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动乾坤太虚欲合道,游四海二友诚相邀
二
一人二妖一路往北,直直飞遁到日暮时分,才找了个小岛停下。
许听潮架了云头,优哉游哉地落到地面。踏浪脚踩大浪,驮着墨鲤轰隆隆冲下,水流将落足之地冲得沙石横飞!许听潮随手放出个护身光罩,把溅来的泥浆挡住。
“呼呼呼——我说,许,许兄弟,像你这样赶着投,投胎也似的飞遁,算什么游历?呼呼,不晓得要错,错过多少好玩的事情,呼呼呼……”
许听潮云头速度太快,踏浪不得不早早现了原形,驮着他不善飞遁的墨鲤妹妹,跟在许听潮的云头后面飞奔,此刻已然累得不行,方一落地,就重重跌在泥水中喘气,也不去管泥水肮脏。
墨鲤心疼地帮他抚弄背脊,偶尔看许听潮一眼,神色颇为不善!
许听潮微微一笑,也不争辩,在附近找了块干净的地方盘膝坐下,闭上双目。
在襄城尚箜篌的道场凝练元神失败,许听潮就已将摩云翅祭炼到三十二层,这十七年来,又祭炼了两层,此次得了奇遇,修为大进,摩云翅的禁制又开始松动。许听潮之所以飞遁得如此迅速,一是为了让两个“居心不良”的妖修吃些苦头,其次就是为了祭炼摩云翅。
这一路飞遁下来,摩云翅已接连被冲开三道禁制,许听潮犹自觉得有余力,这才甫一落地,就闭目专心祭炼宝物去了。二妖误会他在修炼,是因为摩云翅已被这小子祭炼得颇具火候,诸般异象可随心收敛。
又祭炼成了一层禁制,许听潮才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墨鲤和踏浪二妖各自皱眉练习新得的法术。
墨鲤练习的是癸水神雷,似乎已经失败过不少次,身边十余丈碎石深坑密布,身上衣衫和额前青丝凌乱,就连空气中的水行灵气都有些暴烈。尽管如此,她还是一边凝眉苦思,一边捏起雷法印诀,努力尝试。
踏浪练习的自然是“龙门三叠浪”,这妖修习惯使用一道水流应敌,若将叠浪之术习成,水流的威能必定大增!只是他在道法上似乎并没有太高的天赋,折腾这么半天,什么名堂也没有练出来。
轰隆!
墨鲤凝出的雷球又猛然爆开,把她身前狼籍的地面炸开一个大坑!
这次使用的真气似乎有些多了,因此雷球的威能过大,墨鲤不得不闪身躲避。转身之际,正好见到许听潮嘴角抽动,似乎满脸惨不忍睹的神色。
“许道友,小妹雷法哪里用得不对,还请指点一二!”
这墨鲤妖顺水推舟,轻轻落到许听潮面前,裣衽为礼。
“鲤妹,伤着没?”
踏浪也赶了过来,满脸紧张,墨鲤扭头对他笑笑,又回过头,期待地看着许听潮。
“许兄弟,这就是你不对了!鲤妹练法不顺畅,你怎好袖手旁观?”
“不要瞎说!”
墨鲤的训斥让许听潮觉得很是舒爽,原本墨鲤请求,许听潮不好意思不说,偏生踏浪要来插一脚,说话技巧又不行,好心办了坏事,许听潮本来有意指点一二的,此时却忽然不愿意了。
“还请许道友教我!”
墨鲤喝住踏浪,向许听潮深施一礼!
许听潮沉吟一阵,开口说道:“你凝练真气为雷霆的手法,很是,很是生硬,癸水神雷又太过复杂……”
这一开口,就是半个时辰,许听潮将凝练雷霆的心得体会尽数说了,又以最简单的雷法掌心雷多次示范。两个妖修宛如蒙学稚子,听得极其认真,生怕漏了一个字!许听潮话音才落,二妖就迫不及待地亲自演示。
只见两人纷纷举手,掌中黑色真气激荡,缓缓凝成一丝纤细如发丝的黑色雷电,再小心地将这雷电逐渐培育到拇指粗细,才吐气开声,往远处打去!
只听轰轰连响,两道雷霆先后从天而降,一道击碎了块面盆大的岩石,一道在地面轰出个三尺小坑!
初次施展雷法成功,两个妖修兴奋得又蹦又跳!许听潮却眉头直皱,掌心雷这等基础雷法,若是自己来施展,挥手间就能打出几十,这两个妖修却足足用掉七八次呼吸的时间,当真愚笨得紧!
这小子哪里知晓,普通道门弟子要施展掌心雷,即使有师长亲自教导,几个月才成的大有人在。似墨鲤和踏浪的表现,简直可以算得上百年一见的天才!
二妖如此快就修成掌心雷,根本原因还在他们修行已有数百年,根基浑厚无比,如今又得了许听潮这“名师”指点,若还不能迅速学会,才是真正的蠢笨。
许听潮的雷法心得,绝大部分来自吕乾阳。吕乾阳在聚雷台中受雷亟之刑百余年,传授的心得体悟岂是易于?许听潮不知其珍贵,贸贸然说给两个妖修听,反倒让二妖占了天大的便宜!
习成掌心雷,墨鲤和踏浪便各自埋头苦练,一个努力提升施法速度,一个打算将雷法融进水流中,一直折腾到天色大亮,兀自舍不得停下。
许听潮也不去管他们,而是抓着一把灵光闪闪的木屑,不时抛出一粒或者几粒。木屑脱手,就会立即化作银盔银甲的持戈军卒,按照许听潮的心意前进后退,结阵冲杀。
日上三竿,墨鲤忽然停了练习,又跑到许听潮面前请教快速施法的窍门。
许听潮倒也好脾气,挑拣几条浅显的说了,直把这墨鲤妖喜得连连道谢!
如此情形,惹得踏浪醋意大生,这妖修迈着重步走过来,粗声粗气地问许听潮叠浪之术的施展技巧。
许听潮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这门道法,我亦是新得不久,尚无感悟!”
踏浪如何肯信?但许听潮不说,他也没什么办法,只在原地懊恼。如此行径,惹得一旁的墨鲤偷笑不已。
自此之后,墨鲤每次找许听潮请教,都要拉上踏浪一起,踏浪这才重又绽开笑颜。
恍惚间,一人二妖就在这荒岛上住了十余日。墨鲤和踏浪几乎每天都有问题要问,许听潮也不拿架子,耐心一一解答。十余日相处,许听潮对散修的处境,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道法奇缺不说,修行也少有人指点,很多修行常识都不知晓,但也有自己的长处。
似墨鲤和踏浪二妖,本身根基雄厚异常,对真气的掌控和理解,也往往都有独到之处,最难得的是心性坚韧,懂得刻苦用功,一旦得了指点,道法修行一日千里……
第一二二章 动乾坤太虚欲合道,游四海二友诚相邀
三
这十余日,许听潮也不曾闲着,大多数时候,他都在琢磨新到手的法术“撒豆成兵”。这门道法很不一般,休看黄骖召唤出来的银甲军卒不堪一击,那不过是因为这老儿使用的灵木分量不足,年份也不够,若他舍得用千年灵木,就算是豆粒大的一小块,化成的军卒也够许听潮喝一壶!
将近半月的时光,许听潮已将这门道法演练纯熟,他不似那黄骖老儿,年份久远的灵木,要留着制作傀儡甲士。黄骖元神中的数百方千年灵木,已被他尽数截成儿臂粗,尺许长的木棍。用这些木棍施展“撒豆成兵”,召唤出的军卒要强横百倍!卖相也并不一定是银盔银甲,颜色与五行,都要看使用的灵木种类。黄骖之前使用的木屑,就是一中会散发银色灵光的百年灵木,所以弄出的军卒才会是那般模样。
若是被人得知如此糟蹋千年灵木,肯定会有人指着许听潮的脊梁破口大骂!好在除了许听潮自己,旁人也不尽知他究竟从黄骖元神中得了多少好处。
这天一大早,墨鲤和踏浪忽然齐齐找上许听潮,极尽友善和诱惑地说,有件好事要与许听潮分享……
一人二妖径直往北飞遁了两个多月,才来到一片银装素裹的陆地。这是个孤悬海外的巨岛,有数十万里宽广,在黄骖元神中的某张地图上,此处也是大夏朝的一个州,名为冰州。其实此地完全在北极忘情宫的控制之下,大夏朝伸不进半根手指来,那地图如此标示,不过是为了维持一份体面。
落地之后,踏浪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处建在海边悬崖上的楼阁,片刻领出三枚巴掌大的寒玉令牌,喜滋滋地给墨鲤和许听潮一人分了一枚。
“这玩意儿就是冰魄令,是进入冰魄苑的凭证,猎杀的海兽也必须尽数装入令牌,方便忘情宫的人计数。”
“忘情宫也太不讲理,我等散……修士冒死进入冰魄苑,拼死换来收获,还要被抽走两成!”
踏浪和墨鲤一人一句,看似吵嘴,其实是在向给许听潮解说规矩。
本来按照计划,三人应该绕过麒麟州北端,直接遁入茫茫东海,但这两个妖修自觉新练了一身法术,打算在深入东海之前多捞些东西,好在深海遇到危险时,能够多一分自保之力。
这冰魄苑是忘情宫在海上布阵圈出的一处猎场,其中有水行妖兽无数,那凶悍的,甚至会冰魄神通。踏浪和墨鲤的目标,是一种名叫北极元龟的妖兽,只要猎得一头成年的,就可取了龟壳中的龟珠寒魄,用来给水行道法附上寒气,以增加威能。
许听潮看得出来,这两头妖怪打北极元龟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习得新的道法,又有许听潮这样一个帮手在侧,自然要好生谋划一番。
被这般利用,许听潮本来是有些不高兴的,但二妖信誓旦旦,极力渲染冰魄苑的好处,并且承诺最后所得,除了北极元龟孕育的寒魄珠三人平分,其余的尽数归许听潮所有!
其实去什么地方,许听潮都觉得无所谓,他只是有些不满二妖的作为。踏浪和墨鲤也知晓自己的做法不妥,所以这一路行来,齐齐陪了几分小心,三人的关系,不似初相识时那般融洽。
无论如何,一人二妖还是到了冰魄苑的入口。
这入口是一处飘满碎冰的黑沉沉海域,有个死人脸的白衣修士把守。这修士真气浑厚,是个半只脚踏进元神的高手,一身冰寒的气息,倒是许听潮有几分相似。
但许听潮明显没有与其搭讪的兴趣,那修士也不是聒噪之人,验过令牌,就放三人进入。
在叮当乱想的海面上飞遁一阵,一人二妖就来到一处广阔无际的冰雪大地!
“许兄弟,这便是冰魄苑了!苑中寒气太重,以致海面都冻成了数十丈厚的冰层。”
踏浪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指着这琼玉一般的世界说道。
许听潮屈指弹出一道白色剑气,铿地一声射入冰层,深入三十余丈,就力尽消散!许听潮微微动容,这冰层之坚硬,大出他的意料!
踏浪和墨鲤二妖也是眼皮直跳,此地冰层的硬度,他们早就心中有数,但许听潮随手弹出的剑气,就能将其射穿三十余丈,未免有些骇人听闻。不知不觉间,二妖又将许听潮的实力上调了一个层次。
其实许听潮射出的剑气能有如此威力,全都是因为陶万淳赠送的十枚锐金指环。此间情由,踏浪和墨鲤又怎能知晓?
三人稍作休整,便联袂往这方世界的深处遁去。方才飞遁了小半个时辰,许听潮就神色一动,忽然偏离了方向。踏浪和墨鲤神色一凛,以为许听潮发现了妖兽的行踪,也赶紧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许听潮就停在一处冰层上空,冰层中有个深色黑影,隐约是一株茂盛的藤蔓。
“这等水草很是常见,除了年份久些,根本就没有多大用途……”
墨鲤不解释还好,听到“年份久些”四字,许听潮就眼睛一亮,挥手招出一柄金红小剑,化作十余丈长,将那水草连同冰层一同挖起,再弹出几缕金色火焰。
几个眨眼的功夫,冰层就化作清水流走,只余下一团深碧色的手腕粗藤条,根须宛然,叶片肥大,还结了数百个形似水葫芦的果实,个个散发出凛冽刺骨的寒气!
许听潮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挥手打出一道青光。青光贴着这植物绕了一圈,重又飞回许听潮手中。收回青光,许听潮脸上喜色更盛,弹指间剑气横飞,片刻就将这不知名水草的根茎叶果实分解,挥手收入腰带中!
“许兄弟,你要这东西有何用?”
踏浪最终没有忍住,好奇地询问道。
许听潮不答话,径直取出三十个水葫芦,挥袖甩出一道青黑光芒,水葫芦齐齐灵光大作,化成三十个青碧铠甲护身,手持青碧长戈的军卒!
这些军卒,个个身上都寒气滚滚,混似修行百余年的炼气士!
虽然早就知晓许听潮把黄骖的“撒豆成兵”学到了手,但忽然见得许听潮护手招出这许多厉害军卒,二妖怎不张口结舌?惊骇过后,就是狂喜,许听潮有此妙法,那么是不是可以更深入些,捕杀更厉害的北极元龟?
喀喇喇——
二妖正在想入非非,远处的冰层却忽然裂开一道道巨大的裂缝!许听潮取出冰层的柱形缺口,黑色海水本已重新被冻住,此刻那单薄的冰面,在巨力撕扯下,瞬间就碎成无数块!
吼!
低沉的吼叫从缺口中传出,暴虐和愤怒的情绪自三人心底升起!
“北极元龟?怎么可能?!”
踏浪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那破开冰层的巨大白角,健硕的身躯微微颤抖!
“许道友快走!这畜生怕是有数千年道行,不能招惹!”
墨鲤的脸色早已变得苍白无血,大叫一声,就拽住踏浪往左侧遁走!
许听潮并没有动,而是眯眼看着那越升越高的白色巨角,浑身金红光芒闪烁,三十个青碧军卒,早已列阵朝那巨角冲去!
吼!
或许是觉得受到了挑衅,震天巨吼中,巨角下的冰层轰隆一声四下飞散,一个数丈大的狰狞头颅破冰而出,两只漆黑的眸子遍布血丝,恶狠狠地瞪着迎面飞来的三十个军卒!
獠牙密布的大嘴陡然张开,却没有吼声发出,只在喉咙处闪起刺目的白光!
丈许粗的冰晶般光柱破空而至,将三十军卒冻成晶莹的冰雕!
“冰魄寒光!”
踏浪和墨鲤齐齐惊呼!
两头妖怪不知何时又遁回许听潮身边,嘴里惊呼,手上动作却不慢!踏浪打出一道百丈长的碧蓝水流,轰隆隆朝那狰狞巨头浇下!墨鲤裙裾飘飘,漆黑鱼鳞刃接连飞出,直射巨兽两只眼睛!
那巨兽把头一扬,嘴中光柱凌空乱扫!片刻之后,踏浪的水流被光柱擦中,瞬间冻成扭曲的冰柱,跌落半空摔得粉碎!
