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四 渡星宝槎何须寻,元磁极空胜银河(四)
且说许听潮与摩陀老道斗法一回,就循着同心咒感应的方向驾云飞遁,一路马不停蹄,脸满是担忧与恼怒!
敖珊敖凤从来不曾这般独自远行过,这些年一直在外闯荡,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想到此处,许听潮又有些心疼和高兴,两个丫头都长大了,再不是当初需要自己时时庇护的小女子。
其实以两女此时的修为的功法和身的宝物,未必就比自己元神时差了,这般担心,有些过了头,但多年的习惯,一时还难以改变。
心中念头通达,诸般情绪便缓缓按下,许听潮却不曾减慢遁速。
后方摩陀老道忽然追十余万里,又被迅速落下,当年在冥海的追逐又重新演。不同的是,许听潮没了那副仓惶,摩陀老道心头也不是愤怒骄横。
似这般,并非许听潮不打算履行斗法之前许下的承诺,而是他心忧自家红颜,委实没有时间与这老道磨蹭。他总会赶来的,到时候再谈不迟……
天道界极南之地,某座无名高山山腰,敖珊敖凤正和一金衣女子围坐圆木桌,品茶论道。
这金衣女子,正是当初内莽苍一战,在众多妖族后辈翘楚中抢下乾清元太乙神雷盘那人,也不知怎的会与两女交往。
三女相谈正欢,敖珊和敖凤忽然齐齐喜动颜色,不自禁地站起身来,翘首北望!
“两位妹妹红鸾星动,不知哪家公子有这般福气?”金衣女子如此调笑,显是与两女关系匪浅。
敖珊面现红晕,敖凤却把美目一瞪:“徐姐姐莫不是心生妒忌?等你看了人,当心做妹妹的不留情面!”
金衣女子嘻嘻而笑,装模作样地赔罪道:“是是是,姐姐不该这般嘲笑……可是你们那呆子木头出关了?”
“除了他还能有谁?”
“恭喜恭喜!许道怕是已经晋入虚境了?”
金衣女不做掩饰,满面羡慕。
“那木头虽说呆了些,修行却是一把好手!”敖凤面微有得色,“等许大哥赶来,看那六绝老儿还如何嘴硬!”
金衣女子面色古怪:“也只妹妹你才敢这般称呼!六绝前辈修行之法须得斩情绝义,行事十分狠辣,才得了如此名号,多番忍让我们姐妹,已是看在万妖谷的情面。”
敖凤敖凤自是听得出金衣女子言中委婉的规劝之意,不过两女对视一眼,并不以为意。许听潮早和她们说过,若是能晋入虚境,便可与合道老怪一较高下。
金衣女子见到连女这般模样,只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原本她和当年在场的妖族后辈都对许听潮和血妖十分不服,但自从遇这两个妹妹,心中那份骄矜便逐渐放下。
二十多年来,敖珊敖凤的神通,她是看在眼里的,虽说不曾真正比试过,但自忖就算已将那乾清元太乙神雷盘祭炼得七七八八,也顶多和她们其中任意一人战成平手。但这两位妹妹对敌,向来是共同进退,且心灵相通,恍如一人,配合极其默契,好似有七八个一齐出手,等闲虚境,根本在她们手中走不了几合!
就算如此厉害,敖凤也坦言打不过那位“许大哥”!此人的神通本事,可想而知,更何况从两个妹妹的言谈中,那姓许的尚且及不他的兄长血妖!
一家之中,出了两个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说不得真能从六绝老怪手中借到东西……
脑中念头流转,金衣女子还是忍不住劝道:“这段时日,就不要再去拜访六绝前辈了。一切等许道来了,再做计较。”
敖珊连连点头称是,敖凤一撇嘴:“还能如何?若我们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还不知要被他怎样惩治……哎呀!”
话一出口,敖凤立时觉出不对,慌忙捂住小嘴,面一层绯红迅速蔓延,眨眼波及耳根!敖珊一脸哭丧,满眼哀怨地看着自己这化身,才几年,就养成这般口不择言的脾性?
金衣女子却噗嗤笑出声来,敖凤又羞又恼,扑过来挠她的胳肢窝,敖珊也不甘示弱,一时间,三女闹成一团……
“许大哥!”
“呆子!”
敖珊敖凤目蕴水汽,痴痴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身旁的许听潮。
许听潮原本还打算虎着脸将两女“训斥”一番,见得这般场景,一颗钢心先自软了,张开双臂,蛮横地将两女揽入怀中!手掌放在柔软滑腻的纤腰,鼻中一模一样的幽香浮动,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炽烈的温馨!
这一回,两女也并未争风吃醋,而是双双将螓首埋在许听潮胸前!
这小子再也按捺不住,低头在两女粉颊各自吻了一下!
“呀!”
敖珊受惊小兔般地一挣,浑身陡然变得僵硬,脸颊瞬间红成了熟透的朱果!敖凤却抬头嗔道:“你这木头,莫不是晋阶虚境之后忽然开了灵窍?”
许听潮倒并非忽然开窍了,而是见到两个红颜,心中欢喜安宁,连带之前压抑下因晋阶而生的振奋一同爆发,情绪前所未有地激跃,才会做出这般大异寻常的举动!
正是因此,敖凤这般询问,反倒迎来一个激烈的拥吻!
敖珊面红耳赤,小嘴却逐渐噘起,半晌,许听潮才和敖凤分开,有如狼似虎地吻住了她的双唇!
敖凤钗发凌乱,目如秋水,兀自戏谑地看着敖珊。
敖珊羞得闭了眼睛,唇舌却不由自主地与许听潮黏在一起,舍不得分开……
“本姑娘这三十年可不是出来玩的!”
旖旎之后,许听潮就问起两女的经历,言语中颇多责怪。敖珊目光怯怯,敖凤却将一双美目瞪起!
“你看,这些都是什么!”
这小冰凰香袖一拂,圆木削成的小桌顿时现出六个玉盒!不等许听潮动手,她已屈指轻弹,六个玉盒尽皆打开!
许听潮本不认为她能当真拿出什么好东西,只是摆出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待得见到盒中物事,才变了脸色!
其中五个玉盒,各自盛了一盘曲虬结的老枝,枝长有三五片,十余片不等的椭圆叶子,均是青翠欲滴!阵阵清新芬芳的木灵气息扑鼻而来,闻之令人精神大振!
这东西,不正是九九丹丹方中记载那“九曲木灵叶”?
另一个玉盒中,却是十枚连着深青小枝的双桃形灵果,粒粒大如葡萄,隐有彩光闪动!许听潮不知其根脚,但光看形貌,已知不凡,珍贵之处,怕不在九曲木灵叶之下!
“从哪儿来的?”
许听潮心中震惊,知晓得到此二物,其中凶险怕是不小,因此板起了面孔。
“许听潮!”敖凤却是怒了,猛地站起身来,一手叉腰,一手拍在桌面,“本姑娘好不容易寻来这东西,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做出如此恶状,当真可恶!”
“凤儿,许大哥也是担心我们安危……”
许听潮错愕,敖珊轻轻拉了拉敖凤的衣袖。
“哼!”
敖凤冷哼一声,气呼呼地别开了脑袋。
许听潮伸手,将她拉到面前,下下细细打量,好似方才认识一般,就在敖凤怒气渐消,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忽然一笑:“我们家凤儿乃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方才是我错了,在这里陪不是。”
“这还差不多!”
敖凤转怒为喜,眼巴巴地看着许听潮:“这些叶子,够几炉丹的分量?”
“多少我都喜欢。”许听潮目光早已转为温煦,“今后不可再这般行险了。”
又是如此,敖凤不高兴地撅起了嘴,一挥袖,桌玉盒尽数盖:“快些收好,我和珊儿已打探出一艘诸天星辰银河飞梭的下落,就等你来了!”
“此话当真?!”
许听潮再也坐不住,跳将起来,紧紧握住敖凤的纤手!
“骗你不成?”
敖凤尖削的下巴微微扬起。
“凤儿……”
“嗯?”
“这些年苦了你了!”
许听潮这般黏糊,敖凤反而不大适应,挣脱了掌握,把敖珊推到面前:“莫要光顾着夸我,若没有珊儿,可做不到这些事!”
“珊儿也有本事!都是为夫的好妻子!”
当年他们便是乘坐诸天星辰银河飞梭来到这天道界,可惜那飞梭在域外虚空就被毁了,如今有望再得一艘,许听潮如何不高兴?如此,岂非回归巨人界在即?屈指算来,到达这天道界已有一甲子还多,他本还以为须得花费不少年月寻找横渡域外虚空的代步之宝,如今却都省下了!
“哎!”
敖凤受不得许听潮的“魔爪”,挥手连拍:“好你个小贼,还不赶紧放手?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琢磨该如何将飞梭借来!”
“此事尚有碍难?”
敖凤翻个白眼:“若非如此,还需你出手?”
当下便将事情说了。
原来诸天星辰银河飞梭这等至宝,天道界加起来也不过十余艘,如今尚存的人族顶尖宗门之中,金广宗,玄宗,明阳谷,地阙堡,北幽宗,鬼仙门,太乙门各有一艘,万妖谷只占三艘,散修之中,六绝老怪独自占有一艘……
四五五 渡星宝槎何须寻,元磁极空胜银河(五)
敖珊敖凤看中的自然就是六绝老怪手中那一艘。&&
这般招惹一个合道老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掌握在顶尖门派中的飞梭,且不谈人族,就是万妖谷的三艘,两女都没可能借来。休说是她们这等半路入门的“外来户”,就是那在万妖谷中地位非轻的金衣女子,也没这可能。
这金衣女,名字唤作徐娘,乃万妖谷五大妖仙中浮丘怡宸一系的天才弟子,甚得其宠爱,这般身份,找到谷中长辈言及此事,也直接得了两个字——不许!
其实除去六绝老怪手中的那艘,天道界还有三四艘诸天星辰银河飞梭,只是不知早就散逸何处,想要寻到,除了有天大的机缘,否则花费再大的力气,也几乎不可能。天道界修士何其多也,哪个不觊觎这般宝物?他们都没有丝毫线索,更不用说敖珊敖凤了。两女来到此界的时间,也才六十年。
正是因此,两女才将主意打到这老怪身。
听了敖凤述说,许听潮暗自为两女捏了一把汗:“如此说来,这位六绝前辈,也并非外界传闻那般狠辣绝决,否则你们两个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敖凤也知这回确实有些鲁莽了,因此也不反驳,只暗自吐了吐舌头,辩解道:“六绝老……前辈做出这般不近人情的样子,怕也是出于无奈。他老人家散修一个,无依无靠的,虽说修为已是合道,也比不得人妖两族人多势众,更不用说那些个赖在此界不飞升的天仙,不装出这般心狠手辣的样子,怕早就被人打门来,讨要飞梭了。都说六绝前辈所过之处,天地下,东南西北,半个活物不存,其实有九成是被吓跑的,剩下一成,也大多被吓死,他老人家亲手击杀的,终究没有几个……咦,徐姐姐来了,我去接她!”
这冰凤凰,眼见许听潮脸色越来越不对,赶紧找个借口跑出门去。
“哼!”
许听潮满腔愤懑不得宣泄,忍不住冷哼一声。
敖珊脖子微微一缩,许听潮侧头,不自禁地轻叹一声,又叮嘱道:“今后万万不可如此莽撞,若出了事情,叫我如何安心?”
这龙女怯怯应是,末了才抬头问:“许大哥是不是觉得珊儿很没用?”
许听潮诧异:“何出此言?”
“方才你夸凤儿是女中豪杰,敢作敢为,可,可我却却没那般果决,只能做个柔弱小女子……”
“小女子才好!”许听潮已然明白敖珊为何如此,将她拥入怀中,“凤儿性子跳脱,有几分像姐姐,却又没有姐姐那般干练沉稳,委实让人放心不下。她和你一样,都是为夫掌中的金丝雀,要时时宠着护着,生怕一不小心就累了伤了……”
絮絮叨叨一大堆,敖珊整颗心很快便化作一汪融融春水,半晌之后,面色却逐渐变得古怪。
许听潮不明所以,停了言语,莫名其妙地注视怀中玉人。
敖珊噗嗤一笑:“许大哥怎的变得如此嘴甜?凤儿说你忽然开了灵窍,倒是半点不假!似这般,也不知多少女儿家会被你骗去了芳心!可得看紧点着,不许你到处拈花惹草!”
一双柔荑攀脖颈,许听潮却一时无语,佯作凶狠地捏了捏她绯红的脸蛋……
未几,敖珊领着金衣女徐娘到来,双方各自见礼不提,只是徐娘使劲盯着许听潮打量,让他颇不自在。
向六绝老怪借诸天星辰银河飞梭这事,势在必行,敖凤鼓动立时就动身,许听潮却说不着急,后方还有个不错的帮手。敖凤好奇,询问帮手的来路,许听潮卖了个关子,也不明言,只说到时便知,惹得这冰凤凰直撅嘴。
大半日之后,摩陀老道才狼狈赶至。
不等站定身形,这老道就高声呼喊:“许老弟,之前所说可还算数?”
徐娘怎认不得摩陀道人,一时惊诧莫名!
“自然算数。”许听潮却只淡淡一点头,“不过许某有一事为难,还需道出手相助一番。”
摩陀老道大恼,跳脚道:“老道就知你这小子没安好心!”
抱怨一阵,这老道才虎着脸不情愿道:“究竟何事,快些说来办妥了!”也难怪他做出这般表情,本以为寻到许听潮,就能好生参悟两座仙阵,哪知竟惹出这许多波折,一来二去,已过了数月!
此时,敖珊敖凤已知摩陀老道根脚,以及个中缘由,愤恨之余,都不禁暗暗得意,任这老道多厉害,到头来也要被自家许大哥玩弄在鼓掌之间!
见摩陀老道开口答应,许听潮才嘴角一翘:“此去向南六千七百里,有座遽灵峰,六绝前辈正在其盘桓。许某欲前往相见,商议借用诸天星辰银河飞梭之事。”
听到“六绝老怪”四字,摩陀老道就面色一苦,再知许听潮竟要借取飞梭,忍不住跳将起来,指着鼻子大骂:“你这小子痴心妄想,不知他六绝那名号怎么来的?找他借那劳什子飞梭,还不如径直斩杀了抢夺来得省事!”
“不见得?”敖凤看不惯这老道嚣张,“六绝前辈固然怕人了点,也不至于……”
“黄毛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不等敖凤说完,摩陀老道就出声斥责,“老道今儿便教你个乖,六绝老儿的名号,乃是地阙堡、北幽宗、太阴教三派弟子无数性命堆出来的,绝非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人!之所以对你等客气,只是因为手血腥太多,不容于人族,生怕再招惹万妖谷,引得两族联手劫杀,从此再无立锥之地!”
“这事儿我们怎不知道?”敖凤面露惊疑,一双美目落在徐娘身。
这金衣女好不尴尬:“姐姐也是才从摩托前辈口中听得这般秘闻。”
许听潮不管敖凤,向摩陀老道一拱手:“愿闻其详!”
摩陀老道不耐烦道:“还能如何?这三宗眼馋人家宝贝飞梭,联手抢夺,结果被杀了个血流成河,元气大伤,甚至天仙都接连出手,兀自奈何不得六绝,只好不了了之。这般丑事,三宗自然不会到处宣扬,甚至多加遮掩,数万年过去,也难怪你们小辈不知。”简略将缘由说了,这老道语气一转:“许小子,也不须盘算将你那兄长唤来,谋算六绝老儿!你不是从坤元镜中得了一艘元磁极空梭么?且拿出来,老道给你改一改,管教比什么银河飞梭好百倍……咳咳!”
这老道不说也就罢了,提起此事,许听潮就想到在藏镜阁中,几番濒临陨落的凶险,面神色已变得不善!胜过诸天星辰银河飞梭百倍此话,更是被他当做耳旁风,半点不曾听进去!
摩陀老道也知吹牛过了头,赶紧干咳两声打住,引得敖珊敖凤徐娘三女掩嘴嬉笑。
“你当真能将它改得比诸天星辰银河飞梭还好?”
“莫非老道骗你不成?诸天星辰银河飞梭不过仗了周天星辰大阵,方有那般神妙,不巧老道正精通此阵!”摩陀老道精神大振,自行夸赞了一番,神色陡然一改,涎着脸问,“许老弟,可否让老哥哥先参悟……一番,也好解解腹中馋虫?”
许听潮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见这老道并未说出“仙阵”两字,才算回复柔和,漠然点头道:“也好,道请随我来。”
言罢,驾云往山巅而去。
摩陀老道欢喜不尽,身光芒一盛,立时跟了去。
“徐姐姐,小黄涧的杏花怕是已经开了,左右无事,不如前去游玩一番?”
敖凤拉住徐娘的手,这般念叨起来。敖珊也满脸向往:“是啊是啊,我也早想去了!”
徐娘如何不知这两位妹妹的心思,当即展演一笑:“杏花烂漫,正合赏玩,事不宜迟,这就动身!”
……
山顶,数个时辰之后,摩陀老道意犹未尽,许听潮却已将铺陈开十余丈方圆的钧天仙雷大阵收起。
“老弟,可否再宽容半个时辰?”
就好似与美人同赴**,关键时刻却被人生生打断,心头那般难受,委实没有合适辞藻能够言述其万一,摩陀老道心中哀号,全然不顾面子,苦着秋菊般的老脸央求。
许听潮瞥了他一眼,神色淡然:“许某已宽限了五次,道的承诺却还未曾兑现。”
摩陀老道神色一滞,先前那般愁苦顷刻不见,愤愤道:“罢罢罢,谁让老道遇你这小魔星!快快将那元磁极空梭拿出来,待老道先行查探一番!”
许听潮一挥手,身长十丈,通体黝黑的飞梭便浮现两人中间。
摩陀老道抬眼看去,只见梭体之元磁精气盘绕流转,好似一个个阴阳太极,生生不息!
“好宝贝!”
这老道忍不住赞叹一声,翻手取出总阵旗,挥出一道黝黑的元磁精气,探入梭体。
半晌之后,才将手中脏兮兮的小旗一收,面露为难之色。
“如何?”
“还能如何?只须将周天星辰大阵铭印其中,便可大功告成!只是须得用能与周天五百三十七星辰感应的灵物布下阵基,方能保得大阵长久不衰。”
许听潮嘴角微微抽搐一下,莫不是被这老道耍了,他只为骗得一时三刻参悟仙阵的机会?当下把脸色一沉,冷声道:“想来道定有办法!”
摩陀老道见他这副表情,心头不禁一跳,赶紧道:“自然是有的!不过老弟打算用什么东西来换?”
四五六 渡星宝槎何须寻,元磁极空胜银河(六)
“……老弟打算用什么东西来换?”
摩陀老道目光灼灼,还略有几丝得意,许听潮怎不知他的想法?如此,似乎已被拿捏住了痛处,但许听潮依旧神色淡然,半晌不言。直至摩陀老道显出几分焦急,才开了口:“道手中有何灵物,不妨取出来让许某一观。”
“你这奸猾小子!”
摩陀老道恨恨,却也无法,只好取出那脏兮兮的总阵旗一挥。
此刻正是大日当空的好时节,许听潮却觉得眼前星光璀璨,不由自主地将真气灌注双目,顿时看清楚面前的物事,赫然是五百三十七粒拇指大小的圆珠!
这些圆珠颜色各异,表面好似套了一层水膜,其实是虚空被扭曲闭合,形成单独的小乾坤!许听潮将神念入,发觉其中至少有数百丈大小,正中央一小山般巨大“星辰”熠熠生辉!
曾经乘坐过诸天星辰银河飞梭,许听潮如何不知这些圆珠的根脚?其数五百三十七,正合此存身的百灵大界周天之数!且每粒都隐隐与天星辰一一对应,用来布置周天星辰大阵,再合适不过!
许听潮满心欢喜,这老道却是有几分诚意!
面神色柔和了几分,许听潮问道:“如此珍贵的物事,道当真舍得?”
摩陀老道秋菊般的老脸微微抽搐了几下——老道说不舍得,难不成你这小子还会放过?幸好老道早已炼化了一套……想到此处,摩陀老道心中不免有几分得意,这等宝物,落在极大宗门手中,就是一艘诸天星辰银河飞梭,不过对自己来说,委实算不得什么。
“既然拿出来,老道自是诚心交换。怎样,可还能多换些时间?”
摩陀老道满面希冀,许听潮这回倒没有扫了他的兴致,当下略一点头,趁这老怪欢喜不尽的时候,又问:“就不知道从何处寻来这等灵物?”
有了这五百三十七小星辰,就等于一座周天星辰大阵,似摩陀老道这等阵痴,不留下自用,反倒拿出来交换,由不得许听潮不心生怀疑。
这一问,倒还真的问出些东西。
摩陀老道嗫嚅半晌,还是说了实话。
“许小子,可曾听过混元旧地?”
