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三 阴云漠漠聚冷雨,大日煌煌熔金城(一)
“当遣弟子入这别院,将那悖逆无伦的规矩改了!”
傅传清将手中藜杖狠狠往地一拄,杖尾落处,有星光微微荡漾。
这老道不得不生气!
除了掌门太虚和那李笑春,太清门此番赶来的虚境尚有五位,对许听潮立下别院的重视,远在太清别院之!需知九十年前太清别院开派,也仅仅只太虚一人适逢其会到场而已!他如此想,混不觉这般做法除了以视重视,未尝没有仗势凌迫的打算。
“唉!”
在场的六位虚境,殷少阳和李笑春一个闭目不言,一个老神自在,朱衍作为领头之人,只得长叹一声。
“朱师兄,那小辈如此狂妄,究竟该如何做,您也该给个话!”
许听潮如何狂妄了?
首先便是那门规的事情。几个老怪至今想来,犹自觉着面发烧,心头怒火暗涌。
其次嘛,许听潮从始至终就没有将“钧天院”改为“钧天别院”的打算!相比之下,这事儿大概能算作小节,为了不让旁人看笑话,傅传清朱衍等都忍住了不曾在公共场合提出,只私下里找许听潮协商,数次无果。
再次,他们曾指摘许听潮不应良莠不分,胡乱收些弟子进门。青鸾一族也就罢了,似域外魔头、点化的草木精怪,慕名来投的东极妖族,尤其是幽冥血海那什么九地血府,全该尽数驱逐出门去,以免辱没了太清门玄门正宗的名声!就算抹不开情面,也只合似那夸父族一般当做仆役来驱使!
这最后嘛,就是钧天别院拒不履行下院的义务,往本宗输送资质优异的弟子,供奉诸般灵物功法,派遣夸父族等参与凤凰界征伐!
至于钧天院的院主不是许听潮而是他那元神血妖,倒是可以原宥。他们两个一而二、二而一,谁做都无所谓,当然,血妖来做,未免有些瑕疵。
此时,钧天院开派大典堪堪结束不久,几个老怪找到许听潮“协商”,就算“首先”、“其次”、“再次”不成,也要弄成那“最后”,因此玩起了漫天叫价,落地还钱的勾当!结局当然是极不顺心,否则也不会在此暴怒哀叹……
朱衍只顾着叹气,傅传清盯着他看了半晌,面急怒之气愈甚,正想有所举动,一旁蹙眉林闲却开口了。
“傅师兄稍安勿躁!太虚师侄身为本门掌门,若不表态,你我空自焦急又有何用?”
“难不成就让那小辈这般张狂?!”
“势不在我,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凤凰界争斗正炽,若无强力外援,岂非要绵延良久?”
“然则傅师弟可有妙法?”
朱衍这一说话,傅传清便转身拂袖,不再言语。他说要将门中弟子遣来入钧天别院,也只一时气话。算那九地血府和元阳宗,钧天别院如今怕不下两万人,真要前来弟子喧宾夺主,人数少了断不济事,若是多了,没有许听潮驾驭飞梭运送,只凭那接引仙阵传送挪移,只怕太清门立时便得破产,宗门驻地也要成为灵气匮乏的不毛之地!且仅只低阶弟子前来,又能做成什么大事?难道还真要自己这等二代太长老巴巴跑去那钧天别院,用热脸贴一小辈冷屁股?!
“许家侄孙趁势而起,纵有诸多悖逆,我等也分身无暇,此事暂且就算了!而今且看那究竟能从西神都中得来多少好处!”
朱衍如此说,却是因为在开派大典末尾饮宴时,许听潮就向众修公布了西神都的事情,引得一片哗然!凤凰界各派连仙府的事情都暂且抛到一边,只顾计较着该如何行事!
傅传清犹自在生闷气,林闲眉头依旧皱起,开口道:“那位冯粱赫前辈都看重的地方,其中宝物定然极多,但凶险也是极大。李师侄……”
这老道侧头看向殿中那安静坐在椅的年轻人。
此人姓李名渺,看来只二十多岁年纪,额宽下巴尖,身着紫衫,面神色从容镇定。他如此模样,自有其镇定的本钱,乃是在太虚之后第四次登仙门入门的弟子,天赋资质半点不比太虚差,就是福缘浅薄了些。尽管如此,他也是殿内几位虚境中修为最深厚者,且若论及斗法的本事,怕是几个长辈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也正是因此,他才常年在外奔波,暗中查探凤凰界诸方的动静。这回太清门与众多会盟门派举事,他便是负责联络其余六大洲诸多亲近门派的使者。
李渺自然知晓林闲唤他所为何事,点头微微一笑:“师叔但请放心,师侄这就设法与许师侄等一同行动,为本门争取更多的好处!”
站起身来团团施了一礼,李渺便往殿外走去,不片刻就没了踪影。
殿中静默一阵,朱衍才对闭目养神的殷少阳道:“殷师弟,可有合适的人选派往钧天别院?”
殷少阳睁开双眼,淡然道:“罗轶可往!”
罗轶便是陶万淳的大弟子,曾驻守尚在凤凰界的百花岛百余年,对黎元禾、高婶,高小七一家十分照顾,黎元禾二老暂且不提,高小七和公仪卿兰夫妇能踏修行之路,便是受了他的恩惠。且罗轶与许听潮关系也十分良好,正是因此,这回前来巨人界,几个老怪便将他带,此刻正好派用场,只不过用处与预想的大不一样。
吩咐弟子前去找罗轶传讯后,朱衍便又叹道:“许家侄孙行事没多轻狂,却不失为本门英才,此番众修前来,其实大半还是冲着那钧天仙府,被他这般轻轻拨弄,就几乎化解无形,诸位道都在探讨那西神都的事情,催促本门开放接引仙阵,好让其宗门能派遣援手。”
殷少阳听得朱衍说话夸赞许听潮,心中颇不爽利,沉声道:“若门中早以弟子待之,何至于此?”
朱衍等尽皆无言,许听潮与太虚的事儿,他们早已查探得清楚,说起来,许听潮除了脾性桀骜一些,倒还真不曾主动挑起过什么事端。几个老怪面都有些发热,倘使当初不偏信玉虚一方,能多用些心思好生调查一番,也不至于以那等态度对待回归的许听潮,之后的误会成见,自然也不会累积到这等程度,今日的事情,做起来定便也会顺畅得多。
但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益,那许听潮身为小辈,便是被长辈误会,也不该行此悖逆之事。
在这些个老怪心中,大义终究是在他们一边。
略略感叹谴责之后,便商议起诸会盟门派借道接引仙阵的事情。有西神都这般大的诱惑在,各门各派前来的援手自然不少,但只凭太清门,断然负担不起挪移耗费,各派自行准备使用接引仙阵的消耗,便是最基本的条件……
却说那李渺离了天魁位的大殿,架起遁光便往大阵中央而去。
开派大典已然结束,但有那西神都的事情,各大派并不曾离去。身为巨人界最顶尖的势力,多少都听说过逸仙洲的传说,之前是苦于路途遥远,兼且不知道西神都的具体方位,如今有了前往的机会,自然倍加珍惜。通过各式手段通知了门内后,便在阵中静等同门增援到来。
这等举界精英汇集,且有他界大能前来的时刻,干巴巴的坐着显然不合适,众修便自行在大阵中心那广场之聚集,或切磋论道,或互相换取宝物灵材、功法心得,或者干脆就说些奇闻轶事,倒也算其乐融融。
如此景象,这半月来早已屡见不鲜,只不过以往的规模都没有这般大而已。
钧天院的东道主们自然不会错过了这等盛事,许听潮等都在其中游走,寻找自己感兴趣的物事。
李渺到达时,见到的便是如此一副闹哄哄的场景。
他显然早就适应了这等喧嚣,微微一笑,便寻了处喧闹声最大的所在奔去。
那地方正是各派各界的修士正自切磋道法。
一座星光铸就的高台之,两道光芒闪闪的人影正各自掐诀,一个面前掀起涛涛黑浪,寒气逼人,一个手中却不住扔出刀枪斧钺,剑钩叉诸般兵刃,将迎面涌来的冰寒浪头斩得溃灭消散!却是正自比斗法术!
这两人都不过元神修为,动起手来声势极大,引得万余观战的炼气修士连连惊呼,人群中稀稀拉拉站了数百元神,也多有看得目眩神驰之辈!
总而言之,场两人本事不小!
李渺乃早已是虚境中人,元神修士斗法,自然不被他看在眼里,这般施施然脚踏星光凌空走来,万余人中,仅仅二十来个扭头来看。
这些人,多数为虚境,余者皆为元神。虚境对同阶的到来自然有所感应,不须多提,几个元神修士,则或是修为不俗,或者身躯特殊本事。
李渺为人和善,面带微笑,无论认不认得,都朝遥遥拱手致意。
众人也都各自还礼,几个元神修士甚为恭敬,其余虚境目中,则多有挑衅的神色。
李渺出身太清门,他们早已知晓,而太清门本宗与这钧天院颇多不和,他们也都看在眼里,且只凭“院”二字,便能推测出不少东西。
钧天院作为外来户,反倒有如此声势,将本界宗门尽皆压下,如今正好伸量一番这李渺的本事!便是下手重些,想来钧天院也不会如何过问……
六零四 阴云漠漠聚冷雨,大日煌煌熔金城(二)
李渺怡然自得地观看场中两个元神斗法,人群中有好几个虚境却不动声色地唤来门下弟子,如此如此吩咐了一番。!。几个弟子领命,纷纷恭敬施了一礼,便悄然退出人群,架了遁光急速离去……
这时候,血妖正陪同太虚,冯粱赫说话,摩陀老道和那血府老人也在。
似他们这等境界,说的自然大都是些修行的感悟。血府老人在五人中本事最为不济,但好歹也是合道境中人,兼且修行的乃是血道法门,与玄门正宗迥异,总有些发人深省的言语。反倒是血妖和摩陀老道两人,大多数时候只有侧耳聆听的分,倘若说起魂道、古咒术、阵法之类的,还能插嘴说几句。
总而言之,他们两个陪同一干合道境老怪,获益匪浅。摩陀老道或许不大在意,血妖却万分珍惜这等机会。半月来,他与许听潮,以及钧天院其余虚境,时常都在周天星辰大阵中奔走,与各方来客见面寒暄,所以就算知晓太虚和冯粱赫时常聚在一起论道,也没那个时间前来聆听,也就开派大典完结,前来恭贺的众修自行活动,方才清闲下来。而且此番前来,也并非仅仅为了这事儿。
“冯前辈送来这翠云屏,根本就是一方灵秀小世界,其中修行环境,比之那天道界几大顶尖宗门也分毫不差!这般重礼,委实让晚辈受宠若惊!”
血妖趁三个老怪谈话的间隙,起身郑重致谢。
摩陀老道和血府老人显然早已知晓这事儿,太虚却苍老的面却是微微一动。
冯粱赫只微微一笑,摆手道:“不过一件洞天之宝而已,小若肯出些力气,举手便能炼就。老夫还嫌这分贺礼分量有些不足,若非时日紧迫,定然不会如此敷衍了事。”
血妖却面色古怪:“冯前辈生在百万年之前,巨人界倒是丰饶鼎盛,如今元气大伤,合道境修士都没有几个,又如何去炼制那等宝物?放在当年或许算不得多厉害的物事,今日就显得尤为珍贵。晚辈这一礼,前辈可得受下了。”
冯粱赫这才正了脸色,片刻后叹息道:“那少陵当真害人不浅!”
“可不是么?好好一方世界,被他们糟蹋成这般模样!”
血府老人也自接口,言语中颇多不满。若非少陵胡乱搅扰,那妖域中也不会最多只能孕育出几头虚境妖修,便是向取些活血来炼法,都没有合适的目标下手。
血妖却一笑:“那少陵兴起之初,怕是就料到了下场,否则也不会取如此一个晦气的名字。巨人界被他们祸害了数十万年,诚然受创不轻,如今却将域外虚空的元气长河都吸引过来补益自身,再过数十万年,说不定便能元气尽复,甚至还会更胜出几分。”
“天下修士亿万,又有几个能活到这般大的年岁?你这说法不大靠谱……”
冯粱赫说笑,血妖神色就微微一动:“李师叔正与人比试斗法,小子欲前往一观,不知冯前辈和师伯可有兴致?”
“竟有此事?”冯粱赫已是站起身来,“却不可错过了!”
太虚却微微皱眉道:“李师弟怎会如此莽撞?”
李渺的本事,太虚知之甚详,本还打算找个机会与血妖和冯粱赫说,待得到了那西神都,可叫他一同行事,哪知这位师弟竟先一步惹出事端来。
血妖却笑道:“师伯何必烦恼?这等众修汇聚的时刻,找个道切磋一番,本就正常。”
“罢了,这便前去看一看。”
太虚起身步出含晖殿,显然并不认同血妖的说法……
五人赶到大阵中央那星光广场之时,演武台周围早已聚集了数万修士,个个屏息凝神,观看其中正自斗法的两人!
李渺紫衫飘飘,背后三枚数尺长的赤红翎羽微微颤动,最左方那枚有缕缕昏黄的火焰不绝袅袅溢出,盘旋向前,与一团金色佛光环绕的无色透明火焰抵在一起,互不相让!
血妖定睛看去,只见李渺对面是勾冕洲那六觉门门主缪净空!这人左手垂在腰间,掌心托住一盏黄铜古灯,灯芯仅仅一豆无色火焰,却放射出刺目的金光!他右手则立于胸前,掐个奇怪的印诀,看似佛门手印,又好像道家法诀,时不时从那灯焰掐下一朵,投入面前无色火焰中!
“缪净空驱使的似为佛门心焰,李渺道用的,该是人间火……”冯粱赫只看了一眼,双目中便有亮光闪动,“两位道既然修得这般奇门火焰,大可与我等一同进退!”
“只怕李师弟修为不济,拖累了道。”
太虚苍老的声音响起时,血妖却正自目不转睛地盯住场中二人。佛门心焰专攻心神,与其余佛门法术一样,对阴邪、魔物有极大的克制之效;李渺那人间火更是不凡,主人间蓬勃向,生生不息的精神,两者均可算得自家功法的克星!当然若以神魔之躯对敌,这两种火焰便形同虚设,几乎毫无作用,但血妖看中的乃是血海老妖传下的法门,因此多留了一个心眼儿。
朱衍等将这位李师叔召回门中,再一同前来“恭贺”,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血妖心头不禁冷冷一笑!
太虚和冯粱赫后面谈论了些什么,血妖并未太过留意,直把全副心神都用来关注缪净空和李渺,要将这两般火焰的根脚看得清楚些。
可惜两人毕竟只是切磋,并非生死相搏,因此略略僵持一阵,那缪净空便收了心焰,拱手认负。
“李道修为精深,人间火玄妙无双,缪某甘拜下风!”
“哪里哪里!缪道刻意相让罢了!”
两人各自谦逊一句,那缪净空便返身遁下演武台,一肌肤水嫩的十七八岁少年紧接而,站定后略一拱手:“雾海宗贲艺卓,请教李道高招!”
这人颇为无礼,李渺便也不多说,只淡淡一点头:“请!”
贲艺卓却好看地眯眼一笑,翻手取出一柄洁白的羽扇,随意一扇,便有烁烁金风吹出,天地瞬息就变得肃杀萧瑟,他整个人也悄然融入这般金秋意境之中!虽说演武台仅仅只有两人,台下数万修士却恍若置身叶枯水寒的深秋,心头莫名升起丝丝缕缕的悲意!悲秋伤春,从来都是人族传统!
李渺不料这粉面少年竟有如此本事,不经间就被触动了心事!眼见三秋寒风猎猎吹拂而来,自身仿佛是那风中的草木,即将凋零!
“好风!”
李渺赞叹一声,张嘴一吐,口中便窜出一抹紫光,倏忽盘旋直头顶展开,却是一柄紫色罗伞!
这紫伞伞沿有道道紫光垂下,将他浑身护住!李渺再将背后右方那赤色翎羽一抖,顿时有赤红明亮的烈焰熊熊而出,霎那间便将方圆数十丈变作一片火海!其中肆虐的秋风瞬息就被灼烧一空!
贲艺卓见状,却是半点不急,又将手中羽扇一扇,天地间蓦然就凝聚出粒粒大小不一的晶莹露珠,寒凉入骨,冷彻心扉!方才还熊熊跳跃的明亮赤火也看得见地黯淡下来!
“哈哈,好水!”
李渺又自朗声一笑,背后左方那翎羽再动,先前那昏黄的人间火便又袅袅而出,呼吸间,众人心头的寒意便被这火焰的温暖驱逐一空!那赤红火焰也重新变得明亮,跃动间更多了几分生灵气息!
“唉……”
贲艺卓忽然长声叹息,手中羽扇一摇,散去风露,头也不回地凌空走向演武台之外。
交手不过两合,李渺却已生了知己之感,不禁高声道:“敢问贲道,此法为何名?”
“三秋扇下,金风玉露而已!”
……
“金风,玉露,果真人中高士也!数万年之后,此界合道当有此人一席之地!”
冯粱赫抚掌赞叹不已,太虚也出声道:“天下英杰何其多也!”
血妖双目视线早已凝固在从容而行的贲艺卓身,心头竟生出些许自愧不如之感。论及情性,他与许听潮确实不如此人多矣!
“不成想今日观战竟有这般收获,贲艺卓当真称得有道之士也!可惜我却模仿不来……”血妖心头如此感叹,忽然又自一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纵然不能尽数学来,也大可借鉴一番!此事,许听潮那小子得益当是最多!”
那边厢,许听潮果真在敖珊敖凤陪同下,目视贲艺卓远去……
且不说众修如何反应,李渺送走了这雾海宗宗主,心头也自怅然,早已没了继续比斗的心思,但门中交待下来的事情尚未办妥,还得继续呆在台,因此打点了精神,微笑着注视台下众修。
“李道请了,老夫涵虚,特来讨教!”