墨鲤的鱼鳞刃飞至,被巨兽身边的寒气冻成冰雕,威力不减反增!这女子刚刚露出笑容,就凝固在脸上。原来那巨兽只把眼皮一闭,千余鱼鳞刃斩在眼皮上铿铿作响,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眼睛毕竟是脆弱部位,虽不曾受伤,却还是被撞得钻心般疼痛!那巨兽狂吼一声,嘴中光柱蓦然消散,猛地把头低下,刚刚睁开眼睛,就见一道金红流光当头射来!
巨兽大骇,赶紧吐出一道纤细了很多的冰晶光柱,硕大的脑袋往水中一缩,便没了踪影!
金红流光被光柱射中,速度瞬间减缓大半,只见金色光芒一闪,冰晶光柱碎裂,金红流光又恢复了之前的迅捷,对准巨兽头颅消失处的漩涡扎下!
嗷——
一声惨叫,漩涡处黑色海水洇红了大片!
“好!”
踏浪神色激动,许听潮却忽然用云头将他和墨鲤一裹,瞬间升入高空!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漩涡处猛然飞出个小山般的庞然大物,旋转着朝三人原先站立的地方砸来!
第一二三章 动乾坤太虚欲合道,游四海二友诚相邀
四
这小山般的物事,好似一块硕大的多面金刚钻,通体晶莹剔透,把阳光反射成迷离的光彩!
许听潮三人仔细看时,发现这玩意赫然是一块巨大的龟壳!乌龟的头尾四肢,自然早早缩回壳中,以免巨力撞击下受了损伤。
即便如此,许听潮也不打算放过它,金红流光忽然破开冰层,射入龟壳前方那供脑袋伸缩的孔洞!
嗷——
金红白三色光芒闪烁,片刻后,金红流光从那孔洞中飞出,落入许听潮手心。龟壳却继续呼啸飞出数里,轰隆一声砸在冰层上,蹦跶好几下,才稳稳停住!
长角的狰狞头颅和锐利的四爪缓缓伸出,这巨龟满头划痕,鲜血淋漓,畏惧地看了许听潮一眼,就一爪拍碎冰层,打算潜入水中!
许听潮刚要动手,就叫一道晶莹剑光就破空而至,将巨龟撞离原地!
“联手!妖魂,内丹归我!”
英俊的白袍男子凌空踏步,施施然走到许听潮前方百丈处。他不曾看冰层上的巨龟一眼,但那白色剑光直如附骨之蛆,将巨龟撞得四处飞跌!巨龟吼叫不绝,口中冰晶光柱四处乱喷,却根本碰不到那滑溜的剑光!
“忘情宫的人!”
“只怕身份不低!”
墨鲤和踏浪同时小声提醒。
许听潮淡淡地打量这男子一阵,才冷声开口:“我们要妖丹、龟甲!”
“成交!”
根本没有半分犹豫,那白袍男子就同意了,许听潮也不啰嗦,将金红小剑化作十余丈长,挥手射出!
巨龟大骇,浑身爆出刺目的晶光,让白色剑光和金红巨剑齐齐一滞!赶紧四爪连拍,瞬间砸破冰层,潜回海水中!
“哼!”
白袍男子冷哼,戟指一划,那白色剑光跟着追入水中,自己却转身朝右侧遁走!
许听潮云头一起,不疾不徐地跟在白袍人身后,金红巨剑在白袍人前方的冰层上盘旋前进!
这般追踪了小半天,许听潮才法诀一动,金红巨剑凌空斩下,坚硬的冰层如同豆腐,轻易被切开一道数十丈的大口!
嗷——
水汽蒸腾,一个近百丈的庞然大物跃出水面,腹部巨大创口鲜血直流,身后白色剑光紧追不舍!
眼看那巨龟又要落地,冰层中却忽然亮起金红光芒,一道金红剑光破冰而出,将巨龟狰狞的头颅齐颈斩断!
巨龟两眼的神采瞬间黯淡,身躯重重跌落冰层,头颅却飞入高空,往远处跌落!
白袍人看也不看巨龟的身躯,架起剑光直追飞跌的兽头!
眼看就要得手,兽头下方的冰层却忽然破裂,一头鳄鱼般的百丈怪兽破冰而出,张嘴咬住兽头上的独角!
白袍人身上白光大盛,那白色剑光脱体而出,直射“鳄鱼”颈部柔软的皮肤!
那“鳄鱼”甚是了得,鳞甲密布的巨尾横扫,将剑光打偏,自身却借势弹开,落到旁边冰层上!
甫一落地,“鳄鱼”便四肢连动,往冰层破裂处爬去!
一道十余丈长的金红剑光从天而降,直斩“鳄鱼”头颈要害!
“鳄鱼”猛地发力一窜,鳞甲森森的巨尾扬起,朝金红巨剑拦腰抽来!
许听潮冷笑,结局却大出他意料!
只见相撞的瞬间,“鳄鱼”尾巴上亮起浓郁的黑光,金红巨剑陡然横向一斩,并没能斩断它的尾巴!
“鳄鱼”乘势跌入冰层破洞,白袍人的剑光也激射而至,一阵穿梭刺杀,却都被“鳄鱼”身上的鳞甲或者黑光挡住!
噗通!
“鳄鱼”最终成功跌入水中!
白色剑光紧跟而下,白袍人也架起遁光,往远处飞速遁走!
许听潮将踏浪和墨鲤抖落云头,也跟在白袍人身后追了过去!
“鲤妹,刚才那东西好像是一头鼍龙!”
“许道友却是不该去淌这浑水,即使帮忙夺回北极元龟的脑袋,忘情宫那小子也不见得领情!”
“许兄弟不去,那人只怕还要回来和我们抢剩下的东西……啊,几千岁的北极元龟,发达了!”
墨鲤微微蹙起的眉头,也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抚平,脸上绽开娇艳的笑容……
许听潮一面飞遁,一面双手掐诀,小半个时辰后,忽然抬手打出一个黝黑的符文!
这符文没入白袍人前方的冰层,忽然爆出惊天寒气,方圆十里的冰层喀喇喇长高数十丈!
白袍人身形一晃,差点跌下半空!
一直盘旋在冰层上的金红巨剑却直直斩下,在突起的冰山上留下一个数丈大的深洞!
嗷——
冰山瞬间裂开密密麻麻的巨大裂缝,顷刻碎成数十块,一道金红剑光从碎裂的冰块中冲出,回到许听潮身边。
许听潮脸色有些苍白,召回剑光,将其中裹挟的兽头抛给那白袍人。
白袍人接住兽头,连下十余道封禁,将其缩小百倍,用个专门的玉盒盛了,才抬头看向许听潮。
“追?”
许听潮点头,白袍人返身遁走!
……
四天后,许听潮和白袍人好不容易将那“鳄鱼”截住,各自施展剑法,困住了狠杀!
这“鳄鱼”明显比先前那北极元龟更加难缠,一身妖气雄浑至极,还会几种威力不俗的水行法术,被许听潮二人圈住狠杀了两天两夜,依旧生龙活虎!
许听潮支持得住,甚至连之前施展大型道法损耗的真气也逐渐恢复,那白袍人却不成了,忽然问了句:“叫人?”
“好!”
见许听潮答应,那白袍人抬手往高空打出一枚拇指大的晶莹珠子。
许听潮抬头,并不曾发现什么异象,不过他也没有多问,而是猛然加强了攻势,让白袍人能多些回复真气的时间。
小半日过后,一道剑光激射而至,却是个神色冰冷的白衣女子。
“龙魂归我!”
那女子眼睛不离被困住的鼍龙,冷冰冰地说了一句,就挥剑将加入争斗!
白袍男子目光移至许听潮身上。
“妖丹!”
“没有妖丹,只有龙珠!”
那女子毫无感情的声音忽然响起。
许听潮恍然,白袍男子见了,也开口道:“鳞甲!”
三人商议完毕,便各自卖力运使剑诀。
“鳄鱼”也知自身处境不妙,忽然间凶悍起来,让三人不得不小心应对……
第一二四章 动乾坤太虚欲合道,游四海二友诚相邀
五
噗——
真气耗竭的鼍龙,毕竟比不得北极元龟全身都有甲壳护身,被一道白色剑光从颈间掠过,割断了喉咙和血脉,跌在冰层山挣扎一阵,便气绝身亡!
许听潮和白袍男子刻意相让,饱饮鼍龙鲜血的剑光,出自那白衣女子。这女子见鼍龙不再动弹,就开始施展秘法,足足小半个时辰,才从鼍龙脑中抽出一头三尺长的四爪黑龙!
“这东西果然是龙种!”
见得这“鳄鱼”样妖兽的魂魄,许听潮心中暗暗想道。
那女子用个玉瓶将黑龙装了,就闪身离开鼍龙的尸身。白袍男子上前,剑光一阵飞射穿梭,顷刻就将鼍龙一身鳞甲卸下收好。
许听潮抬手遥遥一抓,血淋淋的鼍龙大嘴微张,一枚直径近尺的玄黑龙珠从齿缝间飞出,落入许听潮手中。
此珠甫一入手,许听潮就觉出其中妖气澎湃,恍若风暴下的怒海,表面一缕缕黑气,竟隐隐汇成龙形,无声仰首嘶嚎!
“冰魄苑有特殊禁制,苑中妖兽终生不能开启灵智,这鼍龙不过一懵懂畜生耳!”
见许听潮低头打量手中龙珠,脸上神色微微变幻,那白衣女子忽然冷声解释,停了一停,又颇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可是那太清门许听潮?”
许听潮有些愕然,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幸会!”
白衣女子无甚表示,那男子却忽然拱了拱手。
“哼!”
冷哼声中,四枚光华闪闪的明珠迎面飞来,许听潮挥袖接住,只见颗颗大如拳头,通体浑圆润泽,没有半点瑕疵,却是珠中绝品!
许听潮看得清楚,白衣女子一共从鼍龙尸身中取出明珠十三枚,白袍男子和自己得了四枚,她自己留下五枚。传说鼍龙长至一万岁,肋骨中会孕育二十枚夜明珠,如此算来,这鼍龙的年岁当在五千以上!如此结果,让许听潮心中一凛,若非生在冰魄苑,这等积年老妖、瀚海龙种,哪是自己三个区区炼气修士能招惹得起的?
“你们的税费!”
许听潮还在沉思,耳边却传来那女子清冷的声音,抬头看时,狼籍的鼍龙尸身已不见了踪影,一道白色剑光也堪堪激射至天际!
“后会有期!”
白袍男子又拱了拱手,御剑遁走。
许听潮忽然有些怅然,这两个忘情宫弟子,脾性很对他的口味,骤然分离……摇摇头压下情绪,许听潮架了云头,顺着来路返回。
小半日之后,许听潮便来到十天前斩杀北极元龟处,只见凹凸的冰层狰狞古怪,踏浪和墨鲤却渺无踪迹。
许听潮神色阴沉了几分,正要往出口遁去,却忽然发现侧面冰层中有股晦暗微弱的妖气波动……
“来了!”
踏浪和墨鲤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看着远处的五色彩云,苍白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你们……”
许听潮见二妖气息奄奄的样子,很是诧异,目光往下,落到他们脚下那白色甲壳上。
“还不是给这头老鲎闹的!”踏浪得意地在甲壳上跺了几脚,脸上却忽然浮起一层潮红,墨鲤赶紧将他扶住,自己也身形连晃!
“我们实在没有力气了,这头老鲎只能麻烦道友收……咳咳咳……”
二妖气血衰微,妖气不足往日一成,明显是一副元气大损的样子,却还守着老鲎的尸身……贪财贪到如此不要命的程度,当真罕见!
许听潮取出三个玉瓶,抛给墨鲤,才低头打量匍匐在冰面上的老鲎。这东西分前后两截,从头到尾怕不下十五六丈长,背甲上布满锋锐的尖刺,一条利剑般的骨质长尾和附近十余枚粗大尖刺,尤其骇人!
老鲎甲壳上布满雷劈和重物撞击的痕迹,想是被踏浪和墨鲤一点一点殴击致死!这两头妖怪,勉力杀了老鲎,自身却也落得个重伤的下场!
许听潮不理解二妖的想法,摇摇头,就使出玄门一起大擒拿,将老鲎提溜到半空,双手十指弹动,丈许长的白色剑气纵横飞射,从骨甲缝隙和螯肢的关节处入手,盏茶功夫,就将老鲎肢解完毕。共计得到骨甲两大块,螯肢四对,剑尾一条,深蓝色内丹一枚,以及一大瓶粘稠的蓝色丹液。
收拾妥当,许听潮并没有将东西收起,而是袖袍一拂,送到踏浪和墨鲤面前。
二妖吞服了丹药,正自闭目调息,对此浑然不知。大半天后,二妖才齐齐睁开眼睛。
“许兄弟,你这是……”
不待踏浪说完,许听潮就挥了挥手,将视线移向别处。
“如此,我和踏浪就却之不恭了!”墨鲤知晓许听潮看不上这等妖兽材料,止住还要说话的踏浪,起身裣衽一礼,翻手取出两粒鹅蛋大的晶莹珠子,轻飘飘地往许听潮推来,“北极元龟龟甲中,共有四枚寒魄珠,小妹和踏浪各自拿了一枚,这两枚就交由道友处置。其余血肉背甲,都在踏浪那枚冰魄令中。”
踏浪听得此言,伸手将腰间令牌取下,向许听潮抛来。
许听潮将两枚寒魄珠接住,又从冰魄令中取出那老龟的背甲,就将冰魄令扔回给踏浪。
“许兄弟当真大方,这等几千岁的北极元龟,就是普通血肉,也能换不少好东西!”
嘴上这么说,踏浪却笑呵呵地将冰魄令接住,毫不客气挂回腰间,还得意地向墨鲤使了个眼色。
墨鲤咬着嘴唇,狠狠剜了踏浪一眼。
“此地不宜久留,二位道友还是赶紧收拾妥当,这就走吧!”
“多谢许道友!”
许听潮都这么说了,墨鲤也不再矫情,取下腰间依旧空置的冰魄令,几下就将被肢解的老鲎收好,然后又红着脸将许听潮丢弃的血肉收了。
“许兄弟出身名门,不知我等散修的苦处,这些血肉虽不值多少财货,却也不能浪费了!”踏浪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大大咧咧地搂着许听潮的肩膀,“对了,你给我和鲤妹的丹药,怎的如此神效?才各自炼化一粒,身上伤势就见好,连妖气也恢复不少!嗯,我们还需十天半月才能完全恢复,剩下的暂时就不还你了!”
“踏浪,你怎能如此?”
墨鲤脸皮薄,踏浪一番话,让她羞愧无地,取了三个玉瓶,就要还给许听潮。
许听潮却不去接,只沉声说道:“偶然所得,不值一提!”
他倒是不曾说谎,这三瓶丹药,其中两瓶是定胡城大战时,从斩杀的魔修身上得来。一瓶名为“赤血丹”,善补亏损的精血;另一瓶唤作“冰凌丹”,有些疗伤的功用,最重要还是用来快速恢复亏损的真气,五行属水,正合踏浪和墨鲤的情形使用。最后一瓶则是他自己炼制的化伤丹,虽然药效比不得祁尧这等炼丹宗师所出,却也算不可多得的好丹。
“鲤妹,赶紧收起来吧!和许兄弟在一起,不需讲究那许多东西!”踏浪笑得龇牙咧嘴,“今后同游四海,不知还会遇上多少宝贝,你我可要发财了!”
