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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离经叛道     玄门妖修txt下载     玄门妖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六七 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十三)

    心头正自天人交战,敖珊悄然靠将过来,玉面煞白,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眸儿往后方一转。

    许听潮回头看去,只见方才那笼住两群正自惨烈厮杀魔头的白色云朵,已然逐渐分解消散,透过中间稀疏的空隙,哪里还见得半个魔头的影子?!

    一时间,毛骨悚然!

    那点拼杀的心思,荡然无存!

    但如何处断眼前之事,依旧茫然。

    硬来是不成了,但若服软,放走那笼中小兽,也是心存顾忌。

    金银两头“大兽”,依旧踏云拦在飞梭之前,不言不动,四只眼珠眨也不眨地看向这边。

    许听潮把心一横,问敖凤要来青丝笼,稍一催动,便打开了缺口。

    小兽眼中哀凄一扫而光,倏地窜将出来,径直往父母奔去。笼中那云团,却径直不管了!

    许听潮心念动处,飞梭周围两仪元磁和璀璨星光都自行分开一条通路,让它通过。

    眼见小兽蹦跳凌空而去,许听潮和敖珊敖凤,以及乔痴一家,都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兽泥丸宫中,妙品莲华咒未曾解除,也不知金银两兽是否能看出端倪?

    几人的担忧似乎是多余的。

    小兽蹦父母踏足的云团,挤到中间,挨挨擦擦,好不亲昵。金银两兽早将目光收回,皆是满眼慈爱地看着小兽,不时伸出舌头舔舐几下,把小兽舒服得哼哼直叫唤!

    一家三口架了云头掉头就走,看也不看飞梭中诸人。

    见得这般情形,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这两头合道境的域外天魔,似乎当真没有计较的打算!

    不过就算如此,许听潮依旧不敢让敖凤将妙品莲华咒收走,以免少了制衡的手段。

    忽然,这小子面色凝固!

    原来那小兽夹在父母中间,不知何时已然转过身来,口中正自吞吐一朵金灿灿的莲花!不正是那被他倚为暗手的妙品莲华咒?

    或许是见到许听潮僵硬的表情,小兽目露戏谑,把金莲顶在头,粉嫩的舌头伸出唇外,下颤动!活脱脱顽皮孩童做鬼脸的样子!

    左方那雌兽尾巴一甩,轻轻拂在小兽面,小兽两耳抖动,又费龇牙咧嘴地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小巧的背影挤在父母中间,身绒毛与父母交融。

    今日方知天下之大,高人多有。

    许听潮又是惭愧又是折服,恭恭敬敬地向三兽深施一礼!

    敖珊敖凤和乔痴一家亦是如此,半点不敢怠慢!

    片刻之后,两大一小三兽的身形从虚空中隐去。许听潮直起身来,打量困住飞梭的两个,沉吟一阵,忽然翻手取出那混元同心羊脂玉壶。稍稍催动此宝,壶嘴中就喷出一道灰蒙蒙的烟气,弥散到内层的壁。盏茶功夫,晶亮的就变得灰蒙蒙一片,许听潮捏个法诀遥遥一招,这硕大的就模糊不见,化作龙眼大小,出现在他手心。

    这柔韧非常,也算一件异宝,许听潮随手一试,竟然收取成功了,心头不免欢喜,注入真气驱使,只觉几乎没有消耗,心中不禁一动。依法将另一个收了,才笑问敖珊敖凤要不要。两女面露嫌恶,慌不迭地摇头。再问乔痴一家,也是摇头不迭。

    许听潮呵呵一笑:“便是当真要,也不会给你们。我那徒儿敖琲,因早年误食了万载空青,从此修为不得寸进,此物使来几乎不耗费真气,正合他用!”