说话的自然便是勾冕洲离人渊之主含蓄老道!
此洲三家最顶尖的门派掌舵之人接连来挑战,李渺岂不知其中玄妙?听得这老道叫喊,心头最后一丝异样也被驱除,一拱手:“涵虚道肯赏脸前来,李某求之不得!”
他并未收起头顶紫伞和身后三枚赤翎,涵虚老道更不废话,翻手取出一卷金玉竹简:“得罪了!”
竹简入手霎那,这老道浑身气质大变!先前还有几分儒雅,此刻却尽数被刚硬凌厉取代!
只见他持住两端使劲一拉,卷起的竹简便“刷”地一声展开,简中道道金光冲霄而起……
六零五 阴云漠漠聚冷雨,大日煌煌熔金城(三)
金光之中,一个个苍劲篆字升腾而起,直入利剑刺破苍穹!
涵虚老道双目似电,已然盯住了对面的李渺!
李渺紫伞护体,背后三根赤色翎羽,中间那根赤色翎羽也蓦地腾起一道暗红烈焰,与乾阳火和人间火一道,汇成三条火龙,围绕紫伞洒下的光幕盘旋不休!如此防护,李渺兀自不放心,一挥手,一口奇特飞剑自袖中激射而出,在身旁盘旋不休!
这飞剑并无剑柄,两面开锋,剑脊两旁呈现黑红两色,黑的莹润森寒,红的则热浪袭人——竟是罕见的水火二行!
五行之中,水火本相克,似这般融为一体极其艰难,但若能做成,威能也会数倍十余倍的增长!
李渺这口飞剑,断然不可小视了!
那涵虚老道面色也凝重了几分,口中一声叱喝,头顶锋芒毕露的金色篆字便接二连三地往李渺激射而去!
霎那间,金虹经天,利啸破空!
李渺只沉着御使飞剑往来攒刺,将射来的金篆文逐一斩破!
涵虚老道再次呵斥出声,双手持住的玉页金简中,篆字涌出的速度瞬息激增数倍,激射向李渺的金篆也陡然多了数倍!
李渺神情顿时为之一凝,心念动处,那黑红飞剑便化作一十七口,各自守住一小片空档,将群星坠落一般的金篆尽数挡住斩碎!
如此僵持了片刻,李渺身旁的紫色光幕突然接连炸响,夺目金光闪耀而出,瞬息便将李渺身形淹没!
血妖站得颇远,依旧觉得金光刺得肌肤生疼,演武台周围的修士更是惊呼连连,修为稍微不济,甚至径直在金光中软倒在地!好在演武台乃是周天星辰幻化而来,涵虚老道再是厉害,也比不得合道老怪,透出演武台禁制的,仅仅只是些许剑意,并不能真个刺伤了围观修士的身躯。!。但这些修士心中惊惧,一时三刻定然消解不掉,若是天长日久依旧排遣不得,此生甚至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
“嘿,这老道本领倒是极厉害,可惜心肠狠毒,动起手来,根本不管他人死活!”
血妖口中讥讽,暗中已催动阵法,将演武场周围骚乱软倒的修士挪移到后方数十里之外。
演武台金光依旧刺目,李渺幻化的十七口飞剑不知何时已化作三十四道黑白剑气,彼此交织网罗,向涵虚老道罩去!金光之中,昏黄、亮红、暗红三条火龙纵横肆虐,也不知与什么物事相撞,时不时就会被炸得四散飞溅!每当此时,便有相应的火焰自李渺背后那三枚翎羽中飞出,重新凝成火龙四下盘旋扫荡!
涵虚老道出手没个轻重,李渺想来也动了怒气,不拘是纵横的黑白剑气,还是金光中那三条火龙,都不似之前那般不温不火的模样,已然带了丝丝凶煞之气!
似这般,哪里还像比试斗法?颇有几分生死相斗的架势!
“涵虚小道士悟了儒家的刚正,却不曾学得中庸与仁术,法虽可,道行终究差了一筹!”冯粱赫忽然嗤笑出声,“不过倒也算一方英杰,可与我等同去西神都。”
听这老怪的意思,似是要将勾冕洲离人渊、雾海宗和六觉门的掌权之人都一同叫。不拘涵虚老道,还是贲艺卓,抑或那缪净空,都是巨人界天地大变前就晋阶虚境的人物,资质天赋如何,自不用多说。从与李渺斗法来看,三人联手,说不得就能杀败绿箭老祖之流的合道境修士!
当真应了太虚方才的感叹——天下英杰何其多也!
冯粱赫想要拉这三人,血妖无甚异议。西神都中凶险不明,多有些人同往,正好互相照应,唯一可虑的,便是勾冕洲这三个老怪斗了数万年,积怨极深,会不会在西神都中就互相下绊子……
事情尚未发生,并非操心这事儿的时候,血妖暗自留了个心眼儿,便继续观看演武台两人斗法。
“涵虚老道要败了!”
不过盏茶功夫,血妖就幸灾乐祸地说道。
太虚和冯粱赫并未借口,不过面多少都露出些赞同的神色。
此刻,李渺那三十四道纵横交错的剑气化作一张稀疏的大网当头罩下,涵虚老道只能催动手中金玉竹简放出无数金光灿灿的篆字,在面前布下一层如钢似铁的护壁!
这篆字护壁与那黑白剑网撞击了数十次,便砰然溃散开来!
涵虚老道倒也光棍,收了竹简飞身后退,施礼认负。
“刚则易折!”
冯粱赫摇摇头,面现出几许犹豫,似乎在重新考虑是否邀请涵虚老道的事情。
那边李渺连败勾冕洲三大宗师级人物,引得在场数万修士侧目不已,自忖目的达到,此番前往西神都,定然能与太虚一同行动,也就不愿多呆,拱手说了些谦逊的场面话,便要退下。
“三焦海散修唐季甫请教,李道可肯赏光一战?”
李渺身形一滞,侧头看去,只见台下修士中冉冉升起一人。
此人三缕长须乌黑发亮,身材高大壮硕,与安期扬有得一比,却偏生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唐道有请,李某敢不从命?”
李渺不欲再出风头,但既然有人挑战,也是不惧,当即就在太摆开架势。
唐季甫凌空踏步从容往演武台去,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瞬息就到了李渺面前。这人从开口叫阵一刻,体内真气便开始流转,及至此时,已然臻至巅峰,通体剩下都笼罩在一片玉质光芒之中,虚境大圆满的修为显露无遗!
这一出场,便是气势不凡!
且不说李渺如何凝重,台下修士早已哄声大作!涵虚老道、贲艺卓和缪净空都是面色微变!在这三个老怪看来,巨人界贫瘠了十余万年,本土不该有这等修为的修士,就算其余地方出了几个天纵之才,修为也应当顶多仅和自己三人不相下才对!
这唐季甫,究竟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姓唐的虚境出现,牵动的人心非只涵虚老道三人。方才他说出“三焦海”三字时,冯粱赫面忽然就现出一阵迷茫,虽然这等情绪十分短暂,血妖、太虚、血府老人,还有摩陀老道都清楚地看在眼里。
“三焦海……多少年了,竟然还能听到有人说来!”
冯粱赫已是笑容满面,与之前礼节性的笑容不同,这回别有一番情绪,仿佛天涯浪子陡闻乡音、踽踽旅人遭遇故知。
血妖四人还在猜测,冯粱赫自己就说了出来:“这唐季甫,当与老夫一般,乃是百万年前的修士!”
“何以见得?”血妖却是不信,“仅凭‘三焦海’三字?”
冯粱赫心情大好,闻言呵呵笑道:“自然不会这般简单!你看他浑身光芒呈现玉质,通体肌骨晶莹澄澈,分明就是修炼古一门奇法‘玉丹功’大成的征兆!”
唐季甫身的异象,血妖四人早看在眼里。
此刻,他正祭出一巴掌大白玉小钟,屈指轻弹,清脆的叮咚钟声余音袅袅,一团团鲜艳的红云蓦然生出,倏忽化作百来丈高的赤红烈焰,围住李渺熊熊灼烧!
李渺依旧是紫伞护体,背后三根赤翎摆动亮红、昏黄、暗红三种火焰盘旋而出,在身边布下层层防护,抵挡百丈赤火灼烧!
在血妖看来,那赤火并无多少特意之处,竟让李渺处在下风,虽说有唐季甫修为远为深厚的原因,但也足以令人惊奇!
冯粱赫却已是两眼光芒闪动。
“玉丹功修炼起来进境极慢,想要有这般火候,非得百万年苦功不可!他手里那玉钟,便是依照玉丹功中的法门炼制得来,唤作‘红云神火钟’!此钟有如斯威能,怎少得了数十万年的温养培炼……”
这老怪颇有些喋喋不休的架势,血妖四人却是已经信了,只在奇怪他堂堂合道境中人,为何会如此失态?就算当真是“他乡遇故知”,似乎也不至于如此。
“培元鼎!”
“玉丹葫芦!”
“赤日剑!”
“是他!就是他了!”
冯粱赫情绪愈发激动,每见唐季甫祭出一件宝物,呼喝声便要大出几分,呼吸也显得急促万分,就好像见到了什么稀罕宝贝!
血妖与摩陀老道、血府老人面面相觑,太虚却紧紧盯住演武台。此刻,李渺再不复之前连摆三人的威风,尽管从那紫伞招来八个面目模糊的紫袍虚境助战,依旧被紧紧压在下风,守多攻少。似这般,不出三个时辰,必定落败!
似是感应到冯粱赫灼热的目光,唐季甫和李渺忽然齐齐一笑,各自将诸般宝物收起。
“唐道修为精深,术法玄妙,李某不敌也!”
李渺坦言认负,面并无分毫沮丧愤懑。
唐季甫也是温文一笑:“唐某也只凭借了宝物厉害,算不得真本事。”
“道此言,李某却不敢苟同。我等修行之辈,讲究财、侣、法、地,凭借宝物斗法取胜,又如何算不得自家本事?”
唐季甫一怔,继而笑道:“如此说来,倒也有理!道却是个妙人!”
……
六零六 阴云漠漠聚冷雨,大日煌煌熔金城(四)
李渺笑而不语。
这唐季甫也不知是在哪里修道,这般两界公认的事情,到得他嘴里却成了歪理邪说。
心中如此想,李渺便与唐季甫施礼拜别,出得演武台,架了遁光往太虚而来。
太虚等人静立不动,反倒冯粱赫凌空迈步迎前。
李渺正自奇怪,只见这老怪朝自己微微点头示意后,便把目光转向那缓缓步出演武台的唐季甫。
唐季甫显然也注意到冯粱赫的举动,站定遥遥施了一礼。
冯粱赫伸手虚扶,口中高声呼道:“道可是那梦鸠山唐家老三?”
唐季甫如遭雷亟,怔在当地!
冯粱赫见状,开怀大笑:“老夫天工楼冯粱赫,不知小可还记得?”
唐季甫惊愕的面已然绽开笑容,再次深施一礼:“天工楼炼器之术天下无双,前辈大名,如雷贯耳!”
“能得唐三郎金口一夸,当真不虚此行!”冯粱赫红光满面,“如何,小可愿赏个薄面,一同商讨前往那西神都的事情?”
“晚辈求之不得!”
唐季甫为何演武台与李渺斗法?不就是窥破李渺的心意,借其彰显自家的本事,也好被主事的合道老怪看中么?只是他不曾想到“天工楼冯前辈”竟也和自己一样,乃是百万年前的“古修”!此刻闻言,自然大喜过望,通体玉光一闪,便往冯粱赫遁去,须臾就到了这老怪面前。
血妖太虚四人也早已追冯粱赫,因此唐季甫又与几人见礼。
不一刻,那李渺也遁至,又不免一阵寒暄。
血妖邀请几人前往仙府小聚,冯粱赫却道:“小稍等。”往涵虚老祖、贲艺卓和缪净空三人各自看了一眼,才朗声说道:“三位小不妨同来!”
尽管心中已有猜测,亲耳听到冯粱赫出声邀请,三人还是心花怒放!他们本已打算与自家门人一同行动,如今得了这般绝好的机会,怎肯放过了?
有关冯粱赫的根脚,他们多少也听得一些风声,百万年前便是合道老怪,如今更似乎是到了圆满之境,距离飞升也只一步之遥,与他一同前往西神都探索,能获得的好处,远非自家率领同门缓缓摸索可比!听方才的对话,那唐季甫分明也是古残存的修士,且名头非小,只看他方才与李渺斗法,就知其以虚境圆满的修为及一身宝物,也抵得一位合道老怪了!
三人招来门人稍稍吩咐了一番,便架起遁光,赶到冯粱赫等人身边,而后一齐往北方玄武位的钧天仙府而去,只留下广场议论纷纷的数万修士。
冯粱赫想要为西神都之行张罗一番,许听潮也不会闲着,当即就通知了细柳、元、焦璐、安期扬、孟言、陶万淳、栾凌真、吴霏虹、鞠扶子、南荒郑婆婆和王郑夫妇,以及夸父族五位长老。只是最终决定前往的,只有吴霏虹和鞠扶子两人,余者都说修为不济,索性留下来看住宗门家业。
这等事情,也不好勉强,许听潮便携了敖珊敖凤遁往仙府。方才动身,便收到许恋碟的传音符,说是也打算前去。
许恋碟仅只元神修为,还算不得多浑厚,西神都那等险地,又如何去得?
“姐姐不能去!”
被许恋碟和褚逸夫拦在半路,许听潮却半点不肯相让,语气冷淡,半点不容妥协!
褚逸夫陪同而来,此刻也在一边柔声劝慰抿嘴瞪眼的许恋碟。
如此半晌,许恋碟才绷着脸翻手取出一对晶莹剔透的羽翼:“你把这鹰王铁翼收下,姐姐就不去了!”
许听潮见状,立时就心生怀疑,自家这姐姐定然在行那以进为退的几计策,目的就是要塞给自己一件宝物护身。
“这东西可不是凭白借给你,在西神都中得来的宝贝,须得分我些!”
许恋碟说得一本正紧,许听潮如何不知她的想法?这小子心头温暖,展颜一笑,背后金光闪动,蓦地就凝出一尊美烟与他酷似的踏莲佛陀来。
“姐姐你看,近几日我已将那老和尚留下的舍利子炼入了金身之中,单凭这门神通,就能胜过这鹰王铁翼,再将此宝带在身,岂非多此一举?”
许恋碟和褚逸夫一样,看那金身散发的气息果真不可小觑,且亦为金土二行,心知自家弟弟所说怕是不假,但依旧对许家这根独苗苗十分不放心。
“小弟此去西神都,也不知耗时几何,这钧天院偌大基业,还需姐姐帮衬着看守,万一其间有哪个不开眼的前来侵袭,姐姐手又无趁手的宝物,如何教人放心?”
许恋碟神色已然松动,但面还有些犹豫,许听潮便加了一把劲:“且小弟身还有炼魔仙剑,玄元斩魂刀,元磁极空梭三件至宝,玄元癸水旗和黑水幡也托陶师伯合炼为元水幡,本身法术神通更进益极大,随便一记,都不输元神修士培炼百余年的本命法宝,其余零零碎碎的宝物就不说了。似这般,姐姐还有何好担心的?”
“你这小子就是不让人省心,哪一回出去不惹出些让姐姐心惊肉跳的事情来?”许恋碟终是自失一笑,“我家小弟已然成家立业,倒不需做姐姐的嘴碎唠叨。”
“姐姐还是时常唠叨些好,小弟听在耳中,也觉得舒坦安心!”
“油嘴滑舌!”许恋碟伸指戳了戳许听潮额头,“早些回来,莫让姐姐和黎伯高婶担心了!”
“姐姐只管放心!”许听潮点头应下,继而语气一转,“姐姐和珊儿凤儿留守,也须得小心在意!这巨人界卧虎藏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钻出个厉害老怪!”
听得这话,敖凤白眼一翻,撇嘴道:“天下间哪有那般多的积年老怪?就算当真不巧蹦出来几个,若仅仅是虚境,只凭我与珊儿,再加姐姐,便能拾掇了;若为合道,莫非还能攻破有夸父族人驻守的周天星辰大阵不成?”
“凤儿还忘了夸父族那五行灵坛!”
“对,就是这样!”敖凤两眼瞪得愈发大了,“你尽管去,我们的安危,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许听潮失笑:“如此我便放心了!”
言罢,向褚逸夫微微拱手,架了遁光便往北方而去。
“这个烦人的家伙走了,我们便去逛一逛那些个小子弄出来的坊市!”
敖凤雀跃提议,许恋碟等都是欣然答应。
她口中的坊市,乃是两百来个四年前太玄殿四派送来的弟子发起。
仅仅四年前那一次入门的弟子,就有一千四百余人,加之众人在东极洲陆续收入门中的,共有将近一千六百。钧天院总共才多少人手?想要教导这般多的弟子,委实不易,当时元阳宗也并未前来相投,众人无法,只好轮换着开坛讲道,聚众而教。
这等办法实在粗疏,虽说收纳弟子时都注重了资质心性,但人与人毕竟不同,总有贤愚勤惰之分,性情喜好也天差地远,仅仅四年时光,便分出了高低,更衍生出各种各样的世俗营生!
敖凤几人要去的那坊市,便是这等百般营生荟萃的地方,其中吃喝玩乐样样不缺,但最多的还是有关修行的种种用度。诸如灵草、丹药、法器、傀儡、符箓、五金灵矿、玉石、灵木、灵液、妖兽……甚至各类功法法术玉简,林林种种,直让人眼花缭乱!
