大祭酒气愤yù走,急切间不知道如何阻拦。张定急忙跳了起来,向前施礼说道:“张定无礼,只因羯胡来势汹汹,心中着急,还望大祭酒看在渤海众生与道尊面上,原谅张定。”
大祭酒停下脚步,回首冷冷地看着张定,半晌才笑道:“此次合军,平之掌军。此乃我等盟约之言,不可不遵。我自当随平之大军前行。只是平之不等乐陵援军,我军势孤,若是武邑倾巢而出,只怕会全军覆没。”
“大祭酒不必过滤,当前之敌约莫两万多人,于我军力相当。我等只需稳住情势,莫要让羯胡攻击之下,那么豪强投怀送报即可。然后等待援军一举到来。若是羯胡从武邑来援,那么我等集三地全力,聚歼羯胡。总之,还请大祭酒放心。我并非有意置大祭酒于危险之地,而是我等一出渤海,大军随行,大祭酒留在渤海也有不便。乐陵援军可由赵封与谭知两人持大祭酒将领在前往迎接。事关冀东全局,还望大祭酒深思。”
张定心中冷汗直冒,若是方才情急之言让乐陵众人一走了之,那么事情就复杂了。自从噩耗传来,他便带着一群人连夜筹划,最终还是决定各自打各自的,不再猜测羯胡的意图。大祭酒见张定说得恳切,再加上若是自己留在渤海,不说张定不放心,乞活众人也无法交代,若是独自回了乐陵,只怕以后的河北传言会将他说的畏羯胡如虎,到时候只怕信众再也难以信任于他。他回头看向谭知,谭知点了点头,两人这才便重新坐回到位置上。
张定那颗上下狂跳的心一直等到大祭酒再次坐定才平静了下来,他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段氏兄弟,脸上笑着说道:“段公是否有意于我等同行。此刻辽西再败,石虎恐怕掩有其众,若是段公孤身回去,只怕也难有起sè。而石生兵众中多有鲜卑士卒,且处于野外之地,羯胡约束甚微,鲜卑士卒应无严加看管。若是段公举臂一呼,鲜卑人众当可归附。段公可否愿意帮助张定一臂之力?”
段匹磾捋着胡须,看着张定热切的眼神,沉默不语。他心中计较着得失,而段文鸯见兄长沉默,却急道:“兄长,百姓依靠我兄弟二人,便是仗我武勇。我等身在渤海,却见渤海有难而不救,只怕来rì无人相投。兄长?”
段匹磾哈哈一笑,说道:“我本幽州刺史,自当如此。虽然平之那rì说我已是华夏,但那些鲜卑士卒却也不懂。即便降了过来,却与平之华夷不睦,还是让我兄弟二人来领吧。”
“自当如此。”
看到段匹磾点头应诺,张定一阵轻松。在这一场野心与智慧的角力中,他大踏步的后退以换取合作,即便是小小的言语不合也会让这种松散的联盟破裂。短短的几句话,虽然没有硝烟,但这种战争让他jīng疲力尽。
次rì上午,张定早早的起来,便将乞活众人召集起来细细的询问战备情况。大战未起,先折损大将,让张定的心中不得不越发的谨慎起来。当众人回去准备誓师之后,他便命令公孙兰带着仅存的女兵留在渤海,但却被公孙兰拒绝了。
我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之外,公孙兰站在张定一侧,心中说道。看着张定,她害怕她父兄当rì的情形再次在张定身上上演,急切间寻了一个借口:“你身边亲兵,已被张庆带走了大部,若是我也留在渤海,谁能护卫于你?你休想将我一人丢在渤海城中。”说着说着,公孙兰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
“此去兵凶战危,我不想你再冒险,你留在渤海,替我宣传新道,安抚人心,比护卫我更加重要。”张定看着这个倔强的女孩,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你不要这么说,你们”公孙兰忽然控制不住的喊了起来。“你们每次都这么说,却从来不管我怎么想的。我宁可跟着你一块战死,也胜过在这里受到无端的煎熬。你可知道,当rì兄长每次战事一起,便如此对我说,你可知道,我的心会如何?”
“此次我军必胜,你不要太过担心了。乖,留在渤海,替我照顾渤海信众,若是我有危险,你便召集信众前来救援,比你留在我身边,却要重要多了。我身在中军,安全应该无忧。”张定轻轻的将女孩的手握住。这个倔强的女子,终于默默的低下头去。阳光穿过窗户,照shè在公孙兰优美的脖颈之上,让她带上一丝神圣的气息。张定轻轻的一揽,公孙兰随从的将头埋在了他的肩膀之上。一阵温暖的感觉蔓延在两人的全身,张定只想一生沉醉于此。
“嗯,我替你看好渤海。”公孙兰在张定的耳边,微微的吐声说道。“你昨夜心情激荡,伤了心肺。你却让我留在渤海,那么便让武眉照顾你吧。”
“嗯”张定神志一阵模糊,公孙兰的问题他已经无法回答,纯粹无意义的应和着她的话。
“咳~咳!”干咳声惊散了温柔缠mian的鸳鸯,两人如同触电一般各自向后面跳开,张定转头看见赵封,立刻大窘。赵封却视而不见,引着满身尘土的齐单进了大堂。张定稍稍的喘息了一下,便平静心情向着齐单问道:“伯盛,我等出征之后,渤海便交给你了。”
“将军,望平堡......”
“莫要说望平堡,此刻渤海之内,暗cháo涌动,祖焕已经答应帮我守城,但若是我军若是不能立即取胜,渤海豪强人心变化,伯盛不可不防。抽调壮丁,协助城防备,千万小心。jiān细之事也不可大意,若是有流民涌入,当小心甄别。或者在渤海外另立营寨,万万不可贸然放入渤海,以免上次武峰之事再次发生。”
“若是渤海豪强意图不轨,”他顿了一下,恨声说道:“杀!”
一面写着“晋”的旗帜正在风中飘扬。张定全身戎装,与五斗米大祭酒,段匹磾一起站在渤海的城墙之上。城墙的下面,是两万五千即将出发的战士。无论那些跟随他征战了数月的乞活,还是前来支援的五斗米道士兵,此刻,正在接受这位传言中降世真人的蛊惑。队伍云集在城下,无边无沿。
“人活百年,身躯终需一死。只有勇敢无畏正直者才能英灵长存。”张定声嘶力竭,恍若已经喝醉了酒一般。心中想到了那些为他而死的老人妇孺,想到已经死去的程望。面对浩浩荡荡的大军,一种眩晕感从心中升了出来。大嗓门传令兵将他的话不断的传了过去。声音在渤海上空不断的回荡着,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生此乱世,若是心存懦弱一心求活,最终不过屈辱而死。即便侥幸老死,不过身死魂灭。我等前有英雄列祖在上,后又子孙血脉流传,岂能让羯胡肆意ling辱,笑话我等如同妇人女子。让人嗤笑连家人也不能保全。告诉我,你们能够容忍身死魂灭,能够容忍羯胡ling辱、讥笑我们如同妇人女子一般不能保全家人吗?”
“告诉我,能否?”
回声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掠过,英雄列祖的血脉在回声中不断的振荡,妇人女子的讥笑让他们愤怒,一声声家人的哀嚎仿佛回荡在众人的耳边。乞活们敲打着盾牌,撕声大叫。五斗米教士兵稍微一犹豫,便纷纷应和。
“不~”
“不~能”
声音冲上了渤海的城墙,城墙在怒吼声中瑟瑟发抖。五斗米大祭酒被这狂热的吼声吓了一个趔趄,他看着仿佛已经疯癫了的张定,正在竭尽全力的蛊惑着下面的士兵。等到声音静了下来,张定接着喊道:“羯胡残暴,ling辱华夏。我等逃向渤海,他便攻我渤海。今rì攻击渤海,明rì便攻乐陵。若是怯懦向南逃避,羯胡占据河北,岂不会再次向南攻击。到时候,我等又要逃向何方?回答我,难道我们要蹈海而亡吗?”
“不~”无论是乐陵的士兵,或者是乞活的流民,他们都家破人亡,他们都流离失所,但是此刻,他们再也不愿意逃亡,他们生在这里,他们或许将死在这里,但是他们却不肯离开这一片被野心家,yīn谋家,无能的帝王以及争权夺利的士族忘记的,遗弃的土地。他们的盾牌,就是他们的袍泽,他们的武器,便是心中的热血。盾牌的敲击声将每个人都热血沸腾。
“今rì渤海张定”“乐陵张道诚”
“上奉道尊之令,下承万民之命,讨伐石生。不破不归。”
“不破不归~”
“祭旗~”
十几个羯胡被拖了上来。眼睛赤红的乞活们将这些已经意识到自己末rì的羯胡们打到在地。长刀劈下,鲜血高高的飞溅而起,直冲大旗。
是夜,有蚩尤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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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胡风带雨,断我一臂(3)
第三节
“乞活也不堪一击。不知道石曾这个笨蛋竟然如何将两万人给没了。”副将拉着马匹,笑看着正在送粮送人的豪强,向正坐在哪里的羯胡的领兵将领石豪说到。
“哼哼,数千人伏击,竟然只留下了几百人,还有什么好吹嘘的。”石豪看见这些副将犹自吹嘘,骂道:“你这杂胡懂些什么,以前这些人见我军一来便已经崩溃,而如今竟然宁可战死也不后退,来rì必然为大敌。你明rì多带一些人马,屠戮那些不肯听命的村寨,震慑人心,一定要让张定认为我等主力在此。”
杂胡在这些以整体民族进行侵略的侵略者队伍之中为最低级的肉盾,此刻被羯胡辱骂,副将心中暗骂不已,但却不敢表现出来。羯胡残暴,若是没有粮草的时候,最先吃掉的便是晋人,若是晋人都没有了,那么吃掉的便是他们这些杂胡。他虽然以勇力而高居副将之位,但也不敢对石豪有丝毫的不满。当下说道:“这些晋人犹不死心,和尚不是说这些晋人能有此祸害,乃是其前世作孽太多的缘故吗?我们如今便是替浮屠老祖超度这些愚蠢不堪的晋人。”
石豪抬起头来,正好与挂载木杆上的程望的眼睛相遇。凶狠的,充满复仇的眼睛此刻正在冷冰冰的看着他。一阵冷风吹来,被挂载木竿上的程望仿佛冲杀而下。心中暗惊,不由自主的又念了几遍浮屠教的经文,心中计划着让浮屠僧人驱赶那些纠缠不休的怨恨。不知道如此多的罪孽,来rì有报的时候,是何等的情形。一时间他大汗淋漓。
“石将军,粮草壮丁已经全部交割完了,您还有什么吩咐?”豪强奴颜卑膝的站在一侧,等待着羯胡的吩咐。石豪挥了挥手,将此人打发走了。羯胡对这些豪强的态度,随着河北情势的变化而逐渐变化。才开始的时候,羯胡只为流兵,因而将这些豪强击破之后,大肆屠杀。后来在汉jiān的建议下,石勒开始将这些豪强的家属全部质于襄国,让这些豪强以为己用。随着河北的平静,这些豪强的地位便逐渐下降,豪强的儿子沦为羯胡的奴仆,妻女沦为羯胡施暴的对象。此刻冀东风云又变,石勒开始又重视这些豪强起来,甚至给一些豪强所质的儿子加上了一些官职。但是例如石豪这样的羯胡,自然不会理睬石勒的政治目的。在他们的眼中,一切不是羯胡的所有人等,都是掳掠的对象。除非象羌人,氐人那样能够帮助羯胡打仗的部族,开能够得到他们的青睐。
羯胡的大军又向前开拔。离开的豪强已经远远的走到了一个老者与一个年轻人的身边。看他的样子,这个老者仿佛才是真正的主事人。老人不断的看着又辗转前进的羯胡大军,那些壮丁们或者女子们的哭声恍若未闻。年轻人愤愤不平的骂道:“一群狄夷!”
“小心被听到。”老者制止了年轻人小声的喝骂,“前往渤海给张定通报的信使已经走了么?”
“已经走了。”年轻人犹自忿忿不平。“为何不闭门自守,张定大军应该不rì就会前来救援的。”
“你懂什么。眼前这两万羯胡,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应付了。何况石豪说羯胡将大军出动。若是张定与石生尚未分出胜败,我等若是贸然行事,只怕全族有祸害。不管如何,我们也尽力了。”
“石豪说大军出动?”年轻人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说道:“难道羯胡想一举灭了张定不成?奇怪,他们不顾河间的崔甸和乐陵的援军了吗?”
“我总是觉得其中甚有蹊跷,那些军列之中......”老者轻轻的敲着自己的头颅,然后说道:“我们已经将情况告知了张定,尽人事,听天命吧。若是天命在渤海,我等以后便跟了渤海。若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身边的两个人都能够知道老者心中的想法。
投降羯胡?年轻人溜了出去。
张庆带着一千人,站在羯胡的侧前方,看着羯胡正在混乱的扎着临时营地。昨天早晨他接到命令之后,便带着千余骑兵出发,但是一接近乔家坞,便发现尾随魏辽而来的数千羯胡骑兵。他不敢靠的太近,只能一边向渤海上报军情,一边在向北方排除侦骑,想要查看羯胡出动的人马情况。黄昏的时候,侦骑拦截到一匹正向渤海进发的信使。信上的内容,让他立刻扔下乔家坞,向着石豪的方向迎了过来。黄昏的时候,他终于终于远远的看到羯胡的侦骑。但是他隐约之中总是觉得奇怪,这一支队伍之中,士兵们虽然都是左衽胡衣,但却没有羯胡的嗜血之气?
攻击一下,为程望复仇,顺便抓几个活口询问一下。张庆被他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若是再一次违反将令,只怕这个骑兵统领再也当不成了。但是他越是压制这个想法,这个想法变越是诱惑他。此刻不能进入乔家坞,总不能在外面无所事事的好。他兴奋的盯着羯胡的大营,查看着羯胡的战马,结果让他更加兴奋。他悄悄的带着人马向着羯胡侧后方转移,平心静气的等待着羯胡入夜的时刻。
月亮从云丛之中透了出来,照耀着奔腾而来的乞活。羯胡值守的士卒被闷闷的奔腾声音所惊醒,他凄厉的喊了一声,随即被奔驰而来的奔马撞到然后踩在马下。张庆带着骑兵,从后营直冲而入,趁着月光,不断的踏践着羯胡的营帐。与他想象之中的相反,等他呼啸而过的时候,羯胡没有有力的反抗,而是四散奔逃。
羯胡炸营了!
石豪高声喝骂着,他一脚将身边的杂胡副将踹了出去。一个羯胡骑在战马之上,正戏谑的看着副将,副将一拳将这个羯胡打到马下,自己翻身上马。驱马上前,将几个匆忙间逃到中军的士卒砍到在地,高声喝道:“若有人后退一步,给我杀!”羯胡骑兵一声呼喝,向着那些乱逃的人砍了过去。几个被杀者的乡里口中高声大喝:“石豪yù屠尽所有晋人”,用手中的刀向着阻挡自己道路的羯胡砍去。喊声让sāo乱迅速的从后营向着中军以及前营蔓延过去,所有的士卒都卷入了进来。石豪与副将左冲右突,竭力的弹压着这些士卒的反抗。
“莫要让他们逃了,”看到羯胡幸运的炸营,张庆兴奋之下,早已经忘记了攻击一下便早些离开的初衷,长刀不断的挥舞,不断的收取着一条又一条的生命。一个返身的士卒见到张定冲了过来,大惊之下手中的刀一扔,竟然跪在地上。张庆就着火光,看到一张晋人的面孔,此刻正恐惧的缩成一团。
壮丁?不是,这个人与壮丁打扮完全不同,与那些投降的晋人装扮也完全不同。他的左衽胡衣完全说明,这是一个假伴羯胡的晋人。不及细想,他策马驰过那人,一把将那人掳上马来,横放在马匹之上,口中高喝:“向前攻击”。骑兵呼啸而出,直接冲入了羯胡的中军之地,向着正在弹压士卒sāo乱的石豪直冲了过来。
“嗖~”几把短矛,呼啸着从黑暗中冲出,将骑在马上的杂呼副将贯穿在马下。跟随在其后的骑兵们立刻将石豪的骑兵冲成两半,sāo乱的士卒们欣喜的狂喝起来,沿着乞活骑兵冲开的道路,向着中军直冲了过去。人cháo瞬间将这些被困其中的羯胡骑兵拉下面来,接着这些士卒之间又因为马匹而相互争夺。这些疯狂的人们,此刻早已经忘记了后面的战斗已经平息,可以安全的逃了出去。
张庆向着石豪冲了过去,千余骑兵跟在他的身后,而骑兵的身后更是咆哮着的晋人士兵。石豪一脸的颓废,身边的两千羯胡骑兵竟然都瑟瑟发抖。一时之间他竟然忘记了策动马匹。当一只短矛呼啸着将他身边的一个亲卫贯到地上的时候,方才如梦初醒的在护卫的掩护下,向着远方逃了出去。
“你说什么?”张庆一把将眼前的这个人抓了起来。这人被张庆抓在马上颠簸的五腹六赃都移开了位置,此刻被他再这么一抓,立刻晕了过去。
“统领,恐怕他的话是真的,方才我询问了几个跟在我们后面的赵兵,他们不是说自己是不久之前才被强掳而来的,便是说那些豪强送他们来的。羯胡只是让他们换了胡衣,也不曾说要干什么。因此人心惶惶,导致了昨天晚上的炸营。”一个校尉走过来,身边还跟着几个穿着胡衣的赵兵。
“那么你说,羯胡到底想干什么?”张庆一把将手中之人扔开,坐在地上,想要理出一点头绪来。
“只怕要赶紧通知将军,石豪的两万羯胡是假的。免得将军上了羯胡的当。”
“好!”听到校尉一说,张庆越发紧张起来,“你立刻带人回禀将军。哦,不,我立刻回援。你在此地招收这些降兵后,立刻与我会合。”
他却不知,此刻之前张定已经遭遇了羯胡。
有汉522年10月十一rì渤海乞活骑兵统领程望遇伏而没,羯胡攻渤海。后二rì,张定与五斗米道于渤海誓师,共讨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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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泥沙俱下,长堤岌岌(1)
第十八章 泥沙俱下,长堤岌岌
第一节
渤海乞活倾巢而出,张定以前锋营以及段文鸯的八百骑兵共四千人为前锋,以千辆四人一组的车盾以及一半的弓箭营共近六千人为本军,以抛矛营三千五百人为右翼,以段匹磾领渤海豪强的军队五千军队为左翼,以五斗米道大祭酒带来的五千乐陵军为后卫,浩浩荡荡直奔向乔家坞。此刻渤海城内,祖焕、齐单的手中仅剩下了一半的弓箭手以及才训练了不到一个月的新军。张定看着肃穆前进的士卒,心中想着如何应对羯胡之策。
“将军,望楼发现前方有五千不明人马,没有打任何旗号,正向我军方向而来。”
传令兵打断了他的沉思。张定策马追上处于全军zhōng yāng的望车,攀延而上。在望车第二层观察台,他向前看去。在前方的一里之外,一群衣甲破烂的士兵,正在与田城的前锋营对峙。这些人手中握紧了兵器,排出了一个冲锋的阵型,等待着其将领的命令。
“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在前方于不明人马对峙的田城,再也无法忍受对面这些人的沉默。这些人自从被侦骑发现之后,便试图逃离。身上破烂的衣甲,熟悉的面孔,都仿佛是一股乞活。当他带人围了上来的时候,这些人员便对他的问话不闻不问。只待着最后一次的问话,便要挥军攻击了。不等他再次问话,对方行列之中号角声突然吹响,方才还抱头逃窜的五千人向着前锋营攻击了过来。
前锋营是张定从军中选出的对羯胡有极大仇恨,不惜xìng命之人组成。后来张定又把一些罪犯发配到其中用战功赎罪,加上一些从俘获的羯胡之中找到的其他胡人,拼凑起来整个的前锋营。此刻对方来攻,不等田城下令,众人便迎了上去。一阵短矛之后,冲入对方军中刀劈剑刺。对方一阵号角,向着后方退下了下去。前锋营这些亡命之辈,就向着对方追了上去。
一阵停止追击的鼓声传了过来,那些冲锋在前的校尉,立刻停住了脚步,几个还继续追赶的士卒被校尉策马赶上,倒转长刀,用刀背狠狠砸在身上。前锋营一阵喧哗,对于退兵仿佛有极大的不满,在校尉的呵斥声音之中才勉强的退了回去。最后回来的校尉见了田城,立刻发作到:“是谁下令退兵的?”田城一鞭子搭在那个校尉身上,骂道:“郭破狄,给我规矩一些,将军令我派人解说情况,你既想问将军,你便去吧。”
郭破狄微微哼了一声,他是攻打渤海之后,从羯胡大牢中找到的。当rì石曾攻打渤海之前,张定将渤海所有角落搜寻了一遍,竟然在空荡荡的大牢中找到了一个被饿的奄奄一息的家伙。给了吃了之后,便送上战场。在火烧羯胡的时候充当诱敌的任务,立功之后便改了名字来到了前锋营。郭破狄脾气暴躁,听到田城如此一说,立刻策马向着中军跑了过去。
“前方是什么人?”张定站在望车之上,向那张胡子拉碴的面孔的面孔问道。
“不知。”
“不知?没有一个活口吗?”