这老道,忽然又得意起来。
许听潮心中一动,怕也只有那种地方,才能产出如此宝物!心中升起这般念头,面神色变化却不大:“可是那曾出过数位大罗金仙的混元派?”
“咦?你小子倒也不算孤陋寡闻!”许听潮如此反应,摩陀老道多少有些挫败感,不软不硬地讽刺了一句,便继续炫耀道,“混元派宗门所在,实乃我等修士的福地,老道有幸去过几次,寻到一座观星大殿,这些星辰精英,便是从其中的观星台得来!”
“前辈好本事!这等宝地,旁人怕是见着了也进不去?”
“嘿嘿!”摩陀老道一指面前熠熠星辰,好一阵挤眉弄眼,“否则此物怎会落在老道手中?”
“如此说来,这星辰精英产出不少?”
“也不算多,等个千儿八百年,便能收取如此大的一套。”摩陀老道斜眼一瞥,“我说许家小子,你就死了这条心!那混元旧地,可不是那般好进的!混元派的老儿们忒也不爽利,走就走了,偏生要留下一座古禁断大阵,除非你手中有混沌灵气,否则休想进入!恃强硬闯,与取死无异!”
当年在内莽苍,许听潮就从老龙敖瑞口中听得一些相关的事情,此刻兴致大增,忍不住问道:“以道之能,也奈何不得那阵法?”
摩陀老道正自得意,闻言大感扫兴,翻个白眼,鼻孔朝天:“那阵法倒没有多复杂,只胜在威能奇大,若老道哪天修成了天仙,自可挥手破之!”
言下之意,就是说那阵法以力压人,算不得真本事,其根脚玄妙,早被他摩陀大仙参悟得一清二楚!
许听潮笑笑,一翻手,掌中一团灰蒙蒙的灵气,好似生机勃勃,偏生又森冷死寂,气息十分古怪!
摩陀老道察觉这气息,却忽然低头,见到实物,两眼瞪得溜圆!
“这东西,可抵得过一套星辰精英?”
“够得!够得!”
摩陀老道咻咻穿着粗气,一把将混沌灵气抢到手中,双手捧住,两眼片刻不离,宝贝得不得了!
许听潮伸手摸了摸下巴,原本以为拿出此物,会让这老道吃瘪,哪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混沌灵气在他心头的宝贵程度,似乎还在仙阵之……莫非那混元旧地中,这般阵法为数不少?
足足半个时辰,摩陀老道才算恢复了正常,挥手将掌中混沌灵气收起,嘴中却如此说:“许家小子,这般好物舍给老道,你不后悔?”
后悔能让你把东西还回来么?
这混沌灵气,许听潮还当真不稀奇,有混元同心羊脂玉壶和钧天仙府在,得之并不为难,只须持此壶往阴阳五行池中摄取一壶灵液,催动彻底炼化,便能将之返本归元,成了混沌灵气。他此刻在想的,却是另一件事,用混沌灵气搪塞,并未将摩陀老道胃口吊起,反倒让他十分满意,请他出手在元磁极空梭铭印周天星辰大阵,也不知是否会尽力。
“道,你若将许某这飞梭好生整治一番,自然有另一道混沌灵气奉!”许听潮也只想出这么个办法,在这天道界,混沌灵气价值极大,为了取信于人,他又重新炼了一道,将之化作一道灰索,在右手五指间穿梭盘绕。
“一言为定!”
摩陀老道两眼发直,不知耗费了多大力气,才把视线收回,手中小旗一挥,五百三十七璀璨星辰齐齐颤动,争先恐后地没入梭体之中!瞬息之间,便按周天方位排列齐整!黝黑的梭体,多了一层柔和的星光。
“小子,还不快快将东西拿来?”
摩陀老道大大咧咧一伸手,枯瘦的巴掌摆在许听潮面前。
许听潮面色微沉:“道莫不是戏耍许某?”
也难怪他如此想,周天星辰大阵何等玄妙?在藏镜阁中得了太阴太阳两面星幡,他已觉福缘匪浅,如今这老道竟然只是随意摆弄了两下,就声称已将大阵布置完成,如何能让人相信?
摩陀老道却面露不屑:“你当周天星辰大阵有何为难?只要有十来枚星辰精英,便会循着冥冥中的感应,自行布成阵法!你若不信,大可催动此梭试一试!”
许听潮将信将疑,飞身遁入梭中,片刻之后,梭体元磁精气、土行元力、星辰光辉便交替闪动起来。
摩陀老道见状,气不打一处来:“你个背时小子,不是有那坤德元火么?这般便利的宝贝不用,偏生要凭借蛮力催使!”
在藏镜阁中,许听潮也只得了这飞梭的炼制之法,如何驱使,还当真未曾仔细想过。在他看来,此梭乃是那坤元子为了摆脱坤元镜束缚特意炼制,在隐匿和坚固十分出色,速度却非其所长!正是因此,从藏镜阁中出来,他就将此梭束之高阁,也不用来当做代步之物,此刻听闻摩陀老道叱喝,不异于醍醐灌顶!
右手翻手,掌中多出顿时腾起一朵黄蒙蒙的火焰,厚重,雄浑,偏生有无限生机孕育其中!许听潮神色微微激动,缓缓将此火按在面前一座五角法台之!
嗡——
元磁极空梭一声畅快的颤鸣,梭体前端的虚空,立时荡起一环环涟漪!下一刻,飞梭倏然而动,瞬息便没入环纹正中!
许听潮只觉当初驾驭此梭的滞涩笨拙之感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通畅灵巧,仿佛梭体已成了自家身躯的延伸,催动起来,随心如意,哪里还有半点窒碍?
如此接连穿破虚空,瞬息就遁出亿万里!方才梭体前端正好朝向南方,而那山头又在天道界极南,许听潮此刻,已然身处域外虚空之中!
没了罡风大气阻碍,浩瀚的星辰精气汩汩灌入梭体,眨眼之间,整艘飞梭已被璀璨星光覆盖!这般磅礴的星力,光是用来驱动飞梭挪移虚空,其消耗不过九牛一毛!更多的,还是在缓缓滋润梭体!
这元磁极空梭,果然远比诸天星辰银河飞梭好使数倍!
许听潮亲身体验过,如此判断,不存半点偏颇。他不知经过星力洗炼,元磁极空梭的品质会变得如何,但想来定是好事。就这一小会儿,此梭于星力的传导聚敛,似乎微微流畅了些。
再次催动,飞梭便从域外虚空消失,转瞬回到了那处山巅。
摩陀老道正满面羡慕地站在当地。
许听潮遁出梭体,挥手将之收起,也不忘取出之前许下那混沌灵气,交到他手中。
这一回,许听潮神色却是诚恳了太多。
摩陀老道也不客气,接过来收好,面倒没了之前那般欢喜。
“许家小子,你们可是要走了?”
一句话,就让心怀感激的许听潮气势大变!
心头警兆频生,摩陀老道却似乎毫不介意,只咂咂嘴道:“你也莫要这般,其实老道早就怀疑,你小子不是这一界的人物。再听说你们图谋那诸天星辰银河飞梭,便知此事十有**不假……”
四五七 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一)
盯着摩陀老道看了半晌,许听潮才将心头杀意压下,略微自嘲地一笑:“许某尚且以为掩饰得很好。”
“你也忒小觑了天下英雄,真当我等都是瞎子?”摩陀老道本还担心要与许听潮斗一场,现在看来,这小子的心性却是收敛好转了些,饶是如此,依旧捏了一把冷汗,此刻忍不住出言讥讽,“那老龙和冰凰,怕也多少猜到你们几个小子丫头的根脚,只不曾点破罢了。”
这老道与自己相处的时日不多,都能看出端倪,更何况老龙敖瑞和那冰凰尤寒梅时时教导敖珊敖凤?被瞧出了来历,许听潮就已料到此节,但亲耳听摩陀老道说来,仍旧心头微沉。此事利弊究竟如何,急切间难以测度。
“这天道界独钟人族,其余生灵修行皆都艰难。有道是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万妖谷就不似人族那般抱残守缺。据老道所知,管浥尘管前辈,便是域外寒血蝠得道,如今位列万妖谷五大妖仙之一!”
摩陀老道出言宽慰,许听潮不禁面现诧异。虽说他也算万长离妖谷真传弟子,却从未将自己当做万妖谷之人,平日里除了苏茜和敖瑞尤寒梅两个老怪,不曾与其余妖族走动,而妖仙一流,也不是能随意谈论的人物,因此竟不知此事!
“多谢道解惑!”
许听潮这一礼,倒全然出自真心。既然连万妖谷五大妖仙之一都是域外天魔,老龙敖瑞和尤寒梅收个他界弟子,也算不得什么。
“世人都说名师难寻,其实收一个称心如意的弟子,又哪里容易了?许家小子,老道修为资质不如你,但阵道造诣,你却拍马不及!可有兴致拜老道为师?”
摩陀老道“口出狂言”,许听潮却半点不生气,面浮起笑容:“你这老儿好不知羞!许某志不在此,你若想寻个衣钵传人,趁早另想他法!”
“义结金兰如何?”
“倒可以考虑。”
摩陀老道大喜,一翻手,掌中多出两贴白玉笺:“既如此,快快签下金兰谱!”
许听潮接住飘到面前的玉笺,尽管心中也是欢喜,却并未立时动手,而是正色道:“老头儿,你当真舍得此界诸多基业?”
摩陀老道晃了晃手中的小旗:“老道哪来什么基业?此宝便是全副家当!这天道界,除去那混元故地,哪里没有老道的足迹?呆得久了,好生无趣,还不如与老弟你浪迹天涯一回,或许能求得修为突破。何况有此梭在手,又不是不能回来!”
许听潮沉吟,而后抬头道:“道再做一事,许某就签下这金兰谱!”
“你说!”
摩陀老道也知这小子提出的条件怕是不好办,但事到如今,怎好放弃?
“将留在人族几大门派中的元神灯灭了。”
本人不死,元神灯不灭!摩陀老道闻言色变!
许听潮却挥手抛出一枚黝黑阴森的玉简!
摩陀老道小心接住,探入神念一看,顿时眉飞色舞:“好小子,竟有这般妙法!老道早将那几家宗门的典籍翻了个遍,留之无益,正愁不好脱身,如今却可光明正大地‘陨落’了!哈哈哈……”
许听潮眉头一皱,只凭此事,就知这老道除了脾性古怪,还是寡恩少义之辈,恐怕并非良!人族几大顶尖门派拿出珍藏的典籍供他参悟,恩情极重,此刻有机会与之脱离干系,半点愧疚没有,还欣喜若狂至斯!
心中涌起这般念头,许听潮却很快释然了。之所以与这老道结义,不过彼此不信任,凭此立下一层保障罢了!
飞梭已成,许听潮片刻不愿多等,只想架梭回归凤凰界!但当年大道宗前往巨人界,乘坐诸天星辰银河飞梭同行的,虚境老怪足有六人,元神百,如此方能保得平安。自己一行,人手却十分单薄,域外虚空凶险至极,带这老道,也好多一分助力。
真小人远比伪君子容易相处。
思及此处,许听潮一笑,翻开白玉帖,把真气灌注到右手食指,在贴写下自己的名字。
摩陀老道早已写就,见状将手中玉贴抛过来,大笑道:“愚兄这金兰谱,是从那混元旧地中得来,老弟想要反悔,非得有天仙修为不可!”
言下之意,就是你修至天仙以前,都逃不开纠缠,趁早乖乖摆开仙阵让老哥哥好生参悟!
许听潮也将手中玉贴抛出,在把老道抛来的收下。
两人交换了金兰谱,便是异性兄弟了。
其实真正的结拜,礼仪繁琐庄重,哪能如此轻率,连半个字的誓词都不曾立下?奈何两人并非真心实意想要做兄弟,这般做不过为了让彼此放心,且就算真有几分情谊,摩陀老道也不见得有那个耐性循礼行事!
事情既成,许听潮便将钧天仙雷大阵放出,覆盖方圆数十丈,体表也浮起一层四色光幕,四灵神兽游走其。再给敖珊敖凤都放出一道传音符,说明情由,便分出一缕心神,凝成自身模样,遁入仙府之中。
如今修为已是虚境,许听潮对仙府的掌控大增,心神一路穿行,转瞬来到那囚仙殿之前。抬头看了看殿铭刻那形貌威严的狴犴图像,迈步直入。
空阔的大殿中,墙边兽首人身的傀儡甲卫依旧沉寂肃立,中央白黑青红黄五根巨柱符文生灭,中间一青衣秀眉、脸蛋尖削的绝色女子盘膝而坐,青色裙裾附在地,恍若一朵空灵绝尘的青莲。
这女子,自然就是当年那被界混元真仙何归处降下的分身擒来做坐骑的青鸾细柳。幽冥血海一战,血海老妖和血海老仙与何归处同归于尽,这青鸾也是重伤遁入血海,龟息调养,却被恼恨悲愤的血妖和许听潮联手驱动仙府,擒来关入这囚仙殿中!若非当时两人对仙府掌控不过皮毛,打不开仙牢,这青鸾少不得要受一番苦楚!
如今百年过去,细柳已将血海老妖种下的禁法祛除干净,六十年前域外虚空一战,还得了大道宗谭恭行险换来的接引仙光,此刻怕是已炼化得七七八八,才会显出这般空灵欲仙的独特气息。
许听潮已看不出她的境界,只大约知道还在虚境,决然没有晋入合道。
感受着此女身传来的丝丝压迫,许听潮暗自心惊,那接引仙光果真神妙至极!当初,这青鸾不过寻常虚境,如今却生出这般变化!也不知当年她收取了多少!自己和血妖敖珊无荼收敛的仙光,加起来也不过米粒大小!
域外虚空几年漂泊,敖珊和细柳成了好姐妹,却也不曾得知祭炼接引仙光的法门。细柳只说此法乃是青鸾一族不传之秘,不能告知旁人。否则以此仙光的神妙,许听潮又何须冒险去搜集炼制九九丹的灵药,甚而遁入藏镜阁寻求机缘?
往事已矣,自己如今却是暂时不用了,手中的接引仙光,正好留给敖珊。
许听潮一直怀疑,这青鸾不愿说出法门,至少五成原因是恼恨自己将她囚禁。
这般胡思乱想,半晌之后,细柳才从入定中醒来。
“你来了。”
这青鸾并未起身,嗓音平淡,似乎许听潮修为忽然变为虚境,半点都不奇怪。一双明眸盈盈如秋水,冷冽澄澈,其中情绪,说不出是怨恨还是感激。
许听潮点点头,一挥手,五根合抱巨柱明灭的符文顷刻淡去。
细柳面现诧异,继而缓缓站起身来,莲步轻移,走出困囿了自己百余年的方寸之地。一时间,神色竟有些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细柳面神色才恢复平静,把一双剪水秋瞳往许听潮看来:“许道,为何忽然发了善心?”
到底是小女子,大难得脱,心头怨气不由自主地宣泄出来。
“许某此来,只为告知道,我们要回凤凰界了。”
“此话当真?!”
细柳身躯一颤!
“自是真的。”许听潮微微点头,“就不知道如何打算?”
“天道界虽好,终非我妖族安身立命之地,小女子自是愿和道与敖珊妹妹共同进退。”
“如此甚好!”
许听潮此来,自然就是邀请这青鸾同行,如今得了肯定的答复,心情大好,淡漠的脸也露出几丝笑容,肃手道:“请道随我来!”
言罢,转身就走。
细柳微一咬牙,便跟了去。
须臾,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阴阳五行池边。
细柳在仙府中困顿了百年,却从未见过这灵池。尽管听敖珊听描述过不少次,但哪里比得亲眼目睹来得真切震撼?池中五色灵液暂且不提,光是逸散出来的灵气,就十分骇人,只吸入了些微一丝,今日练功耗费的真气,便瞬息补益圆满!而那灵气兀自剩下大半,盘桓在丹田之中,宛如一头小龙!
“细柳道,且往这仙灵录中走一遭,能得什么造化,就看你的机缘了!”
耳边传来许听潮的声音,细柳抬头,只见阴阳五行池空,不知何时现出一座五丈白玉碑!碑四个仙家灵文,正是“镇府灵碑”!
这姓许的,竟然将仙府枢纽摆在自己面前,看来颇有诚意!可那仙灵录又在何处,莫非就是此碑?如此行事,算是致歉么?
震惊过后,细柳心中念头急转……
四五八 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二)
“道若还有疑虑,可在此稍作等候,许某自去,将珊儿唤来。”
也不等回话,许听潮身形便化作点点荧光溃散。
细柳先是愕然,继而面露笑容,似这般,姓许的倒不像是在耍弄诡计。想到此节,这青鸾又摇摇头,此处乃仙府内部,姓许的为仙府之主,要对付自己,似乎不用这般拐弯抹角的麻烦。也不知他如何修炼的,数十年才过,就成了和自己同阶的修士。莫非也和自己一样,将收敛来的接引仙光炼化了?
……
山巅,正自闭目养神的许听潮忽然睁开双眼,往东方看了一眼,眉头微皱。
“道暂且忍耐,有外人来了。”
摩陀老道正在兴头,闻言大恼,放出神念外东方一探,顿知其中究竟,不禁抱怨道:“那小貂儿多伶俐一个丫头,怎会如此不知好歹?”
原来敖珊敖凤接到许听潮传音符,就匆匆赶了过来,金衣女徐娘也跟在一旁。
许听潮并未接话,而是将体表四色光幕、钧天仙雷大阵和元磁极空梭尽数收起。
须臾,三女赶至。
敖珊敖凤见到随意站立的摩陀老道和许听潮,强压住心头喜悦。
敖凤故作疑惑地出声寻问:“许大哥,你叫我们回来,所为何事?”
敖珊向许听潮一笑之后,就对摩陀老道盈盈一礼:“见过摩托前辈!”
摩陀老道再不好板着老脸,连连摆手:“弟妹切莫如此,老道方才已和许小子结为异性兄弟,若蒙不弃,就称一声老哥哥!”
“啊?!”
敖珊敖凤惊诧莫名,双双把目光投向许听潮,那徐娘也是面现古怪,好奇地往这便看来。
许听潮嘴角一扯,略略点头道:“这老道小人一个,也不须称他老哥哥,便是唤做老牛鼻子也无妨。”
三女神色怪异,摩陀老道却丝毫不觉欠妥,笑嘻嘻地站立一旁,甚至颇有几分得意。
敖凤颇不客气,当场就喊了一声“老道士”,仅比“老牛鼻子”稍逊一筹;敖珊却没这般放肆,柔柔唤了声“老哥哥”。
见礼已毕,许听潮才向金衣女徐娘一拱手:“徐道,这些年来,珊儿凤儿承蒙照料,许某谢过!”
“许师兄言重了。妾身与两位妹妹同为万妖谷弟子,理应相互护持。且这二十多年朝夕相处,妾身也受益颇多。”
“便是如此,许某也当感谢!”许听潮取出一口淡金色飞剑,用真气托了,推到徐娘面前:“此剑名为‘金狼’,天外奇金所铸,也算剑中佼佼者,还请道务必收下!”
尽管已有了那乾清元太乙神雷盘,徐娘依旧极为心动,只神色间颇为踌躇。
“徐姐姐,即是这呆子送出的,你也莫要客套!”敖凤见许听潮这般说话,如何还不知个中意思,想到就要远行,眼圈儿不由自主地红了,“此番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这方锦帕,就留下做个念想!”
徐娘也满脸黯然,眼中尽是不舍,她知这冰凰云锦帕,乃敖凤耗费偌大苦功炼制,如进却拿来送给自己,足见情谊。这般礼物,便是贵重,也不能推辞,徐娘泪眼迷蒙的接下,取出一青草编织的小巧笼子,放到敖凤手中。
“妹妹也万勿推辞。”
敖凤含泪接住。
敖珊泫然欲泣,走前来,解下腰间寒螭配:“徐姐姐……”
“好妹妹……”徐娘已然哽咽,伸手入怀,取出一枚青翠欲滴的令牌,“这枚古竹令,留着防身,莫要让人欺负了!”
三女依依惜别,作小儿女态,把摩陀老道看得十分不耐烦,悻悻然别开头去。
许听潮见三女交换礼物完毕,脚下云头一起,将敖珊敖凤摄到身边,对徐娘一点头,道声“保重”,便驾云破空而去。
摩陀老道自是跟,厚着脸皮凑到云头。
青山碧林中,只剩下金衣女凝眸远望……
“哼!”
许听潮忽然来这一出,敖凤十分不满,先是不理不睬,及至云头遁出老远,才怒目而视,鼻中发出一声冷哼。
敖珊倒是很快收拾了心情,此刻满怀雀跃,一双明眸时不时瞟过云头之的摩陀老道,欲言又止。
“珊儿有话,不妨直说,这老道算不得外人。”
“我们当真能回去了么?”
许听潮展颜一笑:“自然!”