但凡加入钧天院的,都是些性子谦和平淡,喜好逍遥的人物,因此门下弟子弄出这许多在旁人看来辱及斯文的事情,也没人去管,只任由其发展。因此四年才过,那坊市竟办得有声有色,如今各洲各派修士前来恭贺钧天院开派,尽管多有不屑之辈,前往那坊市的修士也自不少!
正是因此,这半月来坊市异常火爆,其中买卖的东西,也非之前几乎都是炼气弟子使用的物事。
“只怕积攒的宗门符箓不够……”
“不怕,了不得拿些东西出来换!”
“也不知听潮他们商议得怎样了?”
“他才去不久,怕还不曾到得仙府。姐姐却是忧心过度……”
……
许听潮这会儿也确实才堪堪入得仙府。
血妖等早在商议该如何在那西神都行动。
冯粱赫鼓动真气,在含晖殿中凝成一座十丈方圆的西神都略图。
“……此处是那隆武街,与之前几条街道一样,其中并无多少禁制,我等尽可安然通过。到得此处,只须破开那隆武牌坊的禁制,再徇东直街往西大概三百里,便可径直赶到玉灵宫前!”
冯粱赫单手在略图之往来指点,最终并指点在一座灵秀委婉的宫殿之。
“这玉灵宫乃是西神都中有数几家丹道大派,放在百万年前,断然不是我等能够图谋,如今巨人界天地灵气已衰竭了十余万年,就算这近百年稍稍恢复,也断然及不古时!此宫周围的禁制,必定存留不多,且威能大减!”
冯粱赫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玉灵宫中必定存有海量灵丹妙药,老夫飞升在即,此界丹药能看得眼的,也就聊聊数种有!此事若成,老夫也只选取些许合用的,剩余无论多少,都分毫不取!其中凶险,方才已分说得清楚,不知诸位道意下如何?”
殿中修士,除了许听潮血妖、吴霏虹、摩陀老道和太虚,余者无不动容,口中虽无言语,面神色却已然表明其心迹……
六零七 阴云漠漠聚冷雨,大日煌煌熔金城(五)
巨人界经历了十余万年的贫瘠,界中修士对一切能增进自家修为的东西,比之凤凰界修士更多了几分热切!好比涵虚老祖、贲艺卓和缪净空三人,之所以能在天地大变前晋阶虚境,便是得了不少机缘,寻到古修留下的诸般灵丹。
正是因此,听到冯粱赫表态,他们三人早已心动不已!虽说兀自担心到时候冯粱赫来个恃强凌弱,但从这老道平素的德行,以及典籍中记载的古修风度行径,加之如今巨人界天地灵气丰沛至极,丹药的作用便不再那般要紧,三人还是下定决心,要走这一遭!
富贵险中求,数万年的修行,他们早已看得通透,想要或许偌大好处,便不该害怕冒些风险!
凤凰界太虚等亦是极为心动。与涵虚老祖等人不同,他们看的并非是丹药增进修为的这一效用,而是其余诸如疗伤、静心凝神、改换体质等等妙用。
如此,众修倒是很快商定了大致的分配原则。涵虚老道三人着重需求增进修为的,许听潮血妖等则偏重其余品类,当然,在这之前,须得让冯粱赫和太虚两位合道境高人先行挑选。
事情议定,冯粱赫很是高兴,又在那图一点。
“老夫飞升,不仅要备些灵丹,还需趁手的宝物护身,选这玉灵宫,着实费了些心思。诸位且看,从玉灵宫出来,顺东直街再往西方越四百里,便有一家名气规模都不相下的器道大宗——若阳堂!”
“其中多少宝物,不须老夫多说,只是凶险也更甚数分!介时在玉灵宫中得了好处,诸位若觉着尚可一搏,便随老夫一同前往,否则便请自行顺着来路退出!若阳堂中诸般物事,老夫还是那句话,只取些有助于飞升的,余者尽数留给诸位自行分配!”
有了之前商议,这事儿便没什么碍难,殿中众修稍稍犹豫,便都答应下来。除了那唐季甫,便没人打算在玉灵宫中得了好处就退出,毕竟这等有合道老怪带头一同前往探险的机会少得紧,更何况还是这等心性醇厚之辈!
见得众修几乎都再次答应下来,冯粱赫面喜色更甚,口中却道:“西神都中凶险极多,今次就暂且如此!”
众修心头有了计较,大都急着回去布置,因此便打算告辞。正当这时,那鞠扶子却皱眉沉声开口:“鞠某方才暗卜一卦,此行怕是不会顺畅,若想些暂时削弱西神都禁制的法子,便能少去一成半的凶险。”
鞠扶子乃正儿八经的玄武神兽,生来就河图洛傍身,这等阴阳卜算之术,比吴霏虹不知高出几筹,因此他这一说话,众修无不凛然。
“鞠兄既然如此说,想来定是有了妙法!”
血妖与这老龟最是熟悉,眼见众人目光都聚集到自家身,只好如此说道。
鞠扶子却不似旁人那般胸中极多城府,当即就沉声道:“我有一座混元河洛大阵,此界灵气稀薄,品质也不高,做不到反转混元,但威能亦是不可小觑。那西神都乃锐金之城,此阵一成,大可抽取其中庚辛二金元气,转化作玄冥真水!如此,西神都诸般禁制之威能必定削弱不少。只可惜鞠某并无充足的人手布置。”
“鞠道何必担心,我等宗门没这般玄妙的大阵,人手却是不缺,此事做成,大家都能受益,想来诸位道亦是愿意派遣些弟子给道驱使!”
说话的是那涵虚老道,旁人都是点头应和。血妖和许听潮却古怪地看了鞠扶子两眼。这老龟看来忠厚,其实算盘亦打得叮当响,之所以那般卖力地繁衍这许多子孙,说不定就是为了那劳什子混元河洛大阵!此番借用诸派人布下阵势,炼化的玄冥真水岂非都要便宜了他那些主阵的儿孙们?
被血妖和许听潮盯着看,鞠扶子面却并无多少异色,只淡然侧头与两人对视。
莫非这老龟当真心性纯良,没有为自己牟取私利的打算?许听潮和血妖都暗自失笑,这些年成日里算计来算计来去的,连自家都成小人了……
涵虚老道等已在商议从门中调集修行水行功法弟子前来,许听潮突然开口:“前些年我在凤凰界得了一部幻日大蟹法,其中有一种法器唤作‘幻日魔幡’,炼制起来并不费事,消耗灵材也只是些普通物事,但若有个数千万面,只须些炼气弟子催动,便能组成一道幻日神禁,威能非小,也能将西神都中金行禁制几分!只可惜我钧天院草创,门中积蓄的物资极少,因此只能仰仗各位了!”
他倒是不客气,微笑着朝涵虚老祖三人及太虚一拱手。
尽管涉及西神都一行,这等割肉放血的事情,还是没有几个人乐意。那涵虚老道不动生涩,淡然问道:“不知许道这幻日神禁威能几何,炼制幻日魔幡又要消耗那些物事?”
这老道却说出了众修的心思,若那幻日神禁威能太小,需要投入的灵材又多,这买卖就决计不能做。
许听潮早有准备,右手平伸,张开手掌,掌心蓦地就腾起拳头大一朵刺目的炽白色火焰!
“此乃幻日焚劫焰,便是那幻日神禁催生而出的魔火,只须个炼气十余年的、修行火行或者木行的弟子以运使幻日魔幡,便能催生丈许大的一团,威能与我手中这朵不相下!”
殿中众修能清晰感应到那幻日焚劫焰中蕴含的狂暴炽烈气息,闻言均都悚然动容!若当真有数万炼气弟子手持幻日魔幡,催生出的魔焰,焚山煮海不过等闲!
鞠扶子适时说道:“若如此,幻日神禁威能只比混元河洛大阵稍逊,算对金行克制之能,大约能降下西神都中禁制两成威能。”
“不知每一面魔幡消耗几何?”
涵虚老道等都已动心了,这番问话,若有若无地带了几分欣喜,甚至是急切!
许听潮怎会不知这些个老怪心中的打算?面微笑不变,说道:“只须些数十百年的火行灵木,一般品质的火行妖兽血液,加丝、毛、棉、翎羽、或者赤荨麻之类东西,其中火性越暴虐越好!以万面魔幡来算,每种灵材大概需要四千斤。”
“诸位只须将东西运来,我钧天院自然会将魔幡炼制妥当。当然人手恐怕也还得仰仗诸位。只有一条,事后所有魔幡均归我门所有,不过这事儿也不会让诸位吃亏了,钧天院虽然穷困,但总有些拿得出手的东西,但凡出了灵材的门派,均可派遣相应数目的弟子来仙府中修行十年,本门将以亲传弟子待之……”
钧天仙府中什么光景,涵虚老道三人此刻就在含晖殿中,最是清楚不过。其中灵气之浓郁纯净,连他们这等虚境中人都要觊觎,若自家门下弟子能到仙府中修行,好处自然不言而喻,更何况姓许的还承诺以亲传弟子的标准相待!
哪家哪派没个看中的弟子、后人?这等绝好的机会,断然不可放过了!姓许的方才说那些东西,根本就是不值钱的货色,虽说数量大了些,于各家的积累来说,却不过九牛一毛!只可惜这小子要自炼魔幡,看他钧天院也没多少人手,若是能俟机承接些活计,得了幻日魔幡的炼制法门,此事便更见完美!不过就算他把持了魔幡炼制,总也还需要自家门中弟子来驱使,介时让门中精擅炼器的长老弟子留个心眼,就算钧天院炼制之时做了手脚,也不愁不能窥到其中一二奥妙……
只瞬息间,涵虚老祖等心头就转了这般多的念头,而后便对此事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一干老道争论半晌,终于定下了规制。每种灵材贡献千斤,便能换得一名弟子在仙府中修行十年的机会,钧天院必须以亲传弟子相待。若是两千斤,便是两个弟子十年修行,或者一人修行二十年,以此类推。当然,每种灵材都有限额,总数不得超过十万斤,先到先得,一旦达到数目,钧天院便不收了。
总算涵虚老祖等心头还算清醒,并没有用派遣弟子一事来博取好处。
商议既定,众修便一同出了仙府,招来各洲的大派,将事情一说,顿时群情沸腾,纷纷要求贡献灵材!
这等场面,涵虚老道等早已料到,如何分配其中好处,许听潮便不去管了,由得涵虚老道三人与众修协调。
幽云洲太玄殿四派,知晓断然争不过勾冕洲修士,也就不去掺和,反正他们有为钧天院选拔弟子换取名额的途径,因此只冷眼旁观。各洲散修却是动了心思,虽说顶了个散修的名头,但总有些亲弟子后辈什么的,听说此事,便悄然离开大阵。
涵虚老道等固然执掌一方大派,但势力仅仅也就在勾冕洲,约束不得这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逍遥散人,虽然心中焦急,也并无多少办法,只得一面商议,一面派遣弟子四散而出,在就近东极洲搜集诸般灵材,甚至还将主意打到钧天院那坊市之,或者通过隐秘途径,从门中紧急调集物资……
六零八 阴云漠漠聚冷雨,大日煌煌熔金城(六)
不打算靠贡献灵材换取弟子前往修行机会的,还有凤凰界前来各派和南荒巫师前者是因为有了门路,兼且身在异乡,无力筹措灵材;后者则是修行路数与正统迥异,拘禁在一座仙府中修行,纵使灵气品质数量极佳,也没有多少好处同样,西神都中的丹药宝物,他们身为凡人之躯,也消受不起,反倒是最最基础的仙家丹药和法器有用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冯粱赫与血妖看着大阵中四处匆忙奔走的修士,捋须而笑
“前辈上古高人,想是看不上这等钻营?”
冯粱赫哈哈一笑:“许家小子,莫非你以为我等‘古修’便不须做这等营生了么?你如今好歹也身为一派之主,也该好生悟一悟其中的门道”
这老怪特地将“古修”二字说得重了些区区百年万时光,于修行界来说,委实算不得多“古”,冯粱赫从来也不曾真个将自己当做“古修”
“前辈言行,称得上云淡风轻,荣华权势都全然不放在眼里,如此风仪,着实让人心折”
“你这奸猾小子”冯粱赫怎听不出来血妖言外之意,觉着自家先前对这后生的评价应该改上一改,“若天工楼尚有传承,老夫说不得要做一回那名利之辈,如今么……你说老夫还能在此界停留多少时日?何须为了这等俗事徒然坏了自家心境?”
这老怪说道此处,面上笑容已然不见
宗门断了传承,他怎会不为所动?或许是活得年月太久,看惯了宗门起起伏伏亿万年来,凡界兴起的宗门直如恒河之沙,多不胜数,然则传承至今日的,又有几家?
这番试探勾起了冯粱赫心事,血妖颇觉不好意思,他也知不是劝慰的时候,因此只沉默不语
如此片刻,李渺朱衍等人远远往这边赶来
冯粱赫忽然一笑:“你不愿做那蝇营狗苟的俗人,怕是不能了既如此,不妨帮老夫一个大忙”
这老怪面上颇有几分幸灾乐祸,说到此处,翻手取出一枚五色玉简,递到血妖面前
“此乃天工楼的根本‘天工十七篇’,本打算从那西神都回来,再请你几个弟子传了下去,此时既然说起,就先给你且去且去,老夫找你那太虚师伯论道去也”
冯粱赫微笑着隐去了身形,血妖握住那五色玉简,神色怔忡
朱衍李渺等人赶来所谓何事,他已然知晓,无非是想炼制幻日魔幡一事上赚取些好处以灵材换取弟子在仙府中修行的机会,有了登仙门这一途径,且此处乃是巨人界,远离自家宗门,他们并不打算觊觎,但却看准了钧天上院人手匮乏,炼制魔幡的责任说不得就落到他们头上
既然如此,按理说血妖许听潮应该去求上他们,但这小子从来不走寻常路,未免让这等厉害的法器落入旁人手中,还是主动些的好最最主要的,还是攻伐凤凰界受挫,亟需得到这等幻日魔幡的炼制法门一俟到手,便可发动门中弟子加紧炼制,先将西神都的事情解决了,再将魔幡借回去,也是一道不小的助力
其实类似的法器各家各派都不缺,像幻日魔幡这般好用又便宜的,委实找不出来前几年在那肆契洲上折腾,那魔玄宗没了虚境太上长老坐镇,早早就服了软虽然不曾真个投靠,但也不敢与会盟诸派为难,乖觉得很,谁又知晓其门中竟然藏了这般好东西?
朱衍李渺赶来找血妖,事前早将消息传回凤凰界,让人尝试从魔玄宗那边下手,如此双管齐下,成功的把握便大了许多只不过若能说动血妖,无疑要快捷了许多
这事儿血妖也并未打算与他们为难,当时说出来的时候,就已打算将炼制魔幡的事情交给陶万淳座下的清池峰来做……
送来诸般灵材最快,乃是这东极洲上的散修或者小宗门
这些散修本就是此洲地头蛇,何处出产钧天上院公布的灵材,他们心中清楚得很,就算事前没有准备,也能很快照自家门人弟子的数量,搜集个一两千斤,两三千斤来
当然,有勾冕洲几家庞然大巫横在面前,他们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尽管如此,每样灵材还是很快就集齐了娃万余斤,让涵虚老祖等双目直欲喷火
血妖却不管这些,当即就将收上来的灵材用几个大乾坤袋装了,送到朱衍面前朱衍甚为重视,亲自带了几个师弟师侄,连带其余几个会盟门派的虚境老怪,押送着往太清别院而去,然后遣人乘坐接引仙阵,送回太清门本宗,让清池峰加紧炼制
如此前前后后又耽搁了半年,巨人界各大派的弟子早已调集到钧天上院,幻日魔幡也炼制了四万余面,众修便不再等待,乘坐许听潮的元磁极空梭,往东北方那逸仙洲而去
许恋碟、孟言等在阵外送别,面上颇有忧色
还是孟言先自回过神来,对许恋碟笑道:“许师姐不必担心,许师弟金身大成,又得了那幽冥殿和斩灵台,还有五百多位夸父族道友随行,纵然将黄鸟留下,也足以自保无虞西神都再是厉害,也不过死物,难道还比得上那天道界和域外虚空的凶险?”