许听潮将踏浪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开,摩云翅化作一团数百丈的五色云头,裹了这大嘴妖和墨鲤,朝冰魄苑出口飞去。
……
还是那座阁楼,踏浪交还冰魄令,然后和墨鲤一起,跟那忘情宫执事讨价还价,将北极元龟和老鲎的筋肉骨血,内丹甲壳尽数卖了,换来两柄飞剑,三面小盾,几瓶丹药,以及一艘长十丈宽两丈的精巧的骨舟。
二妖喜滋滋地带着东西回来,许听潮早已在海边等了多时,也不给他们显摆的机会,直接用云头一裹,眨眼消失在天际!
“兄弟,你看看这飞剑怎么样?”
踏浪抱着一柄精光四射的三尺长剑,爱不释手地摆弄半天,才想起来让许听潮品鉴一番,那满脸得意的样子,其实就是想让许听潮也帮着夸上一夸。
许听潮将飞剑摄到手中,随便瞄了一眼,就冷声说道:“次品而已!”
不说踏浪脸上喜色凝固,就连满脸好奇的墨鲤,也是神色微变。
“兄弟莫要看走了眼!这飞剑如此锋锐好看……”
踏浪猴急的模样,让许听潮扯起嘴角:“此剑以寒铁铸就,杂质却并未清除干净,剑坯塑形时也颇多瑕疵,剑中阵法更残缺不全,当属下下之品!”
踏浪目瞪口呆一阵,就在云头上跳脚大骂:“亏我还以为忘情宫做事公道,又是免税又是帮忙兑换的,原来尽用些次品糊弄俺踏浪!奶奶的,总有一天,我要把他那破楼砸个稀巴烂!”
“许道友,你看这几瓶丹药如何?还有这盾牌!”
墨鲤呆了一阵,赶紧掏出几个玉瓶和一面晶莹小盾,全都送到许听潮面前。
许听潮先拿起那面小盾,看了几眼,又弹了几下,同样给出个下下的评价。墨鲤脸色难看,好在许听潮检查完几瓶丹药,说的是“不错”二字。
“亏了,亏了……”
踏浪肉疼地念叨,墨鲤脸色铁青。
许听潮忽然道:“若是二位道友信得过,就把飞剑和盾牌拿来,我帮你们回炉重炼!”
第一二五章 动乾坤太虚欲合道,游四海二友诚相邀
六
“兄弟你还会炼器?!”踏浪顿时大喜过望,想也不想,就将自己的飞剑和盾牌递到许听潮手上,“定要帮我炼制两件上好的法器啊!”
许听潮接过两件东西,嘲弄一笑,也不说话。
踏浪有些讪讪,和许听潮诸多轰动事迹传遍天下的,是他在太清门的身份,丹器房执役弟子,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在笑话太清门有眼无珠!
墨鲤本来不大相信许听潮的炼器造诣有多高,但见得许听潮的表情,心中忽然一软,也咬牙取出了飞剑和两面小盾,默默递到许听潮面前。
许听潮挥手收下,也不多作准备,直接用太阳真火在面前凝出个金色火炉,顺手将一柄飞剑投入炉中。几乎是瞬间,那飞剑就融成一团赤红的铁水,几缕黑烟从中噗噗冒出,许听潮打出一道法诀,铁水中又排出几粒或黑或白的指头大癞皮疙瘩。
看着缩水小半的铁水,许听潮眉头微皱,从腰带中取出一块寒气蒙蒙的黝黑铁块,投入到火炉中……
尽管真正在清池峰学习炼器的时间不长,但这四十年来,许听潮从不曾停止过练习,他的炼器手段比不得陶万淳百分之一,却也有足够信心炼制出优质的寒铁飞剑。
一切都如同平日里练习的那样,寒铁铁水在炉中随着许听潮的心意变幻形状,其流畅程度,堪称如臂使指。剑坯甫一成型,许听潮就撤去太阳真火,换成普通火焰降温,最后换成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
这黑色火焰跳跃得欢快,踏浪和墨鲤却只感觉到阵阵刺骨的寒意。见得如此异象,两头妖怪不惊反喜!
原来许听潮将在极乐宫观看东海虚境高人施展燃灵引劫大(蟹)法时悟得的道法,用在了炼器当中,这燃烧的水行真气,可以算作一种颇具威能的寒焰。
到得此刻,剑坯已经完全铸成,剩下的,就是往飞剑中铭印阵法。许听潮想了想,把那鼍龙龙珠取出,拘来水行灵气注入其中,待得转化成了妖气,再抽出来,往剑中纹刻阵法!
不拘是水行灵气,还是经过龙珠转化的妖气,比起自家真气都难以控制百倍,而在剑坯中铭刻阵法,又是一件精细活,相当消耗精力。许听潮不得不找了处小岛,心无旁骛地炼制起飞剑来。
如此十余日过去,第一柄飞剑炼成,踏浪和墨鲤试过之后,果然发现比从忘情宫兑换的要好百倍,不禁对许听潮大为钦佩!
许听潮笑笑,就开始思索此次炼器的得失。用龙珠转化妖气,代替真气在剑坯中布置阵法,还是第一次这么做,但无疑效果很好,如此炼制出的飞剑,与踏浪和墨鲤这样的妖修更加契合。只是毕竟为首次尝试,很多地方都不足,需要好生思索推敲。
二妖见许听潮闭目不动,以为他是在休息,也就没有打扰。但两天之后,踏浪就有些坐不住了,央求许听潮赶紧动手炼制第二柄飞剑,许听潮只是不准,依旧自顾自的想问题,不时还取出各式矿物验证所想。
被墨鲤劝说得安静了几日,踏浪又不安分了,这回他倒没有催促许听潮炼制飞剑,而是打起步虚玉璧的主意。许听潮正在兴头上,也害怕踏浪时时来打扰,自忖分出一道真气维持步虚玉璧,根本不耗费精力,又可以打发踏浪,何乐而不为?如此一想,许听潮就取出玉璧,发出一道纤细的真气启动……
日月穿梭,三个月后,许听潮又炼制成功一面盾牌,一柄飞剑,因为技法愈加成熟,一件比一件品质更高,不过踏浪和墨鲤都沉浸在参悟步虚玉璧中,并不曾拿去演示。
而这小岛上,除了踏浪和墨鲤二妖,不知不觉聚集了数十修士,有人有妖,有僧又道,全都盯着悬坐半空的太虚真人虚像,个个如痴如醉!
见得这般情形,许听潮心中不悦,但想了一想,就不再理会。
这一天,许听潮正在炼制第三面盾牌,腰带中却忽然飞出个黄皮歪嘴的小葫芦!
这葫芦是极乐殒身之前,送给许听潮的礼物,以求能换得太清门庇护其子陆珂。许听潮始终看不出它有何特别之处,焦璐也说不知其根脚。二十来年过去,许听潮几乎已将它忘了,不想此刻却忽然生出异变!
许听潮停下炼制,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黄皮葫芦,只见它周身逐渐泛起清水般的光芒!
丹田中五粒金丹也应和似的泛起清光,许听潮的神色却陡然阴沉至极!太虚留在自己金丹中的暗手,如今就要发挥作用了么?
许听潮想要压制金丹的变化,但无论如何努力,均都无济于事!这小子脸色铁青,眼睁睁地看着五粒金丹清光渐盛,清水般的真气顺着经脉流动,从指尖喷出,注入黄皮葫芦!
黄皮葫芦陡然清光大盛,许听潮只是觉得有些刺目,耳边却传来百多声惨呼,原来是岛上观看步虚玉璧的人妖修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光芒灼伤了眼睛!
顾不得去管旁人的死活,许听潮瞪大眼睛,只见那黄皮葫芦轻轻一颤,歪斜的葫芦嘴忽然喷出一片清水般的光幕,光幕上无数豆粒大的篆文浮沉闪烁!
不等许听潮看得清楚,这光幕陡然化作一团清光,没入许听潮眉心!
许听潮只觉得头昏脑胀,一篇太虚衍光录却如同刀削斧刻,深深铭印在神魂之中!
这小子通晓太虚秘录,粗略一比较,两部法门竟然各擅胜场,不分轩轾!一股狂喜忽然自心底生出,顷刻形诸于眉眼!
踏浪和墨鲤也是喜不自胜,黄皮葫芦喷出那光幕时,二人就默契分工,一人记住前三万字,一人记住其后的三万字!
便在此刻,半空的太虚真人影像溃散,化作一方青色跌落,被许听潮挥袖摄入手中!
这番动作不过下意识而为,许听潮和踏浪墨鲤二妖,均都齐齐将视线转到太清门方向。
莫名的,他们全都知晓,那里正在发生一件天大的事情!
第一二六章 动乾坤太虚欲合道,游四海二友诚相邀
七
何止是他们?此时此刻,但凡天下炼气士,不论修为高低,都知晓太清门有大事要发生!
海风吹拂,碧浪轻涌,几只海鸟依旧在海面盘旋,频频伸头缩翅扎入海面,衔出一尾寸许长的青灰小鱼来,一边振翅升空,一边囫囵吞入肚中!
许听潮仰头看天,视线过处,仿佛要洞彻这天地的真实面目!然而总有一层淡淡的迷雾,把这天地的本相遮住,让人欲求一窥而不可得,其心痒难搔处,说不出地难受!
小岛上百余人妖修士,尽皆茫然困顿,心中却升起无限渴望,欲求得这天地间最根本的“真”!
忽然,碧蓝的海天上,白云间,五色霞光荡漾,朵朵莲蓬从无到有,从小到大,莲瓣渐次展开,光怪陆离的音像从天而降,夭矫纵横,婉转缠绵,低吟浅唱,慷慨激昂……
天花地莲在尽情演绎,却偏偏让人捉摸不定,百余修士只一次次徒劳的将视线从绽放的莲花,移到初生的莲蓬,仿佛虔诚的寻道者,一次次失望地离开,又一次次满怀期望地踏上征程!
许听潮两眼渊深似海,其中尽是霞光变幻,青莲生灭,他明明就站在此地,却似乎随时都会从这天地间隐去!这般诡奇的境界,旁人却尽皆茫茫然,半点不曾知晓。
连许听潮自己也不知,他丹田中五粒金丹上,清光喷薄吞吐,正自演化无穷纤细的霞光青莲,赫然正是外界这方天地的异象,除开大小相异,余者无不惟妙惟肖!
五色水潭中,两个小人儿已然睁开双眼,一个茫然,一个呆滞,神情相异,却都舍不得眨一次眼皮!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自心底响起,众人尽皆惊醒,还来不及嗟吁,便觉出天地莫名一震,漫空异象尽数消散,只余几只惊慌失措的水鸟,在远处海面叽叽喳喳地吵闹着飞过!
没有人理会这些懵懂畜生,岛上百余修士,或抓耳挠腮皱眉苦思,或手舞足蹈喜不自胜。许听潮两眼渊深如故,泥丸宫中两蓬清光闪闪的古篆往来穿梭,似要合二为一,却又飘飘荡荡无所倚仗,特立独行,如同男女两个惊才绝艳的修界巨子,既彼此相惜,又不肯轻易低头!
一蓬五色火焰熊熊的篆文凭空生成,两蓬清光古篆便如同倦鸟归枝,从两侧扑了上来!五色篆文似有不甘,怎奈两蓬清光都过于强势,顷刻便被侵吞殆尽!有此媒介,两蓬清光古篆也彼此交融,合成一部面目全非的法诀来!
与此同时,许听潮筋脉丹田的五色真气也蓦地化作五色火焰,火焰上也逐渐射出刺目的清光!
丹田那五色水潭早已火焰熊熊清光阵阵,猫耳小人抱住**的参娃,慌不迭遁出水潭,站在旁边警惕地观看,却不曾察觉他二人身上,也是火焰清光大作!
泥丸宫和真气的变化,顷刻便即完成,待得许听潮回过神来,浑身真气已然面目全非,脑中也多出一篇古怪至极的法诀。来不及思索为何和生出这般奇异的变化,许听潮就脸色一沉,挥手弹出一道白色剑气,大袖一卷,将落在身边的黄皮葫芦拾起!
轰!
剑气射入一只青色大手,顷刻将其搅成一团散乱的青光!
许听潮冷脸回头,百丈之外,一翁,一妪,一妖并肩而立!
“老狗,你要作甚!”
踏浪是个急性子,见那老翁施展一气大擒拿,欲要夺取许听潮的黄皮葫芦,立时便满脸怒容的骂开了!
这黄皮葫芦内藏一部无上道典,有人眼红,也是情理之中。
墨鲤素面含霜,挥手祭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飞剑来!
“水兄,这两位妖族小友想要阻止我等成事,该当如何?”
那妖修冷冷一笑:“杀了便是!”
言毕,浑身浮起一层细密的黑鳞,伸手朝踏浪和墨鲤抓来!
这妖修行动如风,一只大手顷刻就伸至墨鲤面门,五根指尖刷地弹出惨白的三寸利刃!
“找死!”
怒喝声中,一道泼天大水斜刺里冲来,那妖修冷笑,却不闪避,利爪仍然对准墨鲤天灵抓下!
铿!
轰!
爪子被飞剑架住,震得骨节发麻,身躯也被大水泼中,虽不曾受伤,却有一股寒气透体而入,冻得浑身妖气也凝滞了几分!
接连吃了两个小亏,这妖修才心中一凛,对面两个小妖,似乎并不像预料的那般容易应对……
踏浪和墨鲤合力对上妖修,许听潮也没有闲着,几乎是踏浪和墨鲤动手的同时,就唤出金红小剑,抬手往那老翁射去!
老翁神色一沉,右手遥抓,一只几乎凝成实质的青光大手横捞,打算将金红小剑捉在手心!
许听潮随手一指,金红小剑蓦地长至十余丈,斜向朝那大手斩去!
老翁脸色微变,强行运起真气,青色大手上光芒刺目,一把将金红巨剑抓住!
许听潮运起真气接连催动三下,金红巨剑才将青光大手斩碎!这老翁的玄门一起大擒拿造诣深厚,之前出手抢夺黄皮葫芦,定是为了不被过早察觉,故意降低了威能!
青色大手方才破碎,一张灰蒙蒙的大网就向许听潮当头罩下,却是那老妪出手了!
许听潮抬头,见这灰网上尽是阴煞之气,张嘴就吐出一记金灿灿的金刚伏魔咒!
老妪正要施展什么秘术,却忽然脸色大变地闪身遁走!一道金红剑光尾随而至,几乎是擦着老妪的脚底板斩过!
轰!
金刚伏魔咒印在灰网上,将灰网炸出个脸盆大的孔洞!
老妪赶紧心疼地收回法宝,两眼恶狠狠地瞪着许听潮!
老翁却双手连连挥舞,两只青蒙蒙的巨手左遮右挡,堪堪防住金红巨剑的斩击,嘴里却开始鼓动起来。
“诸位道友速速动手,将这小子杀了,那葫芦中的道诀,我等愿与诸位共享!”