“活着的都跑了,跑不了的都被砍了。”
“何谁打了一仗都不知道,要你们何用?”张定被郭破狄气的差点吐血。田城这个混蛋竟然也是这样,只好接着问到,“其中可有高鼻深目之人?”
看到下面的郭破狄摇头,张定松了一口气,或者是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的流军。这种队伍在河北时时可见,经常呼啸而来,然后崩溃而散。但是为什么见到乞活而企图攻击,而且其攻击所用的信号是胡人常用的号角,眼睛望着前方,总是觉得有一股军队伏在左近伺机待攻。
队伍收缩之后,再往前行了几里,一阵sāo乱传了过来。一个侦骑浑身带血从左侧冲过渤海豪强的军队,向着中军奔驰了过来。接着便是望车上的士兵高声呼喝:“左侧,敌袭~”
张定扭头向着左侧看去,一股七八千的羯胡骑兵,正在向着左侧的渤海豪强的军队急速冲击而来。段匹磾带着极力的约束着部卒,但是效果甚微。在羯胡骑兵距离尚远之机,这些渤海豪强支援的兵丁已经肝胆俱裂,正在向着中军溃散而来。留在原地迎敌的士卒不足三千人。
张定顾不得下面的郭破狄,高声长喝:“击鼓,半月阵。全军左向迎敌。传令段文鸯支援左翼”鼓声将张定的命令传达了出去,望车上的旗帜也不断的变化。中军的车盾瞬间便调转了方向,弓箭手迅速的列在车盾的后方。紧接着右翼的抛矛营首先退入了阵型之中。等待前方的前锋营中的一半退入了阵型之内,一半跟随在田城身边在后方待命。
溃兵利用车盾错落的缝隙,冲入阵线后面,还有更多的败卒竟然因为阵地的阻挡开始推桑起来,而阵型显然没有张定想象中那么有效,一向演练有序地乞活们在羯胡骑兵的威胁之下,不由得慌乱了起来。加上从左侧冲入阵地的败卒们慌乱的一冲,愈发忙乱。乞活们看着一张张惊恐的脸,甚至不知道改如何是好。
“快跑,羯胡来了~”一个甲衣散乱的豪强校尉,在人群中呼喝着,携裹着士卒,试图冲出亲兵们脆弱的包围,向后逃开。听到声音,张定不由气急,大骂一声,从望车上跳到马上。身边的亲兵一阵呼喝,两百多人冲入这些败卒之中。他脸sè铁青,长剑向着那个豪强校尉直直劈下,那个惊惶失措的豪强校尉目瞪口呆的看着接近的长剑,不待躲闪,人头便直飞了出去。一匹快马从旁边掠过,一手接过人头,却是黑脸的郭破狄。张定接过人头,手中短矛向着身边的败卒肆意抽打,声音声嘶力竭:“乱冲防线者,斩!”
“破狄,带我亲兵,收拢败卒,若是不从,立斩不饶!”
郭破狄嘿嘿一笑,策马纵入阵中,口中一边将张定的命令传下,一边一柄短矛,狠狠的敲打在阵内乱窜的败卒身上。车盾后的乞活们一阵乱箭,短矛,将正在冲击防线的败卒shè到在地。随着右翼抛矛营以及前锋营的回归,败卒们被车盾隔开。张定这才传令,让那些败卒的有序的通过车盾的空隙进入阵地。
一阵混乱已经消耗乞活军太多的时间,段匹磾没有等到段文鸯的支援,在人数相差太多、且是步兵对抗骑兵的情况下,已经崩溃。但是羯胡骑兵紧紧的咬住段匹磾的尾巴,直向中军猛冲而来。段文鸯的八百骑兵逆流而上,从一侧阵型的一侧席卷而出,硬生生的切入了羯胡追击队列之中。片刻之后,便从另外一侧穿出,随行在他之后队伍,已经少了一百多人,而后面还尾随着千五百的羯胡骑兵。
趁着段文鸯阻击的时间,段匹磾的败军沿着车盾的空隙迅速的进入了阵型之内。鼓声再次响起,乞活们一声呐喊,半月形的车盾向前快速迎了上去。被切断的在前方的羯胡随即被一阵长矛以及乱箭覆盖。羯胡骑兵一阵嚎叫,乱箭随即如同雨点一般敲打在车盾之上,弓箭手聚集在车盾后面,向着羯胡骑兵不断的还击,其他人则躲在错落成三排的车盾后面,跟随着车盾,等待与羯胡的碰撞。羯胡看着错落地车盾,想起方才一冲即散地乞活,在一片哄笑声中马匹加速,散开成扇面形状,向着阵型全力撞了过来。羯胡冲过错落的车盾,不得不减慢马速侧向避开后排的车盾,紧接着便是遇到了第三排的侧向的车盾。
“轰~”一阵闷响从荒野之中爆发了出来,羯胡与车盾终于硬生生的撞在了一起,三排品字排列的车盾空隙中,立刻被塞满了人与马的身体。车盾向前的趋势瞬间被打断,车盾后方的抛矛手一身呼喝,短矛越过车盾,向着密集在车盾交错之处的不得不拉住马匹的羯胡贯了过去,不一时车盾的缝隙便被填满。
一矛将一个骑在马上,奔入倒品字车盾内不得不减慢马速的羯胡贯穿。程方斜依着身上插满长箭的战马身上,喘着粗气。猛然左手一杨,“砰”的一声,一直利箭重重的将小盾的其他长箭劈落。木质盾牌嘎吱一声,竟然沿着插着利箭处出现了一条裂纹。一愣神的功夫,一个羯胡已经冲入阵型之内,策马向他直冲了过来,避开飞来的短矛,一刀将程方阻挡的盾牌劈成两半,手中的长刀再次举起,向着程方狠狠的劈了下去。
“咔”,一个木盾横空伸了过来,为程方挡住了这一刀。程方合身扑上,将羯胡从马上拖下踩在地上,翻身上马,看着那个为他挡了一刀的乞活已经倒在旁边一个羯胡的长刀之下,但依然死死的拖住被他拖下马的羯胡。心中一阵疼痛,想起那个一直被他忽视,现在却再也不能相见的儿子,肝胆yù裂,
一声怪叫,纵马将那个正在挣扎之中的羯胡踩倒。高声怒喝:“复仇~”
“复仇~”,停滞在程方马匹倒下之地的亲卫们一声呐喊,跟随着程方,长刀向着混战的地方再次席卷而去。
张定再次站在望车之上,面上的表情冷静的几乎可怕,只有微微的从脚与望车接触之地发出的响动,才能够探测倒他心中的不安。若是羯胡只围着放箭而不攻击,恐怕他除了硬挨之外也无法可想,但是如今看着已经深入了阵型一半的羯胡,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无论这个时候的羯胡在怎么凶残,他们骑在没有马镫的马上的shè箭技术还是比不上以后的半兽人的强弓,战术也停留在攻击冲杀的地步之上。这一次,看来是侥幸赢了。只是下一次有了准备的羯胡,恐怕不是这么容易防守的。
“刺猬阵,隔绝内外,向内压缩!传令段匹磾领左军冲杀。”
鼓声再次响起,先是待命的两团前锋营的士兵们在田城的带领下一声呐喊,迅速向着混战之处开始了强力有力的冲击,随即雪团越滚越大,混战之地的乞活们随即加入倒反击的行列之中,弓箭手开始了延伸shè击,向着正在混战的羯胡反击。已经深入了阵型一半的羯胡立刻被断程两段,乞活们开始逐渐清除困在阵内的羯胡骑兵们。
“呜”一阵阵撤退的号角声传了过来。羯胡显然无法接受如此大的损失试图撤退。张定看着羯胡试图向着依旧在混战的防线缺口冲杀过去,而乞活士兵则高喊着复仇的口号跟随在其后。骑在马上的羯胡,立刻遭受到长矛,乱箭以及抛矛的袭击,不断的被打下马上,笑意出现在张定的脸上。
“砰!噗!啊~”
几只长箭从张定头顶掠过,狠狠的shè向望车的指挥台上。四面大鼓中的一面被羯胡shè穿,一个乞活士卒倒在望车之上。
百余羯胡冲出混战圈,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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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描写躲避不开,为了保证主角胜利,我的脑汁都快熬干了。我现在十分后悔,让主角身处这种既没有后援,又不能安静的发展的地方。遣词造句顾不上了。一切以主角胜利为先导。唉,快废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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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泥沙俱下,长堤岌岌(2)
第二节
羯胡头目盯着望车上盾牌后的年轻身影,凶狠的脸上满含着的惊喜之sè。这便是乞活军帅张定,若是杀了,那么渤海便会不战自散了。一阵鼓声传来,阻拦羯胡的乞活们让开了通往望车的道路。羯胡如同闻倒了血腥味的野兽一般,咆哮着,瞬息之间已经冲倒了张定的眼前。满脸鲜血的羯胡头目甚至已经看到单举着右手站在望车之上的年轻人那张有些发白的面孔,耳边似乎已经听到张定哭喊求饶的声音。幻觉让他愈发的兴奋,手中的长刀高高的扬起。对面的年轻人却向着他笑了一笑,右手猛然下斩。
“嗡!”一阵尖啸声扑面而来,头目的胸口仿佛被重重击了一拳,接着身边便不由自主的向后飞出。一串鲜血从前面的羯胡身上喷shè到他的脸上,他看到了那个同袍恐怖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身体上传了过来,眼前一黑便跌落在地。张定半张着嘴巴,吃惊的看着弩箭肆虐过后的效果。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近了,用渤海仅有的弓材制造出的五架弩车,五十只利箭,只是一次发shè,便将多一半的羯胡从马上刮了下来。剩余的羯胡,不一时已经被望车两侧以及羯胡侧后追上来的乞活清扫干净。
“击鼓!迅速清理阵内羯胡,不可追击。”风逐渐吹了起来,张定站在望车之上,看着这个yīn郁的黄昏。接着说道:“前锋营派出侦骑,寻找段文鸯部。派人通知渤海,我军遇袭,渤海自守城门,预防羯胡袭击。传令程望等人将豪强溃卒编入各营。”
羯胡大股骑兵出现在此处,那么他的主力必然不远,或许在乔家坞下,或许在某个不知名地地方等待伏击他。战场之上被阻挡在阵势意外的两千羯胡已经远远的败退,而阵势内的羯胡已经被清扫一空,此刻众人正在打扫着战场。段匹磾站在一辆车盾之前眺望着远方,似乎在等待段文鸯的消息。那些渤海豪强的援兵,此刻垂头丧气跟在郭破狄的身后。一辆大车正从后军整军的方向奔驰了过来,张定知道,里面的五斗米大祭酒此刻或许又有什么话要和他说。快马将的他的神思拉回倒了眼前,头发甲衣上染满了鲜血的于英正站在他的面前。
“伤亡如何?”张定的眼光看着天边,仿佛还有一丝魂魄留在战场之上。
“将军,这羯胡也太不堪打,才死这么一点就退走了。”于英笑嘻嘻的看着张定。方才羯胡大意之下,被困在车盾内降低了速度,被张定用人多攻击人少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从与渤海乞活接触到逃离,大约丢失了接近四千的骑兵。于英看到张定脸sè不变等他回话,只好正容回到:“我军伤亡也四千余人,其中有近三千人皆是渤海豪强的援兵。其中有很多是先前被羯胡惊吓之下乱走,被踏践而死。本军之中,伤者众多。”
一阵冷风吹来,张定一阵哆嗦。此刻他才注意到自己浑身的衣衫已经湿透。心中微微叹一口气,一场接触战便损失了这么多人,若是遇到羯胡主力在某地等他,又该如何?他收回目光,看着眼前这个笑嘻嘻的车盾营的接班人。于英虽然读过一些书,但是好动好武,犹喜鬼神之说。昔rì方入渤海,便纵容部下抢掠,因此一直被张定无视。直到人数扩大,才不得不让其接任赵封的统领之职。车盾营繁琐的训练以及任务或许已经磨砺了这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也帮车盾营摆脱了一直以来的尴尬的拖累的身份。他虽然年纪比赵封还大一些,但是说起话来却让人觉得不是一个合适领有数千人的统领。张定看着于英将数千羯胡就这么说没了,嘴角一咧,笑着说道:“看来你意犹未尽,扎营、救护之事就交给你了?”
“诺!”于英双手垂立,尊敬的回答到。不等张定对他正规军人地姿态欣赏完毕,便又探过头来,神秘的小声向张定说道:“战场上有不少马匹,将军便让我车盾营领一些吧。”
张定恍然大悟,于英为什么急匆匆的跑过来报告战果。他看着于英说道:“不记得上次在武家坞堡说过什么吗?”看着于英有些窘迫的脸,接着说道:“此次车盾营有大功,战马四成留下给骑兵,剩下的一半归前锋营,一半归车盾营。让其他两营先挑,最后的全归车盾营地了。”
于英先前听到有三成战马可分,欣喜之下也顾不得给张定行礼,就要策马掉头离开。不等回马便又听到让其他人先挑,头立刻耷拉了下,连拉马掉头的手也慢了几分,一动一静之间,让张定也不得不笑了起来。他看了看五斗米道的大车已经临近,因此也顾不得于英,连忙吩咐亲兵快请段匹磾前来,自己也从望车上上马迎向大车。
“将军何必给这些人罗嗦,方才乐陵没有一人上前支援,是不是观风待逃?”于英闷闷不乐道。
“胡说什么?那是我不曾下令。”张定拍了拍于英的肩膀小声说道。五斗米道确实有观风待逃的打算。张定远远的看去,也知道那些乐陵的阵型并不是随时上前支援的阵型。不过张定也没有想让这些人就这么动手,有时候一场dú lì的胜利,能够让很多事情发生改变。如同现在那些本来抱成团的渤海豪强援军,此刻垂头丧气的不得不被乞活打散开重新整编到其他众营之中。
“恭喜将军,看到将军笑容满面,此战乃是大胜啊。哦,平之方才有过厮杀?不知这一股羯胡从何而来?”五斗米道大祭酒的声音从大车之中传了过来,随即张定看到了五斗米道大祭酒白中带红的脸孔。大祭酒此刻正若有兴致的看着张定浑身**的衣服。
“损失尚可接受。这股羯胡,大约是此前伏在此处,想以诱饵引诱我军追击之后半道而击。却不知为何变成强攻我军。张定正想请大祭酒前来,共商战阵之事。”张定呵呵一笑,迎了上去。两人亲密无间,一个仿佛之前乐陵军队观风待逃的事情不曾发生,另外一个仿佛真的看到对方在阵列之中厮杀一般。大军开始有条不紊的扎营,夜sè开始笼罩大地。
段文鸯已经奔出战场近十里地。尾随的羯胡骑兵不断的缠战,让众人不能喘息。等马匹已经累的不堪再用,身后的羯胡也终于累的不再追击。身边的这些骑士大多是随同段氏鲜卑的忠诚部众,也有一些是当rì受段氏庇护的孔武有力的晋人。此刻众人静静的骑在马上,体味着入夜前的宁静。而马儿则悠闲的吃着青草。
“也不知道张定那边情况如何?”说话的是一个跟随段文鸯晋人骑士,他眼神之中显然有着一丝担心。“羯胡骑兵太多,若无我们助阵,只怕却之不易。”
“回去做什么?但是随少将军随大人(段匹磾)前往厌次,劭续勉强可算一个豪杰,与大人约为兄弟。今rì跟随张定这个rǔ臭未干的小儿,又是怎么回事。竟然让少将军带本队为其先锋受他人制约,岂有此理!”说话者心头忿忿不平,坐下的马匹被他的双腿夹的向前快走了几步。看到段文鸯沉默不语,说话者又接着说道:“先前所见众人,我疑为我鲜卑众人。只是当时未能看的仔细。”
“段公还在大营,我等岂能将段公置于危难之地?何况张定已经允诺,此战过后,便让段公带我等招徕鲜卑降卒,返回幽西。”先前说话的晋人骑士说道。
“晋人皆不可信!先前离段而投段末杯比比皆是。”
“什么?”晋人骑士大怒道,“是谁谋害辽西公?是谁误杀刘公。”
“好了,莫要再说。”段文鸯打断两个人的话来。这些骑士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跟在他身边,若是论起往rì恩怨,只怕早就星消云散了。他跳下马来,绕着马匹静静的踱步。众人见他如此,也不敢再多说话,但是依然怒目相视。
“羯胡骑兵众多,我等已经人困马乏,因而即便回到战场,恐怕也难有作为。薛淙,”他看那个晋人骑士。晋人骑士看他拒绝回援,有些心灰意冷。段文鸯接着说道:“薛淙,你带一小队人马,立刻返回战场回报兄长以及张将军,就说我段文鸯疑此地有鲜卑降卒,因而先行试探。也是损敌强我之策。若是有事,莫要寻我,我自当寻踪于兄长与张将军会合。”
薛淙见段文鸯心意已决,只好称诺。他看了看段文鸯的身边一众鲜卑骑士,有些不放心的说道:“先前所见,或为鲜卑,但未必为段部。何况以情况所看,乃为石生诱敌之策。若是一不小心,只怕中了羯胡的计策。少将军还是小心为好。淙就告辞了。”
看着薛淙的领下离开,方才与薛淙争执的鲜卑骑士兴奋叫嚷,段文鸯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鲜卑与晋人,虽然此刻同舟共济,但是终究隔阂已深,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张定真的如同他话中所说将过让视做云烟而将他们段氏视作华夏吗?他静了静心思,还是先寻找鲜卑降众再说吧,只有如此,才能拜托今天寄人篱下的rì子。
“跟我走,随我寻*人!”他不自主的又将鲜卑与晋人又分割开来。鲜卑骑士一声欢呼,向着黑夜之中奔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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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泥沙俱下,长堤岌岌(3)
第三节
“羯胡今夜是否如平之所想而来?”五斗米道大祭酒张道诚此刻正在与段匹磾下围棋。以大地做棋盘,以枯枝土块做棋子,就着火光下的不亦乐乎。张定却在一边,看着另外下了一半的棋盘上的局势皱眉思索,他的棋力实在太差,张道诚棋力高超,段匹磾因为段文鸯毫无消息而心神不定,在与段匹磾下棋之余,还有暇观看张定的反应,看着张定在棋盘上不断的移动着棋子的位置,偶尔一两处神来之招,却依然视而不见,依然皱着眉头深思。
“有备无患罢了。今夜虽然有月,但却有云。因而不可轻慢。”张定叹息一声,他手中一个棋子,在边角之地犹豫了几次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张道诚看他的样子,以为他是沉迷在棋局里边,边笑道:“平之有大志,何必纠缠于边角之地?”