许恋碟肩头果然站立了一直头戴奇异“冠冕”的黄羽小鸟,闻言却是苦笑:“我又何尝不知,就是这心头不踏实……”
……
早在半年前,摩陀老道和鞠扶子就被许听潮送到西神都有关这处上古废墟的情形,冯粱赫早与他们分说得清楚,两人的目的,便是先行查探其中禁制,找出布置混元河洛大阵与幻日神禁最佳的布置使用方法
这事儿不须深入西神都中,原本只摩陀老道一人前来便够了,但鞠扶子不肯将混元河洛大阵的布置之法公布,只得与摩陀老道一同前来
鞠扶子却不知摩陀老道的本事,这老儿在阵道之上造诣,怕是百灵大界中都首屈一指,即便不说,他能旁敲侧击,将你敝帚自珍的阵法弄清楚七七八八
摩陀老道半年来成果如何,只看他面上的笑容便能知晓一二与之相对的,便是鞠扶子见众人到来,依旧臭着一张老脸
众人到此是图谋西神都中的宝物,除了许听潮和血妖,没有几人回去关注摩陀老道和鞠扶子只见的猫腻,早就急匆匆的忙开来
这六月时光,西神都附近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修士,都是各家各派打前站的
逸仙洲经过上古大战,地脉、灵气都被破坏殆尽,各派先一步赶来的弟子,都是些虚境元神,在西神都附近各自选定了地点,各自使用秘法梳理地下灵脉,好使其恢复几分功用,能在其上建造临时驻地
此刻,各派修士出了化作漫天星辰的元磁极空梭,便在长辈带领下,与前来迎接的弟子赶往驻地,以作歇息
这逸仙洲上,天地灵气暴蟹乱,低阶修士断然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因此必须寻一处安稳的落脚地,本来许听潮的元磁极空梭就是做好的庇护所在,奈何各派自有打算
西神都废墟如此之广大,其中埋藏的宝物断然不会一次就被搜刮干净,早早在附近占个地儿,今后再来探索,也甚是方便各派甚至还携来足数的灵材,要在驻地中建造大挪移乾坤阵,如此,虽然耗费极大,但在西神都和宗门之间往来,便不需跨越茫茫大海,不知要免去多少奔波凶险
西神都这般大宝库就在面前,这般投入,各派都觉着物有所值,便是那些实力不甚雄厚的,也联合几家交好的宗门,东拼西凑,好容易才集齐了灵材
早在六月之前,至少百座大挪移乾坤阵便已经开始在各洲各派建造
西神都一事,对修行的改变,已然出了众人的想象譬如那争斗不休的勾冕洲,便因为此次遗迹寻宝而罢兵止戈,迎来了少有的和平
当然,在这西神都边上,这些都只是细枝末节
等各派安置妥当,冯粱赫便将虚境以上的修士尽皆招来,分派了一番,众修便又忙碌起来
鞠扶子已现了玄武真身,鼓荡天地元气,聚成无良玄冥真水,化作一条涛涛黑河在西神都上凌空奔腾,按照摩陀老道事前的指点,以玉灵宫和若阳堂为中心,首尾相接,圈出数万里方圆一块地方
这老龟将自家子孙中修为精深的放出数百个,投入黑水之中,又招呼各派,将带来的水行修士也遣入其中,由他子孙驱使
这时候,各派火、木修士也领了幻日魔幡,各自驾驭法器飞到黑水河中间,排成阵势,逐次将手中魔幡催动只片刻功夫,黑水河中央便一片炽白刺目,恍若一轮硕大无朋的烈日,气息暴虐灼人
这烈日正下方,残破城郭之上的金光陡然黯淡小半
相比之下,那黑水黑便显得有些默默无闻,但也将圈中金光汩汩吸噬而来河上似乎承受不住烈日炙烤,腾起蒙蒙水雾,在上空巨城一圈漆黑的浓云,而后化作森寒的雨滴坠下,重落入黑水之中……
六零八阴云漠漠聚冷雨,大日煌煌熔金城(六)
六零八阴云漠漠聚冷雨,大日煌煌熔金城(六,到网址
六零九 玄丹虎视玉灵宫,戈戟森寒若阳堂(一)
『hún』元河洛大阵与幻日神禁一成,便能成就一方小世界,置身其中的炼气弟子,便再不受周围暴(蟹)『luàn』灵气的侵害,因此能从容催动阵法禁制。15*.lingdiankans*这事儿虽然也须得耗费『jīng』力,但就算是炼气弟子,也能坚持至少一月时光。
如此看来,时间倒是充裕,但西神都中禁制重重,各老怪也不敢耽搁,两座阵势一成,便纷纷架了遁光,往各自选定的地点潜入。
冯粱赫和太虚也将同行众修召集起来,许听『cháo』、血妖、摩陀老道、血府老人、吴霏虹、李渺、涵虚老祖、贲艺卓、缪净空、唐季甫,以及那重新化作人形的鞠扶子纷纷在列。
“诸位,我等也该动身了!”
冯粱赫神『sè』从容,面带微笑,摩陀老道也应和道“此处灵气分外与那幻日魔幡相符,幻日神禁的威能大增不少,似这般,西神都中禁制还将被多削弱半成左右,此行八成有惊无险!”
这老道双目放光,仅仅盯住之前选定的入口。他不稀罕什么丹『yào』宝贝,只对即将遇到的阵法禁制兴趣十足,半年来几乎日夜试探,心中好似有几只猫爪在挠,此刻却是再也等不及了,率先架起遁光往入口扑去!
冯粱赫等纷纷跟上!
入口那禁制仅仅只是一层凝厚的金白光幕,早被参悟得透彻,因此摩陀老道一至,只将手中总阵旗往前一指,光幕便自行破开一个三丈宽两丈高的方形大『dòng』!
摩陀老道身形一晃,半点不犹豫地遁入其中。
许听『cháo』和血妖跟在太虚身后,方才从那缺口步入,就见得前方密密层层不知多少身着金甲、手持金戟金刀的军士蜂拥而来,太虚等人却不见了踪影!
“嘿!”血妖翻手取出一座『yīn』气森森的巴掌大黑沉宫殿,“我来!”
许听『cháo』一笑,将手中凝聚的太阳真火散去。
血妖早已把真气灌入掌中宫殿内,只见此殿墙壁上纹刻的狰狞鬼物陡然活转过来,凶神恶煞地扑向对面金甲军士,一路发出凄厉的鬼啸!
眨眼功夫,鬼物与金甲军便撞在一起!相接处,军士鬼物霎那便化作齑粉飞散!不同之处,只是金甲军士比鬼物所坚持了一瞬!
“好个西神都!城『mén』前一座残破的幻阵便有这般威能!”
血妖这般呼喝,除了感叹西神都的厉害,还在为自家这幽冥殿欢喜!
四年前,『huā』『huā』儿就将幽冥殿带了回来,殿中堆满诸般玄『yīn』属『xìng』的灵材,且还在路上,就驱使那幽冥真君开始干活,修理此殿破损处。回到血妖身旁,立时又多出两个帮手,因此仅仅只『huā』费年余功夫,就将此殿修复完毕,还顺便按照之前的规划改炼了一番!如今使来,光只殿墙上符文唤来的小鬼便能与西神都残破禁制幻化的金甲军士抗衡,血妖已然心满意足了!
他倒是高兴,卖力催动幽冥殿,也不用旁的手段,只任凭源源不绝的小鬼奋勇向前,与对面金甲厮杀,许听『cháo』却不耐烦了,招呼不打一个,扬手就是滚滚金『sè』烈焰汹涌而出,落在金甲军士群中!
这些金甲士卒乃金行灵气所化,哪里经得住太阳真火灼烧?只片刻功夫,就不知有多少被烧得灰飞烟灭!
血妖大感扫兴,却也知晓时日紧迫,不容耽搁,正想使出厉害手段破阵,面前光景就是一变!
金甲军士不见了踪影,远处已是那被毁得只剩根基的城墙,一路上堆满残砖瓦砾。心头警兆频生,或远或近,或强或弱,好似真个身处十死无生的绝地!除了后方,也只正前方十分安稳!
摩陀老道正站在左方废墟之上,执着他那抹布一般的总阵旗皱眉沉思。冯粱赫和太虚则分散在两边,猎猎舞动的衣袍随真气平复而缓缓垂下。
后方,血府老人等方才步入那白『sè』光幕的缺口。
显然,这幻阵的破除,与摩陀老道和冯粱赫、太虚两个合道关系莫大。
“原来如此!”
摩陀老道忽然眉开眼笑,大呼出声!也不等旁人,便架了遁光,从小山般的城『mén』楼子废墟上掠过。
这老道的作为,让人直摇头,冯粱赫和太虚对视一眼,也招呼许听『cháo』等赶路。
这城『mén』废墟堆积起来,最高处差不多有七百丈,前后更绵阳十余里开外,众人身在半空,不免面有异『sè』,似这般,西神都的城墙怕没有十里多的厚度!
此事众修早有预料,但亲眼见得,也不免一番惊奇,下意识往左右一看,入眼只见一片金光『mí』『méng』,根本看不真切是否还有残存的城墙雄姿。
这处城『mén』被唤作“传檄”,据冯粱赫说,乃是西神都中的上古修士传达仙令的专用『mén』户,当真是『mén』如其『mén』!进了传檄『mén』,便是宽达九里的牧元街,早在半年前听冯粱赫讲解时,众人就知晓这街道的名目,但也并未当回事儿,此刻踏上街道,方知其中玄妙——
街道之中,竟有丝丝缕缕『jīng』纯的灵气顺着脚底流入经脉之中,让人『jīng』神为之一振!
涵虚老道三人惊得立时就腾空而起,太虚许听『cháo』等虽然不似他们那般草木皆兵,却也惊疑不定,小心体味一阵,方才『nòng』清楚原来这些灵气中含有些微特殊的气息,能够消除身躯中的疲累。
古修士当真想得周到,从此处归来的传檄使者,定然饱受奔『bō』之苦,在这牧元街上一走,定然十分舒爽!
冯粱赫已将众人的表现看在眼里,暗自摇了摇头,但未免生出误会,还是叹息道“这牧元街全由牧元石修筑而成,数十万年一过,竟然衰败到这般地步,妙用竟不及当年百一!”
众人闻言,都是恍然,涵虚老祖三人更颇为尴尬地重新落到地上,装模作样地感受了一番,方才说了些赞叹感慨的话。
冯粱赫哪里会计较这些,耐心等他们说完,才道“摩陀道友已然前行数百里,破去二十三处禁制,我等也赶紧跟上,指不定何时就须得一同出力。”
言罢,脚下白光一闪,倏忽去得远了。
血妖和许听『cháo』走到吴霏虹附近,与这『nv』子一同赶路,眼见她面上多有愁容,不禁都有些诧异。
“吴家妹子,何事烦心?”
血妖仗着与吴霏虹多了些『jiāo』情,便出声询问。
吴霏虹嗫嚅一阵,方才红着脸道“小妹觉着自家显得有些多余,此行与大家同往,除了白白拿些好处,似乎并无什么事情好做。”
冯粱赫之所以答应吴霏虹同行,是看上了她术数卜算的本事,但此刻有了那鞠扶子,她这般手段就无用武之地,且本身也比不过身为四灵之一的玄武,因此显得惴惴不安,感觉凭白受了旁人恩惠。而她们术数一脉,最怕的便是欠人恩情,否则天下知名的云中卦一脉便不会隐疾深山了。
按理说,她如今得了那郑素炼就的蜂后真形,便不再受那般束缚,但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以及在场之人的身份,也让她颇为苦恼。受了这等人物的恩惠,将来偿还起来不知会有多困难!
许听『cháo』和血妖只想到前面的理由,两人相视而笑,还是由血妖道“妹子怎能如此自弃?鞠扶子道友『jīng』擅河图洛书,你也有紫微星耀啊!尽管放心便是,少不得你出力的地方!”
吴霏虹这才欢喜起来“此话当真?!”
“还能骗你不成?”血妖挤眉『nòng』眼,“我真要坐下那等事情,还不知会被焦师叔如何收拾……”
见得他这般模样,吴霏虹不禁笑出声来。
“走了走了,莫要被他们落下了!”
血妖浑身血光一盛,把吴霏虹一裹,便贴地飞遁向前!
许听『cháo』面『sè』淡然,一言不发地与血妖并肩而行。
“小吴道友来得正好,此处禁制委实繁琐,正要借你那宝物一用!”
三人方才赶至,摩陀老道便头也不回地嚷嚷开来!
吴霏虹这下算是彻底放了心,向面『lù』得意的血妖微微一笑,便款款向前,走到摩陀老道身边,柔声道“晚辈该如何做,还请摩陀前辈吩咐。”
这般美好,摩陀老道却全然不看在眼中,径直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这处禁制算不得高明,却极尽繁复之能事,唤作‘三五七变庚神禁法’!你便如此如此……”
吴霏虹凝神倾听,又问明了其中不懂的地方,方才将紫薇星曜钦天四化白『yù』柱祭出,一一嵌入指定的地方。她并不熟悉仙道阵法,行止间不免慢了些,摩陀老道便连声催促不迭,面上更见紧张!血妖看不过去,说了摩陀老道一顿,才让她从容起来,嵌入白『yù』柱的速度竟然快了几分。
这事儿本没有多少特别,涵虚老祖三人看在眼里,却生出了旁的想法。这巨人界钧天上院一家独大的局势,已经可以预见,如何与其打理好关系,便须得好生谋划一番……
或许这叫做吴霏虹的『nv』子,便是一个契机!
这三个老儿活的年月比太虚还长,都是面皮久经磨砺的人物,算计虚境同阶,还不足以让他们『lù』出异『sè』。直到吴霏虹忽然皱眉看了他们一眼,方才暗暗惊骇!
六一零 玄丹虎视玉灵宫,戈戟森寒若阳堂(二)
涵虚老祖心中如何想法暂且不说,吴霏虹在摩陀老道的提点下,有条不紊地将三百六十五枚白yù柱尽数打入禁制之中。TXT电子书下载后一根yù柱楔入的霎那,禁制便自崩溃,好似骄阳下的积雪一般迅速融化!
正当众人欢喜的时候,残破的禁制缺口中陡然shè出密密麻麻不知多少青sè雷霆,道道都威能骇人!许听cháo自诩随手一道法术堪比元神修士祭炼数十年的本命宝物,却也施展不出如此威能的雷法!
青sè雷霆涌出,吴霏虹和摩陀老道首当其冲!
摩陀老道倒是把总阵旗一挥,霎那间布下十余座阵法,将他身形护住,同时照料了一番身旁的吴霏虹!
吴霏虹修行的乃是术数法mén,尽管堪比虚境老怪,奈何本身还是凡人之躯,且一身本事大都在卜算之上,如今更无那紫薇星曜钦天四化白yù柱在手,就算的那被郑素祭炼成真形的蜂后,又哪里抵挡得住这般暴虐的雷霆?眼看摩陀老道不知在身前的阵法坚持了片刻便即溃灭,已是惊得面无人sè,闭目待死!
一道清冽泉水斜刺里蜿蜒而来,挡在她身前,被那青雷炸得水huā四溅!片刻之后,连绵不绝迎面窜来的雷霆被无形之力牵引,纷纷往右侧涌去!
吴霏虹绝处逢生,心头狂喜,忍不住就朝左右看去,要瞧瞧就竟是谁出手救了自己,奈何入眼尽是清湛湛的雷霆恣意肆虐,周身还有一层清冽的泉水环绕,将四面景物扭曲得厉害,什么看不清楚!
前方汹涌而出的雷霆似乎更密集了。
吴霏虹猛然惊醒自家宝物还在前方,连忙将那黑铁盘取出,施法召唤。
三百六十五道yù质光华应声而至,毫无阻碍地穿过无尽青雷和身旁泉水,尽数落到盘中。
见宝物无损,吴霏虹方才松了口气,而后眉头微微一动,四面看了看,终究是将出手的念头压下。
她不知道此刻出手是否会影响到同行之人。
“能被冯前辈看中邀约前来的道友,总归是虚境中顶儿尖的人物,我还是不要胡luànchā手吧!”
这nv子心中是如此想到,睁大一双妙目,颇为好奇地四下打量起来。
此时,她已大致猜到出手相救的究竟是谁……
足足小半个时辰,漫天青雷方才消散干净。器:无广告、全文字、更身旁清泉唤作一面淡黑的巴掌大幡旗,落在许听cháo手中。此宝正是那玄元癸水旗和黑水幡合炼而来的元水幡。
吴霏虹向许听cháo感jī一笑,瞬息之间已将四周情形看得清楚,面上神sè说不出的古怪。
血妖满面嬉笑,把手中一团棉huā般的物事抛接着玩耍。这东西也不知有何来头,隐约可见其上有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青sè雷霆往来窜动不停。
许听cháo一如既往地淡然,只身上黑sè衣袍和连帽披风已然变作青湛湛的颜sè,十分古怪。
那玄武鞠扶子则无甚变化,沉着一张脸站在原地,往牧元街深处眺望,眉头微皱。
唐季甫和李渺衣衫颇为凌luàn,摩陀老道很是不耐烦,见到吴霏虹的目光,眼神却有些躲闪。
涵虚老祖、贲艺卓和缪净空就十分狼狈,身上好似被蛛蚕类妖虫吐丝编织了厚厚一层,青光闪闪的颇为好笑。这三人都是闭目盘膝而坐,调动真气搬运周天,调养伤势,似乎在方才青sè雷霆下吃了些亏。
至于冯粱赫、太虚和血府老人三个合道境的老怪物,则还似之前那般云淡风轻,也和那鞠扶子一般模样,往牧元街尽头看去。
吴霏虹心头好奇,也把目光转向远处,只见原本还算平整的牧元街已然变得坑坑洼洼,处处都是残砖碎瓦,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
除了残破狼籍些,街上并无什么碍眼的东西,吴霏虹不禁暗自诧异,又将目光落在血妖和许听cháo身上。
同行之人,也就这位许道兄还算谈得来!
许听cháo和血妖察觉吴霏虹的目光,一个只是淡淡一点头,另一人却把手中那棉huā状的物事扬了一扬。
“这东西唤作沾雷絮,吸纳了那般多的雷电,定有源头,就不知被哪个缺德的货sè放在庚神禁法之中!此处往前三十里,有两头妖兽的遗骸。其一为四翼雷鹏,便是这沾雷絮之上青sè雷霆的根源。另一头似乎是一牛妖,遗骸却有几分像人,当真稀奇。只等勾冕洲三位道友调息完毕,便可前去瞧瞧。”
吴霏虹笑盈盈地听着,等到血妖说完,方才问道:“许道兄可知此物来头?”
血妖闻言,颇有几分尴尬:“此事须得问一问冯前辈!”
冯粱赫见血妖提到自己,回头笑道:“这西神都中有一种灵木,唤作垂金柳,沾雷絮便是其开出的huā朵。你看它sè白,五行属金,且轻若无物,极擅吸纳天下诸般雷电。”
吴霏虹裣衽行礼致谢,许听cháo却是来了兴致,眉头微微一动,对冯粱赫道:“敢问前辈,附近可是有垂金柳存活?”
就在刚才青雷肆虐的时候,他便施展手段,将青雷中夹杂中的沾雷絮收敛起来,编制成一套衣袍,一袭披风,可是得了莫大好处,此刻又打起垂金柳的主意,一是为了那首许久不曾动用的法术“撒豆成兵”,二是想替钧天上院移植一些。缘由嘛……只看沾雷絮将一行虚境合道nòng得如此狼狈,便知其威能。huā朵如此,况乎灵木本身?且沾雷絮织成的衣衫,祭炼之后穿在身上,便不需惧怕高出自己一个境界的修士施展的雷法,实乃不可多得宝物!