    敖珊敖凤方知许听潮苦心,也就不计较他出言戏弄。

    ……

    飞梭之好几十头各式各样的域外天魔,都被问了个遍,依旧没谁能说出那长相讨喜的踏云小兽究竟什么来头。无奈,敖凤只得用绮梦环收了法术,将那老白蝎宓不瘟唤醒。

    这老头卑躬屈膝,浑浑噩噩,许听潮并无多少希冀,只照例将之前的问话说了,哪知这老蝎一个激灵,腆着脸讨好道:“公子当真福缘深厚,居然遇着了牧云兽!”

    “牧云兽?”许听潮来了精神,“此话怎讲?”

    敖珊敖凤和乔痴一家都竖起了耳朵。

    老白蝎呵呵直笑,满脸谄媚:“具体的老奴也不甚清楚,只隐约记得当年和娘亲一同外出觅食,就遇着过一头。娘亲得了一团此兽留下的云朵,炼成一件素色云锦兜,凭之打下好大一片基业。可惜招惹了界仙人,偌大的族群,一息风流云散……”

    “你这老儿莫不是在吹牛?”

    敖凤满脸怀疑,不等他缅怀当年,出声打断。

    宓不瘟却是急了,梗着脖子道:“夫人莫看老奴如今这般落魄模样,原也是大族出身,若非资质太差,此刻怕早是合道中人!方才所言,千真万确!”

    这老蝎陡然硬气起来,倒让人十分意外。

    宓不瘟察觉众人诧异的目光,当然主要是敖凤气愤瞪眼,脊梁骨顿时一塌,又恢复了满脸谄媚:“老奴一时情急,夫人千万不要玩心里去。若是不解气,就狠狠责罚,老奴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敖凤一撇嘴,哪里愿意与这样一个糟老头子计较,见他唠叨,不耐烦道:“休要说这些没用的!你究竟知晓多少牧云兽的事情,快快尽数道来!”

    宓不瘟赶紧告饶,连道:“这就说!这就说!”

    敖凤再次瞪眼,这老蝎立时就改了口:“老奴所知当真不多,只晓得牧云兽善驱使云雾,有不可思议地妙用,另有一道法门,就是凭空生出一个,专用来困缚敌手!但凡落入其间,鲜少有能逃脱的……”

    这不是等于没说了?众人大感不满,狠狠拿眼睛来瞪视!

    “公子夫人都是见过的,何必让老奴复述……”

    宓不瘟满脸委屈,敖凤却忽然眼睛一亮:“如此说来,那不是牧云兽的鼻涕?”

    宓不瘟茫然眨眼,这从何说起?

    敖珊敖凤却互相拍手,似乎放下了老大心事。

    两女再不为敖琲竟要把人家鼻涕拿来当法宝使用烦恼了。

    宓不瘟满头雾水,惹得几女窃笑不已。

    许听潮却没工夫理会他们,早将青丝笼中那小兽留下的云朵取出,拿在手中细细探查。奈何使尽手段,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物八成是那小兽故意留下,当做报恩之物。它随父母离去之时,那般鬼脸似乎只针对自己一人,许听潮心念转动,忽然开口道:“珊儿凤儿,你们来看看,此云究竟有何玄妙?”

    敖凤抢先接过,运起真气一催,巴掌大的云团顿时长作数丈大!

    许听潮一怔,暗道果真如此!那小兽天赋异禀,能通人心,唔,还很记仇。

    敖珊却面色古怪,看了看正兴致勃勃揉捏云团的敖凤,柔声问道:“许大哥,方才你摆弄了半晌,怎会丝毫动静也无?”

    许听潮咂咂嘴,把心中猜测说了,这龙女呆了一呆,继而抿嘴浅笑。

    “咦?云中有字!”

    敖凤忽然惊呼出声,也不知使了什么法门,把云团变作一方素锦!

    云锦之,洋洋洒洒一篇长短句,题为《牧云赋》,往下看,开篇就是“星河了道后,懒起牧闲云”。

    正如这开宗明义的一句,此赋通篇都给人一种闲适疏懒的溶溶洋洋之感,讲的却是一门无遁法,照赋中所说,修成之后,大可“朝游北海暮苍梧”。

    许听潮乃五行魅灵之躯,于各类神通法术有不可思议的悟性,因此只读了一遍,便已悟得三四分真意,心中大是激动,知晓误打误撞将那牧云小兽“救下”,竟得了一番天大的机缘!