岛上百余炼气士本就不曾离去,而是遥遥站定了观望,听得此言,不少人蠢蠢欲动!
许听潮神色又阴沉了三分,右手一翻,取出柄灰蒙蒙的尺许长小刀!正在此时,一个戏谑的声音忽然响起——
“嘿嘿,这东海之大,当真无奇不有!你等想要谋算人家道诀,却也要有命享受!”
“诸位休要听他胡言,只须将这小子杀了,他身上的东西还不是归我等所有!”
“啪啪啪……”
先前开口那修士忽然拍起手掌来,如此举动,让几十跃跃欲试的人妖修士又迟疑了起来。
“诸位道友,你们可知那小子是何人,出身何派?”
“你这厮好不痛快,一句话说个半截,生生憋得人难受!”
一塌鼻阔口,颌生獠牙的丑陋汉子挥了挥手中泼风大刀,很是不耐烦地嚷嚷起来。
“哼!即便你不问,我也会会告知你等,免得有人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此话一出口,小刀周围百余修士尽皆竖起耳朵,就连正与许听潮和踏浪、墨鲤动手的翁妪老妖,也分出一分心思,静待下文。
“此子名叫许听潮,乃是太清门弟子!与那三年元神的阮清阮子厚,并称太清门两大天才!”
“他就是许听潮!”
“原来是太清门弟子!那还有什么搞头?赶紧散了吧!”
“许道友见谅!所谓不知者不罪……”
……
乱糟糟的嚷嚷声中,岛上百余修士瞬间走了大半,即使留下的,也都再次退出十余里,以示并无恶意。
翁妪老妖三人个个脸色铁青,想要脱身退走,却根本没有机会!
那陌生修士说话,并不曾对许听潮产生影响,这小子取出玄元斩魂刀,毫不客气地对老翁斩出十余道灰色光刃!
老翁眼见毫不起眼的光刃飞来,只觉泥丸宫中神魂跳动,知晓被这东西斩中,只怕要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暗恨这小贼心肠狠毒,手上却半点不敢怠慢,收回一只青色大手连连抓捞,将灰色光刃尽数捏碎!
那老妪与这老翁似乎关系匪浅,见老翁一只手防不住许听潮剑光,便将灰色怪网收回,帮忙四下兜转!
落日熔金剑至刚至阳,堂皇正大,那灰色怪网却性属阴邪,如何挡得住金红剑光刺击?十余合之后,就已千疮百孔,离毁坏已然不远!尽管如此,老妪还是咬牙驱使怪网,不放金红剑光近身!
与踏浪和墨鲤相斗的妖修,此刻心中怯意已生,逐渐被压在下风,阴寒入体,动作逐渐迟缓,败亡就在眼前!
……
太清门,天罡三十六峰之天魁峰。
太虚盘膝而坐,左右各有一个黑发老道闭目不言,身上气息比不得太虚那般渊深晦涩,却也绝不是元神道行的炼气士所能拥有!
赫然又是两个虚境老怪!
阮清恭敬侍立一旁,时不时照看身旁火炉上白气氤氲的青铜兽嘴壶。
忽然,太虚缓缓睁开眼睛,无尽虚空幻灭不定。
“如何?”
左首老道轻声问道。
“临门一脚,功亏一篑。”
“无须烦恼,前年之内,必有机缘。”
“多谢师叔。”
太虚应了,才取出一枚青色玉简,恭敬捧到那老道身边:“这便是那太虚衍光录,请师叔过目。”
老道伸手取过,大笑三声,蓦地消失不见!
“师兄,小弟也告辞了!”
“清儿不得在天罡峰上自由走动,这门法诀,还要劳动师弟,给诸位长辈和师弟送去。”
太虚又取出一枚青色玉简。
“应该的!”
右首老道双手接过玉简,也身化清光消失不见……
第一二七章 动乾坤太虚欲合道,游四海二友诚相邀
八
轰!
老妪的灰色怪网终于承受不住,被金红剑光一斩,寸寸崩裂!
心神相连的法宝被毁,老妪脸色一白,张嘴喷出一口血箭!
一道金色雷霆从天而降,老妪无力躲闪,在雷霆中化作灰烬!
“老婆子!”
老翁两眼瞬间变得血红,两手忽然分左右向许听潮抓来,一副以命换命的架势!
许听潮背后蓦地生出一对五色羽翅,轻易就从两只青光大手笼罩下脱身,右手轻点,十余丈的金红巨剑忽然化作寸许大小,划出一道金红流光,从老翁吼间一穿而过!
老翁神色凝固,晃了一晃,从半空跌落!
许听潮施展玄门一起大擒拿,把老翁尸身抓到眼前,略微打量,从尸身双手上摄出一对薄如蝉翼的青色手套!
五色大手上燃起金色火焰,老翁尸身瞬间被烧成飞灰!
与踏浪和墨鲤缠斗的妖修,忽然大喝一声,浑身裹在一层血气中,望东方激射!
踏浪和墨鲤阻拦不及,脸色愤恨,双双向许听潮看来。
许听潮却似乎根本不曾察觉妖修逃走,而是将那青色手套放在眼前,满脸若有所思。
落日熔金剑的威能,许听潮最是清楚不过,经过金乌法衣增幅,就是陶万淳这等元神中的佼佼者,也不敢仅凭玄门一起大擒拿抵挡,偏偏那炼气境的老翁就做到了!如今水落石出,一切根源,都在这双青色手套上!
这手套似乎是专为玄门一起大擒拿这门道术炼制,能将其威能增加数十上百倍!
玄门一起大擒拿极其灵活,许听潮本来非常喜欢这门道术,奈何其威能实在太弱,这小子招惹的敌人,又尽是法力渊深之辈,是以斗法时就几乎用不到。
而此时却不同,得了这双手套,只须将老翁遗留的痕迹祛除,再多加祭炼,三五年之后,许听潮又会多出一道厉害手段!
满意地将手套收入腰带,许听潮才将视线移到妖修化血遁走的方向,神色陡然转厉!
一朵数百丈方圆的五色云霞从荒岛上飞起,眨眼消失在天际!
如此迅捷的速度,让围观的修士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这三人不知修行了多少年,半只脚已踏入元神,却只因觊觎旁人功法,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可有道友知晓这三人的来历?”
“老夫在这片海域闯荡多年,也没听说过这三人的名声,想来定是隐世修行的苦修之士,否则也不会去招惹许听潮那煞星!”
听声音,最后说话这人,正是先前劝阻众修的那陌生修士。
……
循着空气中的血腥气,许听潮驾云载住踏浪和墨鲤,一直追了大半天,才将那妖修斩杀!
这妖修损耗精血,施展血遁之术大半天,即使是妖兽之身也承受不住,早就成了强弩之末,许听潮不曾动手,就被墨鲤挤出飞剑,轻易斩下了头颅!
甫一身死,这妖修就化作一人身鱼尾的三丈怪物,跌落海中!
“黑鲛人!”
墨鲤惊呼出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差点拿捏不住飞剑!踏浪脸色也不大好看,两眼直直盯着那兀自在半空翻滚的狰狞头颅,目光中隐现畏惧!
许听潮心里一动,这所谓的“黑鲛人”,他在典籍上看到过,似乎是海中一个强势的妖族,性情极其残暴,常以虐待它族之人为乐。
这小子毕竟不是东海妖族,对黑鲛人无甚惧怕,右手连捞,就将半空两截残尸抓到面前。
除了口生獠牙,面目丑陋,皮肤上有些细小的黑鳞,这黑鲛人的上半身,委实与强壮的普通人类无甚区别。而腰部以下,就是密布婴孩巴掌大黑鳞的鱼尾,长有两丈多,背部生有斜向后的尖锐骨刺,骨刺只露出尖部一小段,大半被包裹在一层角质中,这些角质前后突起相连,形成贯穿整条鱼尾的背鳍!这东西腰身向后丈许,腹面还生了一对强健的肢鳍,最后就是尾尖两片宽大的尾鳍。
稍稍打量,许听潮便失了兴致,随手将妖丹摄出,就招来太阳真火,将其焚烧殆尽!
颇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许听潮抛来的妖丹,墨鲤声音微微颤抖:“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再有黑鲛人找上来,可怎么应付?”
“鲤妹无须担心,有许兄弟在,黑鲛人来多少死多少!”
踏浪看着墨鲤捧住的黑色妖丹,嘴角竟流出一丝亮晶晶的涎水。
“你,你不准吃!”
墨鲤瞬间改变柔弱形象,成了柳眉倒竖,巾帼不让须眉的铁娘子,伸手将那妖修内丹藏到背后!
踏浪脸色和肩膀同时往下一塌,整个人变得无精打采……
天色尚早,许听潮却重新找了个小岛落脚,将自身的情形好生检查了一遍。
浑身真气五色中透着阵阵清光,在筋脉中自行流动,每一个周天,都会增加少许。许听潮有种预感,只要自己如此修炼下去,不出十年,必定能够凝成元神!
与丹田中那猫耳小人儿沟通一阵,许听潮顿时明白丹田中发生的事情,原本大好的心情不再,脸色变得阴霾已极!此刻他哪里还不知,自己能在之前的天地异变中获得天大好处,跟太虚留在自家五粒金丹中的那道真气大有关系!
不知从何时起,许听潮就对金丹中太虚的真气充满戒心!之前那黄皮葫芦异变,喷出一部无上道典,正是这道真气自行祭炼小葫芦的结果。但许听潮宁愿黄皮葫芦的秘密永远埋藏,也不愿太虚的真气“自作主张”,若次次如此,他还有什么私密可言?定然是一举一动都在太虚的监视之下!
许听潮百分之百肯定,太虚已然得了黄皮葫芦中隐藏的太虚衍光录,否则又有谁能引动那等天地异象?在那异象中,许听潮恍恍惚惚有种与天地溶为一体的感觉,这小子便猜测,定是太虚得了法诀有所感悟,冲击合道境!
而事实也大致如此。
想到了又如何?尽管许听潮满心不愿,却也拿龟缩在金丹中的太虚真气毫无办法,只得强行冷静,徐图将来。
待得情绪平复,许听潮便将那荒僻黄皮葫芦查探一番,发现只是勉强可用,就暂时弃之不顾,转而取出得自老翁的青色手套,一边抹除老翁的印记,一边缓缓祭炼。
第二天一大早,踏浪又让许听潮开启步虚玉璧。许听潮却将那玉璧取出,连同一柄飞剑,两面盾牌,尽数扔给了这妖修……
第一二八章 淡扫蛾眉雪玉蛟,东海龙宫天骄女(一)
长空如洗,碧海弄波。
通体莹白的小舟上,两男一女围桌而坐。桌上盘碟杯盏四平八稳,丝毫没有颠簸摇晃的迹象。仔细看时,只见数尺高的海浪涌到小舟十丈之内,就诡异地消弭无踪!小舟好似停在一面硕大的澄碧圆镜正中!
“许大哥,请尽饮此杯!”
墨鲤一身鱼鳞纹墨色衣裙,素颜上浮起丝丝红晕,已然微醺。
“这五年来,若非大哥照顾教导,小妹与踏浪,只怕早已魂归幽冥,更遑论取得这般成就!”
原来就在昨日,三人遭遇一头深海老蚌妖,踏浪和墨鲤见猎心喜,让许听潮观战,两人联手,神通法器尽出,花费大半天功夫,将那老蚌斩杀!
那老蚌虽不曾开得灵智,但一身真气浑厚至极,等闲人类元神,也比之不过,更兼精通五行法术,甚是难缠。亲手斩得这般妖兽,魔力和踏浪如何不喜?兴致勃勃地剖开两片蚌壳,只见鲜嫩的蚌肉中,白黑青红黄五枚鹅蛋大小的珠子渐次排列,踏浪和墨鲤顿时呆立当场!
原来这老蚌,竟是罕见的上古异种,五珠神蚌!此蚌天生就精通五行法术,更会在体内孕育金木水火土五枚定灵珠,可定天下五行!但就是如此可怖的妖兽,依旧死在自己两人手中,踏浪和墨鲤如何不惊?二妖何时奢望过,自己能有如此强横的实力?
震惊过后,就是狂喜。二妖草草休息一夜,就摆下酒席,与许听潮把酒言欢。五行定灵珠中的定水珠被镶在小舟上,于皱海中辟出一方清静。半日畅饮,踏浪酩酊大醉,伏在案上酣睡,墨鲤虽然矜持,却也是醉眼迷离。
许听潮举杯示意,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
这五年来,他一身修为又增厚了两三成,真气已然变作清水一般,只泛着淡淡的五彩。真气在经脉中流动,时不时会凝聚出发丝般纤细的液态!化液凝元,此为元神高人锤炼真气到极致时,才会生出的异象!
许听潮不知自己为何能够做到,但这无疑是好事。近半年来,他心中感觉越发明显,只需一个合适的契机,便能凝结元神,从此逍遥天地间!
得自凝翠园妖牛的妖火,以及那青色手套,也早被他炼化,成了两道厉害手段,五年来,不知多少实力强横的大妖巨擘命丧其下!
这半年来,许听潮已经很少出手,尽量让自身心绪处于平和,并时时将黄骖元神取出钻研。
正是因此,踏浪和墨鲤醉酒,他却能保持平淡。仰头饮尽,便放下玉杯,凝目直视海天极处。
一朵白云徘徊生出,顷刻长至千丈!
白云下方,海天相接处,蓦地腾起十丈巨浪,雪样玉色一闪即没,巨浪却更加大了!
踏浪抬头,墨鲤停杯,二妖浑身酒香,却神完气足,两眼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便在这顷刻,天边浓云和海面巨浪已然达至小舟十余里处。只见那十丈巨浪中忽然腾起一头雪玉凤纹鳞的纤瘦蛟龙,辗转腾挪间,化作一峨眉淡扫,额生晶角,素色渲紫长裙的美丽女子!
这女子俏脸含嗔,微噘着嘴唇,纤手一挥,汹涌的巨浪归于平静。
这只手平波的本事,让踏浪和墨鲤面色微变,那女子却毫不在意,只仰头对着天空积云轻声道:“小瑚儿,你当真要阻我?”
“不是啊!”
云头探出一颗硕大的脑袋,驼头鹿角,牛耳凤眼,狮鬃蛇颈,赫然是一头乌鳞真龙!
“父王让我跟着姐姐,免得姐姐遭了歹人暗算!”
这真龙瑟瑟缩缩地说话,却不怀好意地朝小舟上的三人看了几眼!
踏浪和墨鲤气结,但面对一头如假包换的真龙,还是有些不敢发作,正憋得难受,那女子忽然气呼呼地和呵斥起来!
“笑话!小瑚儿你什么本事,莫非我还不知道?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想护着我?你回去告诉父王,我才不嫁给那什么左寒云,要嫁让他自己去嫁!”
那女子说完,扭头就往北方遁走,匆匆往小舟上一瞥,忽然身形一顿,面露不可思议的神色,两眼星光闪闪,稍一犹豫,就往小舟遁来。
“姐!”