冯粱赫知晓许听cháo的打算,却遗憾道:“此灵木只在城中心灵脉灵眼处方有生长,贸然前往,不知要经历多少凶险,小友若无合道修为,还是莫要前去的好。”
“多谢前辈指点!”许听cháo闻言,不免失望,却还是拱手向冯粱赫道谢。
这老道摆摆手,示意无妨,而后神sè一动:“三位小友伤势已然痊愈,这便上路吧!”
许听cháo侧头看去,果然见到涵虚老祖三人先后站起,珍而重之地将身上沾雷絮取下,用yù盒盛了,挥手收起。
摩陀老道却早已迈步往前。
此后众人并未遇见半道禁制,只冯粱赫左右打量,说是牧元街与他前次所见十分不同,两旁禁制中的阁楼被损毁了不少。
这老道被困鬼啸原七十余万年,其间不知有多少修士来过这西神都,有些变化也不足为奇。众人担心的是,那yù灵宫和若阳堂是否也被人闯入,取走了其中丹yào宝物。
盏茶功夫之后,便暂时无人为此事烦恼。
众人脚程甚快,三十里路一晃而过,此刻正站在之前血妖所说的那两具妖兽骸骨之前。
四翼雷鹏身长四丈,仰面躺倒,被一杆古铜sè的长枪自左方肋骨刺入,背脊脊骨透出,生生钉在牧元街之上!翎羽四处散落,与骸骨一样,灵气全无。两条通体青sè雷霆隆隆作响的沾雷絮挂在古铜长枪之上。
长枪枪杆握在那兀自站立的三丈骸骨手中。这骸骨通体橙黄,有如美yù,形似人骨,关节和背脊却生有尖刺,而颈上魁首分明就是牛头,长有一对扭曲的犄角,双脚好似鸟爪,十分怪异!
众人皆不知这牛头怪物的根脚,但却不妨碍眼热其骸骨!
与四翼雷鹏骸骨被沾雷絮吸尽了jīng气不同,这牛怪骸骨依旧灵气盎然,乃是不可多得的土行炼宝灵材!且从其上散发的气息来看,这老牛生前少说也有虚境圆满的修为!
一时间,涵虚老祖、缪净空、李渺、唐季甫目光灼灼,黏在这骸骨上就舍不得移开!其余人等却并无那般热心。似冯粱赫和太虚,修为高绝,已然不大看得上这等品阶的灵物;鞠扶子和贲艺卓修行的乃是水行功法,此牛骸五行属土,正与其真气相冲,拿来也只能与旁人jiāo换;许听cháo和血妖虽然才晋阶虚境不久,但身上宝物极多,也不甚稀罕;至于摩陀老道和吴霏虹,一个醉心阵道,一个乃术数易mén中人,也不大需要这骸骨。
似这般,反倒是贯穿四翼雷鹏身躯的长枪无人多看。这长枪以赤铜jīng铸造,只是一般的兵刃,炼制手法粗糙且不提,除了坚硬柔韧之外,几乎没有旁的长处。
平心来说,赤铜jīng也算是几位难得的五金灵材,但在这牛骸面前,就显得黯然失sè。
“既然四位小友都看上了这骸骨,便均分了吧。”
冯粱赫一开口,四人纵有些许小心思,也只好应下,将牛骸大致均分成四份,各自收了。
血妖随手将那赤铜长枪摄到手中掂了掂,嘟囔道:“真个怪了,这老牛如此凶悍,怎的好端端就死了?”
众人闻言,啼笑皆非,西神都中禁制重重,什么事情不会发生?这牛怪与四翼雷鹏拼个同归于尽,也不是没有没有可能。
如此又前行了数里,依旧未曾遇到任何完好的禁制,众人只发现左侧街旁一处小巷禁制全无。放眼朝内看去,一路狼籍,不知通往何处。几片青sè翎羽静静躺在废墟之中,灵气盎然,有青sè雷霆jīdàng,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
六一一 玄丹虎视玉灵宫,戈戟森寒若阳堂(三)
冯粱赫随手将几片翎羽摄到掌中,递给吴霏虹。吴霏虹又是诧异又是欣喜,施礼谢过了接下。
受了吴霏虹的一礼,这老道方才对众人说道:“诸位若想前往一探,还请办完正事之后再来!”
他也是关心则luàn,与yù灵宫和若阳堂中铁定有宝物可拿相比,哪个愿意冒险深入此处似乎由之前两头妖兽闯出的小巷中撞大运?只那贲艺卓多看了吴霏虹手中的雷鹏翎羽几眼,但也并未说什么,只随众人闷头前行。
走了将近四十里安稳的路,又停下来两回瓜分宝物,旁人倒还无所谓,摩陀老道却十分心急。西神都之外hún元河洛大阵和幻日神禁支撑的时日有限,这老道恨不能时时刻刻都在破解禁制,哪里受得了众人如此耽搁?但经过方才那三五七变庚神禁法一事,他也不敢独自深入,只得勉强按捺下xìng子,等待众人同行。
从那狼籍小巷出发,行不出两里,牧元街上便又被一道禁制拦住了去路。旁人尽皆皱眉,摩陀老道却眉开眼笑地凑上前去,催动他那抹布一般的总阵旗探查起来,生怕旁人与他争抢!
若是此行没有他这阵道大师,众人说不得便要动用蛮力破解阵法。但此刻既然有人将此事包揽下来,也都乐得轻松,正好趁机养jīng蓄锐,为应付yù灵宫和若阳堂中的凶险做准备。
此后路途十分顺畅,虽说一路上与冯粱赫所说变化颇大,但诸般禁制阵法却是威能大降,摩陀老道似乎并未怎样耗费力气,就直直闯到yù灵宫附近,方才在一道禁制前停住凝神观看,踌躇不前。
一副泛黄的硕大画卷凭空虚立,将东直街拦腰截断。画面上旁的物事没有,只万顷碧bōdàng漾不休,阵阵腥咸的海风从中吹拂而出,将众人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尽管前方尚有禁制阻隔,海风遮掩干扰,众人还是闻到飘散过来的丹yào馨香,jīng神都是大振,体内元神真气也活跃起来。冯粱赫、太虚和许听cháo也就罢了,旁人却都打算出手相助摩陀老道破禁,却被这老儿尽数回绝。
灵丹就在前方不远,却偏偏要在此处磨蹭,几个老怪将摩陀老道恨得要死,似涵虚老祖和缪净空,目光中便有许多不善。
摩陀老道冷笑几声,将总阵旗一收,退后盘膝坐下,不耐烦道:“老道累了,诸位若是有本事,不妨自行破阵!”
这老道口中说话,两眼却一直盯住涵虚老祖和缪净空。两个老怪好歹也是勾冕洲一方势力的掌舵之人,如何受得这等闲气?当下就面sè一沉,不约而同地迈步上前。冯粱赫想要做个和事佬和稀泥,已然来不及了。以他的本事,将这般冲突强行压下并非不能,但他却并未如此做,而是选择了静观其变。
在勾冕洲,离人渊和六觉mén各为一方豪雄,数万年来颇多争斗,结下的仇怨数都数不清,但此刻,涵虚老祖和缪净空却要暂时联手一回了。
能做到这个位置,两个老怪谁也不傻,摩陀老道如此行事,分明就是有所倚仗!面前这道禁制,定然不好破解!但两人也并未太过重视,他们不知摩陀老道的阵法造诣,一路行来,只见这老道摧枯拉朽一般将拦路禁制轻松破去,且西神都之外尚有hún元河洛大阵和幻日神禁削减禁制威能,自忖联手之下,有把握破开这禁制。
众人大都在凝神观看,血妖却嗤笑不已,这两个老货自以为是,西神都中的禁制哪有那般好破?正要做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猛然想起自家如今已是钧天上院之主,如此行事十分不妥!这小子将心中情绪压下,一时间只觉十分不习惯。
“这劳什子院主委实没有做头,时不时就要受了束缚,与我功法需求的心境不符。得找个时候将这院主之位传了他人,最好是许听cháo这正人君子,正好来做这等死板无趣的事情。不过这小子到底也还是我,他当了院主,我也照样不自在!娘的,怎的会这样……”
且不说血妖如何在心头抱怨推诿,涵虚老祖和缪净空已然站到那禁制边缘处。
“这是……黄图瀚海禁法!”
涵虚老祖看了片刻,方才不确定地说出声来,侧头看向身边的缪净空。
缪净空不答,只道:“此事须得请教贲道友!”言罢,转过身来面向贲艺卓。
贲艺卓微微点头。
缪净空和涵虚老祖齐齐回头,皱眉看着画卷,心中都是不快。都为勾冕洲同道,这贲艺卓竟然看了半天笑话!
两个老怪之所以有如此想法,却是因为他们陡然发现破解面前这禁制已然超出自家能力范畴,其中传出的气息,更是让心头警兆一làng高过一làng,又抹不开面皮去求摩陀老道。正是骑虎难下,进退不得!
他二人还在皱眉苦思,旁人却等得不耐烦了。
摩陀老道好歹也是钧天上院的长老,血府老人有心为其出头,便大声道:“兀那两个小辈,我等没那般多的时日与你等糟践!若是破不开禁制,就赶紧退下,换了摩陀道友前来!”
涵虚老祖和缪净空大怒,奈何自家修为不济,不敢招惹这老怪,只好强忍怒火,冷声道:“不劳前辈费心!”
两个老儿绷着脸,各自祭出了宝物,也不敢使多大的力。涵虚老祖催动他那yù页金简,祭出十余个金灿灿的篆字,往禁制中打去;缪净空也手中青铜古灯上掐下一朵灯焰,投入禁制之中。
金字火焰一前一后落入画卷上涌动的碧bō上,就好似滚油中被泼了冷水,之前还平静的海面陡然掀起滔天大làng,往涵虚老祖和缪净空打来!
且不说这两个老怪如何应对,摩陀老道早将两眼睁得老大,一眨不眨地观看禁制中的变化!
许听cháo和血妖施展手段将自身连同吴霏虹一同护住,面上神sè都有些古怪,都已猜到摩陀老道之所以赌气不干,怕是早就存了找几个替死鬼帮忙试探禁制的想法!
以两人对摩陀老道脾xìng的了解,此事十有**就是这样。当然也并非是他刻意设计来赚涵虚老祖和缪净空,不过适逢其会,顺势而为罢了。
也活该这两个老怪倒霉!
画卷中用处的巨làng也不知是什么水构成,旁的威能不显,就是重有万钧!涵虚老祖和缪净空仅仅抵挡了四次,就被撞得喷血后退!
在他们被làng头撞飞的霎那,冯粱赫和太虚齐齐出手,各自抵挡住一道,才免了灭顶之灾!
涵虚老祖和缪净空站稳身形,面sè惨白,十分难看!二话不说,各自取出数粒丹丸服下,席地而坐,用心调养起来!
yù灵宫就在眼前,偏偏受了这般沉重的伤势,介时如何去争夺灵丹?两个老怪又悔又怒,心头恨得咬牙切齿!
“哈哈,原来如此!”
冯粱赫和太虚将涌起的巨làng一道道击散,摩陀老道看了小半个时辰,忽然抚掌大笑,猛地蹦将起来,手中总阵旗不动,旗面上却幻化出数百道繁复已极的符文,接二连三地打入画卷之中。
汹涌澎湃的大làng看得见地平静下来!
在场的都是识货之人,早看出这老道那小旗上分化出来的似乎并不是什么符文,而是一座座极小的阵法!一时间,除了许听cháo和血妖,无不被这老道的阵道造诣惊住!挥手间布下如此阵法,简直惊世骇俗!
“有摩陀道友在,此行已……”
冯粱赫声音戛然而止!
原来那画卷中平息下去的巨làng忽然重又动dàng起来,摩陀老道瞠目大喝:“不可能!”
话音未落,一头通体鳞甲宛然的千丈青龙破làng而出,也不管画卷前站立的众人,看准方位,沿东直街一头撞去!
“好剑!”
冯粱赫两眼一亮,挥手抛出两头石麒麟傀儡,分左右两边夹击!
正如他呼喊的那般,从画卷中冲出的这青龙,乃是一口绝佳的飞剑幻化而来!
此剑乃是仙府奇珍级数的宝物,看它通体散发的气息,在仙府奇珍中也是最顶尖的一等!
如此宝物当前,哪个不动心?太虚袖袍微动,已将懁虚刃祭出,倏忽穿梭虚空,在青龙头颅上斩下!
青龙冲势不自禁一滞,张嘴就喷出一道青méngméng的剑气,与懁虚刃狠狠拼了一记!
金铁jiāo鸣声中,青sè剑气溃散,懁虚刃退!两头石麒麟却已从左右杀到!
“嘶昂——”
青龙逃窜受阻,怒吼一声,合身扑向右侧那石麒麟,只轻轻一绕,堪比合道老怪的麒麟傀儡便被斩作数块凌空跌落!
众人大惊失sè,使出的手段不免慢了数分!许听cháo和血妖却和冯粱赫太虚一样,没有半点犹豫退缩,一个祭起炼魔仙剑,一个抛出都天血灵幡!
就这片刻,那青龙拼着挨了懁虚刃一记,又将另一头石麒麟斩成一堆碎石!
似这般,虽然去了两个莫大的对头,它身上气势已然大降,原本清晰的鳞甲都有了几分模糊!
许听cháo炼魔仙剑先至,化作一道紫蟒缠上它身躯!
血灵幡化作一片数里方圆的血水,将两剑身形掩盖……
六一二 玄丹虎视玉灵宫,戈戟森寒若阳堂(四)
休看血灵幡所化的血水仅仅数里方圆,其实自有化芥子为乾坤的神通,倘若步入其中一看,便知飘香血海,广阔无垠!
血海之上,一道紫蟒仅仅缠住那鳞甲已然模糊的青龙!两剑相互绞杀不止,金铁jiāo鸣之声不绝于耳!更有道道血光自海中腾起,缠绵yīn雨一般粘在青龙身上,渐渐将之镀上一层血3∴35686688
这般动静,血海之外的众人却是看不见的。
金sè篆字、透明心焰、八道自méngméng的人影、涛涛玄冥真水、赤sè剑芒,以及金风yùlù诸般宝物法术,尽皆被挡在血海之外!
眼见抢夺飞剑不成,众修只得不甘收手。
吴霏虹从始至终都静立不动,摩陀老道的心神全放在那黄图瀚海禁法之上。太虚见许听cháo和血妖联手将那飞剑截下,便收了自家兵刃,不与这师侄相争。
许听cháo出手的霎那,冯粱赫就将目光凝在他祭出那紫蟒之上!这老道活的年月极长,又是合道圆满即将飞升的人物,自是目光如炬,如何看不出这紫蟒的根脚?
尽管如此,他也只lù出几分欣羡的神sè,便呵呵而笑:“小友却是手快,这口飞剑虽好,于我却无甚大用,就让给你吧!”
这老道说完,朝地上一招手,两堆碎石便飞起拼合,一眨眼的功夫就重新凝成两尊麒麟傀儡,看其散发的气息,似乎半点损伤也无!
许听cháo见了这老道的作为,也是笑道:“既如此,小子多谢前辈成全!”
“小友如今取了这口飞剑,之后再见着宝物,可须得谦让一番。”冯粱赫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说,而后又道,“若从禁制中闯出的乃是防御类宝物,老夫可说什么也不会放手。”
“前辈高义,小子心领了。那若阳堂中的护身之宝,前辈尽管挑选便是。”
“何须你这小子来送人情?老夫耗费偌大力气来这西神都中,不就是为了那等物事么?”
他们一老一小两个说得热烈,旁人却是眼馋得紧,仙府奇珍中顶儿尖的飞剑,世间能有几口?冯粱赫太虚两个老怪不算,其余修士身上,也只李渺那紫罗伞和摩陀老道的总阵旗能与之相比!吴霏虹的紫薇星曜钦天四化白yù柱不算,毕竟是术数一脉的宝物,她视为神器,旁人拿来却几乎毫无作用。[本章由为您提供]
冯粱赫将众修的神sè看在眼里,忽然说道:“诸位也无须yàn羡,西神都乃上古修士建造的仙城,古时天地间灵物极多,似这口飞剑一般的宝物,也算不得多好,那若阳堂中少说也有个十余件!”
此言一出,众修对许听cháo的眼热便少了大半,转而心头瘙痒难耐,恨不得摩陀老道立时就将那劳什子黄图瀚海禁法破去,也好立时赶到yù灵宫和若阳堂分丹分宝!
为何是yù灵宫和若阳堂?
既然冯粱赫这老儿将两者并列,yù灵宫便不会比若阳堂差多少,若阳堂中藏有如斯至宝,yù灵宫中的丹yào又当如何?
许听cháo凝神驾驭炼魔仙剑与那青龙在血海之上相斗,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半个时辰不到,便将其打得灵气溃散,现了本相!正是一口通体青碧,形制古拙的飞剑!
血妖撤去血海,收回血灵幡,许听cháo召回炼魔仙剑,将剑光中裹挟的飞剑取出,掣在手中。
众修目光都被此剑吸引,尽管心中已有了奔头,却还是忍不住大感欣羡!
“前辈可知此剑名目?”
许听cháo屈指在剑刃上弹了一弹,顿时jī得它通体碧光流窜!
冯粱赫难得面现无奈,没好气道:“西神都中的古物,我怎知晓其根脚?你有这耐xìng询问,不妨自己取一个!”