    通篇辞赋早已印入脑中,许听潮迫不及待地逐字逐句参悟,数个时辰后,大笑一声,通体云气缭绕,悠然闲适,似要乘风而去!正是遁法修成的征召!

    “许大哥当真厉害!”

    敖珊眸如春水,敖凤却是满面嫉恨,但眼中的欢喜,却把她心中真实想法流露。

    乔痴一家前恭贺,欣羡之余,也是满脸感激憧憬。

    原来这篇牧云赋,乃仙家灵文写就,他们本不识得,敖珊敖凤便趁许听潮参悟的关头,将此种灵文细细传授。修行之人,个个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且心念远比世俗凡人通达,一家四口早已学会,将云锦之的法门记下。

    这等绝学,许听潮三人都不曾对自己一家避讳,情义焉得不重?

    世间之事,本就有人欢喜有人愁。乔痴一家得了法门,自是欢喜不尽,摩陀老道却甚是烦闷。

    这老道虽身处太阳星,但遭遇两群魔头厮杀的时候,就停了参悟阵法,一直在注视这边动静。相隔虽远,以其目力耳力,把握这边的动静丝毫不成问题。奈何敖珊敖凤两女对他恶感早生,又将小兽留下这云团的用法参悟得透彻,因此牧云赋一出,许听潮能见,乔痴一家能见,甚至与他同处一星的细柳都能见着,唯独在他看来,混混沌沌一片!

    与这老道一般无二的,还有漫天星辰之瞪大了双眼的夸父族人,以及太阴星诸多捉来的域外生灵。前者,拒绝了敖珊敖凤加入钧天别院的邀请,被怀恨在心;后者新近方才归附,又大都是被种下妙品莲华咒,真正忠心的能有几何,且经历小兽一事,两女对妙品莲华咒的信心大降,自然不肯将这般厉害的遁法让它们知晓!

四六八 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十四)

    似牧云兽这般奇异的生灵,天下间能有多少?两女如此做法,未免有些谨慎过了头。!。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也不能说她们错了,尤其是刚刚遭遇了牧云兽一家三口的关头。

    虽然被勒掯,太阴星的数十魔头,依旧要做些事情。

    敖凤收了那云锦,便将它们一个个把来问话。这附近有何厉害的魔头居住或者活动,有无凶险的地域,如何才能安然往北而行……诸如此类。

    但凡被提溜到面前的魔头,显然都不曾有牧云兽那等本事,敖珊有问,都恭敬详细回答。许听潮在一旁静听,按照得来的讯息改变飞梭方向。

    似这般,一面飞遁,一面捕捉域外天魔,充作使役,顺便打探路径,磕磕绊绊前行,倒还算顺畅。

    许听潮和敖珊敖凤却面多忧色,当年被那沈今宵携来天道界的时候,似乎并不曾遇到如此多的阻碍,想来是他出身大派,早有前人探出的安全线路,只须按图索骥,自然安稳。可惜当年谋划脱身后,只夺来驱使那诸天星辰银河飞梭的一粒关键灵珠,灵珠中虽有星图,却并未标注道路。

    若启行之前,稍稍花费一番时日,寻得大道宗余孽,问出航路就好了。

    但事已至此,再行回转,未免愚昧,只得慢慢摸索。

    许听潮把飞梭渐渐往西方靠近,意欲寻到当年那路线,但辗转数年,依旧不得其踪。

    飞遁得久了,许听潮倒是看出些门道来。不似各界之中的山川湖海,千万年也不一定能生出多大的变迁,这域外的环境,多无所凭依,但凡受点力道,就会大变特变,六十多年前的安稳路线,此时怕早就面目全非了。