那云中真龙大惊,也不见他如何作势,便驾云遁至小舟上空,一条水缸粗的龙尾从云中探出,带起刮骨罡风,望小舟抽来!
“住手!”
那女子俏脸失色,历喝的同时,遁光一盛,加速朝小舟遁来!
踏浪和墨鲤脸色铁青,刚想动手,就见许听潮轻轻抬起右手,一只淡淡五彩氤氲的清光大手凭空生成,将龙尾捞在手中!
“小瑚儿!”
女子花容剧变!
“姐姐休慌!”
那真龙被许听潮捉住尾巴,只觉是奇耻大辱,身躯一扭,便从云中探出,四只利爪寒光闪闪,直往许听潮抓来!
许听潮神色不变,只运起玄门一气大擒拿,往旁边一甩,那真龙就怪叫一声飞跌而出,噗通一声落入海水中!
女子一呆,旋即把焦急的神色隐去,踏步走到许听潮面前,掩嘴轻笑:“多谢道友手下留情!小瑚儿不懂事,还望道友不要与他计较。”
许听潮微微点头,两眼直直盯着这女子俏丽的面容,内中异彩连连!
踏浪和墨鲤面面相觑,五年来,许听潮何时露出过这般情态?再看那蛟龙所化的女子,肌肤白皙无瑕,瓜子脸,下巴尖削,唇角带笑,额前一对圆润的晶莹小角,半隐在乌黑柔顺的青丝中,美目眨动,稳重中带了三分俏皮。
好一个绝色蛟美人!
墨鲤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嫉妒,接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古怪,一回头,只见踏浪把目光在许听潮和蛟美人身上徘徊,满脸都是坏笑!
这女子被许听潮和踏浪墨鲤如此注视,却不觉得不好意思,落落大方地坐到小桌空余的一方,伸手捋了捋被海风吹得微微凌乱的额发,忽然看着许听潮说道:“这位道友生得当真好看,不知该如何称呼?”
“姐!”
一个乌衣公子忽然从船边海水中冲出,落到小舟上,颇有些畏惧地看了许听潮一眼,才满面焦急地阻止道!
“你休要多管!”
女子眉头微皱,轻声呵斥了一句,便将一双美目黏到许听潮身上。
“许听潮!”
“莫非就是那炼气可敌三元神,斩却天魔补师叔残魂的太清门许听潮?”
女子双目蓦地异彩大放!
“是!”
“如此便好办了!”女子大喜,或许是因为激动,白皙的脸颊上忽然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小女子敖珊,乃是东海龙王之女。近日琼华州左寒云上门求亲,小女子不堪其扰,这才找机会偷跑出来,却被其一路尾随。还请许兄助小妹一臂之力,打发了那讨厌的家伙!”
“好!”
见得许听潮答应,敖珊笑逐颜开,提起桌上玉壶,为许听潮满满斟了一杯。
“小妹借花献佛,敬许大哥一杯!”
许听潮接过玉杯,仰头饮尽,一双眼睛却片刻不离敖珊脸庞。
那青年见姐姐和许听潮达成协议,尽管神色阴晴不定,倒是并未出声阻止。只是许听潮如此肆无忌惮地观看自家姐姐,这小子心中老大不爽,忽然伸手往踏浪肩膀一推:“让开!”
心上人当前,踏浪怎肯弱了气势?身上清光一闪,便将青年的手弹开。
“小子,不要以为自个儿是东海龙太子,就能到处嚣张!”
“你!”乌衣公子大怒,脸上作色,戟指指向踏浪,“可敢与我一战?”
“有何不敢!”
和一头真龙放对,踏浪其实很是心虚,但见得墨鲤鼓励的眼神,一身胆气陡然雄壮百倍!当即便拍案而起,架起一道清光,遁至十余里外,飘飘然在半空站定!
这般做派,逗得那乌衣公子怒火中烧,只见他腾身半空,化作一头五十丈长的乌龙,对准踏浪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
嗷——
“此小道耳!”
踏浪浑身清光闪烁,挡住龙威声浪,随手拿捏,空中就出现一道数百丈长的泼天大水,轰隆隆犹如怒海狂潮万兽奔腾,往蜿蜒驰来的乌龙撞去!
乌龙不甘示弱,也张嘴吐出一道大水,夭矫纵横间,往迎面而来的大水缠去!
甫一接触,乌龙喷出的水流就喀喇喇冻结成扭曲的冰柱,顷刻便被另一道大水冲得四分五裂,跌落海中!
乌龙仰头怒号,一爪抬起,爪间黑色雷霆环绕,恶狠狠朝冲至眼前的水流抓去!
踏浪嘿嘿一笑,两手掐诀,那水流顷刻化作一头乌龙,也是举起一只爪子,爪间黑色雷霆滋滋做响,迎着小乌龙的龙爪拍来!
被如此羞辱,乌龙勃然大怒,张嘴吐出一枚乌光闪闪的龙珠,往踏浪当胸砸去!
只听轰隆隆爆裂声不断,二龙龙爪相触,玄黑雷霆互相激荡!
踏浪见龙珠打来,翻手取出一枚拳头大的晶珠,望龙珠轻轻一晃,一道冰晶光柱激射而出,顷刻将龙珠冻住!
“冰魄寒光!”
一直饶有兴致看自家弟弟斗法的敖珊,忽然脸色一变,不自禁地惊呼出声!
第一二九章 淡扫蛾眉雪玉蛟,东海龙宫天骄女(二)
踏浪祭出的珠子,正是在忘情宫冰魄苑中猎得那北极元龟的妖丹。这妖丹他与墨鲤二人以太虚衍光录中的法门共同祭炼,成了一件不可多得的异宝!
听得敖珊惊呼,许听潮心中一动,翻手取出一大二小三枚珠子,递到敖珊面前。
“这,这是鼍龙龙珠!”
敖珊看着那直径近尺,色呈玄黑,表面有黑气凝成隐约龙形的珠子,惊喜地呼喊出声!她虽贵为东海龙王之女,却因为母亲身具冰凤血脉,只继承了父亲一半的真龙血脉的母亲的冰凤血脉,成为一头雪玉凤纹蛟,不能生出龙珠,如此一来,很多龙宫秘术便不能施展。老龙王爱女心切,给她寻了一枚千年龙珠,但又怎比得上许听潮拿出这枚?
本来,敖珊见舟上这男子生得俊俏,一身修为也是不弱,打算暂时“借来”应付那琼华左寒云,不想此人竟然是太清门许听潮,如今又送出如此贵重的礼物……
“我喜欢你!”
墨鲤正自观战,听得此言,目瞪口呆地回头!
饶是敖珊落落大方,也被许听潮如此直接的表白弄得面红耳赤,赶紧垂下螓首,两手不自在地玩弄衣角。
许听潮嘴角一翘,托住三枚珠子,再次往前送了送。
“很,很贵重的……”
蚊蚋般的声音响起,却怎么也不像推拒。
“我喜欢你!”
还是同一句话,却透着无比的坚定!
半晌,敖珊才羞羞答答地将三枚珠子收了,飞快地抬头瞟了许听潮一眼,就低头捧住那鼍龙龙珠,心慌意乱地打量起来。
“你喜欢我,我又何尝不是呢?”
龙宫乃东海一大势力,修真界发生的大事,自然有专门的渠道知晓。许听潮的事迹,敖珊不知听过多少回,这等生世凄苦,又实力强大,有情有义的男子,正是无数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
或许,未曾见过许听潮之前,敖珊只是心中有些幻想和期待,但见过之后,还是这样么?
捧着鼍龙龙珠,敖珊心乱如麻……
敖珊魂不守舍,她的弟弟“小瑚儿”却陷入苦战。
被冰魄寒光冻住龙珠,这真龙只觉一阵彻骨的奇寒自经脉中生出,浑身骨肉几欲冻僵,真气流转减慢大半!
龙珠和真龙息息相关,有此结果,也属正常。乌龙懊悔不已,早知这妖修有如此手段,自己怎会直接喷吐龙珠撞击?然而事已至此,还需尽快找出方法应对。
二龙正指爪相击,乌龙吃了大亏,真气一时不济,被那水流所化乌龙一爪击飞!
占得便宜,踏浪也不为己甚,散了冰魄寒光,水流也去了龙形,只在半空奔腾不已。
乌龙知晓对方已然手下留情,但毕竟心高气傲,收回龙珠,驱除体内寒气,便重新振作,也不与踏浪硬拼,只将龙宫诸般法术使出,连绵不绝地遥遥轰击!
踏浪却不似乌龙那般驳杂,来来回回就是大水,鱼鳞刃,掌心雷,癸水神雷,冰刀水箭等聊聊七八种法术,却俱都使得娴熟无比,轻轻松松就接下乌龙的法术。
斗得许久,踏浪心中怯意尽去,法术施展之际越发得心应手。
这乌龙精通水木二行诸多法术,久战踏浪不下,心中便逐渐焦躁,使劲浑身解数,却依旧不能扳回场面,正要祭出法器,耳边却忽然传来一个清越的男声。
“敖瑚太子今日身体欠佳,便由童某会你一会!”
敖瑚认得此人乃是左寒云的师弟,名唤童钰,但此刻突然罢手,一来自家面皮不好看,二怕姐姐责怪,哪肯让他帮忙,当即就大喝一声:“我与这位道友公平比试,任何人不得插手!”
吼声才毕,这真龙就张嘴吐出一杆蟠龙紫金枪,望踏浪刺去!
踏浪呵呵一笑,也祭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飞剑,半路截住紫金枪……
“就是此人!”
敖珊把螓首凑到许听潮耳边,咬牙切齿地轻声说道。
一白衣男子赤了双足,正从远处华丽的巨舟上凌空踏步而来,见得敖珊和许听潮神态亲昵,不禁面色一变!
不等他做出反应,许听潮便一揽敖珊纤腰,从小舟上飞身而起,左手漫不经心地遥遥拍击!
一只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在那白衣男子头顶生成,轰隆隆当空拍下!
白衣男子脸沉似水,抬手往空中一指,一道白光激射而出,将清光大手射得溃散开来!
“在下琼华左寒云,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许听潮!”
左寒云眉头一皱,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但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琼华弟子在沉思,许听潮却不会客气,方才使出三分力,已然试出左寒云的深浅,这时只把真气一震,消散的大手重又凝聚,向左寒云拦腰抓去!
左寒云大怒,手中剑诀变幻,那白色剑光蓦地飞回,想要将清光大手斩碎,却被大手轻轻躲过!
清光大手横向扫来,气势万钧,左寒云不得不强压怒气,打起精神应对!
白色剑光又飞射而回,还在数十丈外,就突然消失,顷刻再次出现,已然斩到清光大手上!
左寒云却神色一沉,只见清光大手一个翻转,竟将剑光握在手心!连连催动飞剑无果,左寒云心中暗自惊骇,这许听潮年纪不大,如何能将玄门一起大擒拿练至如此可怖的程度?
心中这般想,左寒云却并不慌乱,翻手祭出一口金色小钟,手指连弹,三道法诀打在金钟上!
只听铛铛连响,肉眼可见的扭曲波纹在金钟周围生成,合成一束往许听潮射来!
许听潮心念一动,浑身五色氤氲的清光大盛,一面乌黑小盾从袖中飞出,眨眼变作门板大,挡在他和敖珊面前!这小盾乃是一件法宝,本为月半的师傅虞奁贺赠送,许听潮平日里动用不多,此刻却正好派上用场!
扭曲波纹撞在黑色盾面上,只激起一层黑光蒙蒙的光幕,便自消散无踪!
“哼!”
左寒云袖袍一拂,数千细如牛毛的青色飞针蜂拥而出,密密麻麻地攒射而来!
许听潮却取出个黄皮歪嘴的小葫芦,运起真气一催,小葫芦歪嘴中蓦地喷出一道刺目的清光,瞬间将漫天青芒罩住,顷刻便吸回了葫芦肚中!
第一三零章 淡扫蛾眉雪玉蛟,东海龙宫天骄女(三)
见许听潮竟有这等能收摄旁人法器的宝物,左寒云脸色接连变了数变!
他哪里知道,这黄皮葫芦,许听潮不过是勉强能够驱使而已,收摄神通,不过是最最粗浅的功用!
左寒云一时犹豫,许听潮也不出手还击。这琼华弟子反应过来,不禁一阵怒火攻心!只见他屈指一弹,一道纤细几不可见的透明丝线激射而出,直取许听潮眉心!
许听潮神色微凛,心念一动,面前玄龟盾黑光大盛,瞬间缩至巴掌大小,往那丝线迎去!
只听噗嗤一声轻响,那丝线竟轻易就将玄龟盾穿透!
许听潮面色骤然阴沉!
左寒云冷笑连连,随手打出一道法诀,那丝线忽然折返而回,将玄龟盾密密麻麻地缠住,不住朝内收紧!
玄龟盾上黑光闪烁,却还是阻不住那丝线,被丝线一点点地勒入!
斗法数合,首次占得上风,左寒云不禁面露得色,慢慢催动丝线,挑衅的目光落在许听潮脸上!
许听潮已然恢复平淡,也不去看这琼华弟子,只把手中黄皮葫芦一举,小葫芦歪嘴中蓦地喷出一道清光,将玄龟盾,连同缠绕其上的半截丝线摄住!
左寒云的脸色瞬间一白,眼中懊悔之色一闪即逝,运起真气,想要将丝线抽回!
许听潮哪肯让他如意?暗暗催动黄皮葫芦,将那丝线一寸寸地摄来!
左寒云气急败坏,对此却毫无办法,丝线每被摄走一寸,脸色就白上一分!似乎这丝线非同小可,决计不能丢失!
“小贼大胆,竟敢谋夺我琼华宝物!”
却是那童钰忍耐不住忽然出手,祭出一道白色剑光,直取许听潮胸腹要害!
许听潮面露嘲讽,张嘴喷出一柄金红小剑!这小剑激射而出,眨眼长至十余丈大小,将那白色剑光圈住!
“童师弟休慌,愚兄来也!”
又是一道白色剑光从远处那华丽的大船上腾起!
“此人名叫周南游,也是那左寒云的师弟!”
见琼华弟子竟然倚多为胜,敖珊不由面露鄙夷,又凑到许听潮耳边轻声说道。
许听潮点头,也不继续站在原地硬撑,周身清光蒙蒙的五色云霞一起,瞬间遁至左寒云头顶!那正与童钰剑光纠缠的金红巨剑,也忽然舍了对手,化作一道百丈剑光,直往左寒云拦腰斩来!
“贼子尔敢!”
童钰和周南游同时历喝,两道剑光往许听潮交叉斩来!
这番围魏救赵的打算,却有些晚了,两道剑光斩中许听潮之前,左寒云若不躲避,只有法身被毁一个下场!
事关身家性命,这琼华弟子哪敢多作犹豫?浑身白光一起,就往侧面遁走!
失了左寒云真气支撑,那丝线被小葫芦长鲸吸水般的摄入肚中!
两道交叉斩来的剑光,也各自被一只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捉住,之后远远扔开!
“小贼,今日与你不死不休!”