白玉般光洁的面颊瞬间激动得晕红,敖珊手足无措地在云头转了几个圈。
“太好了!爹爹,娘亲,姐姐,弟弟,还有墨鲤姐姐……”
许听潮见她如此,眼中不自禁地闪过一丝柔和宠溺。
敖凤看在眼里,却是微微撅嘴,心头泛起阵阵酸意。这冰凤凰到底是敖珊在此界斩出的化身,虽说记忆情感几乎全然一样,脾性却大为不同,且不曾亲眼见过敖珊口中念叨的诸人,并无那般迫切的思念。
等敖珊平静了些,许听潮才道:“珊儿凤儿,细柳道已经脱困,正在府中等待……”
“细柳姐姐!”两女同时惊喜地呼出声来,“快些送我们进去!”
许听潮笑笑,一挥手,五色清光闪过,两女不见了踪影。
摩陀老道目瞪口呆,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哆哆嗦嗦地指着许听潮:“你你……你这背时小子,当真有仙府?”
一旦到了凤凰界,此事根本瞒不住,摩陀老道之前自行暴露了不少隐秘,算是表明诚意,许听潮也不介意稍稍给他透露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以作引诱。况且这老道早就心中生疑,否则也不会在藏镜阁中做出那等事情。
“老弟,让老哥哥前往一观,如何?”
摩陀老道垂涎欲滴,许听潮却只是不理,淡然道:“你这老道胡乱猜测,许某何时说过有仙府了?”
“你当老道三岁娃娃?”摩陀老道心痒难搔,见许听潮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知晓自家功夫并未下足,只得作罢,不过也不打算就这般放手,嚷道,“总该将那钧天仙雷大阵放出,让老道过过瘾!”
许听潮手足不动,身旁却忽然五色光芒闪动,钧天仙雷大阵瞬息铺成开来,将清云笼罩……
前番赶来这极南之地,总共用去数月时光。许听潮心虑敖珊敖凤安危,根本不曾想到如此快就得了一艘能横渡星河的飞梭,是以不曾细细思量回归一事,如今却是不得不好生考虑。
六十年前,被大道宗沈今宵挟持至天道界,一路乘坐那诸天星辰银河飞梭,遭遇的其余凶险也就罢了,关键是半途遇见那许多合道老怪。翟瞑老儿出手遮蔽了虚空,飞梭就不能吸纳周天星辰星力,只能依靠仙府阴阳五行池供给灵力维持,加之被他领着几个虚境域外天魔攻打,险些被攻破禁制!
此事几乎算得许听潮修行途中最大一回凶险,怎不让他戒惧甚深?况且域外虚空之中,最凶险的并非遭遇域外天魔,即便那能将合道老怪撵得鸡飞狗跳的烂泥一般怪物狡翏也不算,而是无处不在的灵力风暴!若不小心卷入其中,合道老怪也九死一生!
正是因此,许听潮此时虽说已修为大增,却依旧谨小慎微,打算多寻些佳的五行灵脉,移入仙府阴阳五行池中,以防不测。
正自思量,血妖忽然传来一道讯息,许听潮顿时大喜过望!
原来夸父族那五座祭坛深合五行,亿万载以来,但凡逝去的族人,身躯都在祭坛之回归天地,早已祭炼得连通天道一界之祖脉,举族催动,威能远胜天仙!
此为夸父族安身立命之根本!
五座祭坛有灵,若将之请出,居于体内,可增五行法术威能百倍,更能源源不绝地抽取祖脉灵气补益宿体。如此,便是深入绝灵之地,也不虞真气受限。
而要做到此事,非得身具纯正的洪荒血脉!血妖夺舍那神魔躯壳,勉强也算混沌神魔,血脉自是不凡,早在加入夸父族,修行古神文之初,便引得五坛之灵来投!
简而言之,血妖可将自身当做一条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地灵脉,休说再遇到一个合道老怪率众攻打,便是人数多几倍,也足够供给仙府消耗!
血妖做了夸父族之主,不打算于此事之对族中做半点隐瞒,甚至还想趁机举族迁往巨人界。天道界独钟人族,异族在此修行生存,委实不易。巨人界却不同,早将血妖视作亲子,且本为混沌巨人殒身所化,夸父族与其大有渊源,在其中修行,必能繁茂兴盛!
其实血妖还有一份私心,无论是在巨人界,还是凤凰界,虽说他与许听潮都算太清门弟子,却委实不受待见,门中亲厚之人寥寥。此番回归,必然势单力孤,若夸父族答应迁徙,也是一道极大的助力!夸父族成年之人万余,这数十年来,人人苦修得自望海族的古神文,魂魄渐渐强壮,再不似之前那般,看来堪比合道老怪,却不善驾驭真气,御空飞遁都难,连普通人族虚境也斗之不过。如此短的时间便有这般成就,天长日久,也不知会成长到何等程度!
然而这般大事,若只靠夸父族,断然做不成。旁的暂且不提,族中五座五行祭坛,早已和此界祖脉相连,除非有天仙出手,否则根本不能迁移。此为夸父一族圣物,如何能够舍弃?血妖也还打算靠它为仙府提供灵气,便是有迁移的本事,也不会移动。
如此这般,解决之法就要着落在摩陀老道身……
四五九 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三)
摩陀老道乃阵法大家,照他吹嘘的说法,此界之中,无论哪个旮旯,都被他走遍了-此话不免夸大,但也足见这老道不凡,就不知是否通晓能跨界挪移的乾坤大阵。
许听潮把这事一说,摩陀老道就面现尴尬。
“小乾坤挪移阵法,老道倒是能建,似这般越界之阵……”见许听潮面露失望,赶紧改口,“那混元旧地有这般阵法,可惜回进入,老道尚未参透,时日就到了,被生生挪移出来。老道这就往那地方走一遭,你若能等个三……二十年,保管没有半点问题!”
“罢了,此事另想他法。”
许听潮暗暗后悔,当初从凤凰界闯入巨人界,接引阮清师兄的转世之身,门中就赐下一座接引仙阵,交给陶师伯保管,为何不询问一番,弄清楚其中原理?
心中才生出这般念头,许听潮就暗自摇头,接引仙阵何等要紧,且不说陶师伯是否通晓,就算当真身怀此法,也断然不会轻易传给了自己。
血妖已然知晓此事,也是十分失望。不过并未放弃之前打算,只说要找族中长老商议……
一路无事,又是数月,一行人才回到苍龙泽。
细柳早已往仙灵录中走了一遭,也不知得了什么法门,正在仙府灵池便修炼。摩陀老道却被安置在苍龙泽南方数十万里之外,许听潮将歪嘴小葫芦中那处绝阴之地唤出,让他借以施展秘法,灭去留在人族各大门派中的元神灯。许听潮自己则带了敖珊敖凤,前往拜见敖瑞和尤寒梅。
师徒相见,自是一番热闹。
两女思来想去,将拿给许听潮保管的那十枚五彩果子讨回四枚,两个老怪各自送了一对。敖凤认为这果子与九曲木灵叶长在一起,定也玄奇,虽然不知真正根脚,但既贵重又新奇,正合作为献给师长的礼品。
哪知两个老怪见了,却尽皆面露古怪,敖凤大羞,知晓怕是不妥,便撒娇卖乖,缠着尤寒梅,询问其中究竟。
尤寒梅笑呵呵解说了一番。
原来这果子唤作“青枝彩葩”,与天地灵药伴生,极其少见,稀罕之处,远在九曲木灵叶这等药材之,自身反倒并无多少效用,只善能延年益寿,凡人服之,寿及万载,且没有万载空青那般遗患。就因此物稀少远胜顶阶灵药,九成九的修士都不知其存在,陡然见到,不免大喜过望,珍而重之地收起,闹出过不少笑话。不过正是它少见,用来作为礼物,也十分不错。尤其是敖瑞尤寒梅这等合道老怪,人间界的丹药,于他们已无半点效用,反而更看中此物的寓意。
敖珊敖凤听了,这才重又欢喜起来。
三十年不见,加之离别在即,两女都不由自主地陪伴在两个身边身边,以尽孝道。许听潮却将周辰师兄妹五人,以及那钱处苍唤来,告知打算出门远行,很长时间不会回来。并留下绝阴之地和鬼箓井的下落,让他们三月之后再去取回。
六个老怪倒是不曾生出怀疑。许听潮如今已为虚境,出门游历,乃是正理,因此除了恭贺一番,并未多问。那绝阴之地,周辰师兄妹五人倒是关心,但既然许听潮让三月之后再去寻回,定是有旁的用处,也不需急着前往查探。五个老怪,连带钱处苍,都用鬼箓井炼了一头鬼王,本不指望许听潮能舍给这般宝物,如今却有机会,怎不暗暗欢喜?
许听潮并不打算带他们一同路。域外虚空之中,但凡遇凶险,鲜少会冒险遁出飞梭应对。这六个老怪修行的乃是鬼道大些法,天生与元磁极空梭和钧天仙府相冲,就算同行,也不能辅佐操控,助益不大。再者,有元磁极空梭在手,完全可以往来两界,互通有无,几个老怪本为许听潮为在此界安身立命埋下的暗子,就这般带走,未免得不偿失。
安置好这边,许听潮又来到乔痴一家居住的地方。
这痴傻之人,原本在黑凤盗旗鱼舰掌舵,这般出卖苦力,虽说技艺高超,却因脑子不大灵光,时常受人欺负。当年在冥海之,许听潮屠灭一串海匪,若非察觉异常,只怕他也要做了掌下亡魂。
及至后来登黑凤岛,才更了解这痴儿的事迹。许听潮见他与绣娘恩爱相守,便将他夫妇收在体内歪嘴小葫芦腹中的小乾坤,带离海匪老巢。数年后到达巨木岛,绣娘已诞下一对龙凤胎,这女子容颜尽毁,相貌丑陋,却十分聪慧,请许听潮给一双二女取名。许听潮应下,就此结了善缘,又因乔痴苦苦相求,传给太虚衍光录,也算将之列入太清门门墙。
如今就要回归凤凰界,却不能不带他们一家。
许听潮将来意一说,乔痴和绣娘想也不想,立时就同意了。
无他,一家人如今和和美美,享尽天伦,都是拜许听潮所赐。乔痴更得传仙家法门,且因生性愚钝,多有不解之处,时时将法诀背出来,让爱妻帮忙参悟。如此,绣娘虽不曾得传授,也有意无意地修炼了一二,如今修为还隐隐超过乔痴。乔痴倒也并非一无是处,他比不得普通人聪慧,心底反倒格外纯净,修炼之际更能兢兢业业,根基十分扎实。且夫妇两人的一双儿女乔雄乔绣,如今都已长大成人,也都修炼了太虚衍光录,如今颇有几分火候。
约定好三月之后动身,许听潮就离开了,留下乔痴一家欢天喜地地收拾行装。
与此同时,血妖也最终说服夸父族一干长老,争取了族中三分之一的人数,男女,青壮,孩童,比例适中,由五位长老和血妖一同带领,前往巨人界开辟新的领地。夸父族今非昔比,尽管当年域外虚空一战折损颇多,整体实力也翻了数倍不止。三成三的族人离去,也足以在内莽苍之中立身。
修行无岁月,三月时光,转瞬即过。
这天,血妖用许听潮给的黄皮歪嘴小葫芦,将定下的人选收了,架起血云往南方而去。许听潮和敖珊敖凤,带乔痴一家,与血妖半路汇合,一同遁往摩陀老道施展法术之处。
数十万里的路程,须臾便至。
摩陀老道早就瞪得不耐烦,远远察觉许听潮一行人到来,便自行迎。
这老道,见面还是那句话,要许听潮摆开仙阵,供他参悟。
许听潮不理,放出元磁极空梭,诸人纷纷登入,摩陀老道也不得不抱怨跟进。
星光黑煞黄芒闪动,元磁极空梭长至百丈大小,破开虚空遁走,顷刻便来到域外虚空之中!
前脚才走,老龙敖瑞和尤寒梅便挪移而至。
尤寒梅抬头,怔怔看着虚空,怅然若失。
敖瑞却是捻须而笑,见尤寒梅如此模样,出声安慰道:“娃娃们长大了,终究有自己的想法。若不回去一次,怕是心结难消。况且他们又不是不会回来,何必悲伤?”
尤寒梅收起满心失落,瞥了老龙一眼,没好气道:“你怎知珊儿凤儿还会回来?”
老龙哈哈一笑,戟指往南方点了点:“那绝阴之地中,尚有六口鬼箓井,周辰六人也并未离去,便是明证。”
尤寒梅这才神色稍霁。
“说到底,珊儿凤儿,还有那许家那小子,还是我万妖谷弟子。手中有这等媲美诸天星辰银河飞梭的宝物,你我也算有了后路。”
尤寒梅面已浮起笑容。
天道界中,妖族虽然建成万妖谷,互相扶持,修行之路依旧举步维艰,后劲比不得人族,并非天资不如人,而是被此界天地排斥。若非两个老怪修为已至合道,只须静等飞升那一日,这方天地再也束缚不得,加之故土难离,都想立即就与两个徒儿一道,乘飞梭远遁他界了。再者,两人都非孤家寡人,各有一帮门人后裔须得操心,等两个徒儿回来,便可选择资质优异之辈,让他们载往别处修行。
为何不立时就将门人后裔塞飞梭?一来,两个老怪并不是十成十地肯定敖珊敖凤和许听潮能够回来;这二嘛,就是域外虚空凶险无比,两个徒儿不曾寻出安全线路,不宜让门下犯险。
此节倒并非两个无情,只把敖珊敖凤当做工具驱使,修行一途,艰难坎坷,哪个不经历无数凶险?自家衣钵弟子更不能免俗,收进门来,除了传承自家道统,也有万一自身遭难,指望来护持的意思,似这般,若无过人之处,要来何用?
敖珊敖凤不知两个老怪这些心思,此刻正在域外虚空之中,频频往内莽苍所在回望。眼圈都是通红,目中蓄满泪水,一不小心,就要决堤奔涌。
乔痴一家在飞梭之中,显得颇为拘谨,又十分好奇,不住四下打量。
布下周天星辰大阵,飞梭之中已可自成乾坤,许听潮一催,原本逼仄的空间顿时变得高大广阔。
血妖将夸父族五位长老请出,许听潮身边也是清光五色闪动,一身青衣的细柳款款走出……
四六零 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四)
乔痴一家时常见着夸父族人,见到五个千几百丈高的巨人,倒不觉得多稀奇,反倒是对忽然出现的细柳十分好奇。&&乔雄“血气方刚”,陌生的美貌女子当前,不禁有些手足无措,再被妹妹乔绣用目光揶揄一番,顿时面红过耳,好不狼狈!
摩陀老道却惊得跳将起来,且不说五名夸父族长老,便是细柳,也让他心中生出莫大压迫之感。细柳陡然见着五个巨人,也是惊骇无已!她在仙灵录中,得了青鸾一族的完整传承,正自骄矜,然而此刻,那点心思却是荡然无存!也不知许听潮这天杀的小贼交了哪般好运,竟请得这等洪荒遗族相助!
血妖先给众人引见夸父族五位长老,正是寮、莽戈、濯素潺、终葵凄蕤和翼阳五人,分别是土金水木火五行灵坛掌坛之人。夸父族到底是洪荒遗脉,就似域外天魔一般,名字多有怪异,穿着打扮也甚是古拙,除了那火坛长老翼阳身着一袭赤羽编织的衣袍,都是腰系兽皮,精赤手足身,肌肉坟起,壮硕异常。仔细看来,原来那翼阳竟是一位女性巨人!
夸父族与众人言语不通,且对它族颇多戒心,因此双方都只是插手点头为礼。
这边相见毕,血妖又将摩陀老道和细柳引见给五位长老。
如此忙乱一阵,许听潮才伸掌虚指细柳。
“这位乃是细柳道。”
甫一出声,摩陀老道就赶紧拱手见礼,细柳亦是裣衽回拜。乔痴被许听潮认做师弟,经过这些年修行,虽说依旧有些愚钝,却大好了许多,也和绣娘执平辈礼来见。乔绣见敖珊和敖凤称呼细柳为“姐姐”,便唤了声“师姑”,乔雄神思不属,老大失落,在妹妹提醒下才慌忙行礼。
而后便是乔痴一家与摩陀老道见礼。
摩陀老道和细柳都是虚境中人,经历的事情多了去,都不以乔痴愚钝和绣娘丑陋为怪,表现得十分和善。
似这般,几方彼此留下了印象,许听潮才肃然道:“此番我等共乘元磁极空梭横渡域外虚空,合该同舟共济。”
众人纷纷称是。
“既如此,彼此便该坦诚相待!”
摩陀老道,夸父族五位长老,以及乔痴一家,都不知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等他们说出疑惑,许听潮已站起身来,向夸父族五位长老深施一礼。血妖,敖珊敖凤,亦是这般。
夸父族五人诧异,都瞪大了双眼。
“五位长老赎罪,其实小子与血妖,乃是同一人修成的两道元神,本为一体,之前多有隐瞒,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许听潮把个中情由情由说了,夸父族五人固然面面相觑,摩陀老道和乔痴一家亦是大吃一惊!任是修行界无奇不有,亲眼见到这等事情,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你这小子当真奸猾,累得老道看了眼!”摩陀老道大声叫唤,目光落在敖珊敖凤身,“这两个丫头,莫不也是一个人?”
众皆笑而不语,敖珊斩出化身,凝结元神的事情,早在苍龙泽传了个遍,在场的也就这老道不晓得。
摩陀老道如何还不知究竟,满面欣羡地赞叹:“你们小两口当真福缘深厚,居然寻得这般无分身法门,不知老道能否分润一二?”
这老道面皮甚厚,众人都把他的话当做了耳旁风。岂不闻法不轻传,枉自活了如此大的年纪!
夸父族五位长老倒是豁达,聚在一起商量半晌,便欣然接受了这般结果,对待许听潮的态度,再不似之前那般冷漠疏离,陡然亲热起来。几人颇为好奇地凑过来问话,许听潮也不掩饰,径直用古神文回答,把他们喜得个个咧嘴大笑。
夸父族人生来不凡,尤其族中长老,说话之时,便能带动地水火风生灭。其声音有如雷震,许听潮等人修为深厚,倒还无所谓,倒是苦了乔痴一家,不得不时时运转真气抵御。
许听潮将众人唤来,自然不仅仅为了互相引见,当下便商议起来,该如何应对域外虚空中的凶险。
夸父族能遣出三分之一的人手跟随,并不在许听潮的预料之中,不过如此一来,飞梭的战力,远胜当年大道宗。说是商议,许听潮也不如何着急。
摩陀老道先前开口讨要修炼分身的法门,倒并非一时兴起。这般大蟹法一旦修成,于他来说,很多玄妙繁复的阵势,更能随心掌控,好处之大,不言而喻。这老道认为许听潮不允,是自家并未攀足够分量的交情。因此商议开始不久,便大谈自家如何如何精通周天星辰大阵,若能让他操持,保管能轻松挡住数头合道境域外天魔一齐来攻!
这老道还当真不是吹嘘,当得知此番夸父族一共来了将近八千人,其中成人两千五百,个个都勉强能与虚境抗衡,剩下五千多大大小小的崽子,也堪比元神修士,更是信心大振,指手划脚地分派起事务来。
布置周天星辰大阵的星辰精英五百三十七,身处阵中,皆能幻化一方小天地,摩陀老道打算每座星辰都分派五行相符的成人五六个,小子丫头十来个,以作驻守。五位长老连同族中修为深厚之人,各自坐镇次一等重要的星辰,他自己则与许听潮血妖一道,掌控太阴太阳两星,居中调度。如此这般,大阵威能还要翻几番!
这般布置,教人挑不出任何瑕疵,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替代,许听潮血妖同夸父族五位长老商量一番,便认下了。接下来,就是催动大阵,分派人手。
大阵一动,周围景象再次变幻,元磁极空梭化作橙黄大地,空有两仪元磁精气环绕守护,再,便是周天星辰大阵幻化的浩渺星空,璀璨夺目!这方天地,虽说小了些,却也自有一番苍凉,血妖把歪嘴小葫芦取出,往下倾倒,八千夸父族人顷刻现身,驻足大地,抬头张望。恍惚间,仿佛时光逆流,回到混沌神魔身陨,身化洪荒大地,巨人感天地而生的那一刻!众人都不曾见过这般古奇景,不禁心生震撼。
夸父族人亦是有感于这方天地的雄浑苍凉,不知多少人受不得胸中澎湃,张嘴狂啸!霎时间,地水火风涌动,深埋地下的坤德元火随之摇曳,大地之,山川隆起,江海竞流,又有草木鸟兽化生而出,草木葳蕤苍翠,飞禽搏击长空,百兽啸震山林,无穷水兽也在江河大洋中徜徉恣意,一派生机勃勃!