张定嘿嘿一笑,茫然仿佛有些心得,却有不知道得到了什么。张定一手将旁边的棋盘摸平,起身向外面的夜sè看去。便给两人招呼一声,带着亲兵走了出去。转过了几个营帐,一阵吵嚷声传了过来,营地四周远远的已经的火把不断的移动,说明此刻放出的哨兵正在认真的巡逻,仿佛没有任何异动。张定眯着眼睛,却看见一对乞活押着一个人,正在吵嚷着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士卒们看到张定,立刻前来报告。
“你便是薛淙,段将军是否命你回报于我?”看着眼前这个壮年汉子,张定觉得有些熟悉。
“正是如此,段将军命我告知将军,他将dú lì寻找昔rì部众。不几rì当回归。”
张定对这个跟随段文鸯的晋人十分的感兴趣。段文鸯带来的数百骑兵,大多都是十里挑一的勇士。这个薛淙看来很不错,长的十分的雄伟。听带他来的一群乞活讲,他曾经劝说段文鸯回营支援,想来对大局有一定的认识。他的下面还有数十个壮士。当下问道:“你是晋人?”
“是”薛淙垂首答到。
“此战过后,段公将回幽西,是否有兴趣跟随于我,不用前往幽西苦寒之地?”
“还望将军谅解,昔rì段公庇护我家人,淙今rì跟随段公,便是为了当rì之恩义。段公在一天,淙边一天跟随。跟随将军等语,还望将军莫要再提起。”
“呵呵,我不过是不忍见一员战将,没于队伍之职。既然你不肯随我,今rì之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段公就在中军营帐之内,你且回去报告于他吧。”
这一夜,乞活的营地在若有若无的月光之下格外的宁静。张定并没有得到他想象中的羯胡的夜袭。甚至连那些习惯夜晚从河北各地流向冀东的流民也不曾碰见一个。大军在早晨的朝阳之中向西北继续开拔,强行并入抛矛营的渤海援兵们此刻随着抛矛营一分为二,一部跟着田城护卫右翼,一步依旧跟着段匹磾护卫左翼。但是在羯胡攻击之后,整只军队已经完全收缩成了一体。如果一切都正常,那么下午之时,全军将到达乔家坞。
渤海城,公孙兰站在城墙之上。一夜之间在渤海外忽然多出来的数千流民,这些人衣衫褴褛,风尘仆仆,自称从平州辗转而来的乞活。这些人拖儿带女看起来如同往常一般的流民队伍,此刻被张定的军令阻挡在城外。流民们显然对于城上要求他们在城外自己搭建营地而有所不满。在一片谩骂诅咒声中,不断传来凄厉的婴儿以及女子的哭声,让渤海城头的士卒都不禁有些动容。
“公孙统领,你求齐郡守将他们放进来吧。”身后跟着一些手来招收的流民,看到此刻下面的状况,小声的哀求着公孙兰哀求到。公孙兰摇了摇头,她知道张定禁止流民入城防止羯胡诈城的事情。因而即便是心中不忍,也不得不硬下心肠。
“立营于外乃是自强之道。将军临走之前,已经将渤海大小事物交托于齐郡守,此事还是不要同我讲了。”
在张定临走之时突然变成渤海太守的齐单已经匆匆赶到城墙之上,此刻正向下面的流民喊话。看着下面流民们不断的鼓噪,齐单心情烦闷之极。对于这些流民,他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但此刻城中,祖焕为客,公孙兰为女子。他只好勉力向着下面喊去。
“渤海此刻兵火正急,收纳诸位甚不方便,我看诸位还是向南投奔乐陵才好。”这是第一次渤海主动的拒绝收留流民。齐单为人豪迈,虽然有心放这些人进来,但是张定出发之前的交待犹在耳边,他岂能不顾。
“张定弃民!”一个三十多岁,肤sè白皙身形微胖,显然是养尊处优的人在人群中猛然的喊了起来,紧接着人群中各个方向都有人不断的迎合了起来。不一时渤海下的流民都都加入了对张定的声讨。渤海城内的正常秩序被这种声讨声音硬生生的打断,大大小小不同的人纷纷拥挤到了城墙这里。
虽然是十月中旬的早晨,但是齐单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那个三十多岁的士子服装的人,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张定一向自我标榜仁义。不管有多少人腹中暗自诽谤,但是张定仁义的名声让河北流民纷纷的前来投奔,张定也依靠收流民成军而壮大。此刻城外这个yīn谋不轨的家伙却正好利用张定的仁义名声的缺陷来攻击张定。
开城?绝对不可以。齐单看着不远处的杂草以及树丛,也许昨天夜里已经有不知多少羯胡潜藏其中。若是城门一开,这些人在城门口闹了起来,那么身边这些粗疏训练过的士卒肯定是不能抵挡的。但是回绝而放任这些流民乱喊,只怕张定不仁弃民的名义,以后便要传遍整个河北了。好毒辣的一个人,他从城墙向蛊惑者看去,正好与那人目光相对。那人得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隐没在人群从中。在齐单的拖延之中,一众流民喊了半晌之后,看到城门依旧未开,这才重新安静了下来。
“雕虫小技。”
齐单听到背后有人冷哼一声,转头看去,却是渤海公议堂的李家的质子李嗣。看到齐单向他看来,李嗣微微的笑了一下。向着城下忽然高声喊道:“我渤海乞活以流民成军,从未有流民肤sè白皙,养尊处优。也未曾有一夜之间,便云集数千流民。若汝等不是jiān细,谁人肯信?”
“rǔ臭未干的小儿,我乃蓟城阎年。若是肤sè白皙者便是jiān细,难道张定也是吗?”
“后方树林草丛之中,分明有羯胡潜藏。你等为羯胡诈开城门,不是jiān细谁是jiān细?”李嗣牢牢的将一丝可能xìng说成事实。这些话说话,无论下面的流民反应如何,此刻渤海城的众人心中对这些突然出现的流民戒备又多了几分。
“哈~哈,我原来以为张定手下除了赵封、冯良之外不过土鸡瓦狗,却不想今rì又一个少年也如此了得。不过终究还是一样。”
齐单闻言大惊,再次细看之下,猛然察觉这些面貌与晋人无异的男子在行走间丝毫没有晋人的气息。他猛然惊醒,这是羯胡的鲜卑附众。一阵金鼓声从城墙上传了开来,一列列身着甲胄的士兵,正在有序的进入各个防守之地。
看着城上的整装待命的士卒,被人揭穿的阎年仿佛一丝都不在意,他施施然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巧的号角吹将起来。号角声未落,那些方才还一付恩爱无比,拖儿子带女的汉子立刻钢刀立刻架在在女子儿童的脖子之上。而身后的草木之中一阵阵晃动,一支万人左右的大军突然从草木之中显现了出来。
“这些女子,便是你们渤海豪强供奉赵王的女子。若是你们不立刻开门投降,来rì他们的父兄便要找张定这个假仁假义来还他们的xìng命了。”
众人脸sè一阵发白,自从羯胡进入中原,这种残暴的攻城方式便成为了羯胡的专利,即便是同样残暴的匈奴人也无法与之相比。齐单眼睛看向方才为他解围的李嗣。李嗣一阵苦笑,他虽然有些急智,但往rì所见今rì投降羯胡的,多数都是为了保命。此刻见了这个残杀同族人却笑的如此开心的,终于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涩声说道:“你也身为晋人,却要为何屠杀晋人来取媚羯胡。”
“赵王乃大英雄,岂是你等肖小之辈可以臆测。司马氏自相残杀,扰乱天下。只有赵王这样的英雄人物才能够救天下于危难之中。”看着城上众人有些发白的脸孔,城下的阎年笑的更加开心,语气提高,愈发得意。“你等若是真的心存仁慈,立刻开门投降。城破之rì,鸡犬不留。”
“羯胡便如此拯救天下吗?”李嗣浑身颤抖指着下面那些脖子上架着刀的妇人女子。他见过无耻的,却没有见过如此无耻的。
“杀人屠城,此乃英雄必为之事。些许妇孺,不过是天下平定之牺牲!”
李嗣牙关紧咬,一股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阎年无耻的言语已经让他无法忍受,他一把夺过一个乞活的弓箭,搭弓shè箭。状若疯癫,厉声喝到:“你不配提英雄二字。”
正在嘲弄着渤海城上众人的阎年见到李嗣神情有异,突然作出一个与他身体完全不符合的敏捷动作,他一边闪避,一把将一个女子拉了过来。长箭穿过女子的肩膀,狠狠的带起了阎年一团血肉。阎年疼痛之下,尖声惨叫,一把拉过那个被当作盾牌的女子,双手一错,女子的呻吟声嘎然中止。向着城头上有些疯癫的李嗣高声喝道:“渤海不从赵王之令而降,害死这些女子妇孺。来rì渤海城破,我等必然屠尽渤海为这些女子妇孺报仇。给我杀掉前面的!”
渤海城下的那片土地,在一片方才还以为顺从可以生还的女子的惨叫声以及渤海愤怒的乱箭之中,变成了血红。在渤海众人赤红的目光以及阎年的嘲笑中,阎年带着大军拉着剩下已经恐惧的无法行走的女子,施施然离开了渤海。
“通报渤海各地,闭门自守。侦骑,尾随他们,随时报告行踪。”渤海城头飘荡着齐单的凄厉的吼声。
有汉522年十月13rì,石生以疑兵诱张定北上,以骑兵攻张定,不敌而走。14rì,羯胡以鲜卑附众伪装乞活yù诈渤海,被识破后屠女子泄愤而走。此后,河北有“张定拒民,任由羯胡屠戮”之传言。
第十九章 若有烛火,遇风成炽(1)
第十九章 若有烛火,遇风成炽
第一节
清晨,太阳从浓密的乌云背后,照耀在渤海北的乔家坞上。乔家坞没有护城河,城墙低矮,原是三国时期的一个县邑。经过了三国乱世之后,这里人口锐减。西晋时期,他还没有恢复到他历史上的繁华时期的一半,便又接连遭受羯胡,匈奴的蹂躏。在八王之乱、长安的晋廷失去了对河北的有效控制之后,乔家便开始依靠扎根在本地的优势开始控制这个昔rì的县邑。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乔家自封为坞主,与八千余家自保于这个昔rì的县邑之内。这个县邑原来的名字遂湮灭不闻,出现在人面眼前的,便是这个乔家坞。当张定击破武家坞之后,乔家随即内部变乱,忠于晋廷的一派立刻将投降羯胡的一派驱逐出乔家坞,向张定示好。此刻王中平正与乔家坞新任的坞主乔澜,站在这个昔rì县邑的城墙之上,看着下面喧嚣yù攻的羯胡。(1)
“羯胡不知意yù为何,从至乔家坞下之rì至今,已有三天。却一直围而不攻。是否另有他谋?”乔澜看着下面的羯胡,心中暗自盘算。这些羯胡之中,或许就有被驱赶走的前一任坞主。乔家或许能够因此等到幸免,只是若是城破,自己的两个儿子与自己,只怕难逃劫难。
“眼前这些人马,或许不足攻城。”王中平摇了摇头。渤海营是第一批投靠张定的豪强支援而来的,其中多是原来的晋军溃卒。虽然在齐单的带领下曾经参与过与石曾的大战,但是战果在其他众营面前少的可怜。作为一个乞活统领中的后来者,王中平接手渤海营地之后,便努力训练,力图让这一支众人有着多次溃散经验的溃卒之军成为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虽然张定对这一支军队并不放心,因而只是交托了守城的人物,但是王中平却自信满满。
“呜~”王中平自信的话音未落,号角声就吹了起来,一直在城下围而不攻的羯胡忽然之间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般,蜂拥着向着乔家坞攻了过来。长箭呼啸着从羯胡阵地之中飞了出来,瞬间土质的城墙之上布满了乱箭。“砰砰”之声与士卒们的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王中平一把将乔澜拉到了一个盾牌的后面,手持着一面小盾,厉声呼喝。
坞堡上的钟声猛烈的敲击了起来,训练有素的渤海营士兵们正躲在城墙之上,等待着羯胡的进攻,而慌乱无序的乔家士卒正乱成一团,在箭雨中用手中的各种工具还击。王中平一把拉着乔澜,亲兵的护卫着城墙之前的缺口,缓缓向前移动,安抚着有些歇斯底里的乔家士卒。
“稳住,羯胡人数不多,不要惊惶!”连续的呼喝,让城墙上的士卒有了一丝心安,也让下面的羯胡注意到了这一片移动盾牌。天空猛然一暗,长箭向着王中平与乔澜的所在地呼啸而来。惊兆一闪,中平带着乔澜滚到了女墙之下。长箭瞬间落在一群人的原在之地,几个亲兵的盾牌之上插满了长箭,露在外面的部位皆已受伤。
“乔坞主,还好吧。”一支利箭擦过王中平的右腿,他从衣服之上撕下一条布来,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看着面sè有些苍白的乔澜。
“我还好。”乔澜半依在城墙之上,看着乱箭正在覆盖着整个乔家坞,脸sè惨白,声音有些哆嗦:“不知道渤海援军何rì能到。”
王中平看着这个豪强,心中有些奇怪这些豪强怎么活下来的。安慰他到:“将军已经发兵,最迟明天便能够赶来。将军邀请了乐陵为盟助,四万大军,破城下一万羯胡足够。”
乔澜听到有四万大军即将前来支援,心中的恐惧减轻。忽然说道:“羯胡攻击正急,坞内骑兵施展不开,不如冲出包围,向将军求援。”
“不急,这些羯胡未必会硬攻,或许只是虚张声势。坞主不如先回大堂等到消息,这坞堡四面皆有校尉带我渤海士卒把守,暂时不会有失。我会传令魏辽待命,万一危急,立刻携坞主冲出包围,寻将军求助。”
送走了乔澜,王中平站在盾牌之后看着城下的羯胡。赵兵抬着云梯如同一群毒蛇一般沿着云梯向上爬来。巨大的石头以及擂木正在冒着箭雨从城上砸下,无论是高鼻深目的羯胡,或者是左衽胡衣的鲜卑,在一声声惨叫声中跌下城墙。
一个粗壮的羯胡,趁着箭雨落下的时间,瞬间跳入了城墙之上。几个渤海营的士兵呼喝前去接敌,却被从城下shè来的利箭shè倒。羯胡手中的长刀掠过,带起一片血雨,几个乔家的士卒立刻恐慌的向后退去,瞬间羯胡身后又出现了几个身影。王中平呼啸一声,与身边的亲兵手中一起执起短矛,奋力抛出,当先的羯胡侧身闪开。他怒吼一声,抓起一个盾牌,急速的向着那个羯胡冲了过去,几个亲兵紧随着他冲了过去。羯胡的长刀劈在盾牌之上,砰的一声闷响,王中平死死的抵住那个羯胡,直到亲兵一刀看掉羯胡的人头。耳边一声尖啸,盾牌侧移,一支长箭透出盾牌,穿过的左臂。
“弓箭手~,向那里立刻覆盖shè击!”看着城下的几个羯胡的神shè手,王中平怒声高喝。乔家坞的弓箭手在他的呼喝下,向着羯胡shè手的位置覆盖了过去。
“呜”,号角更猛烈的吹起,天空一黑,箭雨再次降临乔家坞,羯胡的攻势更加强烈。在羯胡放弃其他几面,专心攻打南门的优势兵力之下。南门立刻有些摇摇yù坠。片刻之间,城墙之上便有几处被羯胡突破。渤海营的士兵此刻疯狂喝战,对于冷箭不躲不闪。而乔家坞的王中平带着亲兵一边救火,一边下达着命令。
“传令其余四面,立刻支援南门。传令乔澜,立刻组织壮丁,随时准备支援。”
十几个羯胡再次登上城墙,身后还有十几个鲜卑附众跟随其后。在羯胡的凶狠之下,乔家的士卒在恐惧之中不住后退,甚至乔家士卒的后退,也引起了渤海营的溃散之势。羯胡借着士卒们的后退,瞬间原地已经汇集了接近近百的羯胡。王中平再一次冲了上去,他的左臂,小腿,鲜血淋漓。一刀劈死一个羯胡,身上却又再中一刀。看他正在后退的乔家士卒,嘶声喊道:“死战,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看着后退中的乔家士卒有些迷茫的眼光,王中平猛然清醒,长刀再次举起,向着羯胡冲了过去,口中厉声喝道“死战,护卫家人!”
一个正在后退的乔家士卒猛然停住了脚步。他们能退到哪里,坞堡残破,被坞堡保护的家人又能如何。家人的安危忽然唤起了他的勇气,他停下后退的脚步,猛然长刀举起。后面的士卒稍一犹豫,立刻冲上前去。他们的鲜血就这样留在他们的家族长居的,曾经和平繁荣的土地上。城墙无数的声音,仿佛都在重复着一句话。
“死战,护卫家人!”
“宁为黄土,”渤海营的乞活再次冲锋而出。“莫为羯食!”
“呜~”羯胡终于退兵了。城墙上的鲜血交织在一起,渗入城墙,渐渐将城墙染成褐黑sè。王中平颓然坐在城墙之上,渤海营始终不如以流民成军的其他乞活诸营那样,存求活之心,有必死之志。眼前的羯胡第一次正式攻城,竟然被几度攻上城墙。
“王统领,还是快向渤海求援吧。按照现在的情况,乔家坞绝对撑不过明天。若是张公稍晚一会,只怕乔家坞堡大小数万人口,都要死在羯胡刀下了。”乔家坞主乔澜再次出现在城墙之上,看到城墙上的情况,脸sè愈发惨白。
王中平看着这个豪强,心中艰难的盘算了一下,低头倒到:“好吧,如此乔坞主也一起前去求援吧。”
乔澜摇了摇透,惨白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红晕。张口说道:“我已经年老,又为坞主,不能坐看乔家坞被破。不如让魏校尉带我两子前往吧。”
“如此也好,不过坞主放心,羯胡想要进入乔家坞,先要跨过我王中平的尸体。”
在乔澜与王中平坐在城墙之上坐等羯胡再次攻击的时候,在魏辽带着不足九百人的骑兵冲出东门的时候,张庆正寻找张定,想要将通知羯胡主力不知去向的事情。
“冲过去!”