许听cháo闻言,不禁失笑,在自家看来,这冯粱赫赫然就是个如假包换的古修,但在这老怪眼中,西神都才是正儿八经的古修遗迹。既然是遗迹,自然有众多讯息湮灭在时光长河中,这老道不知此剑名称,实属正常。
嘴角犹自带着笑意,许听cháo并指轻抚剑刃:“你从黄图瀚海禁法中来,又作龙形,不如就叫青龙闹海剑!”
想象中灵物得名震颤呼啸的情形并未出现,许听cháo大感扫兴,一翻手,便将这飞剑收起。
几乎是同时,摩陀老道兴奋地大喝一声,拦路瀚海图中,万顷碧bō中心陡然裂开一个浑圆的大dòng!
下一刻,摩陀老道好似被掐住了脖子的公jī,叫声戛然而止!
透过那圆dòng,众人见到个yù瓷一般的十来岁nv娃娃,手持一根墨绿的树枝,在街上蹦蹦跳跳往这边行来!
几乎是同时,那nv娃也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动作连同面上欢乐的表情一齐凝固!
西神都中显化了人形的还能有什么?
众人不知这nv娃是何物所化,反应却半点不慢,纷纷架了遁光,争先恐后地穿过画中圆dòng,往那nv娃扑去!就连盘膝坐地疗伤的涵虚老祖和缪净空也不甘落后,纷纷腾跃而起,紧随众人之后!只余那摩陀老道不屑地收回目光,继续兴致勃勃地摆nòng面前禁法!
nv娃面sè瞬间就变得惨白!
最先出手的还是冯粱赫!
这老怪也不使用旁的手段,远远就把右手一抬,nv娃身旁顿时凝出一只丈许大的白sè巨手,横向捞下!
正是玄mén一气大擒拿!
“啊——”
尖利的童音刺破耳膜,nv娃被吓得抱头鼠窜!转身之际,手中那墨绿枝条扫过白sè大手,轻易就将其打得砰然溃散!
除了那唐季甫,奋力前冲的众人遁光猛然一滞,几乎个个目瞪口呆!
“唐道友会不会遇上凶险?”
到底是nv子,吴霏虹被需要和许听cháo裹挟追来,之前还为那可怜的小nv娃揪心,这会儿见识了那丫头的本事,反倒担忧起唐季甫的安危来。
无意一击就能破去冯粱赫玄mén一气大擒拿的人物,岂是易与?那nv娃虽然被吓得尖叫奔逃,这手本事,却让众修大都汗颜无地!
冯粱赫却半点不担心,只做高深状:“吴姑娘不必忧心,唐道友断然不会有事。”
吴霏虹满面疑huò,血妖却神sè一动,恍然道:“那丫头分明就是一枚灵丹得道,唐道友jīng修yù丹功,莫非……”
“就知道瞒不过你这小子!不过你却有些看走了眼!”冯粱赫哈哈大笑,也不说明其中缘由,只道,“yù丹功大成者,克尽天下丹yào!之后闯那yù灵宫,似nv娃如此品阶的丹yào定然不少,我等只须将逃窜的丹yào拦下,唐道友便能从容将之收取!”
众人闻言,无不大喜过望!只吴霏虹欣喜过后,面lù不忍,嗫嚅道:“不知前辈打算如何处置那小丫头?”
冯粱赫与太虚相视而笑,不去回答她的问题,反倒将目光落在许听cháo身上:“此事还需看你许道兄如何说法!”
众人闻言,都似吴霏虹一般,满面疑huò地看向许听cháo。其中不乏心生不满者,认为冯粱赫和太虚两个老儿偏心,为何许听cháo之前已得了一口仙府奇珍级数的飞剑,还要将那化形丹yào分配与他?
许听cháo已是眉头大皱:“小子在那丫头身上感应到几丝凤凰气息,她可是与凤凰一族有关?”
“许道友说得不错!”唐季甫的声音远远传来,其中喜意昂扬,“这丫头乃是一粒玄元凤髓丹得到,她手中那墨绿枝条名为梧桐养xìng丹,凤凰梧桐聚首,威能倍增,唐某险些就拿之不住!”
话音未落,唐季甫已在远处现了身形,手中托着他那培元鼎,脚步轻快地走来。奈何鼎中有chōuchōu噎噎的哭泣声不绝传出,将他仙风道骨的气质破坏殆尽……
“求求你们别吃我,呜呜呜……哇——”
鼎盖已经打开,那nv娃只两寸大小,双手捧住一枚墨绿丹丸,满眼恐惧地看着鼎口中接二连三现出的硕大面孔,眼泪鼻涕淌了满脸!及至后来,索xìng被吓得闭目大哭,小小的身子颤抖不休!
饶是在场的几乎都为积年老怪,见得这般情形,也不免心中不忍。
吴霏虹更是泪目盈盈地看着许听cháo:“许道兄……”
这般yù语还休,非是怀chūnnv子见了朝思暮想的情郎,她神sè已然表现得十分清楚——若你不答应,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许听cháo不想做坏人,但也不想做个老好人。
他不去管吴霏虹和鼎中拇指般的小丫头,而是对唐季甫道:“此二丹与内子和小徒皆有大用,唐道友舍得相赠,许某感jī不尽!钧天仙府yào园中灵yào甚多,道友不妨前往走上一遭,若遇见看得上的,尽管采摘!”
“哇——”
且不说唐季甫目的达到后如何欢喜,鼎中那小丫头却听出不妙,哭声立时高了七八分!
吴霏虹面sè已变得颇为不善,冷声道:“便是换到手中,敖凤妹妹和晓筱侄nv也不会如此丧心病狂!”
nvnv娃哭声音量稍降。
许听cháo再次皱眉,唐季甫哈哈一笑:“吴姑娘却是误会了!似这等通灵化形的丹yào,谁舍得拿来服用?只须时刻带在身边,便可效用不尽!若丹yào修为增长,yào效还可随之提升……”
六一三 玄丹虎视玉灵宫,戈戟森寒若阳堂(五)
唐季甫大笑说话,且不说鼎中那丹yào小丫头竖起耳朵倾听,吴霏虹也是大为尴尬,继而心生恐慌,连忙向许听cháo赔罪。
许听cháo虽然觉得这她管得宽了些,略有些不乐,却还是淡然摇头,口称无妨。
吴霏虹见此,心中却依旧惴惴,生怕真个得罪了这许道兄。她xìng情颇为柔弱,之前说话却是仗了几分与许听cháo的jiāo情,之后许听cháo的表现,才让她忽然惊觉,自己与这位许道兄的关系并不似想象的那般密切!
其实许听cháo就是个脾xìng冷淡的货sè,尽管略有不快,但也一念即过,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那般表现委实容易让人生出误会。而吴霏虹未尝不知许听cháo什么xìng子,奈何此时身处绝地,又要在此界开创术数一脉,患得患失之下,如何能让两人之间的jiāo情染上了瑕疵?
“吴家妹子莫要如此,我早已知晓化形丹yào的妙用,这道元神颇多无礼,也只本xìng使然,其实并无恶意。”
听了血妖如此说话,吴霏虹方才安了心,向许听cháo裣衽施礼,歉然道:“小妹莽撞,还请许道兄莫要见怪才好。”
许听cháo微微一笑:“妹子多虑了。愚兄却不会让凤儿或者晓筱把这般讨喜的小丫头当做丹yào吞了,只打算将之带回去,做个端茶送水的丫鬟,也好使唤。”
吴霏虹这才全然放下了心思,面上又恢复那般盈盈笑容,不过行止间却矜持了许多。
在涵虚老祖等人眼中,许听cháo和吴霏虹纠缠这等小事儿,委实太过无厘头!西神都中宝物甚多,而此行时日也有限,如何经得起这般làng费?再者,从进入那传檄mén到此刻所获得的几件东西,更要数那口飞剑与这两粒丹yào最为珍贵,却尽数落入许听cháo手中,委实教人心生不忿!
心中有此想法的,除了勾冕洲三人,还有那李渺和血府老人,只是后两者不似前三人那般愤愤然,只颇有微词罢了。
“我等事前已然约定,在yù灵宫和若阳堂之外得到的物事,各凭本事收取,如今许小友得了青龙闹海剑,唐家小友得了两枚灵丹,便是他们的机缘运道。如何处置到手的物事,也是他二人说了算,诸位莫要心生不平。”
冯粱赫发现自己或许高估了此番来人的品xìng,不得不扮一回黑脸,以免关键时候有人坏了规矩。
照例,这等行径不招人待见,尽管他有合道圆满的修为,也管不住旁人表面恭顺,内里不满。3∴35686688
唐季甫问心无愧,将鼎中两枚丹yào禁制住后,才jiāo与许听cháo。
许听cháo不敢怠慢,从元磁极空梭中chōu出两缕两仪元磁,在那眼泪汪汪满面委屈的nv娃身旁布下禁制,再将之收到飞梭之中。似这般,虽然不再限制她行动,却嘱咐五百三十七夸父族人将周天星辰大阵催动,以防她逃跑。
如今身处险地,这丹yào所化的nv娃本事不小,无论如何小心都不过分。
许听cháo是这么认为的。
如此又等了半晌,摩陀老道才恋恋不舍地破去那黄图瀚海禁法,脚下白光闪闪,迅速往这赶来而来。
这老道才不管众人间有何龌龊,尚且隔了老远,便不高兴地大声喊道:“前方禁制定然已被那口飞剑破去,我等只管前行,片刻就能赶到那yù灵宫前!”
方才众人都忙着争抢观看那化形丹yào,并未细想,此时一经点破,便都反应过来,再不肯耽搁,各自使出奔行手段,往前疾奔!
只片刻功夫,便来到一处yào香萦绕的低矮mén户前。
若非悬挂mén楣那匾额上赫然以古篆写就“yù灵宫”三字,以及沁入心脾的丹yào馨香,众人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冯粱赫口中的丹道大宗会是这般模样!
红墙碧瓦,藤蔓青葱,分明就是城中一小户人家!
“就是此处了!”
冯粱赫也有些惊疑不定,左右探查了一番,方才笃定地说道,语气中有抑制不住的欣喜。
“若非此番天地大变,yù灵宫如何是我等能够前来的地方?这便进去吧,诸位千万小心!”
众人凛然之后,尽皆大喜,却又有些不大相信,只因到了此处,心中频生的警兆反倒减弱不少。摩陀老道更满脸不可思议,手中小旗不时刷出各sè光芒,奈何落在墙壁之上,犹如泥牛入海,半点bō澜不起!这老道的阵道造诣,众人早就领教过,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不免嘀咕,莫非yù灵宫的禁制玄妙如斯,连这老道都束手无策?
冯粱赫的言语和这老道的行径都让人心中打鼓,众人反倒不大敢相信自家心头警兆了。尤其许听cháo和血妖,以及鞠扶子、吴霏虹两人,更深知这世上能méng蔽心神的宝物法术禁制阵法多了去,指不定这yù灵宫中就是个遮掩得很好的火坑!
如此踟躇一阵,众修先后将目光投向此行的另一个合道老怪。
太虚站在那mén扉之前举目观看,两眼中有无尽虚空生灭,整个人好似一株古拙老松。
这老道言语不多,尽管一路同行,但大多数时候,众人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此刻,他依旧是那般模样,根本没有出言指点的打算。
血府老人也是合道境中人,但出于某些偏见,众人都下意识地将他遗忘。
“冯前辈,涵虚有一事相询!”
涵虚老祖终究忍耐不住,上前一步拱手道。
冯粱赫正jīng神奕奕地迈往那mén户走去,闻言只好停步转身:“涵虚小友尽管说来!”
如此时刻被叫住,这老怪还能耐下xìng子,涵虚不禁将心中些许忐忑压下,往许听cháo看了一眼,才道:“涵虚推测,许道友手中那两粒灵丹或许便是从此mén中逃逸而出,若如此,是否yù灵宫中禁制有所破损?”
“在这东直街上,除了yù灵宫还有何处能生出这般灵秀的jīng灵?”冯粱赫已然猜到了众人心中的顾虑,答了涵虚老祖的话便笑道,“以老夫来看,此mén中当别有乾坤,否则以西神都如此恶劣的环境,便是上界仙丹也没有开启灵智、化形得道的机缘!太虚道友jīng修虚空变幻之术,当能看出其中究竟,不知冯某说得可对?”
太虚淡然看了众人一眼:“冯道友慧眼如炬,诸位无须担忧。”略略停顿,又道:“这处小mén乃是一条虚空通道,其中并无凶险。我二人先行一步,诸位缓缓跟上便可。”
这老道说完,便侧头看向冯粱赫。
冯粱赫抚掌大笑:“就等道友此言!”
“两位前辈且慢,摩陀愿同行!”
“我也去。”
摩陀老道和鞠扶子纷纷上前站定,冯粱赫更是欢喜,笑道:“求之不得!这便走吧!”
言罢,当先迈步上前,推mén而入。
一片柔和白光从小mén中shè出,下一刻,就被太虚、摩陀老道和鞠扶子三人的身影切割得凌luàn。
血府老人站在小mén右侧十余丈外,眼神微微闪烁。冯粱赫和太虚当先而行,却不招呼他一起,分明就是瞧不起人!
这老怪本事不济,脾气还是有的!
正自愤恨,耳中却传来血妖的声音:“师侄莫要发愣,快快过来与我等一同行事!”
血府老人抬头看去,只见血妖、许听cháo、吴霏虹和唐季甫都往这边看来,而其余人却没了踪影,小mén中光影摇曳。
这老怪面上忽然lù出笑容,拱手道:“愿为师叔探路!”不等说完,浑身血芒一起,合身投入那小mén之中!
“我们也走吧。”
血妖向唐季甫招呼一声,也架了遁光扑入那小mén之中。唐季甫等跟上不提。
穿过那虚空通道并未耗费多少时间,血妖一行到达时,冯粱赫等已然站在一处宽阔的广场上等待。
许听cháo抬头一看,但见风云吞吐,云霞聚散,草木葳蕤,百huā竞yàn!红绿之中,也不知有yù阙几重!
好一派仙家气象!
如此方才不负西神都丹道大宗的威名!
许听cháo有钧天仙府,其中格局却颇为婉约bī仄,不似yù灵宫这般大气磅礴。
正是因此,他只是稍稍惊讶,而后猛然觉出异常!
这处宫阙内天地灵气浓郁至极,几乎赶得上那天道界的dòng天福地,然而灵气却并不似逸仙洲上那般暴躁逆luàn,反倒是正常仙家道场的模样。
太虚说那小mén乃是一条虚空通道的时候,就已暗示此处别有乾坤,及至亲眼见到,方才发现这小天地半点不简单!
许听cháo抬头,双目中五sè光芒闪动,片刻后就眉头大皱!
原来透过天光,周天星辰清晰可见,但排布却与巨人界迥异!与周天星辰图对照,此处竟然远在百灵大界的极西处!
许听cháo心头不禁一跳!
需知巨人、凤凰、鬼车、魔獍,以及美人、千目等七界正正处在这百灵大界的正东方向,如今才通过一道不起眼的mén户,竟然来到极西处,如何不叫人震惊?
这西神都,怕是不似想象地那般简单!
西神都勾连百灵大界东西,自己等人能通过它来到这极西处,旁人未尝不能逆行前往巨人界!
许听cháo心中颇luàn,顾不得与旁人分说,架了遁光冲天而起,要看看这yù灵宫究竟座落在何处……
六一四 玄丹虎视玉灵宫,戈戟森寒若阳堂(六)
(人品不坚tǐng的货第一更……)
遁入半空不到万丈,许听cháo就被一道无形屏障阻住,再也前进不得。e^看无奈之下,只能尝试四下飞遁,终究是看出了些眉目。这yù灵宫被一硕大的球形大茧包裹,悬浮在域外虚空之中,距离最近的一座星辰,大如圆盘,sè呈墨蓝,对照周天星辰图一看,却是那云泽界!
此界乃是一头灵水得道的hún沌神魔殒身所化,因此其上不见半片陆地,通体都是涛涛碧水,水面之上,云蒸霞蔚,腾起数十万丈之高!
云泽界之名便是由此而来!
当然,此刻许听cháo受困yù灵宫,断然是出不去的,也暂时没那个心思破开禁制,到域外虚空中晃dàng一圈。
“小友可有何发现?”
下得地来,方才站稳脚跟,冯粱赫便出声询问。
许听cháo面sè微微有些古怪,半真半假道:“这yù灵宫也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建造,竟然不在巨人界附近,深入域外虚空几十上百亿万里,真个叹为观止!”
这话几乎就相当于没说,在场都是修行中人,哪个看不出来此处天穹星空已然迥异?只是没有星图,不知身处何方罢了!
冯粱赫也并非当真要问出些什么,闻言笑道:“yù灵宫如此广大,单凭一人决然无法建造。时日有限,往多了算,我等也只可在此停留十天,诸位道友都等得急了,这便开始吧!那小丫头可有何说法?”
这老怪口中的“小丫头”,自然就是被许听cháo拘禁在元磁极空梭中那玄元凤髓丹所化的nv娃。
“她甚是害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听cháo早就暗中询问过,但那nv娃确实被吓得六神无主了。本体身为丹yào,如今又落在修士手中,指不定哪天就被一口吞掉!好在这nv娃显然得道不久,心思极为单纯,好言安抚几句,方才战战兢兢地止住了哭泣,却不愿和许听cháo说yù灵宫中的情形。
冯粱赫倒是不在意,就算那nv娃肯说,他也不不见得真个相信,因此道了声“无妨”,便找上鞠扶子和吴霏虹,开始测算起来。
鞠扶子jīng通河图洛书,掌yīn阳五行术数之源,得“广”、“博”二字,什么都会点,但却不似吴霏虹以紫薇星曜钦天四化白yù柱行云中卦术那般jīn首发两人配合一番,却十分合适。
鞠扶子乃是玄武神兽,且河图洛书乃生来便有的本事,根本不惧卜算消耗自身jīng元,正是因此,他便做那大头。只见这老龟遁上半空观望一阵,在重重殿宇中划出十余处大小不一的范围。休看他这般轻松,十余处指点下来,面sè都白了几分,身上气息也略微不稳,显然消耗极大!他也是干脆,做完事情,便转身落到地上,暗自调息起来,不肯再làng费一分力气。
冯粱赫早将鞠扶子划出的范围看得真切,虽说有十余处之多,但其中包含的殿宇不到两百座,与多达千万的总数相比,已算得十分jīng确了!