天地生灵演化,亿万载时光瞬息在眼前流逝,众人皆震惊于这般伟力,个个心生感动,久久沉浸而不能自拔。血妖身旁,那天魔无荼不知何时现出身来,亦是怔怔凝望。
仿佛一瞬,又似乎过了千万年,摩陀老道忽然手舞足蹈,神色癫狂!
“好!好!好!”
“得了这般演化天机,吾道明矣!”
众人被惊醒,尽皆怒目而视!摩陀老道叫喊声戛然而止,讪讪退避!
流连一阵,血妖就和五位长老分派人手,由许听潮和摩陀老道操控大阵,将夸父族人一波接一波地挪移到星辰之。如此忙碌了小半日功夫,才算妥当。
血妖邀请摩陀老道坐镇太阳星,许听潮带了敖珊敖凤,乔痴一家,以及那青鸾细柳,去了太阴星。
动身之前,敖珊将太阳星幡取出,抛给血妖,嘱他借助太阳星力,好生祭炼一番,让摩陀老道又是好一阵眼馋。这老道并非垂涎宝物本身,而是觊觎其铭印的阵法禁制。
星幡和星辰精英,都可用来布置周天星辰大阵,二者却有极大不同,星辰精英浑然天成,星幡却是修士祭炼得来,各有各的的玄妙,但在摩陀老道这等阵痴眼中,星幡的价值明显高出数十倍!
原本,这老道还为不能与许听潮同处一星大感不满,如今见到太阳星幡,也算稍稍弥补了遗憾。
血妖知他心意,呵呵一笑:“道不须如此,到了地头,此幡随你参悟,那钧天仙雷大阵,血某也会布置。”
摩陀老道这才大喜,催促血妖赶紧路。
血妖目露玩味,并非自己真会那大阵,而是钧天仙府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自家体内,好用来应付这老道。
心中闪过这般念头,血妖化作一道粘稠的血光,将无荼裹住,遁向太阳星,不及到达,便现了神魔之躯。也只有如此,他修炼的血道真气才能免于太阳精气的侵蚀。
双脚才在炽烈的星辰站定,摩陀老道就眼巴巴地看来。血妖甚是干脆,将太阳星幡往他面前一抛,体表五色玄光闪动,钧天仙雷大阵瞬间铺陈开来!
摩陀老道眉开眼笑,接住太阳星幡,直赞血妖比许听潮够意思,然后就没了声息,却是沉浸在参悟阵法中。
血妖也不去理会这老道,翻手取出都天血灵幡,稍一挥动,幡中就遁出一黑裙覆体,面戴黑纱,双目深邃迷人的绝色女子,正是那被许听潮怒而囚禁了元神的问心魔蝶汝嫣翃!
这域外魔女,早被炼成了一头血煞妖,只是灵智尚存,不愿和旁的血煞妖那般,把自身弄得通体血淋淋的好不渗人,才变化成这番模样,眉目装扮,无不与当年血妖一行在域外虚空初见她时一般无二……
四六一 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五)
这魔女甫一现身,就大吃一惊!
周身都是精纯浓郁的太阳精气包裹,让她十分难受,偏生下方大地草木萌发,鸟翔兽走,恍惚间似有所得,细细品味,却又不知所以,怅然若失之感油然而生。&&
修行之人参悟天地玄机,对与自身有关的事情,往往都十分敏锐,尤其是元神大成后,遇机缘和凶险,通常都会生出吉兆或者警兆。汝嫣翃此女乃问心魔蝶得道,所修正是心中一点灵光,感应更加出众,虽说此时修为低劣,尚不到元神,但毕竟曾为虚境中人,因此错过方才阵法开辟天地、衍生万物的绝大机缘,才会如此失落。
血妖知晓个中情由,但双方乃是仇敌,并未因此生出半点愧疚,见这魔女怔怔然不愿舍弃的样子,不禁暗哼一声!休说你这会儿才见着,便是我等亲眼目睹,也参不透这般天机演化所蕴含的大道!
“汝嫣道,此处已是域外虚空,该如何行走,还请指点一二。”
汝嫣翃这才回过神来,面神色顷刻收敛,一双眸子清冷如水,讥讽道:“原来如此,难怪道忽然记起妾身!”
“你倒也明白。”血妖一笑,丝毫不以为忤,“该如何行事,血某也就不再多说。”
这话说得蛮横霸道,汝嫣翃也没有生气,只略微点点头,轻声道:“若道意欲原路返回,只怕会撞空瓿奇夙沙奿夫妇。这两个老怪结成了道侣,通晓一门‘合息融灵大蟹法’,能将两人真气相加,获得片刻天仙修为。当年一战,这两人抢到谭恭拼死招来的接引仙光,数十年过去,早已炼化成了自家真气,如今更是可怕,不宜力敌,只好绕行!”
周天星斗大阵成型,血妖自信满满,如今听这魔女一说,好似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域外虚空之大,亿万倍于周天星辰,即便有这般凶悍大阵,也猖狂不得!想当年内莽苍域外虚空一战,一头子母神魔便将夸父族数千人缠住,那般元神魔头铺天盖地涌来的景象,直让人头皮发麻!若非有老龙敖瑞守护,夸父一族怕是早就支撑不住!而汝嫣翃口中这对域外天魔夫妇,更是远胜子母神魔,不能招惹半分的狠人!
血妖心中惴惴,摩陀老道也骇然抬头!他能凭借此阵挡住十数位合道老怪,对天仙,就无多少把握。在此界之中,天仙能动用的真气,不比合道老怪多多少,但其手中的宝物,法术威能,远非合道老怪能比。真正要命的,还是天仙动用全力,也不会招来接引仙光,只会被仙界强行摄走,若把这等人物惹火了,拼着在此界呆不住,也能轻易让自己等人化作劫灰!
空瓿奇夙沙奿夫妇只算得西贝货天仙,但也不能小觑了!
汝嫣翃后一句话,更让血妖坚定了退避的心思。
“两个老怪施展那般法门,不受仙界大道束缚。便是有了这般倚仗,才能在距离天道界最近的域外占得数万亿里地盘,让十余天仙妖仙视而不见!”
“似这般,该当如何?”
“往东方三千亿里,再折而向北,便可绕过。”
尽管早就知晓八成是这般结果,血妖面色依旧不大好看。元磁极空梭遁速奇快,但想要走完三千亿里路程,往快了算也须得一年半。万一路有事被耽搁,必定花费更多时日。方才从天道界出来,便遇这等难关,今后的路程该如何崎岖坎坷,可想而知。
这边血妖眉头大皱,许听潮却早将飞梭改了方向,往东方而去。此刻离开天道界不远,一路还算太平,偶尔能见到一头游荡的域外天魔,也都是修为低劣、灵智未开的懵懂野兽,根本不用理会。
飞梭穿透虚空,接连挪移,外人看来,只见一道璀璨星光包裹黑黄利芒闪现远去。
血妖烦恼一阵,忽然抬头对汝嫣翃笑道:“道撺掇我等往东,怕是别有所图。”
汝嫣翃半点不避讳,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愤恨:“道可还记得当年那宓奼?”
“生死大仇,不敢一日或忘!”
汝嫣翃目光微微一凝,便若无其事地柔声道:“当年翟瞑老怪用妾身法躯谋算另外五人,意图夺取接引仙光,奈何未曾成事,反倒被打得肉身尽毁,只余几道残魂逃脱。这老怪固然可恨,倒也不曾失信,护持妾身转世,并收归门下悉心教导。那时候,他不过区区一道残魂,修为堪堪恢复至虚境,在域外流浪,所受诸般苦楚,不足为外人道……”
“……之后逐渐吞噬了几道找来的残魂,修为才逐渐高深。及至到了虚境圆满,便去天蝎域寻访宓奼,许下诸多好处,邀她同往天道界,协助抢夺骨骸。宓奼乃是一头九尾烈阳蝎得道,人称粉面修罗,枉生了一副好皮囊,内里却心狠手辣!她表面应承,暗地里唤来几个姘头,合天蝎全域之力,想要斩杀我二人,谋夺好处!”
“他们行事周密,临到发难前,翟瞑老怪才陡然惊觉,带了妾身拼死杀出一条生路。养好伤后,便偷偷潜入天道界,打算暗中收集遗骨,等恢复了修为,再去找她寻仇。不想大事未成,就死在你手中!”
“你的意思,是要借我等之手,助你诛杀宓奼?”
血妖眼露讥讽,汝嫣翃视而不见,嗓音依旧柔和:“杀了未免可惜。这贱婢生性放蟹荡,喜远游找寻俊俏男修,走过的地方,不知比妾身多出几何,且一直身在域外,更清楚时下情形,正是好的向导。”
这番说辞,让血妖颇为意外,这小子稍稍思索,就又出声寻问:“你也说此魔喜爱远行,怎知她一定就在天蝎域?”
汝嫣翃面煞气大作:“若恰好在也就罢了,否则就杀得她自行回来!”
血妖神色陡然一冷:“我等没这许多时日消耗!”
汝嫣翃亦是冷哼:“这贱婢自有快速回归的手段,一旦动用,便是身在数十亿里之外,也可顷刻赶至!”
“姑且信你一回,但愿莫要生出旁的事端!”
“妾身也是惜身之人,怎会做这等取死之事?”
“是真是假,年后便知!你且进来!”
血妖把手中小幡一晃,汝嫣翃就不由自主地身化血芒,遁入幡面。
“你也去!”
这句话,却是对身旁那天魔无荼说的。
许听潮和血妖晋阶虚境,钧天仙府有百分之三四的禁制显出松动迹象,未曾出发之前,一直是许听潮和敖珊敖凤亲自探索破解,如今三人都没这功夫,敖珊便将自家那通幽指环让给无荼,着她继续做三人未完成的事情……
四六二 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六)
似这般,摩陀老道居于太阳星,日夜潜心参悟钧天仙雷大阵,反倒将太阳星幡扔在一边不管不顾。血妖想起敖珊的叮嘱,便将之取过来,聚拢太阳精气缓缓祭炼,自身则俯视下方生机勃发的大地,体悟之前偶得的大道。
其实除了摩陀老道、血妖和许听潮三人,但凡身处外界的,都早已怔怔盯着下方,正自恍恍惚惚地出神。
布置周天周天星辰大阵,因夸父族和坤德元火同时存在,梭体亦在坤德元火中锻炼不知多少年月,品阶非同小可,种种机缘巧合,生成之前那般玄奇的变化,委实让人始料不及!但如此好事,众人事后思及,莫不心神悸动,恨不能多发生几次,好从旁观摩,悟得个中大道!
然而若说众人谁得的东西最多,还要数许听潮。
驱使元磁极空梭的坤德元火,正是促成这般变化的关键,此火早已被许听潮炼化,占了这般大的便宜,焉能不悟?
许听潮也在盯着下方的大地观看,他眼中的东西,却不是地山川演变,生灵种种,而是地下深处那分成丝丝缕缕的坤德元火。
好似豆蔻红颜的纤纤玉指抚过肌肤筋络,细如发丝的坤德元火轻轻燎过,地底深处的土石立即变得的灵动起来,个中玄妙,不一而足,无法言说。
许听潮目不转睛地注视,不知时光流逝,直到被敖珊和敖凤叫醒。
周天星辰大阵早已掩去了辉光,飞梭亦停在虚空之中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内。敖凤正兴致勃勃地祭出那青丝笼,捕捉飞梭周围款款翩翩飞舞的彩蝶。
许听潮认得飞梭置身的竹林,乃徐娘送给敖珊的古竹令所化。敖凤手中那青丝笼也是一件十分玄妙的宝物,旁的暂且不提,困缚擒拿的神通却是一绝。但只祭出,便化作漫天青丝,飞扬洒下,笼罩数百千丈大的一块地方,交缠编织,顷刻恢复原状,笼中已多出数只百十只不等的大小彩蝶!
这些彩蝶生在域外,也是一类魔头,看来却委实惹人喜爱,也难怪敖珊敖凤会这般兴致勃勃地圈禁捕捉。
敖珊捧着那黄皮歪嘴的小葫芦,一俟敖凤将青丝笼收回,便运起真气催动,小心将笼中的彩蝶摄入葫芦肚中,然后将葫芦嘴凑到眼前,好奇地往内打量。此宝原本在血妖手中,定是她特意讨来,用以盛装捉住的彩蝶。
如此模样,让许听潮哑然失笑。这歪嘴黄葫芦中虽存了一方小天地,用肉眼从葫芦嘴观看,却是清濛濛一片,见不着半点究竟。本来他见着这许多彩蝶,还想把来给御灵环中的青玉剑蝶吞噬了补益本源,如今只好作罢。
“此地该是那天蝎域,不知怎的,还有魔蝶生存。”
细柳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许听潮侧头看着这青鸾,也自心生诧异,是域外生出了变故,还是那汝嫣翃说谎?心念一动,往血妖发出询问,顿知其中缘故……
太阳星,汝嫣翃面色惨白……
“又来了!”
敖珊忽然将手中歪嘴葫芦收起,玉指轻轻点向面前悬浮的古竹令。飞梭周围,颗颗翠竹粗有合抱,方才还摇曳生姿,此刻却陡然化作一头头凶恶翠蟒,四下蜿蜒扑出,撞入围拢过来的蝎群中!
这些域外魔蝎,形貌颜色大小各异。红褐翠白黑,橙黄紫青蓝,或呈单色,或斑驳交杂;有些长了翅膀,有些生出数尾,有些螯肢粗壮,有些身躯细长,更有那浑身遍布钩刺,腿足粗壮有力的;其中最大一头,身长三百余丈,通体黝黑锃亮,双螯有如撞城锤,六腿肢节膨蟹大,一看就知乃力量奇大的异种!
敖珊喜爱彩蝶,对这等吓人的虫豸却没有半分留情!运起真气卖力催动古竹令,不知多少翠碧巨竹化身恶蟒!等闲魔蝎,吃这等翠蟒一撞,便即粉身碎骨,体型稍大的,也经不住绞缠,唯有方才那巨大黑蝎甚是凶悍,对撞向身躯胸腹的翠蟒不管不顾,只把两只巨螯舞动,将缠在身的竹蟒击成青色木灵气溃散掉!这巨蝎背后钩尾更是一颤,忽然皮筋般地伸长,往飞梭扎来!
梭之人都只冷眼旁观,眼睁睁地看着那巨船铁锚一般的蝎尾砸来!这黑蝎看来生猛,其实不过炼气修为,也不曾修炼过什么正经法门,就算乔痴一家随便出来一人,怕也能轻松应付。
嗡——
离飞梭尚有数百丈,蝎尾就被一道盘旋流转的漆黑太极挡住!如此短地接触了一瞬,蝎尾就被磨去老大一截!
这黑乎乎的太极,乃阴阳两仪元磁精气所化,岂是易与?虚境中人见了,也需小心应付,更何况区区一头炼气境的魔蝎?
趁它痛得凄声惨嚎的空档,一头翠竹蟒从蝎尾伤处钻入,须臾之间,偌大一头魔蝎就没了动静,全身口眼粪门等薄弱处,道道青气喷出,好似源源不绝。
“这蝎壳倒结实,堪可炼制几件法器!”
敖凤美目一闪,挥手将那黑蝎摄住,只觉分量不足估计的千分之一,原来内中血肉脏腑已被那翠蟒尽数化去!似这般,倒也不须再耗费手脚拾掇,敖凤心中一喜,催动真气将之摄回太阴星。
“绣儿,接住!”
乔绣面色有些发白,慌不迭地避开!她见了这黑蝎的惨状,心中隐隐作呕,如何肯接?乔雄生怕自家宝贝女儿吃亏,大喝一声,打出一道刺目的清光,将蝎壳摄住,拖向地面!
轰隆一声大响,几人脚下这西贝货太阴星都震了一震。
在敖凤看来不甚沉重的物事,其实也颇有分量,这黑蝎体型过于大了些。饶是乔痴天生神力,修炼之后力气日益增长,也险些拿捏不住!
敖凤见乔绣的狼狈样,不禁咯咯笑了起来,被许听潮一瞪,赶紧垂首收声。
来袭的魔蝎看似众多,其实不堪一击,从头到尾,就只敖珊一人出手,便将之尽数斩杀。
没了古竹令圈禁,附近的彩蝶也并不飞走,只围绕飞梭蹁跹舞动。
“请道垂怜,救下妾身族人!”
汝嫣翃见敖珊击溃了魔蝎,才向血妖盈盈施礼,清冷的双目中,隐有哀求。彩蝶不逃走,八成是她做了手脚。
此时距离次长谈,已有年余,这段时日相处,血妖多少知晓这魔女的脾性,闻言呵呵一笑:“血某让那小子在飞梭之外设一处开口,你这些族人,暂且到葫中栖身!”
“道仁厚,妾身铭感五内!”
汝嫣翃闻言,面露欢喜。
飞梭之外,彩蝶最密集处,已然现出一团五色氤氲的清光,却是许听潮将歪嘴小葫芦拿来,催动了收摄神通。
汝嫣翃张嘴,似乎发出了什么声音,众人半点不曾听闻,漫天彩蝶却如奉纶音,纷纷聚拢过来,飞入那清光之中。
“真美!”
几个女修看得目中异彩连连。
须臾,飞梭周围已不见半只彩蝶,许听潮这才散了法术。不等拿稳,手中小葫芦已被敖珊夺了去!敖凤,乔绣,甚至细柳和绣娘,都围拢来,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
“汝嫣道,为何你的族人会出现在这天蝎域?”
汝嫣翃面色青白变幻,时而惊惧哀痛,时而怒火冲天,半晌才苦涩一笑:“若妾身所料不错,彩蝶域怕已不在了……”
这魔女就出身那彩蝶域,既然她都如此说,此事十有**是真的。域外天魔,倒也并非无情。且有彩蝶出现在天蝎域,这事儿即便不是天蝎一族做的,怕也脱不得干系。
血妖这般思量,开口问道:“道打算如何?”
“妾身别无所求,只盼道能将遇的族人收留。”
闻听此言,血妖又意外了一回,饶有兴致地问:“你就不想复仇?”
汝嫣翃神色已恢复了之前的淡漠:“在这域外,各族生灭起伏,再平常不过。我彩蝶一族能有今日,手中沾染了不知多少鲜血,如今只是四分五裂,并未举族尽灭,已是侥天之幸,如何还敢奢求其它?妾身如此模样,便是想要寻仇,也有心无力,此事……留待后人!”
“你倒想得通透。”血妖心有所感,但只如此说了一句,便没了下文。
汝嫣翃也不觉失望,身化血芒,自行遁入血妖手中小幡内。
血妖抛了抛手中血灵幡,嘿嘿一笑。
飞梭又缓缓动了起来,不疾不徐地往前遁行,行不出百万里,又有一群魔蝎铺天盖地袭来!
鸾凤合鸣声中,一通体赤红的火凤,一浑身青碧的鸾鸟自梭中振翅飞出,也不使用法术,径直合身撞入蝎群之中,数个来回,便将数十万魔蝎绞杀殆尽!
如此这般,一行人乘飞梭在天蝎域中纵横肆虐。不须主动招惹,便有无穷无尽的魔蝎前赴后继扑来,一旦接战,便是不死不休!初时还好,遇的蝎群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修为低劣,毫无章法,不堪一击,及至后来,逐渐出现元神境化形的蝎妖统属,敖珊敖凤便有些应付不过来,细柳和许听潮血妖不得不出手帮衬一二。
为何不是夸父族人?休看此族个个长得人高马大,性情却颇为温和,不喜争斗。摩陀老道潜心钻研阵法,指望不,乔痴一家倒是出手了,奈何修为不深,便能斩杀一二,也不过杯水车薪……
四六三 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七)
其间遇十来群彩蝶,尽数被收进歪嘴小葫芦中。一行人甚至亲眼见过好几次蝎群吞吃彩蝶的场景,虽同为域外天魔,但彩蝶长得讨喜,而魔蝎丑怪凶恶,几个女修同情心泛滥,敖珊敖凤下手更狠了三分。
“哪里来的狂徒,胆敢屠戮我家子孙?!”
敖珊方才祭出冰蝗剑,将一半人半蝎的魔头斩杀,虚空就传来震雷般的吼声!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虚空中走出枯瘦如竹竿的老者,身后密密层层的不知多少魔蝎跟随,甚是怕人!这老蝎子声音洪亮,长得却十分干瘦怪异,白须白发,白肤白眼,身着一袭松松垮垮的白袍。此刻正负了双手,几缕稀疏的白须连同下巴高高翘起,一双无瞳白眼斜视向下,黏在百丈飞梭之,再也挪动不开。
这老儿,显是看了元磁极空梭。
一头虚境域外天魔就在眼前,敖珊敖凤不敢贸然出手,两双美目落在许听潮身。
许听潮尚未有动作,血妖已将手中小幡一晃,汝嫣翃便从幡中遁出,现了身形。
“你可认得此人?”