左寒云一张俊脸已然扭曲,一为失却师门重宝,二恨旁人插手,落了自家面皮!也不知这琼华弟子施展了何种禁术,一身修为暴增五成,头顶羽冠轰然炸碎,满头长发披散开来,与身上白袍一道,在猎猎海风中狂乱舞动!
“受死!”
左寒云狞笑一声,那脱了桎梏的白色剑光,陡然长至近百丈,带起刺耳的尖啸,往许听潮拦腰斩来!左寒云一手掐动剑诀,一手连连弹动,道道白光击向头顶金钟,清晰可见的波纹如同碧海大浪,连绵不绝地向许听潮涌去!
不待那白色剑光靠近,许听潮就召回金红巨剑,早早迎击上去!同时两只清光大手连连拍击,将涌来的波纹一一拍散!
那金钟颇为神异,许听潮接了几记波纹,只觉浑身真气震荡,差点就控制不住!吃了这等暗亏,许听潮赶紧舍弃玄门一起大擒拿,改用雷法轰击!
童钰和周南游见有机可趁,齐齐卖力驱使飞剑,分左右往许听潮斩来!
“姓左的,你们琼华派好不要脸!我姐姐若是有个差错,东海龙宫必定与你没完!”
“童师弟,周师弟,你们去把那女子杀了!”
左寒云听得乌龙呼喝,略一思索,就朝童周二人寒声吩咐道!
童钰和周南游闻言,剑光方向一变,就往端坐在小舟上观战的墨鲤斩去!
墨鲤早有准备,将镶嵌在小舟上的定水珠抓到手中,又顺手收起小舟,才飞身遁入高空,祭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飞剑,敌住一道剑光,同时连连打出鱼鳞刃和掌心雷,试图迟滞另外一道!
童钰周南游在众多琼华弟子中,也算顶儿尖的人物,剑术自然不凡。墨鲤练剑五年,剑术比不上其中任何一人,好在法术娴熟犀利,堪堪可在二人夹攻下自保!只是这般强撑,时间长了不免落败!
许听潮欲要支援,却被癫狂的左寒云牢牢缠住!
见心上人遇险,踏浪哪里还有心思与东海龙太子纠缠?祭出北极元龟内丹,将那乌龙的紫金枪冻住,就收了飞剑,飞身遁至墨鲤身边!
这两头妖怪,互相倾心不知多少年,彼此配合十分默契!一道泼天大水当空奔腾,冰魄寒光,癸水神雷,寒光飞剑寻隙轰击,只数个回合,就打得童钰和周南游不得不回剑自保!
却说踏浪避而不战,那乌龙甚是不爽,当空就撒起泼来!原本晴空万里,海风习习的好天气,瞬间就变得乌云密布,狂风呼号,哗啦啦下起暴雨来!
空中正自斗法的六人,都是修为高深的炼气之辈,这点风雨还不放在眼中!神通秘术,法术法宝交错轰击,爆出刺目的各色光彩,其声势之大,那云层间肆虐的雷电与之相比,也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左寒云毕竟是动用了禁术,斗法至今,身体已然大感不支,他两手颤抖不休,却兀自连连掐动法诀,御使飞剑和金钟,对许听潮猛攻不已!
许听潮却是不急,踏浪和墨鲤联手,把童钰和周南游牢牢压在下风,只须等到左寒云真气反噬,则大事定矣!
左周童三人也知晓此节,但偏偏奈何许听潮三人不得,只得暗暗咬牙苦撑!
眼看左寒云便要败落,敖珊忽然开口了:“许大哥,这人暂时杀不得!”
许听潮闻言,刚刚准备好的法诀不由一凝!
“琼华仙派实力雄厚,堪可与太清门抗衡,只是两家甚少接触,数百年来不曾发生过冲突……”
敖珊这一解释,许听潮便明白该如何去做。只见他左手轻扬,接连十余道赤红雷霆劈在左寒云头顶的金钟上,将那金钟劈得光芒黯淡,歪歪斜斜地跌落!
法宝受创,心神相连之下,左寒云不由喷出一口血箭!正要催动剑光,给许听潮来一记狠的,就觉得自家飞剑猛地震荡起来,片刻后哀鸣一声,往海面斜斜跌落!
这琼华弟子又喷出几口鲜血,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不等做出应对,又觉得万钧巨力当头压下,身形不由自主地急速坠落,噗通一声落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中!
左寒云落败,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童钰和周南游大惊失色,顾不得再与踏浪墨鲤纠缠,纷纷架起遁光前去施救!
踏浪和墨鲤如何肯方两人轻易离开,攻势突然凶猛了三分!
这两个琼华弟子救人心切,前后不能兼顾,各自中了几记法术,须发焦枯,嘴角带血,衣衫凌乱,好不狼狈!也是踏浪墨鲤留了个心眼,并未狠下死手,两人才没落得个重伤的下场!
童钰和周南游强忍伤痛,方才遁至左寒云落海的地方,就见汹涌的巨浪中冲出一道泼天水柱!左寒云摇摇晃晃地站在柱顶,目光直视空中那数百丈方圆的淡彩清光云团,惨白的脸上神色阴沉至极!
伸手推开上前搀扶的童周二人,左寒云忽然冷笑出声:“我倒是为何,原来敖珊公主竟已攀附上了太清门高足!”
敖珊一声“许大哥”,在结合许听潮三人的功法,左寒云终于猜出了许听潮的身份!尽管落败,这琼华弟子却并无半分畏惧,只是心中充满了嫉恨!
“左某有一言相劝,公主还是不要与太清门人走得太近!我紫府和龙门遗脉,从来与天地玄门的余孽势不两立!”
听得此言,敖珊脸色瞬间白了三分!
“好自为之!”
眼中露出一丝快意,左寒云扔下这么句话,就转身朝那稳稳停在风暴中的华丽大船遁去!
“姐,姓左的说得不错!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省得母后担心!”
那乌龙忽然从天空黑云中探出头来,瓮声说道。
“你不想嫁给姓左的,只须向父王求情,父王那么疼你,定然不会为难于你!”
敖珊似是被说动,明眸流转,楚楚可怜地看着许听潮。
许听潮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揽住她纤腰的右手紧了三分。
敖珊双颊晕红,贝齿轻轻咬住下唇,两眼蕴起迷蒙的水汽。
许听潮视而不见,云头一起,裹挟了踏浪和墨鲤,就往远处飞遁!
“贼子,放下我姐姐来!”
云中东海龙太子大怒,一阵暴虐的翻腾,卷起滔天巨浪,顺着许听潮遁走的方向追去!
第一三一章 淡扫蛾眉雪玉蛟,东海龙宫天骄女(四)
这五年来,许听潮修为大进,摩云翅已被他祭炼至三十九层圆满,驱使起来,遁速快了三倍不止,那东海龙太子如何能追得上?
眨眼间,狂风乌云、惊涛骇浪全然不见,大海依旧一派安详。
“噗——”
不用回头,许听潮就知道踏浪肯定是面孔扭曲,肩膀耸动。
笑声很短促,因为墨鲤狠狠在踏浪腰间掐了一把!
敖珊依偎在许听潮身旁,精细的脸上写满忧愁,身后传来那压抑的笑声,让她觉得有些委屈,眼圈儿不自主地红了。
许听潮伸手,将敖珊柔滑的纤手握住,很用力。
“为什么?”
敖珊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起一层诱人的红晕。
“我喜欢你!”
许听潮微微低头,看着敖珊精致的脸蛋,神情不由一阵恍惚。
不知为何,许听潮总觉得敖珊很像姐姐,但似乎还多了些芍药的俏皮……
对视一阵,敖珊忽然垂下眼帘,满面的失落,更让她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魅力,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呵护。
“我们,我们是不可能的……”
敖珊偷偷看了许听潮一眼,被那火热的目光一灼,赶紧慌乱地移开视线!她明白许听潮的意思,或许门户之见,在许听潮眼里不算什么,但她是东海龙王之女,有些事情,不得不多考虑一二。
先前那番打算,可以算作事急从权,敖珊哪里知道,许听潮竟会这般难缠?凭心来说,许听潮并不让人讨厌,敖珊也对他颇有好感,但许听潮数次如此直接的表白,敖珊一时间如何能够接受?
“许大哥,让小妹劝劝敖珊姐姐,如何?”
墨鲤强忍笑意,走上前轻声说道。
许听潮想了想,松手放开敖珊。
敖珊颇有些慌乱地从许听潮身边走开。
墨鲤微微一笑,轻轻拉起敖珊的纤手:“姐姐不用惊慌,许大哥不是坏人。龙宫是个什么样子,小妹甚是好奇,不知姐姐可否……”
二女走到云团的一角,低声说起话来,踏浪却忽然跑到许听潮跟前,用一种惨不忍睹的目光看了许听潮几眼,才语重心长地叹息道:“许兄弟,不是哥哥说你……”
贼眉鼠眼地看了看墨鲤,踏浪才压低声音继续道:“追女人这事,过犹不及,万万急不得!想当年我初见你嫂子的时候……”
踏浪唾沫横飞,把自己吹嘘得如何如何英明神武,也不知有几句是真话,但许听潮还是听得很认真。踏浪声音太大,引来二女注视,许听潮索性挥手布下一道屏障,隔绝了所有声音与影像。踏浪见此,说得更是卖力,到得后来,他差点就成了天上地下第一情圣!
小半个时辰后,许听潮嘴角抽搐几下,挥手止住嘴唇开合的踏浪,从黄皮葫芦中取出一蓬青色飞针,抛给这意犹未尽的老妖。
踏浪大喜过望,接过飞针稍一查探,发现正好三千六百枚,根根细如牛毛,有青色玄光环绕其上!这是一套木行飞针,天地五行水生木,他所修炼的水行真气,正好可以用来催动!唯一奇怪的,就是飞针上气息全无!按理说,那左寒云祭出的宝物,应该是被他祭炼过,如今这情形……只怕与那黄皮葫芦有关!
这番猜测,算是**不离十,那黄皮葫芦之所以能如此轻易地收摄旁人法宝,自然是因为它有消除法宝上印记的妙用!
踏浪猜中了,却并不如何在意,这飞针非同小可,他现在考虑的是,将三千六百枚飞针分作两份,自己和鲤妹正好一人一千八百枚!
此番与琼华弟子斗法,踏浪和墨鲤出力不少,送他们一套飞针,也是情理之中。许听潮又取出那纤细的晶莹丝线,将其从玄龟盾上解下。丝线柔韧如故,玄龟盾上却布满交错纵横的细小裂纹!
这玄龟盾本是不可多得的防御法宝,在晶莹丝线下竟如此不堪,足见这条丝线的珍惜!观左童周三人的言行,这东西似乎是琼华仙派一件有名的宝物,是个烫手的玩意儿,许听潮却不甚在乎。
将丝线拿在手中把玩一阵,许听潮忽然轻轻看了正与墨鲤说话的敖珊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忽忽数月已过。
和许听潮相处得久了,敖珊总算不像初时那般拘束。人说烈女怕缠郎,尽管不能尽情放开心扉,这龙宫公主心里,还是有了许听潮的一丝影子。
利用许听潮击退琼华左寒云,敖珊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否则也不会被许听潮轻薄,却不去反抗。
许听潮真的是个知心人,无论敖珊的喜怒哀乐,他几乎都能一眼看出,与他交往,敖珊觉得很舒服。许听潮眼中时不时流露出的孺慕和宠溺,更让敖珊不知所措,有心不去理会,却次次都会被这种神态打动。
敖珊觉得,许听潮就像是五石散,明知有毒,却又让人忍不住沉溺。
这天,和墨鲤说了些龙族的事情,敖珊就一个人来到小岛边的礁石上,看着一**海浪撞在礁石上,散成漫天碎玉飞花,痴痴地发呆。
敖珊身材纤瘦,如今更是清减,单薄的渲紫白裙套在身上,被海风一吹,飘飘然似乎随时会乘风而去。
许听潮轻轻走到敖珊旁边,看着她因为消瘦显得更大的眼睛,以及更尖削的下巴,心中隐隐作痛。
良久,许听潮叹息一声。
敖珊回头,精致的脸蛋上写满疑惑。
“这个给你!”
许听潮取出一束晶莹的丝线。
“游刃千缠丝!”
敖珊低呼一声,却没有伸手来接。
许听潮走到敖珊面前蹲下,轻轻拉起她的纤手,将丝线放到她手心,再将五根春葱般的手指合拢。
敖珊静静地观看许听潮动作,脸上逐渐布满柔情,却忽然想到什么,柔情尽数收敛!
“如果,如果你想回去,我送你……”
许听潮直直看着敖珊的脸庞,两眼和煦又如春水。
“我……”
“老夫的女儿,老夫自会亲自来接,不敢劳烦小友相送!”
“父王!”
敖珊惊喜地站起身!
视线极处,一紫袍老人踏波而来……
第一三二章 琼华群仙登门问罪,老龙王孤身寻爱女
一
(前面一章写得好纠结,我是感情白痴==、泪奔……)
“父王!”
瞬间,敖珊快乐得像那林间嬉戏的小鸟,飞身朝那紫袍老人扑去!
许听潮并未出手阻止,只是看着敖珊远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舍与黯然,然而很快,这丝情绪就被他深深掩藏。
“哎哟,我的宝贝女儿!可想死爹爹了!”
紫袍老人的脸色,顷刻变得阳光灿烂,伸手将扑来的敖珊抱在怀里!
“瘦了瘦了!可是那小子欺负于你?看爹爹给你出气!”
“父王,不关他的事……”
这番劝说明显不抵用,紫袍老龙伸手虚抓,一只巨大的龙爪在许听潮头顶破空而出,狠狠按捺下来!
许听潮不敢怠慢,提起全身真气,使出玄门一起大擒拿,往头顶龙爪拍出!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许听潮连同周围十丈的土地,尽数陷入地下不知多深,只留下个黑漆漆的大洞,海水汩汩灌入其中!
敖珊见此,不由面露紧张。
“乖女儿,担心你那小情人啦?放心放心,那小子皮糙肉厚,抗打得很!”
休看许听潮被这老龙一爪子拍进地面,其实并不曾受伤,玄门一起大擒拿硬生生挡住了老龙的龙爪,只是地面不结实,承受不住老龙的巨力,才会猛然塌陷!
交手一合,老龙就在心里暗暗赞叹,这小子果然有两手,便是龙族小辈第一人敖金盟,也要差上三分!
正当敖珊满面羞红,粉拳轻捶老龙胸脯的时候,岛边那深洞中窜起一道五彩氤氲的清光!清光冲上半空,现出许听潮的身形来,只见他浑身衣衫整洁,没有半点狼狈。这小子在半空站定,两眼淡淡地注视紫袍老者,身后有两道清光疾驰而来,却是踏浪和墨鲤听到动静,双双飞遁赶来!
“嘿,小子不服气?来来来,老夫正好手痒,就陪你过上几招!”
“不要!”
敖珊紧紧扯住老者的衣袖,看着许听潮连连摇头,一双美眸尽是哀求。
许听潮神色一软,忽然双手抱拳,朝老龙躬身行礼。
踏浪和墨鲤赶至,见得这般场景,已然隐隐猜到老者的身份,一时间不禁面面相觑!这老龙是如何找到此处的?