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是对这这么一群手下败将,乞活骑兵们还是催动马匹迎了上去。当正在休憩的羯胡看到张定等人的面孔的时候,怪叫声中,翻身上马四处奔逃。一阵乱战之后,张庆手中有了几个活口。
“石豪在哪里?”张庆手中的刀,正在慢慢的在一个人的脖子上拉锯着。羯胡看着张庆,脸上写满了轻蔑。张庆一笑,手中长刀轻轻的脖子上滑过,然后走到一个看似不是羯胡的人面前问下一个人同样的问题。
“我等不归石豪管辖。昨天战败后失散,方才正在寻觅......”
张庆一愣,渤海内已经有了另外一股羯胡,突然想起石豪败北的时候并非向着武邑败退,而是向着渤海败退的事情,心中立刻充满了惊讶。详细再次询问,张庆的心中稍微安定了下来,原来将军已经出了渤海,并且已经与羯胡接触。只是羯胡主力不再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告诉将军。
“你今天是乞活了。”张庆响那个鲜卑士卒笑着说到,然后一声令下,其余的几乎羯胡纷纷被砍死。
骑兵营再次出发,纵然张庆对于整个战场模糊不清,但是也知道羯胡以两万壮丁,数千骑兵在渤海以北屠杀村寨伪装主力,也必须有所图。快到中午的时分,他们找到了一片刚刚结束的战场,数千的羯胡尸体被杂乱的扔在地上,而所有有用的东西被搜刮一空,而附近,更有一些新堆起的土坟。看情形,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在战场的四周,张庆找到了乞活军扎营的痕迹以及前进的辙痕。
“休息一下,补充体力。”张庆跳下马来,向着那群**裸抛在荒野之中的尸体走去。
注释(1):西晋末期,这种占据县邑而自称坞主的事情,多有发生。大多数坞主后来在羯胡的分化拉拢之下,被消灭,击破屠杀。一家之内分成几派,相互驱逐,是自保的一种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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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看来文章中的谈话方式,引起很多人不满。现在已经是越来越白了,也不知道说的是不是现在写的。看来要将将前面的对话改了。
或者是我本身的原因,选择半文半白,只不过是因为白话文的感觉很不凝重。而且一不小心就会说出一些十几年前的人都不理解的词汇来。
口语化阅读是趋势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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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若有烛火,遇风成炽(2)
第二节
“习之兄,这便是乐陵的援军?那rì誓师之时,我观大祭酒身边的兵马兵强马壮。如今,如今这......”赵封眼前的一众人马,心中的乐陵强援忽然有了一种轰然倒塌的感觉。心中哀叹一声,将军,这一次是大大的失算啊。
谭知尴尬的笑了一下,五斗米道大祭酒随行的兵马,是当rì从数万军中挑选出来的jīng壮之士。而眼前的这两万人马,虽然如谭知所说便是乐陵昔rì起事的队伍,但除了手中的兵器全是刀枪剑戟之外,无论是杂乱无序的阵型,还是行走之间悠闲的气息,都看不到丝毫的行伍之气。这些士卒个个脚步轻浮无力,人人面sè平和,无一丝杀伐之气,仿佛是是一队前往某处郊游的人群。而队伍的领军人物,虽然骑在马上,但是一身装扮,无论如何与领兵陷阵的将领联系不起来。赵封此刻心中满是疑问,无法想象就是这么一群人当rì驱赶走驻扎在乐陵的羯胡而收复乐陵的。
“仲廉,我乐陵以道治军。信众有道尊护佑,即便是那些羯胡再凶猛一些,也可敌得。”谭知勉强为自己寻找着借口。自从在五斗米道大祭酒将军中主要的将领带出之后,留在乐陵的少祭酒便开始了他心中完美的整编工作,他以虔诚的高级信徒为将领来领导底层的军中的信众,以确保军队的忠诚,只是这样整编之后的队伍,能够有几分战力,即便是五斗米道的谭知,心中疑虑非常。
“赵封见过众位道师”赵封看见一众道师走了过来,施礼说道,“不知军中的众位将军可在,能否帮赵封引见?”
“我等便是领军将军。”道师中一个有些年长的说道,然后转头向着谭知行礼:“我等奉少祭酒之命领兵前来支援渤海,还请道兄出示祭酒手书。”
谭知从怀中拿出大祭酒的手书,几个道师粗疏的浏览了一边,然后向这赵封看了过来,眼光之中满是疑问。谭知笑了一笑,解释到:“赵封乃渤海乞活副将。这次合军,依照大祭酒与渤海乞活的盟约,我军当听从渤海调遣协助渤海击破石生之军。事后,渤海遵奉大祭酒为天师,统领天下道门。诸位将军可有疑问?”
身为领军人物,这些人自然知道盟约之事。不过虽然他们对听从渤海调遣没有疑问,但赵封年轻的面孔,让他们不自主的对赵封能否承担这些军事任务而感到疑虑。谭知看到众人眼中的怀疑,急忙补充到:“仲廉自与张公渤海起兵以来,多次阻击羯胡。大祭酒放心将我乐陵士卒交给仲廉带领,此事自然不会出错。”
“方才误会了诸位将军,请诸位恕罪。若是众位将军怀疑信中有疑,我等可迅速赶往渤海之处询问大祭酒。”赵封方才误会众人赔礼,接着说道:“大祭酒与我家将军,此刻已经在渤海北接敌,若是我等不急速前进,只怕将军与大祭酒敌不过羯胡。若是无事,请众位将军下令众军立刻启程!”
虽然赵封没有足够的影响力让这些人信任,但是五斗米道大祭酒的安危却牵挂着这些人的心。在一声声的喝令之中,方才悠闲的步伐变的紧张起来,乐陵众军在赵封与五斗米道领军将领的相互猜疑之中,向北驰援渤海而来。
渤海北,张庆骑着已经力竭的战马,追上了张定的军队。当张定听到羯胡数万大军皆为伪装的时候,惊讶异常。他抓住张庆,试图询问羯胡主力的去向,但是当张庆以茫然的摇头回答他的时候,立刻感到一阵阵眩晕。冷汗沿着他的脸孔流了下来。
不等他冷静下来,从乔家坞赶来的求援的魏辽,冲入了大军。张定强撑着自己静下心来,看着这个导致程望战死的罪魁祸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原本心中有一万句责骂魏辽的话,但是当看到这个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处完好的魏辽,却一句也骂不下去。
“回来就好!”良久,张定才说出了一句话,“你违反将令,导致中伏,不罚不足以伏众。将骑兵交给副将归张庆统领,自己到前锋营赎罪去吧。乔家坞堡如何”
魏辽面sè惨白,听到张定的惩罚后轻声的诺了一声。然后就细细的讲述羯胡早晨攻击乔家坞的情况来。听到乔家坞的情况之后,张定心中愈发的焦急,郁闷的问道:“你说羯胡现在攻乔家坞甚急,早上便多次冲上城墙?羯胡有几多人马?”
“有万余人。乔家士卒不堪用,或许是被羯胡吓怕了。”
只有万人,仓促之间哪里能够攻下乔家坞,张定微微有些放心,沉思了一会接着问道:“魏辽,乔家坞还能......”
“魏校尉已到前锋营去了。将军是否要叫他回来?”旁边的一个骑兵校尉小声说道。
“不用,”张定转头寻了寻魏辽,却没有发现他踪迹,一阵苦笑。迟疑了一下,向这个校尉问道:“王中平令你等前来求援之时,是否曾说乔家坞能支撑多久?”
“乔家坞或可支撑到明rì午后。”
“羯胡何时开始攻城的?”
“今rì方明便开始攻城。”
石生有图谋!
张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心斟酌。张庆带来的消息,已经表明,北方的两万羯胡为伪装,那么羯胡必然藏身某处等待伏击乞活。他拿出那幅简陋的地图,沿着羯胡的踪迹以及自己的行军路线仔细查看。在地图上再不远的前方,道路会一分为三,一些小小的湖泊以及山林,阻隔再前往乔家坞的中间的道路上。左右两侧的远远的绕开了湖泊与山林,却需要耗费半rì以上的时间。
忽然之间,想起昨rì下棋之时的五斗米祭酒说的话,这几rì的迷茫一扫而空。羯胡攻掠中原,却与草原上的战术一样,以消灭对方实力为主。石生大肆的虚张声势,便是为了伏击自己。他看着地图,忽然笑道:“真是一个伏击的好地方啊。”
“什么?”五斗米道大祭酒张道诚,从车中探出头来问道。五斗米道大祭酒经过上次羯胡突袭之后,已经将他后军的指挥交给将领方信,自己呆在张定的身边。再车中听到张定叹息伏击之类,十分惊觉的询问到。
张定看到五斗米大祭酒jǐng惕的脸孔,笑道:“大祭酒不必担心。身在张定营中,不必怕什么伏击。不过你看这里。”五斗米道大祭酒顺着他的手看向地图,一条道路通望乔家坞,两侧湖泊与山丘犬牙交错。一看之下,他大惊问道,“将军不可选此路通行,此处地形,最易被羯胡所伏。”
“自然,羯胡当选此地伏击我等,所以羯胡今rì突然猛攻乔家坞,却又放出求救的骑兵。”张定点了点头。终于找到了羯胡主力的位置,让他的心情轻松了下来。他对五斗米道的话肯定之后,不等五斗米道大祭酒松口气,又接着说道:“即便羯胡伏兵两万,但其骑兵大部被我所灭,我军有依然有兵近两万人,羯胡伏兵不足畏惧。羯胡在渤海以北烧杀掳掠,此刻当时道尊给他们回报的时候了,大祭酒,难道怕了羯胡不成。”
“平之,我军还有左右两条道路可走,何必与羯胡在此地死战。”
“不,不管我军如何选择,羯胡必然会在前路等我。”张定摇了摇头,否定了大祭酒的想法。脸上带着笑容说道:“若是开阔之地,羯胡马多于我,必然更加难以抵挡。既然躲避不开,不如让我军选择战场。如今我便选择此处。”
看着张定的微笑,大祭酒心中涌现出这个人已经疯癫了的想法,他艰难的咽了咽唾沫,口中说道“这,不若我们稍等一下,或许此刻谭知已携带大军前来渤海,我们合军一起,必然可将这一股羯胡完全消灭。不比冒此无畏之险。”
“不,”张定脸sè忽然转yīn,说道:“时间恐怕有所不许,何况侦骑虽然不曾发现羯胡越过乔家坞南下的踪迹,但是我们不可掉以轻心。眼前这股羯胡,当是昔rì在渤海河间之间屠杀的那一股羯胡。在程望战败之后,便已南下隐藏起来。而后以两万壮丁伪装主力,以惑我军。羯胡此次倾巢出动,定然还有大军在这不远之地。既然无法逃避与石生之战,那么择rì不如撞rì,就今rì决一生死吧。”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难道平之不怕被羯胡所破吗?”五斗米道大祭酒虽然稍稍理解了这个疯子的想法,不过还是艰难的劝说道:“如此行事,当思昔rì劭续被石虎所伏之事以为jǐng戒。”
“呵呵,劭公当rì不明敌情,贸然出击,这才中了埋伏。而如今我既然已知羯胡所在之地,最多两败俱伤而已。如今秋高气爽,道尊自当助我等破敌。石生xìng喜伏击,那么便好好的享受这个秋高气爽的深秋吧。”张定呵呵一笑,不顾此刻天上的乌云胡言乱语着。他登上望车,在摇摇晃晃之中,竟然写出了一封信来,片刻之后一队信使向着河间奔了过去。
“武邑羯胡大举出动,云集渤海。望河间诸公,速取得武邑,以断羯胡后路。”张定看着五斗米大祭酒热切的眼睛,悠悠念道,又向大祭酒笑道:“大祭酒不写一封信到乐陵?”
五斗米道大祭酒沉默不语。不一时,后卫的乐陵军队之中也急速奔出一队信使,向着南方奔驰而去。大军急速向前行进。依旧沉浸在战胜羯胡的喜悦之中的士卒,此刻向着石生直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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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是过度章节,大家了解一下张定与石生的兵力情况,以及战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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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若有烛火,遇风成炽(3)
第三节
“放过前锋人马?”
石生带着他的两万人马埋伏在小山上,看着前面正在通过的一队两千多人的乞活。这里是通往乔家坞最为险要的一段,当石生探知张定为了紧急救援乔家坞而选走了这条道路之后,心中立刻充满了兴奋之情。此刻下面的乞活军前锋营正在田城带领下正摸索前进,试图通过这一片一面是湖泊、一面是小山的的危险地段。石生明白,乞活军张定同样看出了这一片地方的是一片良好的设伏之地,只是乔家坞的紧急敌情,促使张定不得不选择这一条路。
诱敌伏击是羯胡的拿手本领。自从石勒占据襄国,残杀河北以来,无论是刘琨,王浚,段匹磾,甚至还有劭续,都一次次的在决定xìng的战役中败于伏击。在石生看来,晋人(汉人)xìng好浮华,狡猾多yù,易为一些急功近利或者表面光鲜的事情所惑,否则也没有什么八王之乱,王浚刘琨之事。不过也正是这些事情,让昔rì弱小的匈奴,羯胡,在拥有强大力量却兀自内讧不休的晋人面前逐渐成长为中原的主人,而让中原良田成为他们的牧场,昔rì的主人成为了羯胡的奴隶与......食物。
石生看着眼前的汉人谋士,等待着他的回答。自从石勒自立以来,晋人便被羯胡依照鲜卑人对晋人的称呼而称呼为汉人、汉儿、汉家子等,以视统治下的晋人与江左的晋廷已经毫无联系。这个汉人谋士摇了摇头,他对石生注重他的意见而十分得意,开口说道:“只是张定军的先锋,试探有无埋伏,我军宜择中军而攻。不然张定会轻易走脱。”
“也是,渤海乞活战力非常。昨rì我以轻兵诱敌,却不为所动。后以骑兵冲杀试探渤海乞活战力,却不想折损了大半。张定此人或许有诸葛武侯之风。若是今rì擒获他献给大王,大王必然喜悦非常。”
石生轻描淡写的话,却让旁边的谋士心急如焚。谋士心想若是张定投降羯胡,以石生这样的人都对其有好感,可以想象石勒如何。如果张定位高权重,那么首先降遭殃的便是他们这些出注意祸害渤海的人,更不要说肯定会阻挡他们的上升的道路。急忙摇头说道:“不可生擒,张定在渤海多残杀大王之兵,称国人为人面狼。若是此人投降得以保全,国人必然因此怨恨将军。”
石生默默的想了一想,不再说话,向着下面看去。此刻乞活前锋营的带兵校尉着这一千多人,边走边与后面互通消息。不断有士卒进入树林,小心巡查是否有人潜藏的痕迹,接着继续向前走去。十月深秋的树林之中,唯有树叶在这些士卒的脚下沙沙作响。乞活士卒虽然十分细心,但是他们仿佛没有足够的时间向小山深入搜索,只是前进了数十步之后又继续向着前面走了过去。
石生松了一口气。对于曾经以万人击败石曾的张定,面对面相互攻击实在毫无必要。若是被发现了,用死一个就少一个的羯人来与张定源源不断的流民来拼生死,实在是只有石曾那种笨蛋才做的事情。若是羯人都死光了,不管是那些鲜卑儿还是汉家子,都不会那么驯服的听从他们的话。到时候那么无论是大王还是自己,恐怕都要到西天去陪浮屠老祖了。
第一波士卒缓慢了走了过去,在路途的另一边从来了独特节奏的金属敲击声,片刻之后第二队士卒便进入石生的视线。这次的士卒们都带着巨大的车盾,迅速的经过此地方而无暇他顾。当这一队车盾也安全的通过了之后,张定的大军开始sāo动,仿佛正在整队穿过这险要之地。
这个传说中的断发妖怪,这个让石勒不能安生不得不大踏步在河南防线撤退的张定,立刻便要死在此地,石生紧张的看着下面的乞活,似乎都忘记了呼吸。一队骑兵从张定的大军前冲了出来,紧接着张定的大军开始向前行动。石生拿起了牛角号,紧张的等待张定的大军进入的时刻。但是他随即就愣在那里,一条浓烟从山林下冒了出现。起初弱不可见,但是正在迅速的扩大。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骑在马上的张定轻声说道。
石生自然听不到张定的提醒。火苗就着第一波士卒撒下的硫磺,添着
枯叶迅速向着山上蔓延,巨大的浓烟冲天而起。他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呆滞的看着腾空而起的火焰正在向着埋伏在山林之中的羯胡席卷而来。羯胡进退失据,向着小山丘之上不断的退缩。亲兵们围拢在他的身边,满脸恐慌。
“怎么办?”
深秋的山丘之上,火焰正在迅速的席卷而来,石生的身后,更是一片干枯的树林。若是向山上退去,最终难逃一死。在毫无意识之中,石生询问着同样惊惶失措的汉人谋士。方才还在幻想着击败张定之后升官发财的汉人谋士此刻吓得面sè苍白,语无伦次的重复起了石生的话。慌乱之中火线已经向着埋伏之处蔓延过来,石生突然一声怪叫,长刀一伸,汉人谋士立刻倒下。石生撕下一片布巾,用汉人谋士的鲜血浸湿,蒙在口鼻子之上。厉声喝道:“这个晋人与张定合谋于我,我必屠其宗族。喝令全军,立刻用湿巾蒙住口鼻,冲下山丘。”
周边的羯胡士兵稍一犹豫,立刻寻找湿巾遮住口鼻。不一时间,树林之中充满了血腥味以及尿sāo味,随行的数千鲜卑附众有近半倒在羯胡刀下。然后鲜卑在前,羯胡在后,大军手持折断的树枝冲入火场,冲在前面的羯胡用树枝试图扑灭地上的大火,而跟随其后的羯胡则试图斩断那些正在横空燃烧的树枝。不时有士卒被烟尘以及大火吞没,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石生一手持着谋士的身体挡在身前,在一众亲兵的护卫下,在大火之中艰难的行进。
在付出了数千人代价之后,石生终于冲出了火场。直入他目的是一面大旗,正在烟尘之中纵情飘扬。在烟尘之中,他仿佛看到,一个年轻人举起手臂,口中高声喝叫:“复~仇!”
乞活军的士兵们眼睛通红,长箭向着羯胡瓢泼而来,刚从大火之中冲出的羯胡,不等他们的庆幸心情平静,立刻遇到了来自晋人的报复。羯胡们怪叫连连,向着另外一侧狼狈逃窜。张庆的骑兵呼啸而过,向着羯胡冲杀过来,紧接着便是程方、段匹磾向前冲杀。乞活军原本的密集的防守阵型,在士卒们兴奋的冲杀声中立刻瓦解。在湖泊与小山之间的狭窄空间,到处能都看乞活军的身影。
“呜~”号角声突然响起。情况危急之下,冲出火场的羯胡在号角声音中竟然退入已经被焚烧过的树林之中。随即,羯胡分成几个部分,狠狠的切入乞活的追击行列之中。一股羯胡从烧过的树林之中绕过前面的混战,向着张定所在之地猛烈的冲击,石生则携亲兵猛然向着乔家坞方向攻击。
“车盾营,护卫!”张定声嘶力竭,阵型因为追杀羯胡而彻底的混乱,这一队羯胡人人彪悍异常,抵挡的车盾营以及亲兵不能也不能阻挡片刻。被冲击之下,张定不得不向后连连退却。狭窄的战场之上,乞活竟然被羯胡从中间阻断成几截,大火奠定的优势仿佛顷刻之间不复存在,张定目光赤红。
“平之快走!”五斗米道大祭酒,看着冲杀而来的羯胡,恐惧之下向张定喊道,声音之中带着哭腔。
“后~军!”张定一把将五斗米道大祭酒抓了起来,扔到望车之上。“立刻向前冲击。全军突击,莫要回头。传令田城!让开前方,尾随攻击!”