顺着血妖手指一看,汝嫣翃顿时面露古怪。
“这老怪乃是天蝎一族的始祖,名唤宓不瘟……”
血妖闻言,面色不禁微沉。
“道莫要被这般噱头唬住。”汝嫣翃眼中笑意一闪而逝,“宓不瘟身份不假,本身资质却十分低劣,活了数十万年,也才堪堪修至虚境。天蝎一族前后出了数百虚境,个个都胜他一筹,便是厉害些的元神,都能将他胜过。域外强者为尊,是以这些后人均未将他放在眼里,反倒诸般驱使欺凌……如此这般,宓不瘟便养成了一副欺软怕硬,阿谀奉承,胆小贪婪的性子。他身家却寒酸得很,留不住半件宝物……”
“谁也别和我抢!”
许听潮方才将汝嫣翃的话转述,敖凤便雀跃而起,一手握住太阴星幡,一手持了钧天鸾凤扇,檀口微张,喷出一枚粉色圆环来!这圆环正是大道宗沈今宵的本命宝物,唤作绮梦环,极善迷惑心智!
敖珊性子柔弱,细柳不屑出手,都是静立不动。许听潮伸手遥遥一指,指尖飞出一道星光璀璨的火焰,破空激射,落进宓不瘟身后的蝎群中!霎那间,星火肆虐,不知多少天蝎被焚成灰烬!身处周天星辰大阵之中,使用这等灵火应敌,要比惯用的太阳真火来得合适。
宓不瘟本在暗中观察了许久,这飞梭之的人物,似乎只有两个元神,虽说手中宝物着实不错,但凭了自家修为,再驱使无数后辈子孙从旁协助,八成能将之拿下!哪知甫一出手,就引来这般厉害的星辰真火,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这老怪再是不堪,毕竟身为虚境,眼力还是有的。能驱使这等灵焰之人,定也是虚境!当下怪叫一声,返身就跑!
“哪里走!”
敖凤娇声呼喝,口中飞出那粉色圆环幻出无数虚影,前后左右来套!
宓不瘟惊慌失措,挥手撕开虚空,就要迈步遁入!忽然,虚空裂缝合拢,这老怪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个踉跄!却是许听潮和细柳同时出手,将虚空封禁!
这般耽搁,漫天环影已然赶至,接连将这老怪套了不知多少圈!
环影加身,宓不瘟惊惧的神色陡然一滞,仰头便倒!
敖凤一呆,忽然顿足:“这老蝎子怎的如此不经打?!”
虽然早知这天蝎始祖不堪,但如此轻易就被擒下,许听潮等人也都无不愕然。便是那汝嫣翃,也半晌无言。凭心而论,这老怪若有胆气正面相斗,敖凤想要拾掇了他,定要耗费一番手脚,哪知竟然胆小至斯。
敖凤兴致大坏,悻悻将钧天鸾凤扇、太阴星幡和绮梦环收起,祭出青丝笼,道道青碧丝线往昏迷不醒的宓不瘟缠去。
眼看就要得手,虚空中陡然射出一道赤芒,将靠近宓不瘟的青丝尽数斩断,继而一个回旋,缠住这老蝎,往后拉扯!
“宓奼!”
汝嫣翃出声提醒之前,许听潮等就已出手!细柳打出青紫、透明两道火焰,血妖祭出一道滔天血水,三方夹攻!许听潮屈指弹出的透明符文剑气最快,瞬息穿破虚空,将那赤芒斩做数段!
一声闷哼,虚空中跌出个妩媚的赤衣女子,腰间九条暗红丝绦已断去其一!看其形貌衣着,不是宓奼是谁?!
此女修炼的乃是火行真气,又兼妖媚动人,便是受伤的闷哼,也让乔痴乔雄和一众夸父族汉子通体燥热,气喘咻咻!
许听潮身金光流转,张嘴发出一声叱喝,众人才猛然惊醒!以佛门法术解除众人窘困,许听潮手却没有半点窒碍,那透明的符文剑气已然向宓奼当头斩去!
这魔女知晓仙府存在,如今再次相遇,自是不会给她逃脱的机会!
宓奼在这符剑之下吃了大亏,哪里还敢硬接?把曼妙的身躯一扭,就往虚空中遁去!
血妖一声大笑,宓奼周围虚空好似筛子一般,不知多少股麻线粗细的血水喷涌而出!
这魔女自虚空逃遁的打算未能得逞,还陷入了血水之中!
“呀——”
尖利的喝声刺得人耳膜生疼,宓奼娇躯陡然腾起数丈高的赤焰,竟将血水炙烤得沸腾翻滚,急切间不能近身!
符文剑气又至,宓奼躲避不及,只好将腰间剩余八条丝绦祭起来缠!
八道合力,竟当真将剑气裹住!
这魔女正稍稍松了口气,冷不防一点金光从面前虚空破出,顷刻没入额头之中!
宓奼抱头惨呼,身火焰又盛了三分!额头一朵金色莲花忽明忽暗,变幻不定!
血妖哈哈一笑,不再动用旁的手段,只将血水催动,四下围定。许听潮也把那符文剑气化作一朵透明火焰收回。此刻,细柳打出的两道火焰才堪堪赶至,见状亦是收回不提。
半晌之后,宓奼惨呼才算收歇,她额头的金莲也隐没不见。周围血水从虚空渗走,瞬息间就涓滴不存。
眼中有万般不甘,宓奼还是勉强架起赤红遁光,靠近飞梭百丈站定,裣衽施礼:“奴婢宓奼,见过……主!”
“进来,有话问你!”
许听潮的声音响起,护卫飞梭的两仪元磁精气应声破开了一个丈许大的缺口。
宓奼依言进入,正好在落在太阴,见得许听潮和敖珊敖凤,立时面色大变:“原来是你们!”
四六、四 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八)
“原来是你们!”
宓奼花容失色,许听潮却一脸漠然:“道别来无恙!”
这魔女心头抽搐,原来是无恙的,被你这小贼种下佛咒,可就大恙特恙了。念头转了几转,瞬间七八个主意生成,都与当年见过那钧天仙府有关,宓奼已把面惊容换做笑脸,霎时间,媚态尽显:“主将奴家擒来,不知有何吩咐?”
声音软糯,酥麻入骨。敖珊敖凤恨她淫蟹邪,俱都怒目而视;细柳也是一脸不屑;许听潮面色不改,身一层淡淡的金色佛光流淌而出,将乔痴一家护住,眼中神色却逐渐冰冷!
妙品莲华咒入体,这魔女如何想法,怎逃得过他的感应?这般情形之下。竟还敢图谋仙府,当真不知死活!
见得许听潮眼中的杀意,宓奼心头急跳,慌不迭地拜倒,伏在地瑟瑟发抖,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将秀发濡蟹湿,丝丝缕缕地贴在脸,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有些非分之想,最好莫要生出!”
许听潮语气淡漠依旧,宓奼听在耳中,却如坠冰窟,慌不迭地连连应是!
“我等欲横渡域外虚空,除了你,识得路途的魔头不在少数,好自为之!”
“奴婢省得,再也不敢了!主但有吩咐,必当竭尽全力完成!”
宓奼听闻此言,心头紧绷的那根弦陡然松弛,只要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便暂时安全了。片刻之后,又赶紧绷直,全神贯注地等待许听潮询问……
“不想见见她?”
太阳星,血妖如此对汝嫣翃说。
“见了能如何,不见又如何?”血妖满脸笑意,汝嫣翃却兴致缺缺,刚要化光遁走,又忽然停下,双目直视血妖,“你既有这般厉害的咒法,何不早用在妾身身?”
“你和她不同。”
汝嫣翃侧头一瞥,似乎看见正伏在许听潮面前摇尾乞怜的宓奼。尽管如此,心中亦生不出半点优越之感,甚至隐隐在想,或许像宓奼那般服软,也就不用再受这幽禁的苦楚。如此念头只在脑中一闪,就被逐走,汝嫣翃身化血芒,遁入血灵幡中……
“……如此这般,空瓿奇夙沙奿两位前辈整合了方圆数万亿里之内的各族。可惜各族当年掺和人族和妖族的争斗,受损都极重,人手不足,两位前辈又时常闭关修行,并不能将诸事尽数掌握。休说奴婢出身的天蝎族僻处边缘,便是核心腹地,各族也多有阳奉阴违,并不当真尽力。主若不绕行,也有四五成的把握安然通过。”
“四五成……算不得多安稳。”许听潮与敖珊敖凤和细柳三女商议,“如此绕行一圈,也不冤枉。”
“你且说说此处往北而行,都会遇到哪些凶险?”
听闻细柳问话,宓奼恭敬中更带了三分惧意。她是九尾烈阳蝎成道,乃虫豸之属,对妖禽的恐惧与生俱来,早已融入骨子里,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一头青鸾神禽!当下慌不迭地答道:“初时大约亿里,都在天蝎族境内,主已擒得老祖,可召唤妾身族人遮护,通行无虞。”
“之后便是长庚族占据的太仓域。此族族众十分稀少,虽说个个修为不凡,但等闲不会遇,百亿里之内,不会有多少凶险。”
“再往前……”宓奼看了看敖珊,又赶紧垂下头,“……可从七龙域和冥王域中间的狭缝穿过,之后就是天地元气逆乱之地。奴婢不曾深入,但听旁人传言,其中多有古凶兽,合道不能敌,天仙亦戒惧,乃是,乃是一处绝域!”
“既为绝域,何故还要说与我听?”
许听潮淡然一句,宓奼亡魂皆冒,慌忙俯身叩拜道:“奴婢绝无相害之意,还请主明察!主修为精深,神通广大,又有这等飞梭在手,大可择七龙、冥王任意一域横渡,便能寻得归途!”
如此说话,也不过是想要吓吓她,许听潮便顺着这魔女的话问:“依你之见,该走哪边?”
“窃以为当徇冥王域向东!”宓奼声音稍显急促,“七龙域乃是空瓿奇夙沙奿两位前辈治下第一大域,有合道境真龙十一人坐镇,虽说域中天龙、虬龙、鼍龙、神龙、螭龙、虺龙、应龙七类真龙争斗不休,但若有旁人侵入,定会搁置争端,一致对外!还有一桩坏处,若潜入此域,只好一路向西,离那两位前辈越发近了。”
许听潮和敖珊敖凤对视一眼,此言倒是深合龙族脾性。
“相比之下,冥王域就衰弱了许多,虽说也有一头合道境的金翅飞天夜叉,却不怎样理事。域中百鬼自相蚕食,异常混乱,正好潜行通过,就算万一泄露了踪迹,也有一战之力。”
“这天蝎域中,可还有虚境?”
等这魔女说完,许听潮才不咸不淡地询问。
宓奼神色微微一黯,惨然道:“尚有三人,都远游未归。”
许听潮顿时有了计较,一个念头传给血妖,飞梭顿时化作一道百丈长的璀璨星光,破开虚空挪移而走!
既然无有虚境,如何还需客套?域外广大,便是这般肆无忌惮地挪移飞奔,也不虞被有心人记下,招来厉害魔头阻截。
那天蝎一族的始祖宓不瘟,此刻正躺在敖凤的青丝笼中,已现了原形,却是一美玉般的白蝎。他身套了好几十粉色圆环,此刻正举了双螯,耷拉着钩尾睡得口角流涎,也不知做了多少旖旎绮梦……
亿里路程,数日即过,许听潮一行已到了那太仓域中。
此域果真如同宓奼所说那般,地广人稀,之前在天蝎域中,还能时不时见到成群结队的魔蝎,这阵子却十天半月不见半个生灵的影子,倒是虚空中飘荡的五金灵气浓重了数倍。细柳眼疾手快,采到好几块种类不一的天外奇金矿石,把敖珊敖凤看得十分眼热。她们只元神修为,飞梭遁速奇快,便是见着中意的灵矿,也没有细柳这般手段眼力收取。许听潮只顾着参悟坤德元火在飞梭中的变化,这青鸾遂将手来的灵金矿一人分了一块。
“快看,白马!”
敖珊忽然惊呼一声,众皆举目远望,便是许听潮也站起身来。定睛看去,只见一头浑身毛色白金的马驹状域外天魔一闪而逝!
这便是长庚了。
宓奼早已说得明白,长庚形似马,色白,吟声如龙虎,喜吞噬五金。
当年内莽苍一战,便有一头几乎一模一样的合道境长庚来与老龙敖瑞相斗,许听潮还得了从它身取来的金行灵火,因不知其名,暗地里被他唤作“白马金焰”,如今却可改名为“长庚金焰”了。
“许大哥,何不将它捉了来充当代步的坐骑?”
敖珊一双水汪汪的美目看着许听潮,面神色十分期盼。
“赶路要紧,莫要多事。”
许听潮如此说了一声,就盘膝坐地,继续闭目参悟那坤德元火去了。
敖珊有些闷闷不乐,却也没有多说,只面带失望地坐下。敖凤目光游离,不知在想些什么。许听潮好似知晓她的打算一般,眼睛未睁,却张嘴道:“凤儿你乘早息了心思。长庚一族委实不好招惹,我等不知安全道路,似这般摸索前行,还不知需要多长时日,出手擒捉人家后辈,定要惹来争斗,若处处这般惹是生非,错过了期限,该如何是好?”
敖凤这才凛然,息了出手擒捉一匹“马驹”的念头。
几人不欲多事,奈何麻烦自行找了门来。
数日后,一大一小两头长庚浑身金焰熊熊,拦住了飞梭去路。大者为合道,小的也有虚境!
许听潮不欲纠缠,心念一动,飞梭所化星光一个转折,便从旁掠过,顷刻没入虚空之中!
“兀那贼子,交出梭中灵火!”
那成年长庚仰头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四蹄踢踏,虚空中陡然生出数十百道数丈粗金色锁链,缠到飞梭之!五行之中,金行可作为元磁精气的载体,因此尽管飞梭周围两仪元磁所成的太极急速旋转搅动,急切间也不能将这粗壮的锁链绞断!锁链却传来万钧巨力,生生将飞梭从虚空中拉出!
两头长庚早已紧随追至,围绕飞梭放蹄奔跑,身金色灵焰四下散播,往飞梭飘来!
危机临身,不待吩咐,夸父族人便各自催动立足的星辰!浩瀚星力汹涌而出,九成冲刷缠在梭体的金铁锁链,一成四散,将飘来的金焰阻住!
许听潮面有些不好看,冷哼一声,挥手祭出透明、青紫、炽白、皎洁、星碎、赤金、明黄、五彩八道火焰符文剑气,布成太一八门剑阵,往那大长庚绞去!这八道用来凝聚剑气的火焰,正是他手中威能最大的八种,依次是太空灵火、紫青兜率火、太阳真火、太阴真火、星辰真火、长庚金焰、坤德元火和九霄纯阳仙火!
那长庚识得厉害,一时间大惊失色,扭头将虚空撞开一道数十丈宽的裂缝,就要遁走!哪知裂缝中一道血色大网兜头盖下,这白马猝不及防,被捆了个正着!
它身的金焰委实厉害,血妖血行真气奇诡难测,所化的血网亦支持不了一时三刻,便被灼烧一空!
许听潮剑阵又至,虚空被切成细碎塌陷,这长庚再不能躲避,龙吟一声,身火焰陡然凝固,化作一层金灿灿的铠甲!剑阵绞杀,只把它身金甲切割得嘎吱作响,星火四溅,却未能立时破开!
这般耽搁,夸父族人已将周天星辰大阵尽数催动,眨眼之间,方圆数千里化作一方小型的浩渺星空!
那长庚置身剑阵,本已支持不了多久,此刻更是惊骇欲绝,正要拼命,许听潮却忽然抽走剑阵!
不等它稍作喘息,一道赤色星力便斜刺里来刷,瞬息将之淹没!耗费偌大力气勉强挣脱,又被一道湛蓝的星光卷入……
许听潮撤了剑阵,却并未收回,而是破开虚空,将正与敖珊敖凤和细柳相斗那小一号的长庚圈住,也不下杀手,只慢慢消磨它身金焰!
这小马驹知晓许听潮的打算,在剑阵中左冲右突,却半晌不得脱身,反倒撞得头破血流,浑身伤痕累累!
五行之中,火能克金,长庚五行属金,许听潮用火焰祭炼而来的剑气,如何是它能抵挡?
又三五合之后,这小长庚便奄奄一息地跌倒,被剑气近身,化作八道符文没入体内!
浑身真气被封住,它已没了搏命的本钱!许听潮屈指弹出一朵金莲,没入它额头之中,只片刻,金莲便即淡去。这长庚满目桀骜暴虐亦是收敛,化作恭顺和哀凄。
敖凤才不管它如何想法,把青丝笼祭起,眨眼将之擒到太阴星!原本笼中那白蝎,早被扔在一旁,酣睡不醒。
这边,许听潮拿下了小白驹,周天星斗大阵亦是建了奇功!漫天星辰收敛,聚在飞梭周围,那成年长庚却静静飘在虚空之中,通体各色星力流转不息,仔细观看,其身却早没了声息!
周天星辰大阵之威一至于斯!
堂堂合道境的域外天魔,这片刻就陨落身亡!即便这长庚生于域外,不似人族妖族那般,祭炼有威能强横的宝物防身,之前又被许听潮和血妖联手所伤,如此结局,依旧让人震惊!
一众夸父族汉子面面相觑!当年内莽苍一战,他们中很多人亲自见过一头差不多模样的白马与老龙相斗而不分下。敖瑞老龙何等本事,数十万年相处,他们再是清楚不过,如今同样厉害的一头长庚被自己等合力击杀,由不得他们不惊诧欣喜!
片刻之后,五百三十七周天小星辰,猛地爆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大阵之中,地水火风凭空生出,涌动激荡不休!
摩陀老道兀自沉浸在阵法中,似乎早已料到这般结局。
许听潮和血妖稍好,敖珊敖凤和细柳、宓奼,以及乔痴一家等人,都是看着飘在虚空中那长庚遗蜕,满脸不可置信!青丝笼中,那变作巴掌大的小白驹,嗒嗒地掉了好几滴眼泪。
“此地不宜久留,走。”
许听潮将目光从青丝笼收回,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将那长庚遗蜕抓回,让敖珊用歪嘴小葫芦收起,便启动了飞梭,没入虚空遁走。
片刻之后,元气依旧暴乱的战场,五头浑身金焰熊熊的合道境长庚齐齐从虚空奔出,见到这般情形,个个惊怒!待得辨明飞梭遁走的方向,其中那金焰颜色最浓郁的嘶吼一声,率先破开虚空来追,另外四头亦是怒吼连连,接踵跟……
元磁极空梭何等神妙的宝物,纵使五头长庚暴怒欲狂,使劲使尽浑身解数,也只堪堪追了十多亿里,便失了飞梭踪迹。五个魔头纵金焰肆虐,把周围虚空搅得一团糟,才算稍稍发泄了胸中怒火,在虚空乱流中商议起来。许是五个老魔意见不合,说了半晌,也只闹个脸红脖子粗,不欢而散!
此刻,许听潮已然架了飞梭来到长庚、七龙、冥王三域的交汇处。试出了周天星辰大阵的威能,这小子复又信心大增,也不按宓奼的建议,循着七龙冥王两域的交界处往前,而是径直折向东北方,深入冥王域。
宓奼的意思,是如此前行到尽头那元气绝域处,好从冥王域的边缘潜踪而行,此刻却没有半点意见,反倒极力支持许听潮的做法。
这魔女如此卖力,只为博得一线生机,却不知在许听潮心里,早将她化为无仁无义的软骨头一类,可强行驱使而不能信任。似周辰师兄妹五人那般,待得天长日久,心中归属感深厚,还能重获自由,宓奼却是已被定下了永世为奴前程……
尽管决定高调行事,径直从冥王域中心穿过,许听潮亦不曾当真耀武扬威地招摇过市,而是通过血妖向摩陀老道讨了一座隐匿阵法,把飞梭星光隐藏得若有若无,更将那玄冥阴风杖祭出,在环绕飞梭的周天星辰大阵之外布下一层淡黑的阴风。
行不出百万里,就遇到一头浑身阴气森森的元神境魔头领了百来个炼气境的鬼物缓缓遁行。
飞梭恰好从虚空中遁出,再次挪移,须得片刻时间准备,而以飞梭的速度,这短短瞬间就要遁出数千里之遥!许听潮不欲改换方向,便任由飞梭从这队鬼物魔头旁边掠过。淡黑色的阴风吹拂,百多鬼物,连同那元神境的头领,都悄无声息地形体崩散,化作一团翻滚交缠的阴煞!
这般变故,让许听潮一呆。
在冥海之底的阴司,这小子颇耗费了一番力气,收敛散魂阴风将玄冥阴风杖重新炼过。恰逢与一元神鬼修争斗,祭出此宝攻敌,本来多有寄望,哪知人家半点不惧,反过来将他嘲笑了一番。从那之后,他就下意识地觉得此宝对鬼修,不怎么好使,加之之后闭关苦修,甚少争斗,此宝就被束之高阁。
不想如今使来,竟是见了奇效!