老龙见许听潮服软,嘿嘿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却忽然神色一凝,把视线挪到墨鲤身上。
“你这女娃娃究竟是何来路?怎的身上会有我龙族血脉?”
“回禀龙王前辈,小女子本是麒麟州西方白龙岛上一头鲤鱼妖,先师化龙未果,只成就了半龙之躯,临终前赐下半滴真龙精血,小女子又得许大哥之助,收了岛上真龙脉,这五年来日日祭炼,如今已将真龙精血和真龙脉草草炼化,是以身上多了真龙血脉!”
“倒是有心了!”老龙微微动容,沉吟一阵,忽然开口说道,“丫头,你可愿入我龙宫?”
“这……”
凭心来说,墨鲤千般愿意,化鱼成龙,是他们师徒承袭了数百上千年的夙愿、执念,若能入得龙宫,自然大有助益,但此时此刻,却有些不大合适。墨鲤微微侧头,目光落到许听潮身上。
“哼,不用去看那小子!他给我东海龙宫惹下偌大麻烦,说不得也要随老夫走上一趟!若能将那帮琼华伪君子赶走,老夫便将爱女嫁给他,又有何妨?”
“父王,你说什么呢!”
敖珊俏脸通红,恶狠狠地揪住老龙的胡须!
许听潮两眼,却蓦地放射出莫名的光彩!
“小丫头,你答应是不答应?”
老龙笑呵呵地安抚了女儿,才颇有些郑重地询问道。
“承蒙龙王前辈看重,小女子受宠若惊!只是小女子有一事不解,还请龙王前辈解惑!”
这老龙第二次相邀,墨鲤强压下心中激动,恭敬地行了一礼,才不卑不亢地说道。
“哦?你且问来!”
“小女子得罪了!”墨鲤又施了一礼,“数月前,那琼华弟子左寒云说,琼华、龙宫两派与太清门颇为不睦。小女子深受许大哥大恩,若此言当真,只能,只能辜负前辈美意了!”
“我当是何事?那左寒云胡言乱语,岂能尽信?数万年前,他琼华先人也是神霄紫府中人,却不自量力挑拨天地玄门内乱,最终引火烧身,好好一座紫府州,生生被打得四分五裂,神霄紫府也风流云散,那些个琼华遗脉焉能不恨?当年,我水府龙门虽说也受了波及,但也并非什么深仇大恨。此番那左寒云前来求取小女,却是因为太虚老怪只差一步便可踏入合道之境,赵天涯老鬼心生惧意,想要联合我东海龙宫,共抗太清门!”
老龙这番话,让墨鲤等人面面相觑!不想这一问,居然问出此等隐秘!敖珊却暗自欢喜,原来龙宫与太清门并不是左寒云说的那样,那么,那么……这女子偷偷瞟了许听潮一眼,只见那小子正目光灼灼地注视自己,赶紧慌不迭地垂下螓首。
“原来如此,多谢前辈解惑!”
墨鲤很快反应过来,向老龙躬身施礼。
“何必如此多礼!只要你应一声,从今日起,便是我龙族中人!”
老龙袖袍一挥,墨鲤就不由自主地直起身来,仅仅犹豫了片刻,就重重地点了点头。
“晚辈墨鲤,请前辈多多教诲!”
“大善!”老龙见得墨鲤的举动,抚须赞叹了一声,便传音道,“先前你非龙族中人,有些隐秘不好与你明说,如今老夫便尽数告知!”
墨鲤心中一紧,连忙用心倾听起来。
“我龙族今时不比往日,族人血脉日渐稀薄,人口也逐年减少,你入了龙族,当勤加修持,早日鱼跃龙门,成就真龙之躯!我观你与那踏浪兽情投意合,但龙族之女等闲不得外嫁,你若不想与他分离,可让他来我龙族做个客卿。有此身份,加之他本身血脉不凡,日后之事,当会少去许多麻烦!”
听得老龙这番叮嘱,墨鲤顿生悔意,早知如此,又何必莽莽撞撞地答应了这老龙?这女子本就生了颗剔透玲珑心,稍稍思索,便知自己与踏浪之事,定然要经历诸多波折,甚至说是千难万难也不为过!既然龙族已经衰落至此,倘若自己真的修成真龙之躯,龙族能放任自己与踏浪鸳鸯好合么?
一时间,墨鲤轻咬嘴唇,也不知是该恨这东海龙王,还是该心生感激。
老龙却视而不见,而是笑呵呵地对踏浪说:“听瑚儿说,你一身修为法术,还在他之上!如今墨鲤也入了我龙族,你可愿来我族中做个客卿?”
“愿!晚辈愿意!”
墨鲤去哪儿,踏浪就会跟到哪儿,这妖修还有什么不愿的?他却不知,自家的心上人在一旁内心翻腾,想要阻止,却终究怕绝了两人的缘分。
老龙笑呵呵地颔首应了,才对许听潮喝道:“许家小子,若想再见敖珊,便随老夫来!”
说完,老龙卷起一团浓云,往东南方滚滚而去!
许听潮也架起一朵五彩氤氲的数百丈清云,裹了踏浪和墨鲤紧追而去!
……
一路上,墨鲤闷闷不乐,踏浪忙前忙后地嘘寒问暖,也提不起精神。思索良久,她终于决定,将老龙的话告诉许听潮,这般念头才动,却猛然醒悟,事情并非想象的那样!
本来听了那些话,墨鲤以为老龙仅仅是想要利用许听潮!试问龙族众人都不得轻易外嫁,敖珊身为龙王之女,又怎能嫁给许听潮?之前,墨鲤心忧自己和踏浪的将来,并未仔细思索,此时醒悟过来,便知龙王若真是那般打算,又怎会对自己说那些话,自曝其谋?
难道这老龙当真是好心?亦或是算定许听潮必定会答应与他去龙宫,根本不担心自己将这般思虑告知许听潮?
无论如何,墨鲤还是决定将自己所想说出来,只换得踏浪眉头大皱,许听潮神色微沉!
后方三人忧心忡忡,老龙却正自乐呵呵地与自家宝贝女儿说话。
这父女两人端坐云中,中间是一张精美的碧玉长案。案上有一大二小三枚珠子,以及一束纤细的晶莹丝线。
老龙看着四件东西啧啧称奇。
“姓许的小子肯送出如此珍贵的礼物,怕是对我家珊儿动了真情!”老龙伸手将那直径尺许的鼍龙龙珠摄入手中,也不顾敖珊粉面羞红,继续说道,“如此巨大的龙珠,非四五千岁的老龙不得孕育,其中气息甚为鲜活,这鼍龙定是殒身不久!珠中寒气太重,龙气凝形如此模糊,定然出身极寒之地,且不曾开得灵智!”
“这枚夜明珠,气息与龙珠一致,当出自鼍龙肋间!嘿,寒魄珠……北极元龟年岁不浅,殒身时间与鼍龙相近!如此说来,许家小子见年前去过忘情宫冰魄苑了!”
“父王……”
“一头被圈养的畜生,实为我龙族之耻,死了也就死了!它的龙珠正合我家珊儿使用!哼,此珠乃是旁人赠送,看那些个老不死还有何话可说!”
老龙爱怜地拍拍敖珊头发,敖珊眼圈一红,黯然地低下头去……
第一三三章 琼华群仙登门问罪,老龙王孤身寻爱女
二
“唉——”老龙长叹一声,“你体内冰凤血脉太过顽固,不能化身真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你倾心那姓许的小子,也不会有龙族中人聒噪!”
敖珊闻言,螓首更是低垂,恨不得钻到玉案之下。
“先不忙着害羞,那小子品性如何,爹爹还要考验一二!”
“许大哥他,他很好!”
敖珊抬头,怯怯地看了老龙一眼,声若蚊蚋地说道。
“好?不见得吧!哪个好人敢把我的乖女儿强行掳走?”
“都是女儿不对,想利用许大哥赶跑那琼华左寒云……”
“这是两码事!”老龙大咧咧地一挥手,“我女儿找他帮忙,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那小子不感恩戴德就罢了,居然还强行掳人,当真岂有此理!”
敖珊脸很红,不知该说什么。老龙却忽然抓起案上那束晶莹丝线,好一阵吹胡子瞪眼!
“你再看看他送的什么东西!这游刃千缠丝,乃是琼华那些个伪君子的心头肉,谁拿谁倒霉!这小子真当天下人都像他那般三千荣宠集于一身,不怕琼华人暗中下黑手?”
“女儿啊,你若能修成真龙,爹爹拼着面皮不要,也会让你留下这东西!如今你留在身上,不过是招灾引祸的根源,爹爹就先替你收起来!”
“琼华派的人来我龙宫聒噪,多半是为了此物!哼,若不让他们出点血,爹爹枉为龙族之主!”
敖珊低头不语。她知晓自家爹爹所说全是实话,龙族之中,只有纯正血脉的真龙,才享有诸般特权。自己因血脉的原因,无法化身真龙,尽管贵为龙王之女,也不受旁人待见。一众兄弟姐妹,除了弟弟敖瑚,还有谁拿正眼看过自己?也正是因此,那琼华左寒云才觉得有机可乘,不远万里跑到龙宫求亲。
与自己一般命运的,还有母亲。母亲身为龙王王后,其实几乎没有半点权力,时时还被几个姨娘欺凌,若非爹爹呵护有加,说不定早被赶出龙宫去了!
似自己这般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拿了琼华至宝,一旦麻烦上身,龙族中除了爹爹和母亲,还有弟弟,大概就没有人会为自己出气了吧?反倒是他,定然会帮我的!
敖珊心中升起一丝甜蜜,嘴角也挂起笑容。但想到他送给自己的东西,不得不还给琼华派,就是一阵气苦委屈……
这般飞遁了半个多月,老龙始终不让敖珊与许听潮见面。敖珊去了心中芥蒂,反倒越加想起许听潮的好来,短短半个月,竟然又瘦了几分!
老龙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还是强行忍住,只在心里劝说自己,为了女儿将来不吃亏,此时受些苦,却是值得的。
许听潮驾云跟在老龙身后,双目中时时闪动五彩清光,将敖珊的情形看在眼里,不禁又怜又痛!想要传音说话,又被那老龙施法阻住。半个月下来,也如敖珊那般,清瘦了几分。
踏浪和墨鲤感于许听潮用情至深,每天都轮换着方法劝慰,却根本不起作用。
“前方三千里便是龙宫,说不得要做过一场,小子可准备妥当?”
老龙的声音传来,许听潮忽然浑身清光大盛!
“敖兄不辞而别,让任某好等!”
果然,又前行千多里,老龙云头前方忽然来了个浑身酒气的红鼻老头!
这老头左右各挎了个拳头大的小葫芦,一青一紫,其上光芒微微流转,一看就知不是凡物!老头一身修为也不可小视,赫然是个修为深厚的元神高人!
“任老鬼,老夫如何行事,莫非还要向你禀报?”
“敖兄乃龙宫之主,小弟怎敢多问?只是这数月来,久候敖兄不至,有些思念了!”
“你是在想被人夺走的琼华宝物吧?先把后面那小子料理了,再来与我说话!”
“父王!”
老龙才说完,敖珊就焦急地拽住他的衣袖!
“放心吧,我的乖女儿!”老龙拍着敖珊的纤手,轻声说道,“你不是最喜欢听那小子独战元神的故事么?如今便可亲眼见到,还有什么不满?”
敖珊无奈,恨恨扯了老龙几下,赶紧满脸关切地注视后方许听潮的云头。
那红鼻老头已然遁至许听潮三人两里之外。
许听潮云头一敛,踏浪和墨鲤远远飞开站定,脸上却都没有多少紧张。
红鼻老头惊疑不定地看着许听潮,忽然出声赞道:“果真英雄出少年!许小友,你把游刃千缠丝还来,小老儿替你向左师兄说和,你看如何?”
许听潮冷着脸不说话,背后却忽然弹出一对五色氤氲的丈许长羽翼!
“好个桀骜的少年郎!老夫便与你斗上几合,若老夫得胜,还望小友记得先前约定!”
见得许听潮的举动,红鼻老头也不生气,而是笑眯眯地取下腰间青葫,美美地喝了一口,满脸沉醉与享受。
许听潮知晓这老头是在摆前辈架子,不肯率先出手,也就不再等待,运起玄门一起大擒拿,斜刺里往这老头拍去!
红鼻老头呵呵一笑,腹部一股,张嘴喷出一道赤红火龙,往那五彩氤氲的清光大手燎去!
许听潮心念一动,那清光大手忽然变向,对准火龙颈项抓去!
红鼻老者面露古怪,也不操控那火龙躲避,任由清光大手擒捉!待颈项被大手握紧,火龙才忽然蜷起身躯,将大手缠住,狠狠灼烧!
许听潮只觉一道炽热气息顺着右臂传来,赶紧变幻法诀!只见他右手手掌上蓦地腾起漆黑火焰,那缠住清光大手的赤红火龙,也是光芒一黯,顷刻被漆黑的火焰吞噬!
一股奇寒四下弥散,海面顿时凝出一层白雾!
红鼻老头终于神色一凛,正待施放法术,就见那黑焰熊熊的大手上闪起密密麻麻的黑色雷电,只在心里暗叫一声糟糕,就被密集的雷霆笼罩!
与这老头斗法,和数月前跟左寒云比拼宝物不同,许听潮一出手,就是这些年来炼成的拿手手段!红鼻老头猝不及防,吃了老大一个大闷亏!
见得如此巧妙的道术,不说敖珊心摇神驰,踏浪和墨鲤满脸钦佩,就是东海老龙王,也不得不大赞一个“好”字!然而他却知晓,这等手段还奈何不得那任老鬼……
第一三四章 琼华群仙登门问罪,老龙王孤身寻爱女
三
黑色雷霆还在噼里啪啦地肆虐,红鼻老者却大笑出声!只见密集的落雷中,忽然现出一点红色,瞬间就化作一蓬赤红的火焰,任由黑色雷霆劈下,也不见半分减弱!
许听潮一催法诀,黑焰上的雷霆消失不见,只余一只黑色火焰缭绕的清光大手,望老者所化的赤红火焰拍下!
“小友当真天纵奇才!年纪轻轻,竟能将玄门一气大擒拿修炼到这般程度!”
赞叹声中,一道水缸粗的赤红火龙冲天而起!火龙张开大嘴,往当空拍下的黑焰大手咬去!
即使远隔数里,踏浪和墨鲤还是觉得一股灼热扑面而来,头发衣物都隐隐有蜷曲焦枯的迹象!二妖骇然,赶紧把真气外放,在身边布下一层凝厚的罡气!
这火龙来势汹汹,许听潮索性散了道法,把真气尽数化作漆黑的寒焰,凝成一道儿臂粗的火绳,主动投入火龙嘴中!
寒热相激,顷刻便炸成一团刺目的赤红火球!这次道法比拼,终究是红鼻老头占了上风!
尽管如此,这老头也不敢大意!原来就在火龙爆裂的瞬间,左右忽然又凭空凝出两只五彩氤氲的大手,往中间狠狠拍来!