这老道叫了一声好,才道:“亏得鞠道友和吴姑娘一同前来,否则只靠我等逐一mō索,此行说不得就要错过偌大机缘!吴姑娘,似这般,该前往何处探寻?”
鞠扶子选定了这许多合适下手的地方,但冯粱赫并未自大到要将之一网打尽,是以才有此问。
吴霏虹面上颇多为难,她的云中卦术,作用是在鞠扶子划定的范围内将合适的目标具体定位到某一座宫殿,且还需旁的物事辅助,这个问题却是回答不出来。
冯粱赫见到她的神sè,便知晓是自家有些心急了,略作沉yín,便道:“不如就前往最近一处,如何?”
这回问的却是所有人。
方才这老怪将yù灵宫说得十分可怕,众人心中早存了几分小心,最近一处十余座宫殿距此大概五十里,其间更几乎都是廊桥曲径,也不知要遇上多少禁制,因此无不答应,都说暂且前往一试。
商定之后,摩陀老道便小心翼翼地迈步上前,冯粱赫和太虚紧跟在他身后,以防不测,其余人等也都凝神戒备。
如此缓缓而行,哪知竟然平安无事地径直走到那十几座宫殿之前!
顺畅到这等程度,众人恍如梦中,个个都不大敢相信!
冯粱赫和太虚也面面相觑,摩陀老道却大感晦气!本来他还打算仗着有两位合道老怪护持,好生见识一番这yù灵宫中的厉害阵法禁制,此刻却像倾尽全力的一拳打到了空处,令人万分难受!
旁人却不似这老道有诸多不满,都猜测这一路上的禁制是不是被许听cháo拘禁那小丫头破去了,自己一行误打误撞正好走了一样的道路。
无论如何,这都是天大的好事!不等冯粱赫招呼,众修便一哄而散!
似涵虚老祖、缪净空和贲艺卓,径直各自扑向三座一般形制的无名yù殿。这三个老儿早已看出,这等小殿禁制并不如何厉害,散发的yào香却十分浓郁,只须分辨,便知其中储藏的并非什么高品丹yào,但数量极大!
这三个老怪也不是孤家寡人,见得这般机缘,哪有不为mén下谋取好处的?勾冕洲上争斗不休,只有后辈弟子争气,方能保得传承,也难怪他们如此做派。
许听cháo看上的却是殿宇之间几片yào园中那一株合抱粗细的十丈灵木。此树枝干笔直,叶片轻薄宽大,sè彩变幻不定,好似悬挂枝头的烂漫锦缎,绚丽非常!
此树有个名目,唤作“绮罗木”,其枝干并无多少特别,叶片却是炼丹师爱不释手的宝物!
炼丹大致可分为选材、提炼、融汇、凝丹四步,若有必要,还可以鼎炉孕丹,培炼其元气,而一炉丹yào的成败,至少三成关键在凝丹一步,这绮罗木叶子的妙用,便是能将鼎中溶融的灵yàojīng粹分割包裹,使其凝成一粒粒丹yào成品,并自发在丹yào之外形成一层禁制,非只能使丹yào固形,还可抑制其yàoxìng散逸!
凝丹一步十分繁琐,有了绮罗木叶,不知能省却多少手脚。许听cháo看中这株灵木,便是为了那嗜睡懒惰的芍yào小师妹……不过就算带回去,祁尧师叔八成也不会让她用。
许听cháo暗自失笑,不管如何,自己心意做到就成。这份礼物分量却是不轻,钧天仙府yào园中不知多少灵yào,偏生能够探索的地方,都没有绮罗木的踪影,足见其珍惜。
唐季甫修炼的亦是丹道,本来也很是眼热这等灵物,不过却是慢了一步,只好一笑而过,把目光投向yào园中其余yào草。他修炼yù丹功,炼制丹yào事半功倍,便是没有这绮罗木叶,也不甚打紧。
摩陀老道游目四顾,视线掠过一座座殿宇,不过却没有半分停留,面上神sè也颇多失望。除了这些宫殿上的禁制都入不得他老人家的法眼,大概也没什么事情能让他如此沮丧。这一路行来半分凶险都不曾遇见,摩陀老道却也不敢轻忽大意,擅自脱离众人远行,找寻合适的禁制来破解着玩儿。
鞠扶子走到流过几片yào园那潺潺溪水之旁,挥手摄来一道,放在面前细细打量,片刻后就随手将之播撒,抬起头来四处打量。
血府老人被血妖叫上,与冯粱赫和太虚两个老怪一道,辅助吴霏虹查探何用丹yào都被藏在何处。
与几年前凭借郑素的遗蜕找寻其祭炼的真形一样,想要得知特定丹yào方位,还需些许媒介。此时此地,无疑四面飘散的馨香气息最为合适。
yù灵宫中各sèyào香hún杂,吴霏虹却没这般本事将之分离收集,因此血妖与三个合道老怪,加上被招呼过来的摩陀老道,李渺,鞠扶子,以及那唐季甫,各自悉心分辨,试图找出并聚敛几种嗅来裨益极大的气息,也好供给吴霏虹使用。
仅仅片刻功夫,冯粱赫、太虚和唐季甫便几乎同时动手,从四面各自摄来一道隐约可见的光芒!
冯粱赫开怀大笑,手中是一团淡淡的七彩!
太虚则握住一道左冲右突的清光。
唐季甫也将一团sè彩变幻不定的物事投入他那培元鼎中!
片刻之后,血府老人猛然睁眼,掌中有火焰一般的血光烁烁跳动!
血妖、摩陀老道和李渺却最终毫无所获。
“老夫手中九成是升仙丹的气息,还请吴姑娘卜上一卦,且看它被藏在何处!”
冯粱赫红光满面,一言既出,众人尽皆变sè!这升仙丹,可不是平日里那辅助凡人引气入体,踏入修行之路的低品灵丹,而是专为辅助飞升修士以接引仙光洗髓炼体,铸就仙躯的无上神丹!这等至宝,休说在凡界,便是在那灵空仙界之中,也属高品丹yào之列!
仙界也有凡人,虽说不会像凡界修士,仙体铸就之后还需穿越无尽虚空,历尽艰险方能到达仙界,却依旧要招引仙光灌体,洗髓伐máo。而这个过程,无论凡界仙界,都凶险异常,一个不甚,便是躯体爆裂,魂飞魄散的下场!
升仙丹的珍贵,可想而知!
冯粱赫飞升在即,正好寻到这等神丹,如何不喜?
六一五 玄丹虎视玉灵宫,戈戟森寒若阳堂(七)
冯粱赫可算得是“喜极攻心”,吴霏虹也被这老道摄来的丹yào气息骇得不轻,不过终是很快回过神来,把那漆黑铁盘取出,略一催动,便有三百六十五道麻线粗的yù质白光微微吞吐。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前辈尽管将升仙丹气息投下,此丹若就藏在附近,该是够用了。”
冯粱赫闻言,有些迫不及待地将手中七彩淡芒抛入铁盘yù柱中,而后双目灼灼地注视。
升仙丹来头太大,吴霏虹也不敢大意,左手托盘,右手纤纤五指缓缓掐动,神sè凝重。如此片刻,盘中yù柱之上已有黯淡的星芒闪动不已,并逐渐将那七彩裹住。nv子一声轻叱,那星光就从盘中窜出,往她左后方飞去!
冯粱赫目光急转,眼睁睁地看着这到星光掠过几座jīng美辉煌的yù殿,没入边缘处那yùsè赤红黯沉的低矮小楼中!
这座小楼看来十分结实,周围光景更不住扭曲跳动,显然温度极高!如此模样,该是yù灵宫修士炼制丹yào的所在。
升仙丹如此珍贵的丹yào,竟然被放制在这等地方,委实出乎众人预料!
此事毕竟只为小节,此丹不在其余大殿中,说不定收取之时还要容易几分。
冯粱赫已是心痒难耐,但终究忍住了。
太虚上前一步,道:“贤侄nv且用此物卜算一番。”
吴霏虹恭声应下,依法施为,片刻就有一道星光从盘内yù柱间飞出,闯入几人身侧那yù殿中。
此殿唤作“明矶阁”,通体白yù铸就,镶有不少无sè透明的琉璃,别有一番韵味。众人看去,只觉其上禁制渊深晦涩,但偏偏又有几分清爽明快,也不知是何缘由。要破除这般不知根脚的禁制,也只摩陀老道心中欢喜。
待众人收回目光,唐季甫才将手中那变幻不定的光彩抛入吴霏虹铁盘中,笑道:“此乃百味丹散发的气息,吴道友可向不甚紧要处搜寻。”
其实只要动用了这紫薇星曜钦天四化白yù柱,不管搜寻的物事藏在何处,都要消耗与投入气息相当的jīng元。尽管如此,吴霏虹还是向唐季甫道谢。
不片刻,星光飞出,果真没入另一头一座无名yù殿中,此殿与涵虚老祖三人攻打的三座yù殿一般无二,当是用做存储普通丹yào的库房。
唐季甫竟然选了这般普通的一种丹yào,众人均是不解。
“修炼这yù丹功,打磨真气还在其次,搜集天下灵yào炼入元神才更要紧。百味丹品阶不高,可用来炼制的灵yào却多达数万味,正合唐某使用。”
涉及自家功法的隐秘,唐季甫并不多说,但只凭这两句,众人便知大概。或许正是因此,yù丹功大成者才能克尽天下丹yào,炼丹之时更事半功倍。
血府老人等到最后,这才将手中血焰送来。方才靠近,吴霏虹便觉浑身血液都要沸腾,一阵阵眩晕恶心之感生出,十分难受!
血妖见状,面sè微变,挥手打出一道血光将她护住!
吴霏虹浑身不适之感这才消失无踪。
血府老人见她恢复,连忙上前致歉。
尽管心中多有不喜,但堂堂一合道高人向自己施礼,吴霏虹还是过意不去,谦逊几句,便请血府老人将那血焰投入铁盘yù柱之间,开始施展卦术。最终结果,却是算出那对应的丹yào被藏在众人后方远处一座孤零零的黑yù大殿中。
此殿规制不在那明矶阁之下,偏生并未悬挂匾额,众人也不知名目。其上布置的阵法禁制,皆以玄yīn癸水给根基,森寒彻骨!
血府老人在这一行中就是个异类,他的选择,自然只有他自己能用得上。
凭白要多攻打一座大殿,冯粱赫等都不大乐意,摩陀老道却十分兴奋,不等招呼,就催动总阵旗,仅仅三击便将涵虚老祖三人轰隆隆攻打不停的yù殿禁制破去。
“你们三个手脚快些,赶紧过来这边做事才是正经!”
涵虚老祖三人本还十分承情,听得此话,无不大怒!你摩陀道人何德何能,竟敢这般大呼小叫?
摩陀老道也不是个省事的主儿,见三人这般模样,面lù冷笑。
眼见四人就要大打出手,冯粱赫又站出来做和事佬。
“四位小友何必作此意气之争?如今我等身处险地,正须合舟共济,切莫为了些许小事便错失偌大机缘!”
“冯前辈有命,涵虚敢不从命?”涵虚老祖向冯粱赫一拱手,瞥了摩陀老道一眼,“晚辈等便不与那无礼蛮人计较!”
“哼!”
摩陀老道不屑冷哼,但也并未再挑衅,转身走向远处那黯沉敦实的赤yù阁楼。
涵虚老祖甚有眼sè,见冯粱赫目光落在摩陀老道身上,面上颇有忧sè,便又道:“前辈请先行前往,涵虚与两位道友收拾了殿中俗物,便会从速赶来!”
“如此也好。三位小友还需多加小心!”
冯粱赫略略点头,jiāo待一声,脚下便白光闪动,倏忽赶上先行一步的摩陀老道。yù灵宫中大意不得,他委实害怕这老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今后寻宝便会有极大阻碍!
血妖嘿嘿一笑,对吴霏虹道:“我们也走吧!”
言罢,身上血光大作,将吴霏虹裹住,施施然往冯粱赫和摩陀老道追去……
涵虚老祖三人面上犹自残留这喜sè,想来在那三座yù殿中收获不小,加之旁人也没有哪个问他们讨要,因此心情大好,此刻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摩陀老道围绕这赤yù阁楼上蹿下跳,忙碌不休。
足足一日一夜功夫,这老道才满面红光地指着阁楼mén户大叫:“这禁制无甚玄妙,就是厚实得紧,朝此处轰击便可!”
冯粱赫早已准备妥当,闻言大袖一挥,便有四五件宝物被祭出!
之前两头石麒麟傀儡赫然在列,身形陡然缩小十余倍,化作数尺大小,奔到那厚实的mén扇前,双爪连连扑击,直把整座阁楼打得隆隆作响,晃动不休!
这两具傀儡堪比合道老怪,兀自算不得稀奇!在它们变身扑向阁楼小mén之前,已有二十七道若隐若现的黑影先一步赶至,往mén扇之上连连撞击!这些黑影看来不甚起眼,修为却足有虚境圆满,身上yīn森煞气含而不lù!许听cháo和血妖身负冥府yù册,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其根脚!
“无间yīn灵?!”
这般惊呼,已然没有多少人在意!
冯粱赫面前,一具黑晶棺轰隆坠地,盖子随之弹起!暴虐魔啸声中,一头浑身符文缭绕、黑sè魔焰熊熊的、四目惨碧的两丈高魔物从晶棺站立而起!这魔头凶戾至极,修为比血府老人还要深厚几分,甫一脱身,便要向冯粱赫扑来!
冯粱赫面sè一沉,伸脚一跺不知何时落在身旁那青铜龟!
这魔物立时就惨嚎一声,慌不迭地转身,也扑到那阁楼mén前,一爪就剜下一块黯沉赤yù!
见此,冯粱赫方才面lù笑容,脚下轻轻一点,那青铜龟便张开大嘴,喷出一道漆黑魔光,轰隆隆一声撞在阁楼mén上!
除此之外,这老道面前还有一枚yù质骨玥,正自shè出道道惨白光芒,每一次击中阁楼小mén,便能将其上禁制化去一块!
此刻,太虚等也都各自祭出了宝物,却不辅助攻打那阁楼,而是各自退开,面sè不善地瞪视冯粱赫!
冯粱赫倒是十分从容:“前番在西神都中晃dàng,老夫并未寻得几件合用的宝物,却侥幸见到魔尊者和yīn尊者的遗蜕,因此才得了这两个老鬼的遗物,正好把来利用一番!诸位道友莫要误会。”
他这般解释却很是无力,众人大都不信,正当这时,那唐季甫却惊呼出声:“两个老魔竟然死在西神都中?!难怪这些东西看来有些眼熟!”
冯粱赫叹道:“老夫方才拜入天工楼,魔尊者和yīn尊者便是纵横一方的魔枭,哪知到头来竟落得这般下场!”
唐季甫亦是唏嘘不已。
他二人这般一唱一和地感怀,旁人兀自不大相信,涵虚老祖等目光频频落在太虚和血府老人身上,两个合道老怪却是纹丝不动。
冯粱赫和唐季甫见众人心中生了怀疑,若不设法消解,这回合作寻宝怕是再也继续不下去了。这老道面上lù出几分嘲讽:“才百万年不到,修行界就没落到这等境地了?老夫身上是否有所不妥,只须区区一道望气术便能看得清楚!”
看了面上警惕戒备半点没有松懈的众人,冯粱赫神sè不禁一黯。
“也罢,老夫便立个誓言,也好让你等放心!”
这老道面上挣扎了片刻,恭恭敬敬地向四方一礼,直起身肃穆道:“天工楼弟子冯粱赫在此立誓,此番西神都寻宝,若有半分加害同行道友的作为,便教飞升之时仙光爆体,魂飞魄散!天地日月鉴之!”
合道老怪何等人物?冯粱赫话音才落,虚空中便传来阵阵雷鸣,众人只觉莫大压力轰然落下,如负万钧,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在这般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倏忽便不见了踪影。
尽管如此,众人依旧心头嘭嘭直跳!这老道区区一个誓言,竟引得天地回应共鸣,简直骇人听闻!
六一六 玄丹虎视玉灵宫,戈戟森寒若阳堂(八)
做下的事情多了,许听潮和血妖原本还不如何将合道境老怪看在眼里,如今却是蓦然生出十二万分警惕
合道合道,便是把一身精气神都与一界天地大道勾连似这般,岂是易与?真个拼起命来,引动天地威能,就连上界天仙都能一斗,只不过代价是接引仙光提前降临,九成九都要被撑破元神躯壳,魂飞魄散罢了
之所以有如此多的合道老怪折在自家手中,原因不外乎三点其一,自身修为不俗,炼气境之时就在那祖巫殿中得了偌大机缘,把浑身真气反转先天,反观寻常修士,这事儿就算修至合道境,也不见得能够做成;其二,身上诸般宝物众多,仙府奇珍算不得多稀罕,甚至灵空仙界的宝物都得了两三件,有周天星辰大阵这等无上阵法作为倚仗;最后便是合道老怪珍惜自家性命,就算今生修为尽废,也不愿落个烟消云散的下场
想到元磁极空梭周天星辰大阵中兀自困着一合道境的域外魔头铁牙兽,许听潮顿时如芒在背
无论如何,此番从西神都中出去,都要将这事儿了结
且不说这小子心头如何惴惴,冯粱赫立誓之后,面色颇为复杂,强笑道:“诸位道友可还相信老夫并非那等居心叵测的邪魔外道?”