方才的元神魔头,修为与阴司那元神鬼修相差仿佛,且体内宝光隐隐,并非等闲之辈,在阴风中却没有半点抵御之力!
这玄冥阴风杖,根本不是预料的那般没用!就是歹毒了些,被它发出的阴风吹中,倘若身死,只魂飞魄散一个下场!
宇内有五仙,妖魔人神鬼。即便域外鬼物,也是天地生养的生灵,许听潮不欲滥造杀孽,便将阴风收敛,紧紧贴在周天星辰大阵表面。
似这般从虚空中遁出就刚好碰到生灵的情形,本不多见,如此处置,该是十分稳妥了……
四六五 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九)
冥王域乃玄阴蟹精气所聚,疆域甚是广大,从西南到东北,足有四百多亿里,内中鬼物盘踞,相互攻伐,板荡不休。似这般,反倒便宜了许听潮一行浑水摸鱼,只用了将近三月时日,就走完全部路程,且其间仅仅发生了十来次争斗,都只由敖珊敖凤出手,便轻易打发了。
甫一离开,众人都觉眼前豁然开朗,视线所及,再无那般飘动翻滚的阴煞云气,而是日月争辉,星光璀璨,端的美不胜收!
飞梭左近,一团其大不知多少亿万方的炫彩云霞浮在虚空,便是宓奼口中那元气绝域了。这东西虽然壮阔雄浑,却是拦路之虎,若非有它堵在前方,一行人也不用这般绕道而行,但此刻看来,众人还是赞叹不休。
如此异景,多少修士终其一生都不能见得?
休憩了小半日,许听潮便重新催动元磁极空梭,沿这云霞的边缘,往北方而行。足足四月有余,才算堪堪要走到尽头。
这等险地周围,天地元气亦是暴乱不堪,修士长时间置身其中,难免会真气动荡,甚至走火入魔。因此一路向前,几乎不曾遇到什么域外生灵,聊聊数头,也都是元神、虚境之流修为高深的,且远远见得飞梭所化的星光,便慌忙遁走,片刻不敢停留。
飞梭之,皆是修行之人,打坐炼气,操演法术,也不觉得时光难熬,唯独敖凤好动,微微有些烦躁。
这一日,敖凤早早就停了修炼,瞪大双眼,要看飞梭超越左侧这云霞的一刻。
不仅是她,几乎所有人都从入定中醒来。这四个多月,虽说身处飞梭之内,修行之际并不直接吸纳外界暴乱的天地元气,但冥冥中还是受了这绝域中混乱气息的干扰,十分不舒服。此刻就要远离这等凶地,众人自是喜悦。
飞梭一闪即逝,穿越绝域不过霎那,众人却都觉得与云霞那似有似无的联系蓦然中断!似这般,并不让人沮丧,身躯内反倒生出神清气爽的畅快之感!
敖凤本还矜持,听到夸父族老小的欢呼,便也张嘴呐喊,哪知方才喊出一半,就被轰隆隆一声震天价的巨响打断!
众人扭头向侧后,只见那云霞北端,一道数十万里长的参天火柱熊熊喷涌,把虚空烧得扭曲蜷缩!飞梭也受了牵连,从虚空中打着旋儿滚落出来!
梭众人大骇,慌忙催动脚下星辰!周天星辰大阵瞬息提起十成威能,方圆数千里内,尽成璀璨星空!
如此,大阵之中来回拉扯扭曲的虚空才算逐渐稳定!
九道色泽各异的光芒忽然从那火柱中遁出,四散激射!
嗷——
一声暴虐的龙吟,把周天星辰大阵震得晃动不休!那九道遁光,立时就灭去四道!遁光溃灭的瞬间,隐约有四个人影现出身来,却眨眼被这龙吟震得粉身碎骨!
远离飞梭的一方,那赤色遁光消散的瞬间,一枚硕大的暗红圆丹蓦然从虚空中跌出,通体烈焰熊熊,好似一轮如血落日!
剩下五道遁光虽然都黯淡了大半,却不管不顾地掉头,往那赤丹遁去!
“龙珠?!”
敖珊敖凤异口同声地惊呼,而后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许听潮亦是认出这东西的来历,顾不得思索为何一枚龙珠竟会有数百丈之巨,径直催动飞梭,也往那赤丹赶去!浩浩渺渺数千里方圆的一片星辉破空激射,声势极为骇人!
那九道从火柱中逃出的遁光,只合道老怪能架,更何况还有那隐身炫彩云霞中的大凶之物!阵中各人知晓大战将至,不须谁催促,都使足了全身力气,把脚下星辰催动到极致!
那五道遁光,见得这般大一片星辰赶来抢夺,怎不急眼?暗淡的遁光霎那间光芒大盛,隐隐还带着一丝血色,遁速提升三成不止!
嗷——
又是一声震天价的龙吟,把许听潮吓得胆颤!虚空中五道遁光,却只是稍稍黯淡了些,就继续向前。原来这回的龙吟虽然洪亮依旧,却好似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威能并不如何。那凶兽似乎已经回转了云霞中央。
事情却并非就此平息了,那硕大的暗红龙珠,忽然一颤,好似流星坠地般地往云霞投去!
五道遁光先至,纷纷出手拦截,一河泼天黑水,一道霹雳剑光,一只青碧巨手,一叠扭曲褶皱的涟漪,一条匹练般的五色彩光接连击下,却被那赤丹轻易冲破!
许听潮早改了方向,飞梭遁至赤丹回落的必经之路,周天星辰大阵被催出十二分的威能,好似深陷入虚空一般,正正将它兜住!
甫一接触,这赤丹便被无穷星力包裹!大阵运转,浩瀚星光四面八方倾泻而至,汩汩注入阵中,才缓缓止住了后退的趋势!
嗷昂——
敖昂——
声声龙吟愤怒欲狂,那凶兽竟从炫彩云霞深处逐渐往这边接近!
五道遁光中的合道老怪,本还打算前抢夺,听得这般嘶吼,遁光又是急促闪烁,纷纷掉头飞奔!行不出多远,就破开虚空,一头扎入!
梭众人也是急了眼,夸父族不要命地催动脚下星辰,许听潮接连将体内歪嘴小葫芦和混元同心羊脂玉壶祭出,一喷清光,一吐灰芒,将星力洪流包裹中那硕大赤丹摄住!同时死命催动飞梭,却被那赤丹的大力挡住,只能乌龟一般往前挪动!
血妖早将都天血灵幡祭起,数千丈长的七彩细鳞巨蛇蜿蜒而至,将赤丹紧紧缠住,任是被其赤焰烧得皮焦肉烂,也不肯放松半点!
摩陀老道暴跳如雷,大骂许听潮贪心惹祸,却也顾不得参悟阵法,手中总阵旗接连挥动,不知多少阵法层层叠叠地涌出,在赤丹周围裹了一层又一层!
细柳,敖珊敖凤,乔痴一家,以及那九尾烈阳蝎宓奼,没有合适的收摄法术,只好同夸父族人一般,拼尽全力催动太阴星!
许听潮那黄皮歪嘴小葫芦,善能收摄旁人宝物,但凡被它喷出的五色清光罩住,立时就能将其中的原主人气息炼化干净!混元同心羊脂玉壶更是不凡,能将异种气息同化,甚而返归本源,成了混沌灵气!赤丹周围的火焰虽然暴烈异常,却依旧被两件宝物迅速炼化!赤丹施加在周天星辰大阵的压力也随之减小,奈何后方云霞中,那不知名的凶物正自接近,赤丹传来的力道也在快速增加!
如此这般,还是混元同心羊脂玉壶和歪嘴小葫芦炼化的速度更胜一筹,飞梭正在缓缓加速!
方才那五个老怪,也并未远去,各自朝一方挪移出百余万里,便停住了身形,四下围定,都把神念往这边探来,留意事情进展!
许听潮倒是不如何在意五个身已半残的域外魔头,后方那不知名的凶物,才让他心惊肉跳,如芒在背!
纵使心头如何焦急,也并无什么好的办法,除非立时放手,挪移而走,否则只能这般一点点地消磨赤丹的气息!
血妖眼见势头不对,只凭周天星辰大阵,怕是挡不住后方那凶兽火焰一喷,便将体内仙府打入飞梭梭体幻化的大地之内,略一催动,周天星辰大阵周围立时就多了一层数百丈厚的四色屏障!其中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神兽各两头,顾盼鹰扬,凛然生姿!屏障之外,白黑青红黄五色雷霆绵延数百里,正是钧天仙雷大阵!
若换了许听潮,此刻断然不能催动仙府使出这般手段!血妖之所以能做到,是因为孕育他那神魔躯壳的混沌元胎早已融入仙府阴阳五行池,使他对仙府的联系更加紧密,催使起来总要容易几分!
这般布置妥当,血妖才算稍稍放心!摩陀老道见得两座仙阵这般厉害,喜得心花怒放!夸父族等人,亦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大阵之外忽然出现的四色光幕和无尽雷霆,之前种种担忧,不知不觉消去大半!
片刻之后,一道跟之前差不多大小的火焰巨柱从那炫彩云霞中喷涌而出,直往飞梭舔舐而来!
霎那间,虚空熔融震动!
钧天仙雷大阵中,五色雷霆涤荡,却拿这等暴烈的火焰没什么办法,顷刻就被其穿透而过,怒海狂涛般地撞到四色屏障之!
八头四灵神兽齐声嘶鸣,努力想要稳住震颤不已的光幕,奈何火柱太过凶猛,十几次呼吸的功夫,光幕便砰然破碎!
血妖身体接连传来肌肉经络崩裂的脆响,面色瞬间就变得得惨白如纸,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在地!盘绕赤丹的巨蛇哀鸣一声,化光遁回血灵幡中!即便如此,他却哈哈大笑!
原来就在方才,飞梭被那火柱一冲,遁速陡然加快数百倍,几乎与许听潮全力催动了飞遁差不多!而赤丹传来的力道,瞬息就衰弱了九成,再不成威胁!
后方火柱被众人催动周天星辰大阵死死挡住,许听潮亦是用出了十二分力气,片刻之后,终将赤丹的异种气息炼化干净!数百丈大的丹丸彻底安分下来,许听潮赶紧打出法诀,将之摄入歪嘴小葫芦中,又马不停蹄地催动飞梭,自虚空挪移而走!
再次出现时,已在百万里之外!身后,那凶兽暴怒欲狂的嘶吼依旧连绵不绝地传来,却再无威胁了!
身压力陡然一松,夸父族族人九成都一口精血喷出,委顿在星辰!
早就等在附近的五个合道老怪立时围拢过来,联手把虚空封禁!
许听潮冷眼看去,瞬间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赫然是五头真龙!
前方一个相貌平庸的老者,着黄衣,浑身有五色彩光环绕,威仪自生!
左侧却是个白白胖胖的秃头老者,身穿一袭白袍,八字眉,眉毛甚长,足有尺半,唇一缕八字须亦是不短,颌下还有一缕长髯拖在胸前,且须眉皆呈银色,十分特别。他背更背了个半人高的胖大白葫芦,教人印象深刻,见之不忘!
右方一环抱枯琴的灰衣老者,神色淡漠,看不出喜怒。
后面两侧一青一黑两道人影。青衣者居左,是个中年人,面像颇为和善,右手却深碧犹如翠玉,有些奇怪。右方穿黑衣者,则是个清秀阴柔的年轻人,手持一杆玄黑旗幡,正自冷眼而视。
敖珊出身龙族,所知更多,正面色苍白地给太阴星几人解说:“前方那老者是一头祥瑞五德黄螭,乃古异种真龙,只怕不好应付!左侧这胖老头,该是出身虺龙;右方那人是天龙;后面左侧的青衣人当是我神龙一族;右侧那小贼,定是一头黑水虬!”
“夫人慧眼如炬,这五人正是七龙域十一合道中的五人!”
敖珊话才说完,宓奼立时满面笑容地奉承。这般做法,让敖珊敖凤细柳几女很是不喜。
满梭的伤患,委实不宜再贸然行事,许听潮皱眉问:“你可知这五头老龙的名号,有何本事?”
“禀主,奴婢知晓!”宓奼惹得几女厌烦,正自忐忑,许听潮问话,立时让她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前面此老唤作黄椹,一手大五行灭绝神光厉害至极,乃是七龙域龙族第一人!”
“左面这白胖老者,年岁最大,真正名字怕是已无人知晓,旁人都唤他怀素子,背那白葫芦,正是他成名宝物霹雳葫中剑!”
“右边那冷面人,是个索命无常,叫作梵仲坤,一具无音枯琴,不知斩杀过多少生灵!”
“那黑衣人名唤巴仕奇,炼得一杆黑水幡,精擅水行法术。”
“至于这位青衣前辈,尊讳为‘敖简’两字,把自家右臂以秘法炼成了碧玉天蚕手,最善擒拿。五人之中,敖前辈最是和善……”
“够了!”
敖珊听不得她这般赤蟹裸裸的谀词,皱眉喝止。
血妖在打坐调理伤势,许听潮又用心倾听宓奼分说,飞梭之,就无人搭理五头围来的老龙。
这般做派,却激起了前方那黄衣老者的怒气。
“阵中的道,你夺了我龙族幸苦寻来的龙珠,就没有话说?”
许听潮抬头看去,对这老者满面怒色视而不见,只淡然道:“宝物通灵,有缘者居之。若非许某出手拦截,这龙珠早已落回那元气绝域中,不知那时,诸位何在?”
黄衣老者闻言,竟一时语塞,半晌才闷声道:“你待如何?”
许听潮暗自一笑,这老螭,似乎还是个端方君子,似这般,倒不是非得再行斗法一场,于是反问:“道以为该当如何?”
“哼!”
右面那灰衣老者早已不耐烦,这时忍不住冷哼一声,森然道:“交出龙珠,否则叫你血溅五步!”
许听潮一挥手,一道透明有如玄冰的符文剑气激射而出,瞬息没入虚空,在灰衣老者面前穿出,往他脖颈卷去!
剑气所过,虚空几乎被切割成齑粉!
灰衣老者大惊失色,右手修长的五指在怀中枯琴一抹,数道无形音刃四面窜来,将符文剑气敌住,他却趁机抽身疾退!
啪啪啪连声脆响,音刃不敌剑气,顷刻崩碎!
许听潮不欲真个惹起争端,见好就收,挥手把剑气召回。
“舍弟性子鲁莽,得罪之处,老龙在这里赔礼了,道切莫动怒!”黄衣老者当真躬身深施了一礼,才站直身躯,道,“那龙珠于我龙族实有大用,我等愿用手中宝物交换,不知道意下如何?”
这老螭,姿态倒是放得够低,说话却着实没有诚意。那龙珠何等至宝,岂是区区五头河道老龙随身携带的宝物能够比拟?便是倾七龙域龙族所有,怕也不见得能凑出等同价值的财货!
并非许听潮看不起龙族,实在因为域外贫瘠,虽特产不少,但又如何比得各界物产丰富?
错非他们五人个个身有伤,怕是早已出手硬抢了!
当下,许听潮冷笑一声,但众人伤势尚未稳定,也不好立时翻脸,便佯作饶有兴致地道:“哦,诸位道身都有些什么宝物,不妨拿出来让许某一观!”
黄衣老者本还有些忐忑,生怕星光中那人发怒来斗,听得此话,赶紧笑道:“该是这般!”
言罢,挥手取出小山般地一堆物事!其中多为五金矿石,各类说不出名字的筋骨血肉,以及被束缚成团的异种灵气,偶尔还能见到几株年月久远的灵药。
其余四个老怪,拿出的东西也差不多。
许听潮看了几眼,大感兴趣,随意赞叹了几句,才犹犹豫豫地说:“宝物虽好,要换龙珠,却是不够。”
五个老怪暗喜,那黄衣老者忙道:“道需要些什么,尽管开口!我龙族富有,左右都是出了名的,就算我等身不曾带得齐全,也可分出一两人赶回族中,携来足数的宝物!”
“倒也不需那般麻烦,许某看几位手中的宝物十分不凡,不如都拿来交换,如何?”
“你……”
灰衣老者方才开口,就被黑衣人示意拦住。
黄衣老者心中抽搐几下,暗道不妙,面却还是堆起笑容:“道说笑了,本命宝物,何人肯换?不如用其它物事代替?”
许听潮沉默半晌,才勉强道:“也好。”
五个老者都松了口气,侧耳倾听。
“诸位道使用的法术十分厉害,可肯传授一二?”
四六六 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十)
“诸位道使用的法术威能不俗,可肯传授一二?”
这小子张嘴就来倒是便宜,但法不轻传,修行之人,哪个不把自家法门珍若性命?尤其龙族这等传承自古的大族,更是敝帚自珍,族中修行秘法,被看得比什么宝物都重,怎会轻易传给旁人?
且不说五个老怪面色不大好看,太阴星,敖珊敖凤等都是满脸古怪,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
许听潮侧头来看,几人都是目光躲闪,敖珊被他盯得过意不去,尴尬道:“许大哥,你,你这般,实在,实在有些……”
敖凤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珊儿何必与这木头客气!他骗人的伎俩漏洞百出,便是三岁孩童,怕也不会相信!”
众人都窃笑不已,细柳本还想稍稍克制,最终还是未能忍住,也只那宓奼不敢发出声音,只把头颅低下。
许听潮却毫不在意,抬头往前一看:“诈术拙劣又何妨,只要他们信了便可!”
五个老怪却是当真信了,只为那万一的可能。同来的九人已去其四,付出这般大的代价,他们如何舍得许听潮手中那赤色龙珠?
即便如此,许听潮得寸进尺也让五个老怪异常恼怒!讨要各人的本命宝物不成,又打起功法的主意,下一次,指不定就会索取自己身家性命!
黄衣老者知晓星光中那小子所言,多是针对自己的大五行灭绝神光,当下强抑心头怒火,冷眼止住右侧那蠢蠢欲动的灰衣人,缓声道:“龙族秘法从来不外传,想来道亦是知晓,我等万万不敢违背了祖训。不过老龙曾得了一部异族法门“还真心诀”,其玄妙之处,半点不逊色于我龙族秘法!这部道分作中下三阙,老龙先将下阙交与道验看真伪,若道觉得合适,再行交易不迟!”
这老螭说完,扬手打出一卷泛黄的竹简,先是破空激射,待得靠近星光,才减慢了速度,缓缓往前飘动。
“如此甚好!”
许听潮本就有意拖延时间,哪里会有不肯的?当下施展玄门一气大擒拿,凝出一只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将竹简捉住,摄回太阴星。
黄衣老者本还想趁此机会窥视星光之中的情形,奈何许听潮行事周密,并未露出破绽,只好遗憾作罢。
对这老螭拿出来的法门,许听潮多少有些期待,但也不见得多大,哪知把竹简展开,顿知这还真心诀当真不凡!简中尽是古金文,虽然不过聊聊七千多字,却字字珠玑,初初读来,颇有些晦涩难明,细细体悟,便觉玄妙古朴,乃是一册不逊于太虚衍光录的无道典!可惜只是下阙,读来纵然觉得大有收获,究竟怎样,却难以琢磨。
“怎样?”敖凤凑将来,与敖珊各自站在许听潮一边,四只美目直往竹简瞅。
“确是一门好的功法!”
许听潮微微一笑,随手将竹简递给敖珊,惹得敖凤直撅嘴。许听潮暂时没心思理会这冰凤凰的醋意,朗声对前方那黄衣老者说:“许某须得参悟一段时日,才好辨别真伪!还望道通融!”
“道自便就是。”
黄衣老者无法,只得答应下来,暗中却与另外四个老怪传音,收了面前小山般的物事,凌空盘膝而坐,各自取出杂七杂八的丹药灵液服下,缓缓调理伤势。
面前就是一片绵延数千里的浩瀚星空,五个老怪怎敢就此入定,都分出大半心神,时刻注意星空的动静,几乎只是任由体内真气自行流动,缓缓炼化药力。如此,伤势恢复自是不快。这五个老怪也并不安分,都取出一枚玉符催发,悄然打入虚空。
飞梭之中,一干夸父族汉子却能安心调养。他们催动周天星辰大阵抵挡时,那火柱的威能大半都被卸去,因此所受的伤势并不如何严重,只须十天半月功夫,便能痊愈。
许听潮这一“参悟”,不多不少正好半月。
半月功夫,他只做了一件事,从藏在飞梭梭体所化的大地中的仙府引来赤色雷霆,不厌其烦地一道道炼入歪嘴小葫芦腹中那硕大的暗红龙珠内,再用混元同心羊脂玉壶将雷霆气息和龙珠气息同化,好叫人看不出异常来。
似这般,自然是要在交换的时候,暗算飞梭之外的五个老怪。此时,夸父族人早已伤势痊愈,即便正面相争,也定能赢了斗法,但既然有更省力的手段,便不需耗费力气。半月祭炼,这龙珠中被灌入了不知多少道钧天火行雷霆,一旦爆发出来,休说合道老怪,便是天仙使出全力,也不一定能够应付。
当然,此事只是猜测,但想来暗算一头黄螭,大概是够了。许听潮还发现一事,这龙珠中气息,看来稳定,其实就好似那炫彩云霞中的灵气一般,暴躁异常,但被触动,爆发出的威能,数倍于等量的普通灵气!