“执矛~抛”在鼓声中,张定嘶声喊到,短矛随着望车上的鼓声,顷刻之间被抛了出去。羯胡攻势一顿,片刻之后再次向前冲杀,乱箭纷飞,张定不得不再次向后退去。冲在前面的程方望见本阵危急,带着亲兵奋力的向后攻击,试图救援。羯胡一声呼喝,分成两队,一对拦截着程方,一队数百人继续向着张定突击。
“天火诛胡~”
一阵杂乱之声忽然从后方传了过来,被吓得面无人sè的五斗米道大祭酒忽然一声欢呼。五斗米道的后军cháo水一般越过张定的位置,迅速向着羯胡厮杀而去。数百羯胡顷刻淹没在五斗米道的狂热之中。“天火诛胡!”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向着战场前方蔓延而去。随着五斗米道后军的加入,羯胡失去了最后的抵抗勇气,开始向着乔家坞方向逃去。夹在战场中间的羯胡向着火场或者湖中逃去。
“这些乐陵人被羯胡吓的听令不从,一句天火诛胡却能让其如此勇猛。”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从张定的身后传了过来。张定回首一看,竟是公孙兰派来服侍他却被他发配去做饭的的武眉。此刻武眉一脸的笑意,只是与此情此景完全的不相配。
“天火诛胡是你们喊出来的?”紧张之情稍微松懈,张定感觉身上一阵疼痛。
“是啊,是啊”几十个女兵此刻唧唧匝匝。张定笑了一笑,想要转身夸奖这些女孩子几句,脚下突然一软,倒在望车之上。
“将军,将军?”惊惶声中,众人一阵忙乱。
张定勉强的制止了众人,强笑道:“没事,只是肩膀中了一箭。扶我站在望车之上。”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的将张定重新扶起,一只已经被折断的箭正深深的扎入在张定的肩膀之上,此刻还在向外留倘着鲜血。他斜靠在后面的女兵身上,望着战场。战场上,被道尊天火诛胡所激励的乐陵五斗米道信众,正奋不顾身的向前冲杀,掠过惊讶的渤海乞活,迅速卷入了在田城所处的混战之中。石生则带着数千人在冲过了田城的拦截,向北逃去,而张庆领着骑兵正在身后肆意的追赶。
张定的中军沿着血路向前冲击。大火向着山丘蔓延而去,天气愈发的yīn沉,“轰隆”一声雷响。晚到的大雨终于瓢泼而下,雨水黑红。
有汉522年十月14rì,石生佯攻乔家坞,伏重兵于半道图谋伏击。张定纵火破敌,石生大败而走。
第二十章 恶浪未尽,拍打长堤(1)
第二十章 恶浪未尽,拍打长堤
第一节
这一场追击直到天黑才逐渐停止。石生在乞活军疯狂的攻击之下,一路败退至乔家坞。与围攻乔家坞的羯胡会合之后,强大的生力军加入之后石生立刻对已经兴奋地不顾张定收缩命令的乞活连续逆袭,一时之间乞活军前锋甚至有全军尽墨的危险。但是不久之后,便在疯狂的五斗米道的信众攻击之下,再次转入防守。石生不得不利用骑兵在雨中冲击而制造全军转移的时间,等张定一路收容伤病赶到乔家坞地时候,羯胡大军已经退到五里之外。
两rì之内连续两场大战,让出发时两万三千多人的雄壮之师,接连折损万人,此刻已经弓失用尽,伤病满营。而对手石生在连续两次惨败之后,竟然比张定还要落魄,两万人马在火烧兵截后,跟随在身边逃回的不到四千,加上攻击乔家坞的羯胡,人数也不足一万三千人。此刻,身在乔家坞附近的两支大军已经成强弩之末,虽然都支撑着不肯倒下,但是只要有一支生力军加入其中,立刻便能够决定胜负。若是张定这个时候,振臂一呼,那么石生恐怕要死在那些曾经恭敬的送他子女壮丁的豪强手中,也未可知。但是,此刻的张定在挣扎着进入城堡,说出,若是自身有事,立刻招赵封主持渤海大小事物之后,便因为大雨淋湿伤口发炎,高烧不退,陷入昏迷。而张定的昏迷,显然让乞活瞬间忘记了不远处的石生。在乞活的无暇他顾之下,石生从容从渤海撤退。
战争,在张定的昏睡之中依然继续。败退的石生在距离乔家坞五里之外,稍微修整之后,向着武邑快速撤退。而接到张定快马通知武邑空虚的河间豪强联军,正在向着武邑急速前进。而对战况毫无所知的乐陵援军,正向着渤海支援而来。而没有接到石生战败消息的阎年正在雨中向着望平堡垒挺进,在第二rì的中午到达望平堡,他的身后,是数千听从渤海命令支援望平堡的豪强援军以及接到消息而迅速赶来的张庆。
阎年看着细雨中这座还没有完成的望平堡,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乞活可以不在意那些豪强进奉的子女,那么他们会不会在乎他们自己的家人。望平堡除了乞活的家属之外,还有三万左右其他各地的村寨之民。总共加起来,只怕不到八千的壮丁,其他的不是老的老,便是小的小,还有很大一部分女人孩子。依靠这浅浅的水洼以及简陋的寨们,如何是一万虎狼之众的对手。想到此处,看着如同被撕破衣衫的半裸的美人一般的望平堡,阎年yín笑连连。
“轰~”乱箭夹杂在雨中,向着望平堡覆盖而去。不等望平堡上的人有所反应,这些鲜卑附众,立刻发挥了其掳掠者的本xìng,呼啸一声,越过浅浅的水沟,直冲望平堡的简单的营寨。迎接他们的不是他们想象之中一攻即下的喜悦,而是奋死抗争的乞活。
“若要存活,莫信狄夷!”一个老者奋力荡开一柄鲜卑人的弯刀,眼睛赤红,向着旁边的孩子喊着。孩子手中一柄长矛,正在费力的试图帮助老者。一个羯胡呼啸着窜入,一刀斩断孩子的长矛,呼啸着向着孩子头颈砍去。一个老迈的身躯猛然闪入孩子前面,鲜卑人的长刀重重砍在老者身上。老者一声厉嚎,扭身一剑劈死那个鲜卑人,向着前面正在厮杀的老者高声喊道:“王公,带源儿快走。此地已不可留。”
“要走,便一起走!”一刀逼开面前的羯胡,王平向后退倒老人与孩子身边。他一把抓起受伤的老人,就要向后走去。老人挣扎了几下,不能挣脱,竟然回剑向着自己的咽喉割去。王平只听到刘源一声哭叫,回首便看到老友挣扎着,用手指着南方。
“好,好,我应承你!”话音方落,老者的手突然垂下。王平泪水不可抑制的喷涌而出,视线一片模糊。他强抑心情,一把抓起刘源,向着望平堡深处走去。
无数个老人却依旧不肯离开,他们顽强的在战场之上厮杀,但望平堡却即将陷落,没有经过训练的老弱与壮丁们被不断的向后压缩,直到最后一条防线之前。刑文痛苦的看着眼前一片妇孺老弱的尸体,向对方竖起了降旗。在一片血腥与狼藉之上,阎年哈哈大笑。
此刻,张定仍然在昏迷之中。
张庆与渤海的援军先后到达望平堡,当他们看到被鲜血染成了红sè的浅水沟之后,立刻明白了望平堡的遭遇。阎年站在半高的城墙之上,正在轻蔑的看着下面的乞活众人,他的身后,数千个乞活老幼被架在半高的城墙之上,脖子上都有一把锋利的长刀。
“告诉张定,乞活全体老幼皆在我手。早早投降,免得人云乞活皆是不孝之人。若是你等有妻儿,也早早投降,免得子孙断绝。你等只需抛下兵器,徒身前来即可团聚。”
骑兵中一阵sāo动,他们大多有妻儿老小,身在望平堡。中国向来以孝治天下,虽然妻儿可以不管,但是父母却不能不管。虽然张定在军中多处宣扬应该不受胁迫等,但终究时rì尚短。羯胡掳掠中原以来,父母被执而投降的人大有人在。当时的人对这种现象也很是理解。阎年如此一说,顿时很多人的眼睛都看向了张庆。
不可惊惶,不可惊惶。张庆在给自己打着气,力图让自己能够想到一条主意避免军心动荡。但是这种情况之下,又能够想到什么主意。冷汗随着雨水沿着他的脸上留下。看着一众乞活士兵的脸,他无奈的下令向后退去。一直退到看不到城墙上的被绑的众人之后,张庆这才命令乞活军停住脚步。
“咳,我怎能忘记,石生已经败退之事。”张庆猛然想起,此时阎年的大军,已经是整个渤海战场上的孤军,石生败退之事,也许还没有传到耳朵里边。他嘿嘿一笑,又准备返回。
“嘿嘿,此处赵兵皆为鲜卑人,若是段公兄弟二人在此处就好了。或许能够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赵贼土崩瓦解。你们两个,派两队人马,一队寻段文鸯,一队前往将军处,看段公是否愿意赶来。”张庆向身边的两个校尉彭炼与梁剑吩咐到。“你二人留在此地,安抚那些有家人落在赵贼手中的士卒。”
“那么你呢?”
“我当然去会会这个攻我乞活老巢之人,告诉他们石生已经败退的事情。”
“这个不妥吧,还是将军留在此地,我两人中一人去告诉他们噩耗。”
“哼哼,我倒是想看看这个阎年听到石生败退之后是如何模样,”张庆响起阎年站在矮墙之上的得意之情,忍不住又哼哼了两声。“将没有家室的人选出来,我随同那些豪强,立刻前往再去看看明白。”
望平堡内的阎年,此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渤海乞活的骑兵能够迅速的赶来,那么恐怕其主力尚存,甚至石生所带的三万军可能覆灭都有可能。一想到这种可能,他的心情愈发的忐忑,但又不敢将这些猜测说出口来,这些鲜卑士卒听到石生败退的消息恐怕会拿着他和他的羯胡亲兵的人头送给渤海请求宽恕。他心中紧张,不知道是不是用这些乞活妇孺来换取自己的一条活命。
门口的羯胡亲兵一阵喧哗,阎年大声喝道:“怎么回事?”
“方才那些乞活骑兵又返回了,正在寨门外大喊......”回话的羯胡士卒声音渐小。
“喊什么?”
“说石将军被张定纵火大破,如今生死不知。”
“哈~哈,这个乞活也太可笑了,大雨之rì,说什么纵火破石将军。”阎年笑声未落下,就听到那个士卒在哪里诺诺的说道:“雨是昨rì下午才下的。张定纵火是中午。”笑声嘎然而止。
“是真的么?”
“外面的鲜卑人都聚在外面喧哗,看样子是信了乞活的话。大人,如今我们怎么办?”
外面的鲜卑人的喧哗声一声接着一声,每一声都敲打在阎年的心上。阎年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向着外面走了出去,他躲在阻挡着鲜卑士兵的亲兵后面,尖声说道:“你们在渤海以及方才,杀了如此多的乞活亲人。还想投降乞活?不怕乞活将你们剜心挖肺来祭奠亲人。”
一句话将那些喧哗的鲜卑士卒说得愣在当场,阎年接着说道:“张定军从来不留俘虏,所有为敌的赵兵皆被剜心挖肺,如今我们只有死战,方能逃脱。若有想死于乞活之手者,请随意。”
“杀光乞活,冲出此地!”一个亲兵不失时机的喊了起来。门外的羯胡一阵迎合。被阎年用张定杀降恐吓的鲜卑人立刻让开道路,有些鲜卑人立刻准备去将望平堡内的擒获的乞活一并杀死。
“不可~”阎年尖声惊叫。若是这些俘虏都死了,这一队步卒如何来抵挡门外面那些凶神恶煞的攻击。困都会困死在这里。惊叫声将准备屠杀乞活的众人叫了回来,所有的人都带着疑问看着这个将军。
阎年嘿嘿冷笑,说道:“若是杀了这些乞活,我们难免被这一群人盯上,不死不休。如今我们大摇大摆离开渤海,谁若挡路,嘿嘿,休怪我们的刀锋太利。现在,陪我去见那个乞活统领,让他们让路。”
门外的众赵兵一声叫好,簇拥着阎年,带着数百乞活俘虏又回到了半矮的城墙之上。阎年重新站在矮墙之上,看着对面的张庆,笑道:“不怕乞活反了么?”
“妖人,石生生死不明,你却笑的如此开心。你还以为你能回到武邑吗?”张庆这句话让一种鲜卑士卒顿生兔死狐悲之心,一众人又向阎年靠拢了一些。张庆接着喊道:“杀了这个妖人,他人投降免死。”
鲜卑士卒又是一阵喧哗,阎年尖声大叫:“不要妄想,你等渤海城下以及此地杀死众多乞活百姓,投降若能幸免,张定在渤海又有什么信义。乞活不过想让你等自缚受死罢了。若不信我,任由离开。”
鲜卑士卒最终还是被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而吓的不敢妄动。阎年看着鲜卑士卒稳定了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向着对面的张庆再次喊道:“立刻让开道路,等我出了渤海,就将乞活亲属送回,否则来rì只能祭奠他们了。”
一个老者猛然挣扎起来,口中长声喝到:“不必顾虑我们,杀了这些赵贼为我等报......”他头上的羯胡长刀一挥,老者的鲜血顺着雨水留下。阎年看着对面乞活喷火的眼睛,忽然想到身在渤海腹地,声音一软,说道:“这,这,总之,若是再不退开,休怪刀下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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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应给给张庆改一个名字。我写的时候,经常弄错。抱歉。修正一下。
由于对古代战争不是很了解,我写的时候战战兢兢,写羯胡炸营都需要给制造一系列不稳的条件,火烧也需要很多诱因,最终还不是全歼。战机忽而向左,忽而向右。
毕竟主角没有逆天强者的本领。不能用数千jīng悍之众,消灭数万羯胡。这种YY,不要说主角,就是冉闵、项羽等超级战将,也不可能做到。
我想如果我这样写,或许是对祖逖,刘琨一类英雄的亵du。这么弱智的羯胡,都没有干掉,还被人称做英雄,简直太.....了。
击溃容易,消灭很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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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恶浪未尽,拍打长堤(2)
第二节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被阎年用左手生生的抬了起来。老者一口唾沫吐出,正好落在阎年的脸上。羯胡长刀举起,就要砍下。阎年摇首制止,他一刀挑开帮着老人的绳索,向着老者说道:“石生已败,我等不是羯人,只想平安离开这里。如今放你过去,乞请对面乞活让开道路,想来如此两利之事,乞活首领也当同意。”
“哼,你等最是无信。屠我乞活军民之时,未曾想过此时?”
“你不去便罢,”阎年冷笑到,“我等不能出去,也可玉石俱焚。这里数万乞活亲属,我等万人的xìng命也已足够。”
老者恶狠狠的看着阎年,但最终还是向着张庆走去,不一时便回转回来,带回张庆拒绝。以及若释放所有乞活俘虏,便保证其安全退出渤海的承诺。阎年自然不会相信乞活的承诺,于是再次承诺,只带走一半的俘虏,其他的可以立即释放。经过如此再三的讨价还价,最终张庆同意阎年带着五千的老弱前进,而女子孩童全部留在望平堡,一待出了渤海地境,立刻释放这些老弱。当时的人对于父母看的很重,阎年自然不会乞活有什么胆量在这个上面玩弄把戏,而女子孩子,对于阎年自己来说,不是很看重,自然也不会认为乞活看的很重。而五千老弱既能让乞活投鼠忌器,又能够让手中有半数兵可用。
一等达成协议,一万鲜卑人立刻整军出发。五千乞活老弱被钢刀架在脖子之上充当着鲜卑人的护盾。张庆看着被质在前面的乞活,只好携带骑兵以及援军无奈的在后面跟随。一时间,渤海境内的战争就这样奇怪的暂停了。阎年此刻并不知道张定昏迷的消息,不敢取道渤海以北,他恐惧若是遇到张定,这些乞活将不顾自身的死命攻击。于是从望平堡出发,取道渤海以南,急速向着西方退却。
渤海北,乔家坞内一片愁云惨淡,不管是乔家坞内自身的大夫,还是想来以巫医救人的五斗米道祭酒张道诚,此刻对于躺在病榻上的张定,一筹莫展。大军的大小事物,暂时由段匹磾、张道诚以及乞活的此次随军前来的统领田城、程方、王中平、于英协商负责。乞活统领封锁了张定病倒的事情,商量是否快马马已经南下寻赵封北上。
此刻,在五斗米道的军营之中,两个人正在密会。五斗米道大祭酒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庆幸,而段匹磾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悲伤。
“段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渤海时rì尚短,根基甚浅。乞活属下张庆,王中平等,多在段公处为兵卒。此刻张定昏迷,若是一有万一,到时乞活群龙无首,段公难道坐视赵封孺子小儿掌控乞活不成。段公为幽州刺史,只需稍做拉拢,乞活即可土崩瓦解。”
赵封与张定不同,作为坚定的儒生的赵封,必然会与五斗米道的利益产生巨大的分歧。不说原来张定答应的事情,能否实现的问题。乞活军两天内连续破石生三万大军,让五斗米道大祭酒怀疑若是赵封掌权,乐陵恐怕真的要匍匐在渤海的脚下。如今之计,便是张定一有万一,在渤海众人之中,推举齐单为主,若是齐单不允,则推举渤海豪强程方为主。两人皆为附近豪强,程方更是曾对五斗米道信奉有加。以段匹磾的号召力,以及五斗米道的号召力,张道诚认为此事应该易如反掌。
段匹磾摇了摇头,他对张庆、王中平等人的影响有多深,根本无从估计。他也不看好张道陵的影响。若是五斗米道势力强劲,岂能让张定从容在渤海宣扬新道。想了一下说道:“赵封想来在渤海仅次于张定,如今张定交托也顺理成章。若是我以幽州刺史相压,恐怕只能激起反弹。若是张定万一,赵封初掌乞活,也不会枉改张定之策略,我等坐观其成便好。”
“大人不想回到幽州了吗?大人来渤海,不就是借其军而复段氏之势。若是坐观其变,大人只怕会空手而回。”
“哼~哼”段匹磾拂袖而起,向着门口走去,在门口处冷哼两声说道:“大祭酒还是关心自己的乐陵才好。若是张定一死,消息传开,石生必然再次前来。若是你将渤海搞的一团混乱,只怕五斗米道的乐陵也难得保全。大祭酒还是让道尊庇佑张定无事才好。”
他走出帐篷,向着张定居住的地方走去,帐篷边的几个五斗米道士卒的谈话,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静静的站在哪里,倾听乐陵士卒的谈话。
“听闻渤海张公昨rì借天火烧杀羯胡,今rì便病倒了。莫不是道尊因为张公滥用法术而受到道尊惩罚?”一个士卒轻声的向同伴问道。
“是向道尊禀告渤海战况而已,不用惊惶。”一个同伴回答到。
“胡说什么,什长不是曾说,张定妄立新道,惹闹道尊,才如此的吗?”他们的同伴用正式的官方口吻纠正着两个人的错误观念。
“若是枉立新道,道尊为何等到今rì,何况张公此前还使天火诛胡呢?”另外一个士卒,显然不同意官方的消息,声援第一个士卒。周围的士卒连声称是。
官方信息维护者看着他的同伴,厉声说道:“天火诛胡,乃我乐陵大祭酒所为,你等竟妄信张定这个左道之人,若是大祭酒得知,可知是何处罚?”