    当年沈今宵能那般轻易就寻得一条,应是从天道界赶往巨人界刚刚走过不多久,变化不算大。但若当真如此,之前猜测大道宗手中有域外航路便不能成立,想来当初此宗遣人成飞梭赶往巨人界,也是耗费了偌大力气,慢慢摸索前行。

    想通此节,许听潮再不以未能寻得大道宗余孽逼问线路图为憾,安心缓缓而行。

    忽忽又是数年,一行人已经七拐八弯地走过三分之二的路程。敖珊敖凤捉来的各式域外天魔,数量早过了两千,太阴星容不下,便将大多数放养到下方梭体幻化的大地之。因为有约束,这些魔头倒不曾肆意屠戮地生出的鸟兽,甚至多加呵护忍让。

    这一日,许听潮将飞梭停在虚空,稍作歇息。

    不多久,左前方赶来一头浑身赤毛的大猴!身气势极盛,许听潮见过的合道老怪多有,却鲜少有人能比得过!

    粗粗看来,这巨猴身高足有两千丈还多,体表红毛好似铁枪,根根直立;一双眼睛极大,占去面目的一半还多,瞳仁色作橙黄;背后生有三条粗壮的尾巴,尽皆高高竖起,悬于头顶,左右两条尖端,各自卷了一条泛着金铁色泽的粗糙长锥!

    这猴儿,手足并用而行,手脚掌落处,虚空中凭空生出一方倒悬的土黄山峰,待它借力移开,又自悄然溃散,端的神异!

    飞梭之,众人早就戒备起来!

    那猴儿远远见得飞梭,一愣之后,抓耳挠腮,状甚欢喜,两脚下黄光一闪,已到了飞梭之前,伸出两只大手就抓!

    这事儿没法善了了!

    夸父族近万人早将座下星辰催动,百丈飞梭陡然化成数千里之广的一片璀璨星空!

    那巨猴大惊,反手将尾两枚铁锥握在掌中,对准最近一枚星辰奔去!

    又是脚下黄光闪动,顷刻靠近那星辰,举锥就刺!

    早有两个夸父族汉子赤手空拳来战,却被巨猴一人一锥,打得跌入星辰幻化的小乾坤之中!

    一招得手,巨猴凶性大作,举锥再刺,冷不防身旁几道星力刷来,被打了个踉跄!

    面前星辰光芒一闪,便隐入虚空,不见了踪影!

    巨猴怒,抬眼四下打量,却见得周围景色已是大变,不见半座星辰,只有各色星光长江大河般刷来,慌乱之下,赶紧举起铁锥,左遮右挡!奈何星力纵横,目不暇接,这猴儿这拦不住,连吃数记狠的,身红毛掉落无数!

    它身怀这般修为,也是域外一霸,哪里吃过如此大亏?当即以拳擂胸,引颈长嚎,浑身下黄光大作,眨眼凝出一副外观粗劣的铠甲!星光刷来,只将此甲擦得光芒四溅,并不能损伤其身半点!

    巨猴又叫了几声,一双大眼已变得琥珀一般!忽然,两道橙黄光束从它双眼中射出,也不看目标,只四下乱扫,把漫天纵横的星力撞断无数!

    数十漆黑的太极凭空生出,盘在两道光束,绞缠消磨!似这般,光束威能大降,射不出数十里,便即溃散!

    巨猴见状,怒不可遏,持了一双铁锥来打!

    哪知元磁最善吸摄五金,太极总被打散,巨猴两枚铁锥也频频被拉扯得直欲脱手!这猴儿慌不迭地把两条尾巴缠来帮忙,才堪堪把住自家兵器,不使被黑色元磁吸了去!

    这巨猴甚有眼色,盘算占不得便宜,便散去眼中真气,眼珠骨碌碌一转,掉头就跑!

    只见它脚下黄光连闪,倏忽奔出不知多远!

    奈何周天星辰大阵之中,乾坤颠倒,五行逆乱,似这般不得其法地胡乱闯荡,如何能够逃脱?