这龙珠出自那炫彩云霞,有这般特性,倒也不算奇怪,就不知何等模样的真龙,才能将之孕育出来。
许听潮隐隐有了些猜测……
将心头诸般念头压下,许听潮才用歪嘴小葫芦将这龙珠收了,站起身来,向前面喊道:“道可在?”
五个老怪一个激灵,慌忙停了疗伤,齐齐站将起来。看似个个精神抖擞,其实心里暗暗叫苦!半月时光,济得甚事?体内伤势只稍微有点起色,族中接应之人也并未赶到,但星光中那人既然说话,怕是要做个了断了!
心头不安,黄衣老者却并未表现在面,而是佯作欣喜地问道:“道可是参悟透彻了?这部道如何?”
“此法博大精深,区区十余日,哪能妄言参透?许某正好缺少一门合适的功法,这还真心诀却是正好!之前议定的条件,道还有何异议?”
黄衣老者大喜:“道觉得合适,这便开始交换,如何?”
“还需商议个妥当的章程。”
“该是这般!”
黄衣老者答应了一声,就与许听潮讨价还价,半晌之后,总算议定。
许听潮坚持认为,既是龙族有求于己,就该先表现出“诚意”。五个老怪只得忍痛将之前收起的诸般宝物取出,用真气托了,送到星光边缘。许听潮也不客气,催动手中歪嘴小葫芦,将五堆灵物尽数收了,才将那硕大的赤色龙珠放出,也置于星光边缘。
五个老怪本还忐忑,及至见到龙珠那数百丈大的身影,才算稍稍放心,甚至心中暗暗希冀,星光中那人是个十足的蠢货,就如此将龙珠交换过来!
黄衣老者不敢怠慢,翻手取出两卷一模一样的枯黄竹简,推向星光。在他灼灼注视下,星光边缘那龙珠也缓缓往这边飘来。
竹简和龙珠相对而行,片刻之后,就在中央处错身而过。到得此时,黄衣老者才算大松了一口气!这番交易,八成是成了!只要龙珠到手,便可设法将这人缠住,等到接应之人赶来,吞了多少东西,也要他尽数吐出来!就连艘诸天星辰银河飞梭,也要成了族中宝物!
这老螭,竟是看走了眼,将元磁极空梭认错!
飞梭左后那青衣中年人架起遁光,远远绕了个圈子,落在黄衣老者身旁,右手一张,一只青蒙蒙的千丈大手陡然凝成,往正自缓缓飘动的赤色龙珠抓去!
那边许听潮亦是不客气,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将两卷竹简捞住,摄回了太阴星!打开粗略一看,立时变了脸色!虽然早有预料,还是忍不住大怒!
“老匹夫,安敢欺我?!”
手用力,两卷竹简被震成齑粉!
“哈哈哈……”
右方那灰衣老者猖狂大笑,怀中枯琴凌空虚置,两手拨弄,却无半点乐声发出,面前虚空,已然扭曲变形,化作一道道起伏的涟漪,直往星光撞来!
左面那白胖老龙稍稍慢了一步,笑呵呵地取下背葫芦浮在身侧,伸掌轻轻一拍,便有一道扭曲弹跳的白色电弧从葫芦嘴中窜出,对准星光中许听潮声音传来的方位激射!
后边剩下那黑衣年轻人,早把手中黑幡变大,把住使劲摇晃!星光方,虚空蓦然开了一条大口,无尽黑水滚滚而下,隆隆作响!
黄衣老者却并未出手攻敌,而是挥袖打出一道五色彩光,将正在青色大手中挣扎的赤色龙珠罩住,往身旁拉扯!
许听潮见三个老怪群起而攻,两个老怪埋头抢夺龙珠,不禁冷笑一声,心念动处,漫天星光瞬息收敛,化作一道百丈长的璀璨星芒,往后方那清秀阴柔的黑衣年轻人射去!
当年在域外虚空,敖珊就被那唤作的巴明明的太白寒虬吓得不轻!据敖珊事后所说,之所以会见面就让她生出恐惧,只因这头寒虬手沾染了太多神龙的鲜血!
这黑衣年轻人乃黑水虬得道,亦是虬龙一族,许听潮自然先将他当做铲除的对象!
黑衣人不料星光中人不先去抢夺龙珠,反倒对自己下手,见星芒来势汹汹,面色已然煞白!若在全盛之时也就罢了,纵然此人能抵挡那太古炎龙喷出的火焰,自己也能稍稍抵挡一二,此时却万万没有希望!
尽管如此,他亦存了一份希冀!吃那等太古凶兽一喷,此人怕也受创不轻,或许还有些机会!
心念电转,手中黑幡已是连连招引,漫天黑水倒卷而回,瞬息就在让身旁积成一汪数百里之广的大泽!
左右两边的白胖老者和灰衣老者也纷纷来救!
许听潮不管后方追来的两个老怪,直把元磁极空梭催到极致,一头扎入那黑水中!指尖八道火焰符文剑气瞬息成型,布下剑阵,破开虚空挪移而走!
这般一往无前的搏命架势,未及接战已然先声夺人!
黑水大泽之中,那黑衣人面色更加惨白!半是过度动用真气引动了旧伤,半是心中恐惧!眼看星芒就要射到面前,连忙将手中黑幡往前一指,周围黑水凝成一头鳞甲宛然的黑色无角大龙,往星芒迎头撞来,他却挥手划破虚空,就要迈步踏入挪移而走!
忽然,八道颜色各异的火焰符文剑气四面射来,虚空尽成齑粉!
黑衣人大骇,身黑光方才闪起,便被绞成一团血雾!元神亦被斩得溃散,只余一道真灵仓仓皇皇地遁入轮回去了!
这般威能的剑阵之中,那黑水幡却丝毫无损,被一道金色剑气圈住,动弹不得!
星芒一闪而过,八道剑气也不见了踪影!
飞梭之中,太阴星,许听潮正持了那黑水幡,面露出笑容:“果然不出所料,此幡乃壬水之宝,正好与玄元癸水旗补足阴阳!”
敖凤翻个白眼,心道这呆子定是早就看了人家的宝物!
敖珊却有些担忧,频频回首眺望。
许听潮知他所想,笑道:“珊儿放心,那黄椹见我这般威猛,定然会让其余三个老怪留下纠缠,自己带了龙珠先走!”
话音未落,黄衣老者果真就破开虚空挪移遁走!那赤色龙珠,早不见了踪迹!
剩下三个老怪,四下围拢过来,面尽是决绝!
许听潮冷哼一声,架了飞梭折向西方!
三个老怪顿时色变,纷纷来追!
行不出万里,就听前方虚空一声沉闷的轰鸣,蓦然崩裂开来,五色彩光和赤色雷霆交相激荡!须臾之间,赤雷便声威大震,把五色彩光尽数压下!
三个老怪面无血色!
许听潮架了飞梭从容而至,挥手将兀自肆虐的赤色雷霆收了,露出那数百丈大的赤色龙珠!龙珠之旁,还有一缕黄气有如灵蛇,蜿蜒扭曲不止!
那黄椹在钧天火雷中尸骨无存,却只留下这两件物事,足见其珍贵!
许听潮却看也不看那龙珠,两眼盯住这黄气,心中大动!挥手间,歪嘴小葫芦和混元同心羊脂玉壶齐被祭起,五色清光摄住龙珠,一道灰气却先一步将那黄气圈起!
“休得动我龙族至宝!”
三个老怪红了眼,各自喷吐精血施展秘法,遁速大增不说,身气势也陡然提升数倍,且暴躁异常,让人心头发寒!
许听潮却已将两宝尽数收起,催动飞梭遁入虚空!
“多谢三位前辈赐宝之恩,若有缘,小子必当登门拜访!”
“……登门拜访!”
“……拜访!”
虚空中余音袅袅,三个老怪愣在当地,个个失魂落魄,怔怔然不知所往……
“那黄气到底什么东西?”
敖凤见了许听潮的举动,不依不挠地纠缠询问。
许听潮却无心思理会她,想想方才的凶险,直让人冷汗透体!暗算了黄椹,夺走龙珠和黄气,三个老怪已存了拼命的心思,欲要舍弃数十万年的修为,把自己炸死!
虽说有周天星辰大阵和钧天仙府护持,元磁极空梭本身品质亦是非凡,不一定就会毁在三个老怪拼命一搏之下,但被虚空乱流卷走却是免不了的。
到得那时,也不知会流落何处。且不说落点是否安全,若被甩到极远处,回归的时机必然要被耽误。错了了百年之约,太清门会落得如何下场,不得而知。
许听潮并不如何关心门派兴衰,他却不希望门中至交好出事。且事情因自己而起,姐姐不可避免会受到牵连,更让人忧心不已!
好在见机得快,早早抽身脱离。
尽管侥幸躲过一劫,许听潮依旧十分后悔。若非自己一时贪心,血妖也不会落得个重伤的下场,夸父族人也不会受创大半,更不会置身如此险境!
思及此处,许听潮愧疚不已,忽然站起身来,向漫天星辰躬身一礼!
夸父族中,多数看不到太阴星的情形,就算看到了,也是十分愕然。或许在他们心里,见到好东西就该出手抢夺,此事天经地义,十分平常。五个长老,以及少数灵慧通达之人,倒是知晓许听潮的意思。
经过方才一事,他们本就忧心忡忡,如今见到许听潮主动认错,都是放下心来。域外虚空之中,本就该稳妥为。从今而后,这小子不会再贸然行险。
敖凤早已悄然退开,不再做声。
许听潮却向她微微一笑:“凤儿可记得当年那玄黄戊土神砂?”
敖凤大吃一惊,瞪大了双眼:“就是得自祖巫殿中,最后被陶师伯要去的那粒砂子?”
“可不就是么……”
“我的天!”不等许听潮说完,敖凤已是欢呼雀跃,“陶师伯说,一点玄黄,便可炼真仙之宝!方才你竟然,竟然得了那般多一团……真是,真是……”
敖凤语无伦次,敖珊亦是喜得不成样子!细柳满脸欣羡,青鸾亦是从太古之时就传下的大族,见识怎会浅薄了?她在镇府灵碑仙灵录中得了青鸾一族的全副传承,眼光不俗,早就心生怀疑。
宓奼目光闪烁,被许听潮冷冷一瞪,慌忙伏下身去,恭谨无比!
这九尾烈阳蝎,果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如今过了她熟悉的地域,许听潮便不打算留下后患,冷声道:“许某不动手,你自行轮回去!”
霎时间,宓奼面若死灰……
四六七 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十一)
“主赎罪!主赎罪!”
宓奼身躯颤抖,连连告饶,许听潮目光却越发冰冷,分毫没有容情的意思。敖珊敖凤和细柳,都没有早就看这魔女不顺眼,此刻自然不会站出来求情,乔痴一家,也只那乔雄稍稍有些意动,被绣娘和乔绣双双一瞪,赶紧把心中念头压下!
“所谓蛇蝎心肠,大概就是指似你这般!性命操于我手,竟还敢打仙府和玄黄灵气的主意!前次,你不知妙品莲华咒的效用,心中恶念被许某窥视,便该知晓收敛!这回再生贪念,非是许某容不得人,不教而诛,实乃你自寻绝路!”
“奴婢,奴婢非是有意,只见得这般天地至宝,心中恶念自行生出……”
“修行之人,连自家心念都不能掌控,焉知你那一日恶念大炽,做出让许某痛悔的事情来!”
宓奼已然绝望,却还是忍不住告饶:“念在奴婢做了这许多事情,主可否再宽恕一回?奴婢定当痛改前非,绝不再犯!”
许听潮哂笑:“岂不闻养虎为患?许某怎会留一个无情无义之辈在身边?”
宓奼一僵,之气身来,双目直视许听潮:“如此说来,主要杀奴婢奴婢,是因心中恶感早生,非独奴婢做错事情此节?”
这魔女竟然硬气了一回,倒是令人颇感诧异,许听潮神色不变,淡然道:“许某出身玄门正宗,仆从弟子,道侣好,先重心性,才看资质。道品行与许某所执背道而驰,断不会留在身边!”
“奴婢明白了!”宓奼凄然一笑,“世俗有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诚不我欺!”
此话太过诛心,敖珊敖凤等女不禁变了脸色,许听潮却面露不屑:“道未免太过高看自己了!你在许某眼中,不过一卑躬屈膝之囚俘而已!留你真灵重入轮回,还嫌不足?”
宓奼默然,拜了一拜,天灵中便飞出一道赤光,隐约可见其中一九尾蝎的模样。
许听潮把手一指,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冲指尖射出,刷在那赤蝎之。
只见方才还灵动异常的赤蝎陡然变得呆滞,浑浑噩噩地往轮回中去了。
却是许听潮动用秘法,将这魔女真灵中的记忆抹去,省得她转世之后,记起仙府和玄黄灵气的首尾,再生出事端。
挥手打出一道真气,将宓奼的遗蜕收起,许听潮才对侧身目视细柳:“道,如今我那元神重伤,不得动弹,太阳星之事,还需劳动大驾!”
细柳眉头一挑:“走一遭倒也无妨,但方才那魔蝎遗蜕,却须得舍给妾身!”
这青鸾依旧怀忿,许听潮不禁讪讪,又将宓奼遗蜕取出。
细柳笑着收了,才向敖珊敖凤和乔痴一家辞别,架起遁光往太阳星去了。
敖珊敖凤丝毫不以细柳肆行敲诈为意,反倒很是高兴。许听潮稍稍琢磨,便知两女想法,顿时闹了个老大没趣。区区一头九尾烈阳蝎的躯壳,就算卖相出众,也值得如此?
此事算是结了,两女和乔痴一家打过招呼,许听潮就要大作修行。敖凤腰间青丝笼中那白色马驹忽然悲声道:“道这般仁慈,为何将我那叔父打得魂飞魄散?”
许听潮诧异,抬眼看去,只见这长庚两眼流泪,与被擒时一般模样。敖珊敖凤两女和乔痴一家亦是诧异,敖凤取下青丝笼,举到面前,瞪眼叱喝:“你这白马好没道理!若非你叔侄二人心生贪念,刻意阻拦,怎会落得这般下场!最后出手斩杀你家叔父的,也并非我许大哥!”
那长庚默然无语,只顾着伤心,垂泪不止。
敖凤一抖手,便将它抖落,皱眉嫌恶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鳄鱼之泪,没得脏了本姑娘的宝物!”
此后一路无话。
过了那炫彩云霞般的元气绝域,前方便是坦途,许听潮驾驭飞梭,行出数千亿里,都不曾遇到多少厉害的魔头,只由敖珊敖凤出手打发,结果就是太阴星多出十余头形态各异的域外天魔。
这些魔头,却有相同的特征,无论形貌如何特别,总是长得十分好看。譬如其中一头是巴掌大小,浑身白毛蜷曲的兔样怪物;又比如四蹄踏火,偏生长成憨头憨脑虎崽模样的螺旋独角异兽;还有那腆着大肚皮的带翅“肥猫”……诸如此类。
喜欢这些域外生灵的,非只敖珊敖凤,乔绣,甚至绣娘都加入进来,每天必定抽出一段时间,与之逗弄玩耍。
这些魔头生在域外,自然没多少脾性温和的,为了能让它们驯服,敖珊敖凤特地缠着许听潮教会了他们妙品莲华咒。
相比之下,敖珊要用功得多,许听潮入定醒来,长长见到她捧着那枯黄竹简皱眉苦思。
这一日,敖珊悄然走到身边。
许听潮睁眼,面现诧异:“珊妹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敖珊微微撅嘴,见到许听潮窘迫的样子,噗嗤笑出声来。
这般动静,自然引得敖凤等人注视,敖珊这才收起了玩笑,翻手将那玉简取出:“许大哥,这还真心诀,我已细细参悟过,虽说缺了中两阙,也并非不能修炼。”
“哦,竟有此事?”
许听潮精神一振,原本还为这事情惋惜,不想竟有转机!
“许大哥可还记得那五蕴譬喻经?”
许听潮笑笑:“我以此法修成那似是而非的金身佛陀,怎会忘了?珊妹莫要卖关子,还是径直说。”
敖珊挠了许听潮一眼,才柔柔道:“这两部经,分属佛道,却多有相通之处,若能融会贯通,必成一门不俗的功法!”
许听潮却皱起了头眉:“创出一部全新的功法,谈何容易?飞得漫长年月不可,且其中凶险难以预料,我等各有顶尖法门傍身,又何苦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许大哥当真糊涂!”敖珊一改往日温婉的形象,颇有些恨铁不成干地道,“小妹请问,大哥手中的典籍,共有几何?”
许听潮心头嗡鸣,目光灼灼地注视敖珊:“珊妹的意思,是要我开山立教?”
见许听潮领会到自己意思,敖珊霎时间眉飞色舞,容光焕发,把手中竹简一挥,用力道:“有何不可?”
“小妹来数数大哥身的顶尖功法!师傅赐下的全册五行灵火真经,得自天尸门的五蕴譬喻经,那黄皮歪嘴小葫芦中所藏的太虚衍光录,孟师兄传授的太虚秘录,祖巫殿中意外得传的磐石巫诀,沂儿偷偷告知的灵狐心经,栾凌真姐姐交换来的道胎孕婴真诀,从神碑门云醉霞手中夺来的离火归元剑诀、九转归元诀,凤凰界冥府夔牛中得来的冥府玉册,血海老妖前辈的血妖通天大蟹法,巨人界雷霆绝域斩杀大道宗戴德得来的大道通天剑诀,凤儿所修那少陵派凤凰真形诀,摩陀前辈拿出来的庚辛金元磁剑煞,望海族不传之秘,夸父族古神文,还有藏镜阁中广佛界前辈为完因果传下的三昧金刚本性清净不坏不灭经!”
“除此之外,尚有有些不完整的无道法,比如小妹手中这还真心诀,血妖那神魔躯壳中残留的神魔功法,紫府琅残本,以及木王御武要诀!大哥这些年参悟东极青帝那本命元蛊定神桃木,怕也得了太元蛊经的七八成。”
“其它得来的种种法门,更是百!况且小妹手中,还有龙族传承!”
“再说手中宝物!”
“钧天仙府和元磁极空梭可算作镇派之宝!那混元同心羊脂玉壶,更是混元至宝,有不可思议的妙用!藏镜阁中得来的古怪祭台,怕也不简单!单说你我身,仙府奇珍多有,歪嘴小葫芦和血妖的都天血灵幡,更非寻常。”
“太清门只凭一部太虚秘录便能傲视一界,大哥有如此种种便利傍身,如何立不得大教?!”
敖珊情绪激昂,最后这句,几乎是吼将出来!
这龙女,平日里看似温婉依人,却到底是龙族公主,怎会没有些气魄?如今踏回归的路途,她便早早开始谋划!
乔痴一家被震得头晕目眩,一干域外生灵,也是惊骇欲绝,全然想不到这几人竟有如此身家!
敖凤回过神来,大声附和不止!
在她的吵闹声中,许听潮面色变幻。他想起初入太清门时,所受重重刁难,之后定胡城一役,更多受陷害,及至元神大成,回归门中,又遭排挤,甚至还有长老在门中埋伏,要斩杀敖珊这“祸乱”自己心志的“妖女”!
此番回去,虽说主要为了亲,也多少有些急于解救门派为难的意思,但门中长老领不领情,会不会再次搬出门派大义凌迫,犹未可知。
如此看来,无论情形如何,自行创建一番根基作为倚仗,都不会错的。此事倒也容易,之前巨人界大变,孟言师弟便在一干随行接引的长老辅助下创建了太清别院,自己如何不能也建一座“钧天别院”?
这等开山立派的大事,财侣法地一样不可或缺,自己最占优势了,乃是“法”之一字!其次便是“财”,这数十年在天道界行走,通过各种途径积攒颇多。“地”也不用愁,巨人界视血妖为亲子,大可随意选择一地,引来灵脉,稍稍布置便可。唯独这“侣”十分为难,许听潮想到歪嘴小葫芦中已然“超度”完毕的百多元神,片刻之后就断然否定,这些人,说好了要送入太清别院,不能挖了孟师弟的墙角。但即便舍弃这些,也大可慢慢积攒。
功法乃门派的根本,人财地则是门派兴盛的倚仗,这般盘算起来,创派一事,大可就此初步定下了!
思虑妥当,许听潮顿时笑了。
敖珊敖凤见状,都是欢欣雀跃。
“我之前从不曾想过自立门户,只愿乐道逍遥,亏得珊妹提醒!”