老头化作一道红光,从两只大手的合击中遁走,在高空现了身形,忽然将腰间的紫葫芦也解下,双手齐扬,青紫两个葫芦被他远远抛出!
“小友当心!这两个葫芦,乃是老头子吃饭的家伙,可别弄坏了!”
许听潮闻言,嘴角不自禁抽动几下,心念动处,两只清光大手各自朝一个葫芦抓去!
那红鼻老头忽然哈哈一笑,青紫两个葫芦各自喷出一道醇香的酒液,一道清冽似甘泉,一道浑浊如老汤!
许听潮有心避开两道酒液,奈何一股熏熏之意陡然上脑,反应就慢了那么几分,两只清光大手各自被一道酒液浇中,许听潮只觉如同三升烈酒下肚,昏昏然全身都不大听使唤!
“既叹清似圣,复道浊如贤!小友以为老夫这两葫芦美酒滋味如何?”
一青一紫两个光溜溜的葫芦犹如冲天炮,对准胸腹打来,许听潮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清圣浊贤?只见他背后五色氤氲的清光羽翼一扇,身形就从原地消失,顷刻出现在老头对面,只一扬手,密密麻麻的晶莹冰锥激射而出,怕不下数千枚!
老者怪叫一声,带起一溜火光,往海面急速扑去!
两只清光大手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对准老头的遁光抓来!
两条火龙从遁光中蜿蜒腾出,各自缠上一只清光大手,虽然顷刻就被捏得溃散开来,老者却已趁机遁走!
方才遁至海面上空数十丈,老者就被破浪而出的数十头晶莹水龙骇了一大跳!好在此时青紫两个葫芦已然尾随而至,老者赶紧伸指连点!两个葫芦齐齐一颤,接连喷出醇香的清浊酒液!
这些酒液各自融入一头水龙,也不知老者使了什么法门,数十头水龙尽数燃起熊熊的赤红火焰,顷刻就化作数十团白蒙蒙的蒸汽!
不等老头得意,海水中又张牙舞爪地冲出百余头水龙!
老者赶紧又抽身往高空飞遁,随手挥出两道赤红剑气,将前来阻拦的两只清光大手射退!青紫两个葫芦却头下脚上,小小的葫芦嘴如同开闸的水坝,清浊酒液轰隆隆倒灌而下,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把方圆数里的海面弄得芬芳四溢!
空中的酒气熏人欲醉,踏浪和墨鲤赶紧架起遁光,又退开十余里!
只听轰地一声闷响,被酒液侵染的数里海面,陡然腾起数十丈高的赤红火焰!百余水龙顷刻便被烧成蒸汽!
红鼻老者哈哈大笑,返身遁回火焰中!
许听潮索性散了玄门一气大擒拿,也不去管身下节节高涨的火焰,两手掐诀,喃喃念起咒语来!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陡然涌起百丈巨浪,从四个方向汇聚而来,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当头浇下!
好似滚油锅中被泼了一瓢清水,浓稠的白雾在呲啦啦地爆响声中腾腾而起,瞬间就将许听潮的身形淹没!而那赤红火焰,也陡然矮了数丈!
火焰在老者畅快的笑声中复又熊熊窜起,四周涌来的巨浪也不曾停息,如此僵持了小半个时辰,有二十余道遁光相继赶来,分成两拨远远站定了观看。
“小友好本事,老夫佳酿已尽,不陪你玩了耶!”
叫苦声中,一道赤红遁光从烈焰和巨浪中冲出,径直往南方而去!
“敖兄,你找来这娃娃是个小怪物,害得我数十年的存货被用了个精光,就拿你龙宫中美酒来赔偿吧!”
“任老鬼,莫不是你早早就打算好了,趁机清空葫芦,来装我龙族佳酿?”
“知我者敖兄也!哈哈哈……”
畅快的大笑渐不可闻,老龙脸上笑容淡去,神色冰冷地看着东南方七人!
敖珊正自满面红晕地看着灭尽大火,收了道法的许听潮,察觉自家爹爹的异常,顺势看去,只见三老三少一女子,隐隐分成四波站定,左寒云,童钰,周南游赫然在列!
脸上的喜色陡然消失,敖珊颇为厌恶地移开视线!
“许家小子,你且过来!”
老龙没有理会琼华派七人,而是忽然和颜悦色地向许听潮招了招手。
许听潮闻言,脸上神色不动,只将背后羽翼一扇,瞬间跨越虚空,出现在老龙云头,躬身行了一礼。
“何须如此客套,坐!”
老龙指了指玉案前紧挨敖珊的位置,敖珊的脸色瞬间通红,却满眼喜色地垂下螓首。
许听潮心里一热,迈步走到敖珊身边坐下,鼻端萦绕的芬芳,竟比那红鼻老头的美酒还要醉人!
左寒云却气得浑身发抖,两手握拳,青筋毕露,几滴暗红的血液顺着发白的指节的滴下!
“哼!”
这琼华弟子前方那黑发黑须的老者冷哼一声,双目中寒光闪动,盯着许听潮看了许久,才嘿嘿一笑道:“果然是太清门骄子,修为不差,心气更高!”
“父亲!”
左寒云忽然走上前躬身行礼。
“请允我与他一战!”
也不待老者答应,左寒云便飞身上前,戟指指着许听潮历喝:“出来受死!”
许听潮却好似不曾听到,只轻轻拉起敖珊的纤手,低头打量这女孩儿羞涩的样子。
左寒云一张俊脸瞬间涨红,接着又变作青紫,最后化成灰白!只见他双手一阵颤抖,猛然抬手射出一道晶莹丝线,直取许听潮后脑!
老龙袖袍一拂,那丝线便如同狂风中的蛛丝,飘飘荡荡地被吹了开去!
“左暝,这就是你儿子?怎的像一只没有教养的疯狗?”
老龙这话,差点让左寒云直接晕过去,正当这琼华弟子双眼泛起血光,左暝忽然出手,拍出一张清光闪闪的符箓。
清光罩体的霎那,左寒云眼中血色忽然褪去,脸上神色也逐渐平和,尽管依旧双目喷火,却不似之前那般癫狂。
“犬子从小事事顺遂,不曾受过多少挫折,失礼之处,还望敖兄多多见谅!孽子,还不赶紧向你敖伯父赔礼!”
左暝先是心平气和地朝老龙拱了拱手,才扭头对左寒云厉声喝道。
左寒云脸色一变,嘴唇微张,似乎想要争辩,但见到左暝冷峻的脸色,终究是不敢开口,嘴唇嗫嚅几下,才不甘心地躬身朝老龙施礼,却被一道巨力托起。
“就这等心性,说不定哪天得罪了人,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你的大礼,老夫承受不起!东海龙宫不是琼华,你们赶紧走吧,恕老夫不送!”
老龙这话一出口,左寒云又是额头青筋暴跳,不说另一波将近二十人人人面露鄙夷,就是琼华派另两个老者,也都眉头大皱,那衣袂飘飘的女子,更是面露厌恶,别开脑袋,不耐烦再看!
“犬子养成这副脾性,也是小弟往日娇惯太甚,此次前来龙宫,正是要请敖兄教诲一二……”
“左老儿,明人不说暗话,你我之间有甚交情,老夫为何要帮忙管教你那精贵儿子?游刃千缠丝便在老夫手中,你若想要,赶紧回去备齐重礼,若老夫满意,自会交还!你儿子求亲之事,从此休提!小女生来低贱,配不上那样的琼华骄子!”
“大哥请慎言!”一个形貌与老龙酷似的中年人忽然开口,“愚弟以为,敖珊侄女嫁给左师侄,甚为妥当!”
老龙的神情瞬间阴历下来,直直盯着那说话的中年人,沉声喝道:“敖钦,老夫女儿嫁给何人,岂容他人置喙!此次老夫就当不曾听见,若是还有下次,哼!”
那中年人神情微变,朝老龙施了一礼,就不再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左暝却忽然开口了。
“既然敖兄心意已决,两个孩子的亲事就此作罢……”
“父亲!”
“住口!”左暝瞪着左寒云历喝一声,“为父与你敖伯父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余地?”
老龙冷笑数声。
左暝训斥了左寒云,才朝老龙拱手施礼,面露无奈道:“让敖兄见笑了,这孽子如此不真气,小弟日日忧心不已!还望敖兄看在小弟良苦用心的份上,让孽子与许小友一战,也好挫挫他的锐气!”
第一三五章 琼华群仙登门问罪,老龙王孤身寻爱女
四
“哦?”老龙看着满脸愁苦的左暝,心中暗暗冷笑,片刻之后,就对许听潮说道,“小子,你就去陪那琼华高第玩耍玩耍,只要不弄出人命,自有老夫为你担着!”
许听潮闻言,轻轻放开敖珊的纤手,留下一个放心的眼神,就起身向老龙施礼,然后飞身遁出云头,懒洋洋地站在半空,双手抱胸,满脸不屑地看着左寒云。
左寒云本就怒火攻心,此刻哪里还能忍耐?狞笑一声,抬手射出一道晶莹丝线,直取许听潮眉心!
许听潮嘴角一瞥,背后羽翼微微扇动,身形就从原地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已然来到左寒云头顶,挥手就是一记玄门一气大擒拿!
左寒云虽然惊骇,却并不慌乱,只见他右手一翻,就取出一面漆黑的小旗!这琼华弟子只把小旗轻轻一晃,就有七朵黑色莲花生成!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拍下,被三朵黑莲轻易挡住!另外四朵黑莲冉冉上升,似缓实急地向许听潮撞去!
许听潮神色一凛,怎肯让这黑莲近身?抬手打出四道橙黄色的雷霆,抽身飞退!
戊土神雷打在莲花上,接连发出四声震耳欲聋的暴鸣!四朵黑莲溃散,将清光大手炸得四分五裂!左寒云有小旗护身,却是安然无恙,只见他再次挥动小旗,又有四朵莲花生出,与先前剩余的三朵组成北斗七星阵势,往许听潮打去!
“嘿嘿,做老弟当真爱子心切,竟肯将玄元癸水旗这等仙府奇珍赐下!”
老龙这话,让围观的众人脸色数变!仙府奇珍是何物?等闲修士,便只手持一件,就能横扫同阶无敌手,越境挑战,也如喝水吃饭那般容易!
众人变色,又各有不同。敖珊心惊胆战,踏浪和墨鲤又惊又怒,龙族中人惊讶不屑,琼华派七人,除了左暝父子,人人都面露羞愧!
左暝赐给左寒云的,何止玄元癸水旗一件?游刃千缠丝一共有七条,俱为琼华重宝,若能同时施展,威能不在仙府奇珍之下!左寒云原先那条被许听潮收走,左暝便将自己的赐下!除此之外,还有小混元丹三粒!这等仙丹,便是元神高人,服下一粒,也可瞬间补回全身真气!其余诸般杂物,也是为数不少!
如此做法,竟是要置许听潮于死地!
挥手打出七道戊土神雷,将七朵黑莲击散,侧身避过袭来的游刃千缠丝,许听潮神色阴霾已极!不等左寒云再次出手,便遁入高空,化作一轮金红大日,内中隐有三足金乌昂首迈步!
无匹巨力压下,尽管有玄元癸水旗护身,左寒云还是急速往海面坠落!这琼华弟子正下方的海水,生生被压出个深不见底的数丈大洞!
一道金红剑光从天而降,左寒云浑身汗毛直竖,顾不得催动游刃千缠丝,浑身白光剧烈闪烁,吃力地挥动手中小旗,一朵丈许黑莲在头顶悄然绽开,下坠之势陡然止住!
金红剑光源源不绝地灌注而下,那黑莲坚持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出现不稳的迹象!
左寒云脸色铁青,翻手取出一粒龙眼大小的灰蒙蒙丹药,迫不及待地塞入口中!原本衰竭的真气陡然大盛,头顶黑莲瞬间稳固,形态也越发凝实,竟渐渐往空中升去!
左寒云面露喜色,更加卖力地催动真气!孰不知旁观的左暝,脸色早已阴沉得滴水!这琼华大长老暗恨自家儿子不争气,明明大好形势,偏偏被逼得与人比拼蛮力!旁人嘲弄的眼神,更让他怒火中烧!
两个时辰之后,黑色巨莲离金红大日仅有数丈,左寒云却真气不济,黑莲已经若隐若现,似乎下一刻就会溃散掉!大把大把的丹药死命往嘴里塞,也止不住这等趋势!
左寒云并不担心自己会有性命之忧,老爹就在旁边,无论如何不会坐视自己陨落!他只是极其不甘心,为何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许听潮见左寒云力竭,左暝浑身真气澎湃,只冷冷一笑,忽然一催真气,金红剑光陡然壮大了近倍!黑色巨莲如同纸糊,瞬间就被吞没!
“剑下留人!”
左暝“及时”地出手了!一道漆黑的光芒射向金红大日,一只白光闪闪的大手在左寒云头顶凝成,可惜只挡住金红剑光片刻,便自溃散!
左寒云魂飞魄散,架了遁光,就要往旁边遁走!
忽然,金红剑光中飞出四道灰蒙蒙的光刃,分四方朝左寒云斩去!
“玄元斩魂刀?!”
左暝大惊失色,顾不得袭击许听潮,那黑色光芒陡然转向,往四道光刃荡去!
一道清光从天而降,摄住左寒云手中的小旗!
“小贼尔敢!”
左暝暴跳如雷,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清光将玄元癸水旗摄走!左寒云真气耗竭,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受死!”
四柄光刃被黑光一荡而尽,左暝瞪着许听潮,眼中闪过几许灼热,忽然大喝一声,环绕左寒云的黑光直往金红大日扫去!
无匹巨力当空压下,黑光不由缓了一缓。老龙嘿然一笑,抬起右手遥遥一抓!一道数丈大龙爪破空而出,狠狠往那黑光抓下!只听喀喇喇连响,龙爪瞬间破碎!
“太阴两仪元磁果然名不虚传!”老龙赞叹一声,继而戏谑一笑,“你当真敢动许家小子?”
左暝神色变幻,忽然一狠心,那黑光继续往上卷去!
一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奇门兵刃蓦然出现,只轻轻一斩,就将黑光破碎!
左暝张嘴喷出一口血箭,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那兵刃斩了黑光,兀自不肯罢休,直往左暝身躯斩来!
左暝惊恐地瞪大眼睛,想要躲避,却半根指头都不能动弹!
“太虚道友,看在赵某薄面上,饶过孽徒一回,如何?”
苍老的男声突兀响起,一道白色剑光凭空出现,挡在左暝跟前!
那兵刃轻轻点在剑光上,又蓦地消失无踪,只余同样苍老的声音在半空响起——
“好自为之!”
“唉……”
叹息声中,那白色剑光也溃散不见!
“哈哈哈……”
老龙畅快大笑!
左暝摄回失魂落魄的左寒云,沉声喝道:“走!”
剩余琼华五人,除了那彩衣女子,无不神色惊惧。
“若要玄元癸水旗,拿玄元斩魂刀的祭炼法门来换!”
许听潮淡淡的声音,让左暝身形一滞。这琼华大长老袖中双手颤抖几下,就头也不回地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