“大祭酒又能如何?张公道尊所降之人,非比寻常。”一个士卒愤声说道。“天火诛胡之时间,我便在张公身边。天火诛胡怎么能是大祭酒所为?”
“那么大祭酒身在何处?”众人问道,“莫非你哄骗于我等?”
这个士卒脸sè一红,纳纳不言。众人鄙夷了一声。士卒看到众人以为他在说谎,心中一急作sè道:“我本不想说。当时大祭酒惊惶失措,却被张公一把抓起扔到了车上。”
众人听到他说出此等话来,一阵呵斥。随即声音变得愈发的小了,段匹磾努力去听,隐约听到几个士卒问题为何到了中军的事情。忽而话语又转移到了张定军中的女兵身上,他不再细听,心中惊骇。五斗米道大祭酒处心积虑之下,竟然让张定昏迷的事情流传出来。可笑的是,他一心算计张定,却不知道张定的威名跟随着战绩以及新道的传播,竟然连乐陵军队之中也出现了拥护者。他若有所思的继续走着,心中忽然涌出一个热切的念头,他犹豫了一会,掉头向着收拢的鲜卑投降士卒的地方走去。
雨中的黄昏来的仿佛比往常要早一些。统领们小心的避开张定休息的地方,商量着乞活的情况。在五斗米道有心的放出消息的情况下,身在乔家坞内的乞活们立刻得知道了张定昏迷的消息。在劝退了一众要探望张定的校尉之后,并且在于英建议下,统领们以张定正在将渤海战事情禀报道尊不得打扰的理由,将乞活军汹汹之情绪暂时压制。但是他们明白,渤海乞活的完全,完全系与一人。
此刻在乔教坞内的统领当中,田城因为跟随张定甚久,在于英以及一众校尉的拥护以及在程方的自退退避之下,暂时领导着这一支伤病满营的大军。几个统领站在一起,气愤凝重。暂时统领众人的田城看着一众人的脸sè,脸sè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将军不过是困乏了,休息几天就会没事。赵仲廉主持乐陵援军之事,不能分身前来。我等做等将军清醒便是。程君,石生大军是否已经退走武邑?”
“已经退往武邑,只是...”程方脸sè难看,仿佛想起了一件大事不从做。
“只是什么?”
“我等好像忘记了通知河间豪强联军,石生退往武邑之事。石生此刻不堪一击,若是半路邀击,那么此次便是我等大胜。但若河间众人一无所知,石生只需稍微修整,便可令河间联军做鸟兽散!”
众人一阵大惊,呼声中,一队信使冲了出去。过了一会,才有人发现混乱之中竟然没有让信使带任何信物。在一阵阵杂乱的喊叫声中,只好又派了一队信使追上上去。
一阵忙乱之后,田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平息着呼吸,他四下转动着头颅,最终直直的看着于英问道:“我听武眉曾说,五斗米道曾散步谣言,于英,是否如此?”
于英抓了一下头,有些困惑,当天张定受伤之时,武眉第一时间便给出了张定需禀道尊的借口。其后又自告奋勇去派了女兵队前方乐陵五斗米道中使用美人计散布消息。他总是觉得,这个有些狐媚的女人,本来不应该对将军这么好才是,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有着杀父之抽的武眉,为何帮助张定。他摇摇头,将这些奇怪的念头驱逐出去。看到田城问道,有气无力的回答了一句。
“如此,全军暂且在乔家坞内修整。”田城语气严厉,他看了所有人一眼,看到没有人反驳便接着说道:“南边依然有羯胡万人,赵副将不可速来。我等只能静等将军好转......”
“若是万一......”于英打断了田城的话,看到众人看着他,声音越来越小,逐渐不可闻。
田城面sè一僵,忽然一脚向于英踢去,声音中带着哭腔骂道:“你这混蛋,竟然说出这等话语。没有将军,你早做两脚羊了。”
于英不躲不闪,硬捱了田城一脚,凄声说道:“我...我只是说万一。”
“没有万一,绝对不会有万一。”田城带着哭声吼到。在吼声中,一个弱不可闻的声音参杂其中:“赵仲廉何德何能,竟然试图接替将军之位。”
身边的程方身体一僵,随即脸sè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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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恶浪未尽,拍打长堤(3)
第三节
“你们吵到将军了。”一个女兵推门进来,看到吵闹的是一众统领,脸sè一红说道:“见过众位统领,还请众位统领莫要高声说话,省得吵闹了将军。”
“将军醒了?”于英与田城快步冲了上去,巨大的喜悦瞬间充满了众人的心里。田城借着身强力壮,将于英撞开,一把抓起女兵的肩膀,摇晃着问道:“将军可是醒过来了。”
女兵被他摇的说不出话来,等程方上前将田城拉开,这才说道:“方...方才醒了,但此刻又睡了过去。你们轻声说话,莫要打搅将军。”
“哈~呵”田城怪笑一声,紧接着自觉的改成轻笑。急速的变化让他样子古怪,但此刻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的众人显然没有心情嘲笑他。
“我们还请赵封北上吗?”不知谁问了一句。
“将军醒了,请他赵仲廉做些什么?”
程方眯着眼睛,在几人中细细打量,仿佛在寻找自言自语之人。
张定走在一条黑暗无声的道路之上,尽头仿佛有着一丝亮光。他走的累了,便孤独一个人坐在角落,不知所措。四处都是影影绰绰的影子,影子之中,他分明看到了当rì替他而死的老人,也看到了那些挣扎咆哮的女子。他们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眼睛之中却充满了疑惑。
“将军,你不在渤海,到这里来做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努力的分辨着眼前的身影,仿佛是程望。
“我...我有些累了,便想休息一下。”他就坐在这一片虚无之中,神sè疲惫,对这程望说道。
“累了?累了就能到这里来吗?”程望一把抓住他,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怒声喝道:“你是道尊所降的真人,岂能随便推却。你看看四周,那一个不是因你而死。你再看看渤海,那一个不是等你而活,你这么过来,对得起他们吗?”
“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是飞机失事将我掉落到这里的,我,我只想好好的活着。”张定此刻没有了再渤海千军万马指挥若定的气度,如同一个普通青年一般,手足无措。他希望程望能够理解他,能够让他休息一番。置身于这种惨绝人寰的杀戮之中,让他一个普通青年如何承受。
“你怎能是俗人,道尊的降世真人怎能是俗人。”程望一把抓起张定,向着周边的其他影子喊道:“此人云将军如他一般,是一个普通人,你们相信吗?”
“不!若是将军如同他一般懦弱,我岂能替将军而死。”一个老者走过来,看样子是当rì为张定挡了一刀的那个老者。他看了看张定,奇怪到:“怎么长的这么象将军?”
几个孩子跑了过来,看了一眼,也轻声的咦道:“长的好象英雄啊,不过英雄怎么能够这样呢。啊,哈哈,我去告诉父亲,有人冒充将军,让他把你赶走。”
张定看连小孩子都看他不起,勃然大怒,喊道:“冒充,张定有什么好冒充的,论文无文,论武无武,谁会冒充张定?”
“呵呵,羞闹成怒了。将军文武不全又怎么样。他有一颗不肯退缩的英雄之心。”老者又转了过来,仔细看了一眼张定,眼睛突然直直的盯着张定肩膀的伤口之处,悲声说道:“你是将军?将军...将军,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难道你...你...”老者放声大哭,哭声将周围的影子都吸引了过来。一时间四周都是悲凄之声。
“这里是什么地方?”在一片悲凄之中,张定满是疑惑,只好向旁边冷眼看着一切的程望问道。
“这里是英灵殿。”
“英灵殿,怎么这么黑啊,我来仔细看看。”说着,他就要站起来,却被旁边大哭的老者一把抓住,老者兴奋的喊道“你说什么?这里黑?”老者破啼为笑,不顾脸上还满是泪水一把将张定拉了起来,向着另外一侧走了过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以后莫要再来了。等你破了羯胡之后,自然会和我们团聚。”
“放开我,让我休息一下。”张定死命的挣扎着,想从老者的手中挣扎出来休息一下。
老者开张定,指着张定说道:“当rì这么多人为你白死了吗?还不给我下去!程望,帮忙!”
张定感觉被一群人架了起来,接着便是在人群簇拥着向着一个黑洞洞的出口走了过去,一阵眩晕。他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如同被绑了千金的重量一般,不能动弹。眼皮沉重的如同被压上了一块大石。他努力的动了动手指,紧接着便听到了一声又哭又笑的尖叫。
“将军醒了。”
乔家坞的乞活,仿佛一瞬间又恢复了生机,连带着五斗米道的援军也仿佛被感染了。段匹磾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松而笑,而后营的五斗米道大祭酒则微微的在叹息了一声。
渤海南。赵封带着乐陵援军在接到张庆的信件之后,急速向着渤海赶来。在阎年突袭望平堡的第二天中午时分,终于遇到了阎年的的鲜卑赵兵。两万乐陵队伍将一万鲜卑人团团围住。鲜卑人高声音恐吓,对于乐陵的五斗米道的军兵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阎年试图用杀掉一批老人的方式来恐吓赵封退兵,但是在前后两万五千人的虎视耽耽之下,不敢动作。
赵封只送来一条消息,若想平安离开,立刻放开老人,留下兵甲,徒身离开。乞活军可以距离他们二十里远。一出渤海地境,若有停留,立刻毫不留情的攻击。
“乞活只与羯胡为敌,而与鲜卑为友。辽西公以及少大人皆在渤海,若是有心归降者,立刻携带渤海乞活前来归降。鲜卑人重归辽西,不必为给羯胡充做肉盾。”
赵封派出的轻骑兵沿着阎年的队伍呼啸叫嚷,被阎年恐吓的鲜卑人将信将疑,不断的试图询问渤海的是否真的不杀他们。
“是那个辽西公?”段部分裂之后,辽西公也分别好几个人分别带在自己的头上。段部的士卒,显然想要弄清楚到底是谁,身在渤海。
“辽西公段匹磾与段部少大人段文鸯皆在渤海,我渤海已经允诺与段部结兄弟之好,共挡石羯。”
轻骑兵呼啸着,将乞活的承诺趁机传送道了这一万军的各个地方。阎年与羯胡士卒竭力的劝阻鲜卑人众这是乞活的yīn谋,但是鲜卑士卒显然对乞活宽恕他们,以及让他们重归段部报有强烈的兴趣。虽然此刻还没有逃走投降,但是他们只不过是在等段匹磾以及段文鸯现身出来,来证实乞活说的话的真假。
“大人,这如何是好?不如杀了那些乞活,而后冲出包围?”阎年身边的羯胡卫队纷纷嚷嚷,乞活明显对羯胡是不肯收降,与其等死,不如鱼死网破。
“那些鲜卑人已经不和我们一心,若是屠杀乞活,只怕那些鲜卑人不肯答应。”阎年这个时候,脑子全部开动起来,他衡量再三,觉得还需要自己走出去,与赵封对话,让赵封保证自己能够走出渤海。至于这些兵器甲衣如何,只要出去,那些豪强不好不是乖乖的奉献上来。
“让赵封出来,我等放开人质,如何保证我等平安走出渤海?”
“渤海乞活自然不会毁坏承诺,若将我等家眷平安放出,我便坐看你等离开,不发一兵一卒。如若不然,乞活定当血洗阎家阖族,以报今rì杀我亲人之痛!”
赵封自然不会与他这么多废话。如今阎年已经成为笼中之狼,若是不肯放开人质,那么等待段文鸯前来,鲜卑士卒倒戈,那么就会取得他的人头。这个习惯杀族人同族来实现自己理想的人,忽然感觉到乞活身上那一阵阵凛冽的复仇之意,踌躇再三,咬牙说道:“好,我相信你。人说渤海乞活之中,赵封正直胜过张定一筹,我今rì且信你之言。我以兵甲人质,换你二千战马。离开渤海之后,我自当远离渤海,复不为敌。若是还不允诺,必然鱼死网破!”
赵封对这个死不忘记挑拨的jiān贼冷哼一声。一阵阵号令传下,在乞活的忐忑不安中乐陵军队将鲜卑人团团围了起来。不一时,五十匹战马便被牵了过来,接着便是赵封只有保证阎年离开的五十匹战马,若是不允,那么便如此僵持下去的消息。
思虑再三,看着身边的心中不安的羯胡以及人心不稳的鲜卑众,阎年恶狠狠的试图看到乞活中的那个人影,旋即便点头允诺,喊声尖叫:“段文鸯未来,乞活怎不复仇?”
鲜卑士卒一阵阵sāo动。长期跟随羯胡屠杀晋人的历史,让他们内心十分恐惧晋人的报复。一个人跟着阎年走了过去,然后是十个,然后是一百个,终于所有的鲜卑人众都跟着阎年向前走去。通过了赵封让开的缝隙之后,阎年如约将人质放了出来,不一时地上堆慢了甲衣。阎年带着一众鲜卑人,向着渤海境外迅速逃去。
“为何禁止追击?”张庆勒住战马,语气微带着恼怒,身边的一众骑士皆看着赵封,眼睛中能够喷出火来。
赵封摇头解释道:“君子重诺,我既已代渤海允诺,自不能轻易违背诺言,姑且让他多活一段时间。你且先行一步,一出渤海地境,立刻散布羯胡大败的消息,让羯胡控制下的坞堡不能接济这一伙流寇。我随后赶来。然,你方才说将军大胜石生,战况到底如何?”
“战况如何?自然石生大败,此时约莫已逃回武邑。但是将军却受了一些轻伤。”张庆轻描淡写的说道。张庆是从武邑外没有进城就直接赶到望平堡的,因此并不知道张定的高烧一直持续了一天时间,而且乞活众军人心惶惶的事情。他以自己的受伤来衡量张定的伤,确实只是轻伤。
“如此也好,我还怕乐陵军不堪用呢。如今石生一退,这些小鱼小虾,正好让这些乐陵军一展威风。顺便将濒临我渤海的大小坞堡尽数收服,以为我渤海屏障,免得再次为阎年之流所趁。”
张庆带着骑兵,远远的绕过前面奔散的赵兵,直向于渤海毗邻的地方奔驰而去。而赵封带着两万乐陵军队,远远的跟在鲜卑人的后面。石生大败之后,必然龟缩在武邑,渤海正好利用这个时机扩大控制区域。河间与乐陵先期攻打,然后等张定修整之后,完全击破武邑指rì可待。到时候,恐怕幽州以及冀东,都将不在羯胡的控制之下。一想到这里,他热血彭湃。
他却不知,此刻的武邑,冯良与一众河间豪强联军,正在面临抉择。
有汉522年十月15rì,羯胡阎年领鲜卑众破望平堡,大戮乞活之民。后遇张庆,赵封。阎年以乞活众为质夺路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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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定伤口发炎只是小病,暂时不会影响什么。只是暴露一下乞活内部并不是想象中的铁板一块。大家都只不过是维系在张定这个人身上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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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章 四战之地,烽火狼烟(1)
二十一章 四战之地,烽火狼烟
第一节
米酒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大帐之中,暖暖的让人忘记了迷朦秋雨的寒冷。一众河间豪强此刻正在欢饮,冯良陪坐在一侧,算计着此战的得失。河间联军顿兵武邑城下,让不知道渤海战况的他心急如焚。消息已经送了过来,石生以四万五千步骑分两路攻击渤海,张定北上出城应敌。那么此刻的冯良,按照计划,则应该带领着这些心思不一的豪强强攻只有数千人把守的武邑,切断石生的后路,将石生困死在武邑渤海之间的土地上。等待乐陵援军到来之后,合军一击,则石生的鲜卑羯胡混合联军,则做鸟兽散。
冷眼看着正在饮酒作乐的众人,心中不自然的升起了一股厌恶之情。几杯米酒下肚,脑子一阵发热,空空的酒爵敲打者面前的矮几,高声唱到:“我有怀中宝,酒美女子俏,无rì不清谈,江左烟花好。”
一声既出,营帐内众人面面相觑,豪强们送到嘴边的米酒也停了下来,冯良眼光扫视了众人一眼。不顾他们他们脸上的恼羞高声接着唱到:
“我有怀中宝,
酒美女子俏,
无rì不清谈,
江左烟花好。
便是兵戈地,
秋雨也逍遥,
营帐谈笑声,
忘却羯胡刀。
......”
“够了!”一个豪强猛然将手中的酒杯砸了过来,冯良侧头闪开,目光冷冷的与那人对视。这首短歌,粗鄙难听,但是是人都能够听出来,里边饱含着讥讽之意。另外一个豪强面sè难堪的说道:“唉!乐平,你我河间乡里(同乡,乡亲的含意。里,相当于现在村一样,是一个自治单位。)。当知我等非不顾盟约之情而逡巡不前。万一张定在渤海败于石生,石生兵势滔滔,攻下武邑也不济用。等到渤海战况传来,我等即刻攻击武邑。”
“哼,那么刘君便枯坐等待将军消息不成。武邑之战,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刻城中只有不到五千羯胡,其余为鲜卑人众,我军只需散布石生战败消息,呼啸而攻。武邑城小,即可一攻而下。若是等待石生撤回武邑,那么我等便身在险地。难道等到羯胡来屠杀不成。”
“这......”方才劝说冯良的中年汉子刘成一阵语塞。此刻他统领河间联军,见到冯良驳了他的面子,胡须一阵乱抖,猛然站起身来,说道“冯良,我敬你乃渤海使者,且为河间乡里,这才容让于你。此刻河间众军归我统领,我自当为众人负责。石生近伍万大军攻入渤海,岂能轻易退回,不知张定是否被围而等待我等行援赵之计。我等方到武邑城下,整军两天却被你说得如此严重,难道张定已经败退了不成?”
“哈哈,”冯良高声笑道:“乐陵两万援军早已至渤海,何须舍近求远。围攻武邑,乃断石生后路,难道诸位想在河间逍遥之时,石生却在身侧厉兵秣马。当rì将军来信,我想诸位也曾看过,是真是假,难道不能分辨?”
“哼,谁知汝等是否合谋诓骗我等。还请乐平如实说来,渤海是否已经败退,也好让我等众人早做准备。”刘成越发肯定自己的怀疑是真的。张定来信来说明石生动用四万五千步骑,分两路攻击渤海。张定对峙的一方便有三万五千步骑。而在五斗米道还没有来的情况下,凭借渤海的些许人马,若没有坚守在某处,只怕此刻早已经败退了。
“在将军来信之前,将军已经大胜羯胡骑兵的袭击。若是.....”