敖珊面颊晕红,羞涩道:“又不是外人,小妹自该为大哥打算。”
许听潮呵呵而笑:“此事既是珊妹提起,想来多有筹谋,便由你来施行,如何?”
“好啊!”敖珊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不过这门主须得大哥来做!”
许听潮自是应下。
敖凤在一旁吵嚷,说是许听潮偏心,许听潮便把她派给敖珊打下手。
其实两女本为一人,打下手之事,从何说起?
两女得了支持,立时就有了动作,一个劝说乔痴一家子,一个则对太阴星诸多生灵威逼利诱。
乔痴一家自不必多说,敖珊一提,便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十余域外魔头早被两女种下妙品莲华咒,哪里敢反对?且方才听得敖珊说话,早知这几人并非等闲,也就顺势答应下来。
许听潮见得敖凤的动作,并未觉得她在胡闹,反倒对将来的门派有了更多的思索。既是自己的基业,又何必理会那许多,但凡看的,不拘是人是妖,是鬼是魔,大可收进门来,好生教导!只不过如此行事,定会惹来太清门中诸多长老责难……许听潮冷笑一声,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谦恭温仁的后辈君子,这等迂腐教条,大可当做清风拂面,如此而已!似这般,用妙品莲华咒强行收人,不啻为迅速累积实力的手段,但从长远打算,便不能一直这般行事,还需选择心性纯良,资质优异的弟子悉心培养。
不数日,飞梭之的众人,都知晓许听潮创建“钧天别院”的打算。敖珊敖凤得了令旨,便不肯呆在太阴星,架了四下行走,试图劝说更多的人入门。奈何夸父族与她们言语不通,忙活半晌,只勉强说得细柳加入。两女想学夸父族言语,许听潮通过血妖将这事说了,夸父族五位长老却死活不肯答应!
诸般尝试都是无果,两女才知这等洪遗族的顽固,气呼呼地放弃了拉拢其入门的打算,重新将主意打到域外天魔身。
这一回,两女捕捉域外生灵愈发勤奋了,下手的对象也不仅仅只是长得好看的,但有非凡本事,便是丑如无盐,也都将之拘来。
每一头生灵被捉到太阴星,两女都要先问一句,愿不愿加入钧天别院。说愿的也就罢了,若是吐出半个不字,便要被种下妙品莲华咒,似这般,不答应也是答应了。
那摩陀老道最是没脸没皮,两女并未找他,他却毛遂自荐,腆颜占据了一个长老职位。
这老道自愿加入,许听潮早在预料之中。只因摩陀老道曾今算计过许听潮,敖珊敖凤并不放心他加入进来,许听潮却无这般担忧,反倒觉得这老道是个绝大的帮手,虽然旁的事情八成直往不,但门中各类阵法禁制,他定然乐于布置。这等阵法宗师就在身边,不善加利用,不啻于暴殄天物,许听潮自然不会放过了。
至于两女捕捉域外生灵的举动,许听潮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被她们拿下的魔头,能有多大本事,只要被种下妙品莲华咒,定然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反倒是门派新创,需要不少跑腿之人,正好合用。
就这般,一行人已在域外虚空飞遁了数月。
这一日,飞梭之外忽然飘来一团洁白的云朵,云一头奇异小兽,惹得敖珊敖凤两眼精光闪闪!
许听潮恰好入定醒来,见状索性停了飞梭,让两女能从容捕捉。
那小兽浑身白毛,修为不过炼气,生得圆圆胖胖,好似一只大肉球长出了四肢脸谱,额头还有一缕金色,如同稚儿头留的额发。
它正自乘云仓惶飞遁,冷不防前方现出一道百丈长的璀璨星光,被吓了一大跳,浑身白毛根根直立,吱吱一声尖叫,粉色的鼻头喷出一个亮晶晶的,往飞梭晃晃悠悠地飘来!它却好似被抽干了浑身力气,软绵绵地倒在云头之,伸长舌头呼哧呼哧喘息不已!
这般奇特的法门,两女从来不曾见过,一愣之后,就是捧腹大笑!乔痴一家亦是失笑不已。许听潮也不禁莞尔,这小兽使出如此手段,半点不见凶恶,反倒越发显得可爱。
只因这小兽修为委实低劣,许听潮也不觉得这鼻涕有多大的威能,任由它飘将过来,将飞梭裹住。
两女笑得够了,才各自祭出古竹令和青丝笼,要把小兽擒下。哪知两宝幻化的翠竹和青丝延伸出飞梭,碰到那晶亮的,顿时溃散了些许!
尽管应声即灭,许听潮还是神色一正!
古竹令和青丝笼的威能,纵然不及仙府奇珍,亦是法宝中顶儿尖的,甚至因为各具奇效,在困顿擒拿的威能,比一般的仙府奇珍更甚!如今却被区区一头炼气境小兽喷出的鼻涕化去些许,足以让人惊奇!
敖珊敖凤和乔痴一家也瞧出玄妙,都收了嬉笑,目光灼灼地看着小兽。
这东西,若修为再深厚些,定然厉害无比!
下意识地,两女催动宝物更卖力了些。
小兽早没了反抗的力气,轻易就被青丝笼捉住,摄回太阴星。
与此同时,许听潮却神色一凝,抬头注视小兽赶来的方向……
四六八 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十二)
这踏云小兽,来时仓惶匆忙,似乎在躲避什么可怖的物事。它惧怕的东西,如今却是来了。
许听潮隐隐感到千万里之外,一群为数众多的微弱混杂气息正急急往这边而来。而其前方,尚有零零散散数万道强弱不一的气息,都在埋头逃遁,互不理会。细细分辨,竟有十余虚境,数千元神!
域外虚空,魔头品类也好似各界大地诸般生灵,纷繁芜杂。远处那群魔头,显然就是单个实力极弱,却为数众多的种类。这等生灵,但凡数量积聚到相当数量,休说虚境,便是合道老怪见了,也得退避三舍!
许听潮有诸般宝物在手,本身亦修为精深,神通不凡,更得近万夸父族随行,不见得就怕了这群魔头,但他不欲多事,把飞梭一催,便遁入虚空挪移而走!
如是数次,许听潮面色有些难看了。
前后挪移的距离,不下千万里,却依旧在东方群魔行经的前路之!且这些魔头遁来速度,远比想象地要快,这片刻,就接近了百余万里!
许听潮把飞梭飞向一折,望西北而行,似这般,可一面向西与魔群保持距离,一面向北而行,不至于太过偏离。
敖凤也是急了,屈指弹出一朵金色莲花,没入青丝笼中那小兽的眉心!片刻之后就失声惊呼:“子母神魔!足有几百头!”
许听潮心头咯噔一声,竟在此地遇这“老相好”!当年内莽苍一战,那合道境的子母神魔放出密密麻麻的元神境子魔,把数千夸父族汉子迫得只有招架之功,若非自己会同血妖和老龙敖瑞在一旁护持,怕最终要被无尽魔头生生耗死!
惊悸过后,就强行冷静下来!依感应到的气息来看,东方那些子母神魔,断然不会是合道,且数量未必有敖凤从小兽脑中得知的那般多。凭借元磁极空梭和钧天仙府,就算被追,未使没有一战之力。
周天星辰大阵,仙府钧天仙雷大阵,自己体内那歪嘴黄葫芦,敖凤手中的钧天鸾凤扇,血妖和无荼的都天血灵幡,都恰恰适合应付这等数量众多,单个修为却不高的魔头。摩陀老道那总阵旗,稍稍布下几座阵法,也要炼气境的子魔拿无数性命来填!更何况自己精擅五行法术,对付这等魔头,自然不需多高明的手段,只要将低阶法术往四面倾泻,便能收到奇效,此事极为容易!
思来想去,东方魔群也就不那么可怕。许听潮行止之间,从容镇定了许多。但殷鉴不远,他并不愿意贸然与这些魔头斗法,只顾架了飞梭往西北而行。
又过了一阵,许听潮心中复又沉重。那小兽当真没有说谎,这群子母神魔,数量怕是还要超过了千数,否则怎会遁行了如此之久,还在魔群必经之路?
夸父族人魂魄天生就弱,虽说得了望海族的法门,此刻也并无人修出元神来,因此并不知晓凶险,摩陀老道却是坐不住了,再也顾不得参悟阵法,跳将起来对血妖吼道:“你这小子当真霉运当头,定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会遇这般可怖的魔群?”
血妖正自疗伤,无暇理会这老道,许听潮倒是知晓他的喝骂,但此刻已顾不得计较。原来西方千万里之外,也忽然出现不知多少强横的气息!其中少说也是元神,甚至有数位合道!两股魔头似乎感受到彼此的存在,遁速陡然加快数成!
许听潮暗叫一声苦也!
到得此时,他哪里还不知,此番怕是一头撞进两群魔头选定的拼杀战场了!
也幸好如此,只须收敛声势,想必两群魔头的注意力不会落在自家身,否则后果难料!
许听潮再将飞梭方向转折,径直往北方飞遁!这等节骨眼,他不敢催动周天星辰大阵,以免引来过多的关注!
被两群魔头驱赶,相向而行的诸多生灵,亦是吵吵嚷嚷地惊叫,先后转向,或往北,或往南,或向下,抱头鼠窜!
飞梭之,摩陀老道放下举起的总阵旗,忽然咧嘴笑道:“有趣!有趣!”
细柳看了这这老道一眼,身积蓄的气势正自缓缓消散。
许听潮皱眉凝神,思来想去,也只敖凤身的那件宝物才好应付这般状况,轻呼一声:“凤儿!”
敖凤会意,把钧天鸾凤扇取出,将内中自家的气息抹去,快速递到许听潮手中。
许听潮持了羽扇,掌中灰蒙蒙的气息几次掌缩,便将之炼化!轻轻一扇,豆粒大的赤色火凤和青色鸾鸟源源不绝地从扇中飞出,振翅向外,迎风就长,成了数丈大小的神禽,把飞梭里里外外围了数层!
看来声势极大,比起周天星辰大阵,却如萤火之于皓月,微不足道!似这般,该是不会引来太多的注意!且火凤青鸾灵性十足,只要放出,不需多作操控,便能自行杀敌,威能亦是不俗,远胜随手所发的低阶法术。
东西两群魔头动作极快,许听潮布置妥当不过片刻,两边先锋便已然接触!
东方赶来的,乃是一个个魔气罩体的模糊黑影!西方则是一头头双目晶蓝,通体黄鳞,前肢长成肉翼的鳄鱼状怪物!
两边厢都极是凶残!魔影见到身形修为都远胜自身的蓝眼鳄怪,半点不畏惧,桀桀怪笑着一拥而!蓝眼鳄亦是悍勇,不管不顾地一头冲进幢幢魔影之中,口喷烈焰,爪撕嘴咬,每一回出手,都能数头十的子魔斩杀!
便是如此送死,滚滚涌来的子魔也不曾露出半分惧意,依旧前赴后继,扑到蓝眼鳄怪身,便是被撕扯得粉碎,也要狠狠挠一爪!纵然蓝眼鳄怪单个修为精深,也是瞬息被淹没在无尽魔影之中!
但见虚空中每一头鳄怪所在,都被身形模糊的子魔围成数百千丈之大的球形,片刻之后,球体轰然炸开,不知多少子魔灰飞烟灭!
未及逃走的其余魔头,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般惨烈的战法,把飞梭之的众人看得心惊肉跳!
飞梭之外,东侧有滚滚魔潮拍来,西方蓝眼鳄怪与青鸾火凤绞杀一起,时刻都有惨呼轰鸣响起,好不激烈!
索性元磁极空梭非同一般,九成九的时间都隐在虚空中遁行,才不曾被凶悍的魔头怪鳄层叠地围住!
两拨魔头前锋才接触了片刻,后方大军便轰然撞在一起,激烈之处,陡增十倍不止!
许听潮驾驭飞梭遁行,每一次从虚空中现出身形,竟都会被无尽怪鳄魔影撞得东倒西歪!飞梭想要保持往正北而行,十分不易,许听潮大半心思,都用在操控飞梭之。好在侥幸撞到飞梭之的魔头鳄怪,都不曾有多高深的修为,尽数被青鸾火凤灭杀一空!在这般猛烈的冲击之下,青鸾火凤亦是折损极多,但有许听潮时时挥动羽扇补充,倒也勉强抵挡得住。
忽然,西侧传来一道巨力,径直将飞梭打得飞旋跌入东方魔影丛中!许听潮顾不得查探到底是哪头修为精深的鳄怪出手偷袭,慌忙将飞梭稳住,认准北方挪移而走!
如此,每次从虚空中现出身形,飞梭周围都只有修为低劣的子魔,且因为子魔都在往西方涌去,往往都只有东侧所受冲击极大,西侧却几乎无事,顿时压力大减!
这般因祸得福,让梭众人暗暗欢喜。若能如此保持,怕i不用耗费太大的力气,就能遁出群魔拼杀的战场。
有异物在子魔群中肆无忌惮地往前方飞遁,虽说现身的时光极其短暂,但多少影响到了子魔的阵型。似这般亡命对冲的关头,交战之处稍稍有些后力不继,就要被对手压了过来。
许听潮驾驭飞梭接连挪移,已造成子魔阵型造成了十余个凹陷!
这小子只顾着自家逃命,根本不会将双方胜负放在心!他不在意,后方驱赶魔群的母魔却是不干了!
就算身处飞梭之中,许听潮都能感觉到数道不弱的气息锁定的飞梭,正往这边赶来!
如何能在魔海中被截住?许听潮催动飞梭更卖力了三分!
小半个时辰之后,飞梭再次从虚空中遁出,只见魔影不存,星汉浩渺,却是已经遁出了两群魔头的战场!
回头看去,只见极远处一团漆黑,一团暗黄互相挤压,中间相接处下绵延数千万里,黯淡的赤色光芒闪动不止!好似一其大无朋的磨盘,所消磨的尽是两种魔头的血肉精魂!
众人知晓每一次赤光闪动,就有一头蓝眼鳄怪粉身碎骨,四周寂寥,众人耳中却依旧有鳄怪咆哮,魔影嘶嚎声充斥!
许听潮屈指一算,从发现东方魔影开始,飞梭总共遁出七千多万里路程,不禁心下骇然!这域外虚空,当真凶险莫测!区区两群魔头争斗,便要占据这般大一块地盘,其数量只庞大,不言而知!放在各界,再是宏大的争斗,也不可能弄出如此声势!
思及此处,众人都是感叹不已。
稍稍观看了一阵,许听潮就收了环绕飞梭盘旋的青鸾火凤,驾驭飞梭远去,哪知方才挪移了一次,就被一道巨力硬生生拉出!
不等飞梭停得稳当,四面八方就有幢幢魔影悍不畏死地扑来!
这些魔影氛围两种,十分特别。
其一绿光罩体,隐约可见曼妙身姿,阵阵勾魂摄魄的魔音从中传出,让人十分难受。另一种却忽隐忽现,飞遁急速,肉眼几乎看不到其身影!
至少有两头母魔追了过来,其中一头还精擅操蟹弄虚空的法术!
不将之打发,怕是走不安稳了,甚至还可能有更多的魔头或者鳄怪追来!许听潮心中恼怒,把钧天仙雷大阵催动,覆盖方圆数百里!
五色雷霆之下,漫天魔影只来得及惨呼数声,便被涤荡一空!
两声易于寻常的惊呼传来,一身姿曼妙的绿裙美妇,一忽隐忽现的模糊人影分别在大阵两段现了身形!
许听潮盯住那若隐若现的影子,召集阵中雷霆轰击,眨眼之间,便将之劈得灰飞烟灭!
正要对那美妇下手,心中忽然收到血妖传来的一道讯息,便将聚起的雷霆悄然散去!
与此同时,下方大地中飞出一道涛涛血河,径直破开飞梭之外的两仪元磁和星光,冲入大阵,往那美妇卷去!
原来是仙府中那天魔无荼出手!
血妖方才传来的念头,便是这魔女看中了美妇的躯壳,打算夺舍过来!
那美妇逃过一劫,不知头顶雷霆为何忽然收敛,此事见得卷来的血水,也顾不得思索,把真气一催,身躯便即颤动不休,不知多少绿光罩体的曼妙身影四散飞出!
无荼不过元神修为,纵然有都天血灵幡这等至宝在手,要将美妇拿下,也要不少时间。许听潮不敢多作耽搁,见状挥手抛出一串乌黑的佛珠!
这佛珠,乃是当年在藏镜阁中藏玄镜之前,那广佛界老僧赠与,其录有一部三昧金刚本性清净不坏不灭经,用以了结他从许听潮身学得五蕴譬喻经的因果。随时记录经文的载体,佛珠本身亦是一件至宝!
只见乌溜溜的佛珠飞入阵中,忽然间粒粒金光大作,四下涤荡,影影绰绰不知多少绿光掩映的曼妙身影溃灭崩散,只余那绿裙美妇孤零零地站在阵中,面色煞白!
得了这般助益,那血水顿时有了目标,方向一折,就往美妇卷去!
美妇还待反抗,阵中金光灿灿的佛珠忽然一落,悬在在她头顶,金色佛光洒下,这头异种母魔便好似被抽走了浑身力气,软软跌倒半空!一道绿光从她天灵遁出,从佛珠中央穿过,投入轮回去了。
血水涌来,只轻轻一个翻卷,便将美妇遗蜕摄走。
许听潮这才收了大阵和佛珠。
“起云了!”
敖珊敖凤齐声惊呼,许听潮定睛一看,子母神魔和蓝眼鳄怪相斗那血肉磨盘,已有大半被不知从何处生出的洁白云朵掩住。尽管两群魔头依旧争斗不休,许听潮却通体生寒,直觉不妥!
想也不想,催动飞梭便走!
方才遁入虚空,许听潮就觉飞梭好似撞进一团棉花,陷入极深,然后被轻微的反弹之力缓缓推出。
片刻之后,飞梭已从虚空脱出。
许听潮骇然,神念四下一探,顿知为何如此。原来不知何时,飞梭竟然被一数千丈之大的裹在中央!
下意识地,太阴众人都将目光落在敖凤腰间青丝笼中那圆滚滚的小兽身!
这小东西仍旧有气无力的趴伏在那云朵,两只乌溜溜的大眼中,却满是幸灾乐祸!
这般模样,甚是讨喜,可惜太阴星等没人笑得出来!
许听潮察觉异常,挥手就祭出八道火焰符文剑气,布下太一八门剑阵,往困住飞梭那的薄壁绞去!
这东西看来脆弱,其实柔韧已极,许听潮符文剑气何等威能,急切间依旧破之不开!
片刻后,这啪地一声碎裂,许听潮早有准备,架了飞梭就遁入虚空!
眨眼功夫,飞梭又被缓缓弹出,周围已出现两个硕大的,分两层将飞梭困住!
见得这般情景,许听潮嘴角抽动几下。这番手脚,断然不是这笼中小兽做下。
它家大人来了!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如此想。
“哪位前辈在此,可否借一步说话?”
许听潮无奈,只得向虚空一礼。
半晌都无动静,直到远处那硕大的云朵将两群魔头尽数笼罩,飞梭前方的虚空才微微晃动,两头一般的大小的圆滚异兽身罩数层,并肩踏云而出。
众人一看,这两头异兽,几乎与敖凤捉来那小兽一般模样,只体型稍稍大了些,下唇间各有四枚钝尖的犬牙凸出,且其中一头额的长毛呈现银色。
它形貌比身旁那额生一缕金色长毛的稍稍柔和,八成是一头雌兽。
如此看来,这对异兽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九成九是敖凤笼中那小兽的父母!休看它们长得娇小玲珑,惹人喜爱,身气势,却是正儿八经的合道老怪!
两兽神通奇特,性子却似乎十分温和,现了身,也不动手,就那般瞪了四只乌黑的眼珠,看着星光元磁罩体的飞梭。
众人都有种感觉,周天星辰大阵和两仪元磁挡不住它们的目光。
许听潮不敢放松戒备,斟酌道:“两位前辈,我等无意得罪令郎,只是方才遭遇子母神魔和你蓝眼飞鳄厮杀,不得已请令郎到飞梭一聚,也好共避灾厄!”
这话说来,且不说两头异兽信不信,许听潮自己却觉得甚是羞臊,目光有些游离。
哪知瞪了半晌,依旧不见回答。抬头看去,只见两兽依旧似之前那般,定定注视飞梭之内。
这一回,许听潮看得清楚了。两兽的目光,一直都落在青丝笼中那小兽身。
此刻,小兽眼中已多了一层迷蒙的水汽,分外惹人怜爱。
“许大哥……”
敖珊敖凤心尖子都软了,乔绣绣娘亦是差不多模样。
两女的意思,许听潮自然知晓,但就这般将小兽放走,焉知它爹娘不会秋后算账,继续将飞梭困在这鼻涕之中?
这小子心头念头急转,犹豫是否要催动周天星辰大阵和仙府,破开这烦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