    众人都不如何着急,只催动大阵,把星光来刷。如是数月,生生将这猴儿耗得精疲力尽。许听潮这才将阵法收敛,贴在周围,再架了飞梭循着问好的路途往北遁行。

    如此,飞梭长短不过千丈,遁行无虞,那猴儿也只余入阵时些许气势,尽可困住。

    夸父族那名唤寮的土坛长老忽然从驻守的星辰飞身而出,脚踏黄风,手持一柄湛金大斧,往巨猴杀来!

    巨猴正自憋屈,见状也不过自身虚弱,掣下尾双锥,正面迎!

    长老寮生得壮硕敦厚,腰间围一块金毛兽皮,精赤身,但见他胸腹腰肋,连带手臂肌肉抖动,抡起大斧就往猴头砍下!

    巨猴把左手铁锥来架,右手铁锥直刺他心口!

    寮一声大吼,大斧劈砍之势不停,左手往前一伸,掌心黄芒吞吐,将刺向心口的铁锥摄住!

    巨猴只觉铁锥刺入那黄芒,好似陷入烂泥潭,软绵绵地浑不受力,甚是难过,使力一扯,又只拔出小半!

    寮的大斧却已砍下,当地一声金铁交鸣,巨猴早已力竭,握不住铁锥,被砍得倒撞而下!急切间,慌忙仰身避让!

    湛金大斧压着铁锥,正正砸在它胸膛之!

    这猴儿胸前那黯淡的铠甲应声破碎,左肩锁骨以下,斜至胸骨中断,被斧刃划开好大一条创口,血流如注!若非有那铁锥垫住,便是开膛破腹的下场!

    巨猴受创,凶焰再炽,身躯滴溜溜一转,甩开大斧,三条粗尾破空呼啸,正正抽在寮左肋!

    骨骼断裂声响起,寮不由自主地飞跌十余里,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被这般重创,这汉子不怒反笑,身亦是黄芒流转,左肋塌陷处眨眼隆起,只余三道乌紫血痕!接断骨,持了大斧,再往巨猴杀去!

    巨猴亦不示弱,舞动双锥来战!这一回,它却不与寮比力气,只仗了身形灵活,四下乱蹦,瞅准机会,把铁锥来刺!一击不中,便即远遁,绝不恋战!众人只见一团红黄火焰跳来跳去,杀得长老寮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寮也不慌,拿桩站定,双手持斧,看见巨猴过来,便是一斧斩下!他动作不甚快,只每一斧都有万钧之力,让巨猴不敢直缨其锋!

    这般相斗,一个好似怒海狂涛,汹涌澎湃,源源不绝,一个却是磐石雄峰,任你风急浪高,我自岿然不动!

    许听潮看了一阵,便知胜负,索性不再理会。

    敖珊敖凤和乔痴一家却甚是紧张,在他们眼里,巨猴狂暴无匹,生怕那夸父族长老一个不小心,被铁锥在身刺出十七八个窟窿!

    虽然深恨夸父族顽固,但毕竟是同伴,两女也不希望寮长老出事,当下便让许听潮出手相助。

    许听潮笑道:“两位妹妹关心则乱,不见夸父族其余四位长老都不曾动手?你们看那猴儿,行止间脚步逐渐显出虚浮之态,寮长老却稳健如故,此消彼长,不出半月,必定胜出!”

    两女将信将疑,看了一阵,果真觉得似乎如此。敖凤大感恼火,抱怨道:“我们又不似这等莽汉,学那近身技击之术,怎看得出来究竟?夸父族这老头当真不要脸,趁人家猴儿累得要死,才巴巴赶来占便宜!”

    许听潮呵呵而笑,也不驳斥。他本也甚喜这猴儿,打算擒来做个看门灵兽,不想夸父族这土坛长老也动了如此心思,要把这巨猴捉来做什么“护坛灵猱”!感情这猴儿不是猴,在夸父族眼中,乃是一头赤猱!