“冯道友言重了”
太虚打个稽首,只是声音古拙平淡,听起来并无多少诚意他也不去理会,心念动处,身旁盘旋的懁虚刃激射向前,倏忽便斩在那赤玉小楼的门扇之上看似凶狠,动静却极小,但门上禁制却被生生劈开一道数尺长的裂缝
那四眼碧目魔头双爪齐上,每次都能穿破禁制,从小门之上剜下一块玉石,但论及对阁楼禁制的损坏,还比不上太虚这一记的一成
禁制不破,便是将那赤玉门户打得粉碎,也照样不得进入
太虚的手段非只如此,又将那白玉拂尘祭出,随意朝前一甩,根根晶莹玉丝便争先恐后地伸长,尽数插入门上禁制之内而后掣住拂尘玉柄往回一拉,那禁制就被扯下门扇般大小的一块
且不说旁人,便是冯粱赫见状也大惊失色
太虚却并未半分停顿
门上禁制尽数被破,阁楼其余地方立时滚滚而动,要将破损之处补齐眼见门框四周断裂的禁制蠕蠕而动,飞往中间生长,太虚忙催动懁虚刃盘旋切割,左手遥遥一掌,那小门前凭空凝成一只清光灿然的手掌,轰然往前拍出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那残破的赤玉门扇碎成齑粉,门框四周禁制生长处,也有烁烁清光凝聚,顿时阻住禁制愈合
这一连串的雷霆手段也就罢了,冯粱赫放出来攻打小门禁制的二十七头无间阴灵、一头四目凶魔、两头石麒麟傀儡,尽皆黯安然无事众人看得清楚,太虚诸般手段可不知一次透过了这些东西的身躯
许听潮和血妖向来认为凭借自家的本事,少说也能与这位师伯斗个旗鼓相当,此刻看来,却是自大过了头
涵虚老祖等也无不凛然而惊只那摩陀老道羞愤不已,之前他说这禁制除了厚实些,便没有别的长处,却是看走了眼至少低估了其自我恢复的本事这老道知耻而勇,一声不吭地催动总阵旗,道道繁复的禁制从旗面飞出,连绵不绝地落入阁楼之中,左手不住掐动印诀,脸色也随之阴晴不定
“道友功参造化,冯某不及也”
冯粱赫呆立一阵,诚心实意地向太虚一礼
太虚已收回了拂尘和懁虚刃,门框上的清光在阁楼禁制冲击下安若磐石,纹丝不动,见这老道如此做法,侧身避开,不受他大礼
“道友无须如此,老道不过修行功法有些特异,适逢其会而已”
如此说法倒是并非胡诌,当年初到巨人界接引阮清转世之身,就与大道宗数位虚境及其挟持的鬼车界诸多老怪斗过一场,当时太虚施展演化虚空为小乾坤的莫大神通,以一己之力便困住敌方大半修士,且战而胜之如此本事,称得上惊世骇俗,在于虚空类神通法术的造诣,可见一斑
这阁楼上的禁制固然玄妙非常,但也须得依托稳定的虚空方能发挥威能,太虚这一出手,便将虚空搅乱,任是它如何坚韧,也只得把威能释放到虚空乱流之中,又如何讨得了好去?
两个老怪这般礼让谦虚,旁人却是愈发恭敬,就连那同为合道境的血府老人,也都收敛了面上不忿,自忖凭借残缺不全的血妖通天大蟹法,不是人家一合之敌自惭形秽之余,对血妖身上的功法蟹正本多了几分热切
这些事儿都与摩陀老道无关,这老儿看错阵法,自觉没脸见人,此刻正使出浑身解数,要把这阁楼上的禁制破解
太虚已将小门之外的禁制破去,连带赤玉门扇都碎成了齑粉,摩陀老道也不矫情,盯住这处破绽,顷刻间不知使出多少种破解手法
方才禁制破碎,玉门损毁,那二十七头无间阴灵和四眼凶魔收势不住,冲入门后露出的深邃巷洞,片刻之后,就被一阵赤红的雷火撵得鸡飞狗跳,慌不迭地退将出来,远远站定了施展法术轰击
门洞中是雷火激荡不休
摩陀老道只沉着脸自顾自地施展破禁手段,众人见状,也都掐诀念咒,道道色泽各异的光彩连绵不绝地倾泻入那门户之中
这般多的法术,近半数都为许听潮一人施展这小子只把手一挥,周围天地灵气便被聚拢过来,化作一道道炫黑的寒泉,把门洞中的赤红雷火浇灭无数
许听潮在凤凰界天尸门得了先天元水之精,施展的水行法术威能大增,且眼前这阁楼禁制分明就是火行,五行之中水能克火,这般做法,正可事半功倍其余人等也是一般模样,除了不会水行法术的,才会用旁的代替
阁楼禁制再是玄妙,也经不住这般多修士攻打,何况还有摩陀老道这阵法大家和太虚那蛮横的虚空术法仅仅片刻之后门洞就被刺目的清光黏在左右顶底四壁上侵入十余丈之多透过依旧肆虐的雷火已隐隐可见其中一处通红的照壁
破阵就在顷刻,众人心头都不禁生出几分火热尤其是那冯粱赫,早将方才的不快抛到脑后,浑身真气鼓荡不休唐季甫也将培元鼎和玉丹葫芦祭起,以防禁制破裂的霎那,阁楼中有丹药趁机闯出遁走
又片刻,那模糊的照壁两端忽然各自窜出一道炽白的光芒
“当心”
鞠扶子大喝一声,挥手就招来涛涛玄冥真水环绕周身,而后往那门洞中灌去黑水之上,有熊熊黑焰跳跃不休
这老龟最先察觉不妥,他呼喊出声之前,旁人也都心头警兆猛增,浑身汗毛直竖不需多说,都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护住自身
冯粱赫和太虚两个合道老怪只在身旁布下一层护身罡气,同时各使手段,将阁楼出口堵住冯粱赫自是驱使他手下的魔头鬼物和傀儡上前,太虚则挥手在门洞中凝出密密麻麻的尺许大清光圆球
血妖抛出血灵幡,将吴霏虹和血府老人都摄入其中,自身却化作一个浑身地水火风激荡不休,高三丈有余的壮硕汉子许听潮则把元磁极空梭催动,周天星辰大阵稍稍探出,在身躯表面布下一层熠熠星光,手中有八道颜色各异的寸许长火焰符文剑气跃跃欲试
李渺自不必多说,把那紫罗伞祭起,八道紫色人影自伞面上飞下,团团环绕在他身旁背后三枚赤红的翎羽微微摇动,那半黑半红的飞剑也在身侧盘旋
摩陀老道最是滑溜,不知何时已遁至血妖和许听潮身后,瞬息只见就布下二十余座阵法,顺带将众人都遮护在其中
唐季甫也将红云神火钟和赤日剑祭出,在身旁布下一层彤红的温吞火焰,赤日剑则化作三尺红芒,穿梭其间
涵虚老祖、缪净空和贲艺卓只得结阵自保,三人身旁金色篆字上下飞舞,阴风寒露呼啸萦绕,那缪净空则左手持灯,右手中七八朵无色心焰微微跳动
众人这般小心,似乎还是有些不够
阁楼中两道炽白光芒在照壁前汇合,相互一个盘旋,便双双往那残破的禁制撞来
只听喀喇喇接连脆响,众人眼中坚韧已极的禁制,竟然经不住两者一冲,瞬息就从门户周围开始皲裂门洞四壁赤玉是眨眼化作亮红汁水汩汩流淌
就这片刻,众人几乎都将两道炽光中的物事看得清楚,赫然是两头顾盼自雄、睥睨不可一世的三足金乌
太虚在门洞布下的清光圆球,乃是一个个小世界
如今太虚已是合道境中人,这般神通与九十多年前在巨人界出手那一次相比,威能不知强出多少,但依旧被两头金乌轻轻一撞,便即砰然崩溃
只霎那功夫,洞中清光圆球便消失了一半还多
众人已是冷汗淋漓
这两头金乌到底是何来头?似这般,一行人指不定要陨落几个在此
“诸位道友莫要惊慌,这金乌亦是灵丹所化只须将其自上古积蓄至今的火气耗尽,唐某便可设法收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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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七 玄丹虎视玉灵宫,戈戟森寒若阳堂(九)
“诸位道友莫要惊慌,这金乌亦是灵丹所化只须将其自上古积蓄至今的火气耗尽,唐某便可设法收取”
说得倒是轻巧
这两头金乌如此凶悍,如何才能将其身上的火气耗尽?
恐怕不待事成,我等就要被焚成灰烬了?
太虚兀自在施展神通,手中一方方小乾坤鱼贯而出,堵在金乌前行的路上旁人没有太虚那般拿捏本事,只好停了法术,以免轰击在门洞中的清光圆球之上,帮了倒忙此刻能够做的,就是再使出些防身手段,以期能在金乌破门而出时多坚持一阵
摩陀老道手中小旗连连挥动,又布下数座水行大阵鞠扶子凝聚无尽玄冥真水,注入阵势之中,使其威能倍增许听潮也将元水幡祭出,混入阵法之中,滚滚流动的黑水之上,顿时开出朵朵清冽水莲血妖也顾不得自家宝物受损,血灵幡所化的血海也汩汩流动,与大阵黑水融合一起至于如何协调宝物与禁制,使其不至相互冲突,自有摩陀老道张罗理会
其余几人,除了冯粱赫尚能凭借浑厚的修为为众人多布下一层罡气护身,也就只能暂且顾着自己了这老道并未将一干傀儡魔头鬼物收回,想来是打算舍弃了来抵挡两粒灵丹的凶威
众人都是战战兢兢地关注那被熔成一个数丈大孔洞的阁楼门户,生怕太虚一个支持不住,让这两粒逃将出来
如此足足小半个时辰,两粒灵丹光芒稍减,太虚凝成小乾坤也能在其炽烈光芒之下支持片刻
就在众人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两粒灵丹却是将浑身气息一收,各自选定一方小乾坤合身撞去
两者相触,烈日一般的灵丹瞬消失不见,片刻之后,其闯入那小乾坤便光芒万道,生生被熊熊火焰灼烧得崩溃
毁去一方小乾坤,两粒灵丹片刻都不停歇,立时就扑向另一处
似这般,小乾坤毁灭的度顿时大减但太虚却半点不显轻松
本来在玉灵宫中施展这等神通就十分吃力,这金乌灵丹入了小乾坤之内倾泻浑身热力,除了要将尽力将它释放的毒焰投入虚空裂缝,还要防止它趁机遁入虚空之中逃之夭夭
这两粒灵丹有如此威势,此刻收取有望,纵然不是那升仙丹,也断然不可放过了
正因灵丹诱人,又有了指望,眼见那破损的门洞中清光圆球愈见稀少,众人已无多少害怕,心头反倒多了几分热切尤其缪净空、李渺、唐季甫和许听潮,修炼的功法与诸般灵焰都有莫大关系,眼前这两粒能化身神鸟三足金乌灵丹,内含纯正至极的太阳精气,只须稍稍祭炼,便能化作太阳真火,由不得他们不心动
十余人躲在阵势之中,眼睁睁看着两粒灵丹之上气息越来越弱,光芒越来越黯淡,唐季甫已将培元鼎和玉丹葫芦祭出,只待时机一道,便出手收取
太虚沟壑堆叠的脸上已然露出几许轻松的神色,此时灵丹冲入自家小乾坤中,想要冲破而出,少说须得耗费半个时辰
“唐小友,只管放手摄拿,老道自会从旁助你”
越早收取,丹药损耗的精气便越少唐季甫闻言大喜,施礼道:“多谢真人”言罢,便将培元鼎和玉丹葫芦一催,两宝均都喷出一道赤彤彤的玉质光华,各自没入一方小乾坤之中太虚也接连掐动好几个法诀,那两处小乾坤顿时轰隆隆响动震颤个不停,有炽白彤红与清水一般的光泽闪烁吞吐不休
这般场景委实难得一见,众人都凝神细看
忽然,那损毁的阁楼门洞中传出一身暗哑难听的鸦鸣,通红照壁轰然破碎,一只大了一号的金乌振翅飞出,张嘴喷出一道炽烈火
饶是太虚及时警觉,两处小乾坤还是被这火柱扫中,瞬时就溃散开来
“呱——”
那来的金乌厉鸣一声,两道炽火从身上卷出,将两粒色泽大黯的灵丹卷起,一仰头,冲霄而起
阁楼化作赤红汁水四散飞溅其余殿宇也是光华大作,附近似涵虚老祖三人之前攻破那等无名小殿,表面禁制是瞬间破裂,墙壁玉瓦纷纷融化
阁楼之前那二十七头虚境圆满的无间阴灵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烧成几缕黑烟
那四眼凶魔浑身魔焰看得见地削减,霎那就褪得一干二净,被金乌光芒照在身上,烤得滋滋做响这魔头的嘶吼声顿时变了个调子,哪里还有半分凶戾?比之正被宰杀的肥猪也不遑多让
反倒是那两头石麒麟,尽管被烧得通红的烙铁一般,却依旧精神抖擞,并无半分融化损坏的迹象
尽管早做好了弃子的打算,冯粱赫面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这老道一道法诀打在面前那黑色晶棺上,棺中立时就冲出一道漆黑魔光,将凄厉惨嚎的四目魔头摄住,倏忽缩回,棺盖也随之砰然落下,魔头嘶嚎戛然而止两头石麒麟却均是四足一蹬,追着高空之上那煌煌大日一般的金乌去了
被这三粒金乌灵丹摆了一道,众人都是又惊又怒许听潮早将元水幡催动,大阵之上朵朵清冽水莲腾空而起,尽管在炽烈光芒之下飞融化消散,下方黑水中却源源不绝地萌出绽放
鞠扶子也顺势使出那玄冥一气癸水阴雷网,一道一道往天空罩去,与许听潮的清冽水莲前赴后继,将射下的烈日光芒挡住
冯粱赫这时也誊出手来,对准上方一点指,不住升腾的水莲便落在一道方才凝出的漆黑雷网之上
如此一来,水莲和雷网便露出些许破绽,炽烈光芒瞬息就将面前障碍灼烧一空,直直落将下来
贲艺卓赶紧将手中羽扇接连扇了两扇,刺骨金风携带森寒凉露破阵而出,穿过雷网水莲,挡在那炽烈光芒之前水莲之上,竟然凝出一粒粒晶莹的露珠,煞是好看
然而好看不见得顶事,金风瞬息就在金乌光芒之下烟消云散下一刻,这熔金化石的光芒便落在长满水莲的玄冥一气癸水阴雷网上
与之前一触即溃不同,这张雷网竟生生敌住,虽然依旧在光芒之中快融化消散,却有后方玄冥真水和清冽水莲源源不绝地补充
终究是稳住了阵脚,旁人如何暂且不说,许听潮散去手中八道火焰符文剑气,抖手抛出两团金色火焰正是那太阳真火和幻日焚劫焰
此刻玉灵宫中几乎处处都充斥金乌释放的太阳精气,正好把来淬炼这两道灵火
几乎许听潮抛出火焰的同时,血妖就大笑一声,伸出手掌遥遥一抓,漫天炽烈光芒顿时缓缓聚集到两团金焰周围只片刻功夫,两团火焰便由金色化作炽白,其上气息一团比一团暴虐许听潮身上也抑制不住地腾起淡淡白焰,阵中诸人只觉恍如置身熔岩,个个退避不跌,纷纷施展手段护身
如此时刻,这小子还不忘顺带为自家谋划好处,但也算给漫天炽烈的太阳精气找到了宣泄途径,因此众人纵然心中不快,也不好多说什么
太虚本还打算施展神通破开虚空,给这太阳精气另行打通几处宣泄途径,但终究是忍住,只抬头观看高空那金乌,似有所待
而那金乌似乎也并不愿与众人缠斗,一飞冲霄之后,就再未掉头扑击,直至撞中高空之上那守护玉灵宫的大阵
一声晴天霹雳般的炸响,那金乌堪堪触及大阵边缘,就被一阵七彩光芒当头压下,唤作三粒炽焰缭绕的丹丸轰然坠落,半点抵抗之力也无
这不可一世的灵丹吃了大亏,众人却是半点笑不出来无它,诸般防护手段正正布置在三粒灵丹正下方,此刻想要挪移,却是来不及了倘若分散而逃,在场诸人怕是大半都要被焚成一堆飞灰,甚至连遁出元神或轮回转世的机会也无
幸好冯粱赫那两头石麒麟傀儡已然遁至半空,见状赶紧迎上太虚也再次施展之前那神通,浑身刺目清光大作,数不尽的清光圆球冲天而起,迎风长作半丈大小这老道却是拼尽了全力
许听潮也不敢藏拙,猛将元磁极空梭祭出,化作一片方圆十余里的星空,将众人尽数护住摩陀老道立时就接掌了阵法,调集周天星力,在大阵上方布下道道奔涌的星力长河虚空之中,浩瀚星力滚滚而下,哪知还不等靠近玉灵宫护宫大阵,就蓦然消逝无踪
这玉灵宫之外究竟有何物?
众人尽皆大骇,而后心头一凉这大阵再是玄妙,没有周天星力支应,又能够发挥多大效用?
此刻,两头石麒麟傀儡已被三粒灵丹熔成两团炽白岩浆太虚凝聚的小乾坤,也远远就被炽烈的光芒灼烧溃散
众人哪里还顾得上藏拙,纷纷将自家宝物催动,一同往大阵之外打去,奈何也似那星力长河一般,几乎沾到那炽烈光芒就被化作无形
正当这时,许听潮身上陡然爆出无量星光,周天星辰大阵顿时威势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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