门外一阵嘈杂声打断了冯良的话。一个校尉从雨中冲入大帐,浑身颤栗着,口中哆嗦着说道:“渤海...渤海方向...发现两万羯胡,正向武邑赶来。大约明天遇会到武邑,我军正在其前进路线之上!”
“什么?张定败亡了?”河间众人惊叫道,一时间人人面上无sè。
“什么?石生败退了?”冯良也同一时间惊叫了起来,却面带喜sè。张定不可能这么快败亡,他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信心。
“他们今天夜里在哪里下营?”冯良大喜着问道。
旁边的刘成哼了一声,走了过来,怒声问冯良到:“你想如何?雨中伏击石生。张定生死不知,此乃我等自保之时。我等应该迅速撤回渤海,免得为敌人多乘。”
看到刘成顺嘴胡说,冯良一手拔出长剑递了过去,身边众人连忙阻挡。他斜看了吓的有些面无人sè的刘成一眼,向因为寒冷而颤栗的校尉问道:“羯胡是否狼狈异常,丢盔弃甲,旗帜残破不全?”
“我...我...”校尉迟疑着不肯回答。
“到底什么情景?难道你谎报军情不成?”一把剑从旁边伸了过来,放到校尉的脖子上。却是一个河间豪强看校尉吞吞吐吐,起了疑心。
这个校尉只是远远的看到羯胡便回来报告,不要说羯胡的军容如何,即便是人数,也不过是大体估算出来的。如今在一再追问之下,一咬牙撒谎道:“羯胡军容整齐,仿佛是又备而来。还有数千从渤海掳来的壮丁同行。”
“是否有乞活的俘虏?”
校尉摇头,众人松了一口气。
营帐内众人争吵了起来,有同意刘成的观点认同张定败亡的,也有认为羯胡是因为接到河间联军出现在武邑城下而回军的。更有的认为石生接到襄国的命令而撤退的。一时间口水齐飞。虽然冯良坚持认为石生的大军攻击失败才撤回武邑,但显然他一个人无法决定整个联军的去向。在一阵阵的争吵声中,河间联军决定在情况不明之下先后退几里观察石生再作出决定。
在河间联军的退后十里扎营的忙乱之中,石生在雨中看着面前简陋的坞堡。身在他身边的石豪,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正在有些紧张的看着石生。等待着石生的命令。
“立刻教开坞堡之门,若是不从,大军攻拔坞堡,坞内鸡犬不留!”
“将军,如今......”石豪哆嗦着,若是被这一群豪强看出大军败北,那么估计没有机会生还了。
“哼,无胆之辈!”石生的马鞭**的抽打在石豪的背上,骂道:“自你信了浮屠教之后,便是如此。这次若不是你全军崩溃,张定岂能寻到我军踪迹,致使我军大败。如今唯有一次机会,便是充做事急而归武邑,叫开坞堡大门。补充粮草兵甲,充实壮丁,然后再回武邑。”看着石豪有些发青的面孔,笑道:“这些晋人豪强,皆是鼠目寸光之人。你只当自己事急而归武邑便可无事。叫门去吧。”
“事急回武邑,事急回武邑......”石豪心中默念了几遍,而后便向下吩咐去。数千兵甲齐全的羯胡立刻脱离了停在原地的败军,向着坞堡走了过去。羯胡骑兵直冲坞堡之下,在高声喝骂声中,坞堡大门缓缓打开。羯胡一声欢呼,向着大门冲了进去。
豪强坞堡内瞬时成了羯胡施暴的地方,战败的羯胡肆意的将乞活军施加给他们的痛苦转移到顺从的奴隶身上。女子的惨叫声以及男子不甘的怒吼声此起彼伏,但最终归于沉寂。
石生坐在豪强的大堂之上,怀中恣玩着豪强的侍妾,惬意的看着豪强为了免除自己妻女受辱而毕恭毕敬的侍奉。他扬手让他下去,看着一众发泄着失败感以及挫折感的手下。感叹着若是张定被击败,那该有多好!
“报!前方的晋军已经后退了十里,让开前方道路。”
“好!好!”石生连说两声好字。有人想要保全自身就好,最怕的就是那些不知保全自身而奋勇作战的人,即使战胜,也要大伤元气。张定因为年轻而不知保全自己,因此击败石曾与自己。祖逖因为要归乡而不知保全自己,因而据有了河南。这些河间人,被羯人残杀的只想保全自身,无死拼之心却妄图胜利,正好是送上一道大菜。想到此处,哈哈大笑。
张定从昏睡中醒了过来,他浑身疼痛。身边照顾他的女兵看到他醒了过来,唧唧匝匝的喊了起来。不一会武眉便走了进来,看到张定醒来,眉目眼角都向上弯起,随即又走了出去。不一会,便端着一个碗走到张定身边,将他扶起,静静的喂他吃粗糙难咽、但容易消化的小米粥。
张定吃着有些难咽的食物,心中将谷子强行想象成稻谷吞咽。不自主的想到了南北朝时期的著名的农业著作《齐民要术》上来。如果有这一本书在,小麦恐怕能够极大的提高产量,从而摆脱小麦难以高产的困局。虽然小麦在中国已经出现了数千年,但是由于中国北方多旱地,小麦的产量一直不如耐旱的谷子,所以很多地方的粮食都以谷子为主(1)。即便在沿海的渤海,因为处于乱世,不太需要人管理且容易耕种的谷子也同样大行其道。不过这个念头并没有在他脑子之中存想很久,门外的吵闹声便将他的思绪从农业发展之中拉了出来。几个粗豪的声音,听声音是田城他们几人。此刻几个人正在与外面守门的亲兵发生争吵,争吵的内容,就是张定是否已经能够理事。
“武眉,让他们进来。”自从张定受伤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武眉竟然接管了张定的亲卫。虽然张定出于安全上的理由,一直避免这样做,但是显然此刻他没有什么心情来理会这些。武眉应了一声,放下小碗走了出去。不一会,田城等人yīn沉着脸走了进来。
“战事情如何?”
“石生已退出渤海,全军暂在修整,但......”田城看到正在假寐的张定,yù言又止。
张定抬头看着几个人的yīn晴不定的脸sè,惊讶的问道:“怎么了?”
“哼,便是这些鲜卑投卒,当rì随羯胡在...在...在渤海以北烧杀抢掠,今天有一些士卒按耐不住,杀了鲜卑降卒报复,却不想段匹磾指责我军滥杀无辜?”看到众人沉默,一向嘴快的于英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说到气愤处一脚跺在地上,张定都感觉到床摇晃了一下,于英气愤的说道:“这些鲜卑降卒在渤海、河间烧杀掳掠,是真的无辜么?”
张定微微一惊,问道:“段公人呢?”
“走了。”
注释
(1)谷子耐旱、需耕作时间较少,因此在乱世之中大行其道。作为中国古老的粮食之一,为华夏民族的生存繁衍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只是味道相当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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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写快。过年的时候有一天喝酒之后,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字。后来一看,情节也好,文字也好,全部都要重新写过。
呵呵,,,,
二十一章 四战之地,烽火狼烟(2)
第二节
“走了?”张定惊讶到,忽然看到眼前众人的模样,立刻明白这些人恐怕下令纵容屠杀鲜卑人来偿命。猛然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于英的衣襟,厉声喝问:“你等置我将令不顾,是何道理。如今还不派人去追,追上之后请段公回来,便说我张定亲自向他道歉。”
“将...军,段公到五斗米后营去了。可...是...”于英不敢挣扎,结结巴巴的问道:“那些鲜卑人烧杀...抢掠,我们何必迁就于他!”
张定一把将于英推的甩了出去,自己因为用力过猛,而牵动了伤口。看到一众人还站在原地不动,骂道:“难道将令也不肯听从了么?”
于英看着张定,眼睛之中仿佛有一层雾气溢出,强抑了半天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将军之令,我不能不从,但从此我这个统领便不作了。他段匹磾可无视我乞活亲属而不去说降,我等何必助他恢复鲜卑之力?”
“什么?乞活亲属?渤海难道有变?你们为何不告知我?”
众人立刻跪了下去,于英眼中的雾气终于变成泪水,呜咽到:“阎年领鲜卑附众屠了望平堡,携我等父母家人而逃。后张庆送信前来请段公南下说降那些鲜卑士卒,段公因为我等屠戮鲜卑降卒而躲避至后营。我等便去寻他,不想他却避而不见。”
张定一阵唏嘘,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当下房间内一阵沉默。一个声音突然在众人耳边炸开,张定猛然一惊。
“还有什么好说的,狄夷无信,不可信赖。凡持兵戈进中原者皆应斩杀!”
“这是谁说的?”张定猛然吼起来。
“我!”却是一直以来张定亲近为手足的田城。他也有亲人身在望平堡,此刻生死不知,被众人说得心中火起,猛然回口答话。张定猛然之间想到了冉闵的“内外六夷敢称兵仗者皆斩”的话来。一阵冷水泼下,浑身冰冷。
当是时,羯胡、匈奴在中原的残酷屠杀以及鲜卑、羌氐的常年的掳掠,已经让无论何处的中原人产生了所有身在中原的外族人,难以产生好感。即使有段匹磾这样的鲜卑人存在,但是依然难以改变对于鲜卑整体的观感。这些身在最底层,感受到狄夷最为残酷暴虐的民众,是绝对不会相信什么华夷一家什么的狗屁理论。譬如,数十年后的冉闵屠胡,便是其中最为猛烈的报复。对于鲜卑他也犹豫异常,一方面是利用鲜卑牵制羯胡,免得羯胡全心全力对于冀东,另一方面却要防范鲜卑坐大。如今面对被阎年领鲜卑人屠杀望平堡激起的复仇之心,一时间在两难之间难以抉择。
他低头斟酌间,便听到程方说道:“田统领此话确切,我乃渤海豪强,何以破家跟随将军,无非不受羯胡鲜卑欺压而已。为将军父子皆身死也无所怨。但鲜卑附属羯胡,在我渤海大肆屠杀,将军岂能放任他们如此离去。那么将来渤海谁信将军能保护我等。”程方加重语气说道:“将军深思,段匹磾无根之人,若一味姑息鲜卑则失却晋人之心。”
张定听着身边激昂的话语,他艰难的摸着自己有些发热的额头,炎症带来的发热兵没有完全消退,斟酌一会,方才缓慢的说道:“羯胡势大,你等只想一时痛快,可曾想到来rì之事情。凡持兵戈进中原者皆应斩杀!好志向,但如今羯胡在中原不但持兵戈,还大掳仕女。匈奴在长安,不但没有被杀,却四处讨杀我等晋人。你等有何办法?我知你等心思粗矿,断然想不出方才那番话来,快快说出是谁对你们说出方才那一番话来?”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田城才沉声说道:“是王平王公!”
“那个王平?”
“便是当rì护送刘并州子嗣的王翁王平。”
“他不是在望平堡么?他突围而出了?”
“罢了,你等立刻寻段匹磾回来。暂且弹压复仇之事,段公处我自会解释。”张定一阵疲乏,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现在,“你等暂且退下吧。请王翁来见我,我有事要找他商谈。”
王平走进房间的时候,武眉正在擦拭着张定额头上的汗珠。王平当rì带着刘源从乱军之中逃出,便夺马回渤海,稍做休息便北上乔家坞寻找张定。见到田城之后,得知张定昏迷便留了下来。此刻见到张定虽躺在病榻之上,但神sè已经好转,面sè一喜!
“王公,你暂且回渤海,不几rì我便觅船送公前往江左。渤海是非之地,王公还是勿再散布狄夷非亲之言。”
老者微微一笑,说道:“渤海大有可为。此刻让我再走,却是已经不能。狄夷非亲非我之言,而是事实。将军若是不信,或可到望平堡一观,看看望平堡死伤枕籍的战场,或许能够明了。”
“狄夷纵然非亲,但也非是人人皆敌,何况,如先生所言,华夏之人便人人可亲了?”
“那是自然!”
“那么张宾(2)、阎年之流,也人人可亲?”
“这......”
“我知你痛恨段氏,”张定死死的看着老者,语中咄咄逼人,“但你知刘并州为何拉拢胡人?我晋土之上,五胡横行,若是胡人凝聚为一,河北之事情是否还有可为?幸而羯胡残暴,鲜卑野心勃勃,羌氐等族也各自打算,方有我等取胜之机。若是口口声声不离‘凡持兵戈进中原者皆应斩杀’,鲜卑羌氐则为我死敌,我等纵然百战身死,对河北大局又有何益!”
“这......”老者的汗水直流下来,他看着这个躺在病床之上的年轻人,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敬重。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听到张定以各种各样的条件诱使乐陵渤海河间结盟,然后又妄图借重段氏鲜卑之势。在他心中,张定此人已经与为了野心而试图让石勒尊奉自己为帝的王浚一般,是一个野心勃勃,却没有相应手段的蠢人。此刻听到张定如此一说,方才觉得自己的冒失之处。但他自然不会在一个后生面前认错,强自辩解道:“若是将军到了望平堡,自然便不会如此说了。”
“王公年长,当记昔rì匈奴沉洛阳五万人于河之事。也当记得羯胡残杀河北,河北无不流落之事。鲜卑纵然残暴,但当今之大敌,乃为羯胡、匈奴.....”
外面的吵杂声打断了张定的话,亲兵通报说段匹磾求见。王平眼中仇恨一闪而过,便想转身离开。张定从床上坐起,一把抓住王平说道:“王公既然来了,或可在帐后稍等,切莫声张,看看段匹磾其人到底是否可信。”
段匹磾面带怒sè走了进来,怒sè后面还隐藏着他的后悔。在五斗米道的营帐之中反覆想着张定会如何看待他不救乞活亲属之事。张道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是两人目的不一,说了半天,也不曾拿到一个两人皆认为合适的计策。直到田城再次亲自去请,段匹磾听到张定完全清醒,在忐忑中就此别过。
张定挣扎着试图从场上爬起来,段匹磾快走几步将他按住挣扎了两下,向段匹磾赔罪道:“张定驭下不严,致使鲜卑降卒多有损伤,还望段公宽恕。”
看着张定大病未愈的情形,段匹磾微微动容,随即又平静了下来,口中答道:“方才情急之下,得罪了诸位统领。平之是否有事需段某相助,渤海鲜卑兄弟之盟,何必如此计较。”口中将兄弟之盟四字重重的念出,想来是提醒张定。看到张定一脸歉意,接着说道:“鲜卑众人受羯胡蒙蔽,因而在渤海铸成大错,还望平之莫要中了羯胡让亲朋相残之计。”
张定听到后面微微的一声冷哼,想来是躲在后面的王平的不屑。他面带歉意,语气诚恳的说道:“段公何须如此,羯胡之驱狼吞虎之计,张定自然了然。因而张定已经嘱咐众将将羯胡与鲜卑区别对待。不过那些降卒多染羯胡之xìng,桀骜不逊,残杀百姓。段公可有良方能使这些人亲近百姓,使我段氏华夏合而为一?”
“这......”段匹磾一阵迟疑。段氏分裂之后,内部不合导致部众如同墙头之草而随风倒伏。不要说能否让这些人亲近百姓,即便使让这些人死忠于他,不让当rìrì被石虎恐吓而散的情景再次发生,他也忐忑不安。迟疑了一会说道:“平之看似智珠在握,若是不嫌弃我段氏鲜卑人少力弱,我等自当与渤海同生共死。”
“段公言重,”张定从病榻上跳了起来,双手握着段匹磾的双手,兴奋的说道:“不如我等盟誓于道尊之前,苍天厚土之上,晓喻天下英雄,方能彰显段公英雄豪迈之气。从此以后,张定定然助段公恢复鲜卑。若是段公不弃,张定愿视段公犹如长兄,不离不弃!”
段匹磾看着张定有些年轻的面孔,心中一阵自嘲。自己同刘琨约为兄弟,同劭续约为兄弟,被石勒视为兄弟,每一次都有所图谋。今rì这个少年是否有着他一样的心思,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抵挡不住恢复段氏荣光的诱惑,拉着张定的手呵呵笑道:“我段匹磾能有平之这等少年英雄同生共死,岂能嫌弃。”
张定起身拜倒在地,段匹磾堪堪受了他一拜,这才将他扶了起来。动了两下,张定又有一些疲乏,他向段匹磾说声抱歉之后又在武眉的搀扶之下坐在床边,向段匹磾说道:“我本意是在这些降卒之中,挑选良善之人为段公亲军。但是仿佛段公仿佛收容所有鲜卑之人。若是段公不嫌张定年轻,能否听张定一言?”
注释(2)张宾,石勒谋主,晋末第一个大汉jiān,羯胡崛起的主要幕后策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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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遇到了一个坎,不知怎么将这一卷收尾了。
二十一章 四战之地,烽火狼烟(3)
第三节
“昔rì段部人马强横,晋人多有归附,为何却到了今rì这般田地?非可用之人不多,乃是因为昔rì段部人心不齐,鲜卑人众各有部落大人所领,得利则感恩各部大人,有损则归咎于辽西公。辽西公事事以鲜卑为先,而冷落所附晋人。因而变乱一起,则既无鲜卑可用,也无晋人可用。不败何待!
这些士卒,除了当rì段公失落在石生处的士卒之外,还有大半来自段末杯部下。亲戚家人皆在辽西。兄长若要夺回辽西之地以为修养之根,则不得不于段末杯争战。是时,段末杯只需以这些士卒家人为质,则兄长必然进退失据,重演昔rì亲晋公故去之事。因而这些鲜卑人众,带在身边,既不能增兄长之兵,却又损兄长之名,且还需rì夜提防其倒戈,恐怕是有害无益!”
张定看着段匹磾,段匹磾正静静的琢磨他的话。迟疑了半晌说道:“话虽有理,且平之想以这些弃卒安慰渤海人心我也理解,但终究同是鲜卑,心中却是不忍。”
“兄长误会了,安慰人心只需挑选一些罪大恶极者斩杀即可,岂能大肆屠戮。此战过后,乞活兵力大损,因而也急需补充,张定便想将部分士卒投入前锋营赎罪。兄长北上上,本部部众自然太少,因而我将强征有质在襄国的豪强兵丁随同。这些晋人,若是我用,也需旦夕防其倒戈,因而不如遣其助段公一臂之力。这些人与段末杯毫无瓜葛,将来段末杯也无以挑拨。”
“这......”段匹磾有心带走所有的鲜卑人,但是张定的态度看起来并不是容易改变。罢了,驱鲜卑攻羯胡,以晋人攻段末杯,也不是张定所创。若是攻破段末杯,那么鲜卑部族当全部为自己所用,这些朝秦暮楚的段末杯部众,没了什么要紧,何况带着这些人,如同张定所说一样,倒戈的风险无处不在。他犹豫了一会说道:“不知何时能够北上?”
“只等破了武邑,我便强征这些豪强兵丁,帮助兄长北上!”
“......”
张定与段匹磾细细的商量之下,六千多投降的士卒将在斩杀罪大恶极的人之后,段匹磾挑选出三千人的原部众,其余的士卒则被充入了前锋营赎罪。段匹磾这个时候才想起之前田城等人请他之事,再次问起张定,张定笑了一笑,说道:“赵仲廉在此刻当已到渤海,阎年不足畏!此刻阎年或许已经落荒而逃了”
“平之如此信任赵封?唉,”段匹磾轻叹了一声,低声说道:“不知文鸯到了哪里,若是赶上了或许能够收拢一些。”
......
“段匹磾此人如何?”张定端起一杯热茶,看着从帐后走出的王平问道。王平奇怪的看着张定,过了半晌这才说道:“段匹磾一心只想回到辽西,暂时不能如何。但是低声下气,反露其野心勃勃。只怕你妄图以势威逼,以亲笼络,却不能长久。不过让我惊奇的是,将军竟然有视段匹磾为长兄之语,甚是奇怪。”
“呵~呵。”张定吹了茶杯上的茶叶,示意武眉给王平也倒一杯,说道:“胡人向来不为年龄辈份所困,段匹磾虽好晋礼,但骨子里终究是鲜卑而非华夏。王公认为段氏会如同慕容一般野心勃勃?”
王平点点头,段氏先是与王浚联盟,而后在王浚野心显露之时又联盟刘并州,最后又听从江左之令而溢杀刘并州。所行之事仿佛都是以忠心著称,但是忠心之事并非完全以旨意为准,段氏作为,已经着了太多的痕迹。王平当然知道张定了解这些,他偏转话题,问道:“既然不放心,为何用豪强之军帮他恢复辽西?”
张定笑了笑,说道:“这些豪强,在襄国有质子。如今我破其坞堡,强行征兵,若是攻击羯胡,必然因羯胡杀其质子而怨恨于我,以后或有反覆。如今我征其兵丁北上,远其根基,消息不通,兵丁家人皆在我处,如何反叛?过些时rì,这些兵丁渐忘豪强之恩,听从我军之令,便可调回充做我军。至于恢复辽西之事,却不得不行。现在匈奴赵河东之地接连归顺石勒,若是再无牵制之人,石虎恐怕便会携大军前来,何况我们还要防备慕容。”
“哦?”
“首要之事,便是传令齐单,派五千人前来乔家坞,准备会攻武邑!”
冀东经历了这一段时间以来最为平静的一夜,公孙兰从睡梦中醒来。北面的具体战况在昨rì传入了渤海,乞活军大胜,伴随前来还有张定受伤以及望平堡被屠的消息一并传来。昨rì一天,她都是神sè紧张,唯恐张定有什么损伤。夜里到了无人之时,她一个人轻声哭泣,唯恐张定如同诸位兄长一样,一去永别。当将军的将令传来的时候,紧绷的神经终于一松,血液仿佛沿着四肢流了开来,懒洋洋的,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
“公孙统领。将军令你派选十位信奉道尊的士人前往乔家坞听令。”公孙兰的神情疲惫,传令兵奇怪的看着旁边的亲兵将她搀扶到一侧。
“他无事吧!”公孙兰紧张的问道。
“谁?将军?将军无事。传将军命令,令公孙兰迅速在流民中挑选信奉道尊的士子,并携渤海城内所有大夫前往乔家坞。”
公孙兰听到张定无事之后又是一阵阵的松懈,等她想起来张定还有命令的时候,这才惊愕的发现传令兵已经走了。她转过脸去,看着正在偷笑的亲兵问道:“方才有何命令传下?”
武邑城下,快马将张定渤海大胜的消息送了河间一众豪强的手中。昨rì还患得患失的众人此刻神采飞扬,策划着如何彻底击溃石生的这一股败军。一众人在冯良的营帐之内,兴奋的计算着击败石生之后的战果以及河间的局势,几个豪强甚至已经筹划着自封太守之事。冯良在众人的兴奋之中,连连苦笑。
中午十分,雨停的同时探马带回了石生的消息。夜宿坞堡的一众败兵仿佛还没有从渤海的打击之中恢复过来,神sè疲惫,惊惶异常的在泥泞的大地上缓慢的向前行进。就连遇到到河间的侦骑也恐惧异常。河间众位豪强在渤海大胜的刺激下迅速行动,在刘成的带领下向着石生迎了上去。
两军在雨中迎头相撞,被遏断了退路的羯胡一阵阵咆哮。没有多余的话语,惨叫声以及喝骂声随着鲜血流淌开来,一场惨烈的接触战瞬间爆发。侦骑眼中狼狈异常的羯胡此刻却骁勇异常,不多时,两千多人便冲垮了挡在前面的一个豪强队伍,直冲冯良与刘成所在的中军所在。刘成看着面前的羯胡,脸sè发白,忽然向着手下的士卒长声高喝:“杀了石生,黄金百两!”
黄金激发了士卒们的勇气,在一阵阵呼喝声中,刘成的侄子刘建带着一彪人马直接杀入羯胡从中。刘建一柄长枪上下翻飞,将羯胡死死的阻挡阵前。羯胡向前冲杀势力猛然一顿,随即便向后溃败而逃。
“给我杀,杀了石生,黄金百两!”刘建单手挚着长枪,高声呼喝。河间众军一声欢呼,沿着羯胡来路冲杀过去。羯胡败势不可收拾,欢呼一声,刘成随着冲锋的侄子刘建,带着万余人马一起向着下疯狂追去。
“收兵!立刻收兵!”冯良被马匹颠簸的话都不能顺畅,他追上一个正在向前追赶的小豪强,高声喊道:“立刻通知刘成收兵,这是石生诱敌之计!”
“你这儒生,又来捣乱。昨rì我等要退,你便要出击。如今如此大好形式,却要收兵。”小豪强用枪在冯良面前一晃,吓的冯良差点从马上跌落下来。等他喘息方定,大军已经走远,只留下了身边从渤海带来的一百亲兵。
“快!赶紧追上去,莫要中了石生埋伏。”
羯胡向着来路败退,一路上丢盔弃甲,狼狈异常,不时的有人跪倒投降。河间众人愈来愈兴奋,浑然忘记观察投降的赵兵服饰脸sè。虽然刘成得到了冯良的示jǐng,但是在嘲笑冯良胆小无用之后指挥大军疯狂的向前。追击了五里之地,在赵兵已经逐渐稀疏以及众人气喘吁吁之机,一支五千人的骑兵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为首的一人高比深目,面孔狰狞,眼光之中充盈着嗜血之气。
“石生~”刘成惊叫到,面sè灰白。
“呜~”羯胡的号角声猛然响起,四千余骑兵如同洪水一般倾泻而下。瞬间切入了跑了气喘吁吁已经毫无阵型可言的河间联军。士兵们奋力的挥动长矛与长刀,试图攻击骑在马上的羯胡。羯胡纵马踏践,一瞬间,河间士卒的身体便与大地不分彼此。后面的士兵恐惧看着前面的羯胡骑兵踏践着同袍的身体,一阵阵恐惧的喊声中,追击者与逃跑着瞬间转换,
“石生,快来受死!”刘建悲嚎一声,携着众人向着羯胡骑兵迎了上去。羯胡骑兵连声呼喝,瞬间将刘建身后的队伍切成数段,一队羯胡将刘建层层包围了起来。胡刀不断的从刘建的身边带着他的兄弟家人,亲朋好友。而石生的面孔已经遥不可及!
“杀了石生,千两黄金!”
一众河间人稍微振作士气,向前冲去。接着便被更多的羯胡包围。刘建将一个羯胡一枪挑在马下,一柄羯胡长刀从他一侧砍下,他已经不能再次闪避。双目圆睁,愤怒的看着杀他的羯胡。跟在他身后的叔叔刘成忽然纵马上前,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刘成用方才还恐惧颤抖的身躯挡住了砍向侄儿的胡刀,鲜血沿着马背滴在马上。刘建悲嚎一声,转身一矛将羯胡刺穿,纵马将正在摇晃着要掉下马去的叔父一把抱在怀中。
“回家,撤退。”刘成嘴唇颤抖着,抬起用捂着伤口的血手,指着渤海,艰难的说道:“若是...报复,投奔...张...张定...”
刘成的话音逐渐微弱不闻。刘建的脸上全是泪水,他一枪挑开一个想要偷袭的羯胡,轻声说道:“叔父,侄儿这就带你回家!”他调转马头,向着正在围绕在身边的亲朋好友,兄弟家人,高声大喝:“死战~归家!”
冯良在一百渤海亲兵的护卫下焦急的看着逐渐败退的河间联军以及被围困在羯胡之中的刘成叔侄。败兵从他们身旁掠过,无论身边的乞活士兵如何阻拦,也无法抵挡半分。冯良握着长剑的右手已经汗水淋漓,一声接着一声的高喝到:“救出刘成,美女黄金!”
败退的士兵们从他身旁掠过仓皇而逃,恍若未闻。
有汉522年十月中旬,张定段匹磾相约渤海段氏永为兄弟。十七rì,石生以败兵壮丁为饵,大破河间联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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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牵魂引,大致写到攻占武邑就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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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章 生离故乡,魂归家园(1)
二十二章 生离故乡,魂归家园
第一节
“快走,谁若冲出,携妇孺投奔张定!”另外一个叔父高声厉喝。投降,已经不可能,那些扔掉兵器的士卒依然被羯胡肆意的杀戮着。但归家的道路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羯胡,此战即便能够生还,藏在坞堡内的刘氏宗亲,也会沦为没有保护等待宰杀的羔羊。
“建儿,你与你的兄弟冲出包围!我们掩护两翼!”叔父高声叫着,队列之中三十以上的中年人立刻向着两侧冲了上去,他们用血肉之躯体迟滞着羯胡的尾随攻击,他们用长刀砍断马腿这种原始的方式,试图阻止两侧羯胡的冲击。不断的有人被羯胡的战马踏践在地上,也不断的有人被羯胡屠戮在刀下,但是他们此刻没有退路,只有一声声的怒号与悲痛!
“死战!归家~”
刘建一柄长枪冲在前面,大腿上以及背上插着两支长箭。受伤让他如同发狂的猛虎一般,更加危险与疯狂。枪花不断的在羯胡的身上描绘出猩红,宛如皑皑白雪之上的点点红梅,凄厉异常。他的堂兄堂弟们疯狂的护卫在他的两侧,向着归家的路杀去。
一队三千人的军队忽然出现在羯胡的前方,虽然这一支军队也因为恐惧而颤栗着,但是飘扬在上空的各家豪强的大旗,还是引起了战场溃卒的心神,他们涣散的斗志再他们亲人的旗帜之下重新注入了他们的身躯,纷纷向着旗帜靠拢了过来。大旗的背后,三个豪强与冯良站在在一起,一个豪强的脖子上有一道伤痕,而冯良的长剑上有着一丝猩红。
“死战!归家~”羯胡包围从中的吼声隐约传来,细雨再次弥朦而下。
“死战!归家~”方才还在溃逃的士卒奋不顾身,他们重新与呼啸而来的羯胡纠缠在一起,阻挡着羯胡向着旗帜冲锋,三千人一声怒吼,跟随着冲锋在前的渤海士卒,向着羯胡迎了上去。河间士卒将阻挡在刘家众人正面羯胡击碎,战场之上唯一健全的两支队伍在欢呼声中汇聚在一起。冯良不敢迟疑,一道道将令传下,大军向着后面再次疯狂的突围。
“呜~”羯胡受损的骑兵呼啸着收拢了起来,石生身后的步卒冲锋而下。呼喝归家的士卒们猛然再次受到重击,在豪强们的疯狂逃窜之中,最后的一丝阵型也消失不见。冯良勉强收拾的队伍再一次崩溃,士兵们呼啸着夺路而逃。
冯良夹杂在人群当中,面sè惨白!
深秋的连绵细雨,让一众逃亡者烦闷异常。当几rì前阎年看到从侧面呼啸而过的乞活骑兵时,他的心中便已经明白了乞活的计划。那些杀人屠城扬名万世的心情早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生死之间的煎熬。在连续遇到一些已经被转移一空的小村寨之后,他丝毫不敢停留,匆忙赶往一个与他私交甚好的豪强坞堡。
“快开城门,让我等速速进门。若有不从,鸡犬不留!”鲜卑士卒高声叫骂着,但是一向任由他们进入的坞堡,仿佛今天被钢铁封堵了一般,半天也不见动静。坞堡上面人影晃动,一阵乱箭shè了下去,鲜卑士兵咆哮着,试图用将来的报复来恐吓对方开门。
“郑择,你我多年故交,你今rì却拒我于坞堡之外?”阎年在城下高声尖叫。
在阎年的尖叫声中,一个中年人出现在坞堡的墙上。他看着下面的阎年,笑着说道:“我闻阎兄在渤海战败,以为已经随石将军退回武邑。不想却来到我郑家坞。失礼失礼!”郑择在城墙上一直的道歉,却没有一丝开城门的意思,仿佛等待着阎年自己离开。
“废话休说,你看我像大败而归吗?”
郑择抬头向着城下望去。阎年带领的万人,虽然气喘吁吁,但是却仿佛并没有什么损伤。他叹了一口气说道:“阎兄约束士卒,莫要惊扰坞中他人。”
在一阵阵叮咛之中以及阎年不耐烦的答应之后,坞堡的大门终于为阎年敞开。当先的羯胡一声欢呼,向着坞堡之内拥挤了过去。阎年一阵喜悦,来rì当在赵王石勒面前,为郑择多多美言几句谋取一官半职才好。
“乞活来了~”
一个鲜卑士卒高声大叫,大地忽然猛然的颤栗起来,烟尘从坞堡的另外一侧蔓延了过来。恐惧之中的人群蜂拥着向着城门拥挤过去,他们互相厮打着,互相拉扯着,试图越过前面层层迭迭的人群而冲入安全的坞堡之中。
骑兵一声高喝,长长的骑枪平平的伸向前来,“轰隆”一声梦响,乞活骑兵从门前拥挤的人群之中穿梭而过,一条百步宽的血路被他们呈现在坞堡上的众人面前。乞活骑兵圈马回身,向着正在冲击坞堡大门的鲜卑人再次冲击,没有兵器的鲜卑人落荒而逃。
“关闭坞堡大门!”
坞堡的大门在喊声之中徐徐关闭,还没有进入坞堡的羯胡鲜卑正在狂暴的与坞堡的兵卒对抗着,郑择恶狠狠的看着阎年,狂声高喝:“放~箭!”
乱箭shè入正在坞堡门口拥挤的人群之中,中箭的人不等惨叫便被后面的人踩在脚下。瞬间坞堡的大门处堆积成一个尸山,后面的人群依然不断的攀爬着尸体试图进入坞堡,
张庆如果喝醉了一般,手中的长刀不断的收割着那些没有兵器的鲜卑人的生命。恐惧之中的鲜卑人跪倒在路边,看着骑兵呼啸而过,不断将那些试图逃走以及站立的人的xìng命收取。等待坞堡大门被尸体完全封堵的时候,张庆已经带领着骑兵,巡视着他的战果。五千名失去了兵器的施暴者,在乞活的面前甚至比当rì他们屠杀的妇孺还要软弱,他们伏倒在地,将生命交给乞活的仁慈。
“你...你...战...战败了?”郑择面无人sè,看着下面正在示威的乞活。而阎年沉默不语。
“还好,这些乞活,应无力攻下坞堡。”郑择强自笑了一下,他转头看相阎年,阎年脸sèyīn沉。他沿着阎年的视线向着远方看去,一只大军正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乞活骑兵一阵阵喝骂,押解着那些鲜卑降卒迎了上去。
阎年看着这支大军,高声骂道:“赵仲廉,你这个背信弃诺的伪君子,不敢出来见我不成?”
“这有何不可?”
一阵大笑,两万大军向着坞堡逼了过来,一个粗豪的声音传了过来:“坞堡中人若想活命,立刻拿下阎年,如若不然,诛杀坞主三族。”
阎年紧张的看着郑择,唯恐漏掉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郑择yīn晴不定,良久才向着阎年笑道:“阎兄放心,我岂是那种卖友求活之人。”他犹豫了一会,接着说道,“只是乞活人多将广,恐怕坞堡难以支持。不知道何时能有援军到来?”
“我已经派人前往孔将军处求援,不rì即可到来。”
孔苌处求援?那么说石生是真的被渤海乞活击败了。郑择向着外面的两万大军看了一看,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他缓缓说道:“坞堡西侧有一片空地,正好适宜阎兄整军。不如阎兄命令众军前往西侧吧。”
阎年虽然心中有所疑虑,但是依然按照郑择所说下达了到西侧整军的命令。城下的两万乐陵军队也不过分逼迫,叫骂了一阵之后,便在城下安营扎寨。郑择带着阎年,穿过曲折的房屋,来到早已经准备酒宴之上。
“昔rì阎兄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境地吧?”郑择端着酒杯,神态惬意,仿佛城下的数万大军不存在一般。
“昔rì?”阎年猛然一惊,想要从腰中拔出剑来,却被一人从后面用大手死死的摁住。他猛然大喝道:“难道你想卖友求活不成?我还有数千部下......”
“此刻,他们恐怕也已成为尸体了吧。”郑择森然说道,不管阎年想要吃人的目光,郑择走过来从他腰中将长剑拔出,一边把玩,一边感叹道:“好剑,赵王所赐!若是我记不错,昔rì昔rì在襄国君子营(石勒按汉jiān张宾所提议而建,将俘虏的晋人士子投入其中,作为汉jiān预备队)时,阎兄为了投身石勒,残杀不肯屈服的士子,仿佛也不曾想过卖友求荣之事情。卖友求活,呵呵,你以为我每年向你进奉,屈身事你,便是与你为友么?哈哈,哈!”
郑择猛然激动起来,他长剑一挥,一剑在阎年的脸上划出一道血口,恨声说道:“你可知道,昔rì多少同窗因你而死,这数十年来,我屈身结交,不过是为了保全自身。你还有脸说卖友求荣之语。”
“你...”阎年大惊,冀州士族之间,盘根错节,多有姻亲。昔rì被石勒收容在君子营之后,他为了能够早rì飞黄腾达,不知道出卖了多少亲晋的士子。如今看着郑择手中的长剑从脸上滑落道喉头处,结结巴巴的哀求道:“我...我...却不曾亏待于你,你...却为何...这般对我?何况...你...昔rì也不是什么好人。”
“确实,我不是什么君子,你也不曾亏待于我,我更不是那种为了复仇不惜自身之人。”
阎年大喜,继续结结巴巴的劝说道:“昔rì...恩怨,都已经过去。来rì中山公(石虎)前来,我自当为选之兄多多美言,或许能够在襄国为选之兄谋取高官厚禄。”
“好,很好!”郑择笑着应道。阎年脸sè一喜,看着他将手中长剑随手一抛,接着说道的话却让阎年彻底跌进了冰谷。“我还需要你的人头,来换取我的三族。”
长刀砍下,阎年的惊讶瞬间凝固。
坞堡大门再次敞开,郑择从坞堡之中直冲乞活的营寨,口中犹自喃喃自语着“不见王师久”。当赵封将他迎入营帐之后,郑择一把将阎年的头颅扔了过来,接着便是嚎啕大哭。
“郑兄,郑兄?”赵封尴尬的劝说着嚎啕大哭的郑择。
“不曾想到...今rì...还有再见王师之rì,我郑择即便即刻身死也无怨无悔了。”
赵封愈发尴尬,张定的自称“晋平东将军”不过是自封的,而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从江左传来只言片语确定张定正式使用这个称号。不管是从祖逖的态度,还是劭续的态度,甚至已经与张定结盟的段匹磾,都是将张定视作乞活帅,而非晋的官员。这个王师之说,让赵封尴尬的解释到:“我等是渤海乞活,非江左王师。”
“一样,一样,”郑择哭了一阵,这才强自抑着悲痛,悲声说道“我已久不见晋师,今rì才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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