    果真就如许听潮说的那般,半月之后,巨猴已是气喘吁吁,几乎连手中铁锥都拿捏不住。勉强又坚持了小半日,就把手中铁锥一抛,腆着肚皮凌空躺卧,什么也不顾了!

    它早已看出,与自己争斗这巨人,并无相害的心思,索性耍起了赖皮……

四六九 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十五)

    这月打算做个五千党,可惜枯水期来临,供电所如同前几年一样,理智气壮地疲软,一天停电两三回,七八个小时就这么木有了。&&而且事前也不打个招呼,俺可怜的电脑被调戏得崩溃,都重装了两回系统,眼泪汪汪的……供电所骂了,叫俺“理解”,政府也骂了,干脆直接不回。吐槽完毕,正文献,还是三千,见谅了

    “哄——”

    见得这猴儿如此皮赖,星辰之观战的夸父族人都哄笑起来。

    敖凤撇撇嘴,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想当年许大哥击杀那祥瑞五德黄螭黄椹,黑水虬巴仕奇,比这精彩利落了数十倍,也不见他们喝半声彩!

    夸父族哪里知道这小女子的心思,长老寮咧开大嘴,呵呵傻笑,走到猴儿面前,右手湛金大斧一挥,在左腕割了道深口,挥手将大斧散成一道黄蒙蒙的土行灵气,左手握拳,把伤口中流出的鲜血滴在那皮赖猴儿胸前的伤处,片刻之后,又向移动,滴了些在猴儿嘴中。

    星辰之的夸父族人,全都站将起来,手舞足蹈地跳起古怪舞蹈,口中念念有词。敖珊敖凤,乔痴一家,摩陀老道和细柳都听不懂,许听潮却知这些巨人男女老少念的,乃是一篇传自古的祭文。效用类似收服灵宠时的灵契,但更加玄妙,主人的精血融入灵宠体内,可凭之驱策,又能让灵宠生出血脉相连的亲近感。

    祭文唱完,巨猴胸前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已被蒙蒙黄光包裹,翻卷的皮肉看得见地收拢愈合,十分玄奇。且它身耗竭的真气,也飞一般地恢复起来,不片刻,就重又生龙活虎,一个鲤鱼打挺,跃将起来!

    尽管定下了灵契,这猴儿对寮却没多少好脸色!先是呸呸一阵,似乎要将滴入口中的鲜血吐掉,又把方才扔开的两枚粗糙铁锥找回,再对面前矮了自己老大一截的长老寮龇牙咧嘴,看来十分不满,手持铁锥比划,挑衅的意味十足!

    它当然不满,若非被周天星辰大阵消磨得筋疲力尽,真气枯竭,十个寮一同阵,也不见得是它的对手!

    寮也不介意,哈哈一笑,脚踏黄云,径直往镇守的星辰去了。

    巨猴没了耀武扬威的目标,好不憋闷。抓耳挠腮一阵,见得漫天星辰渐渐又现出了身形,下方黄扑扑的大地也是清晰可见,才算稍稍安分,两只大眼骨碌碌转动,脚下忽然现出两道黄光,往其中一座散发土黄光的芒星辰窜去!

    这猴儿乃土行灵兽,一手缩地成寸使得出神入化,那星辰之的夸父族人,前一刻还在咧嘴大笑,只觉面前黄光一闪,身躯已在漫漫星空之中旋转翻滚!

    男男女女大大小小十余个夸父族人,面笑容戛然而止,不及站稳,又被一道黄光刷得东倒西歪!耳边传来幸灾乐祸的吱吱喳喳声,哪里还不知是那猴儿抢了星辰,正催动星力来戏弄?

    身处域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遇到凶险,长老寮见这巨猴野性难驯,闹得不成话,赶紧出声呵斥!

    巨猴满脸不情愿,却也只得停下,悻悻下了星辰。

    寮又发出呼唤,让它到身边安坐,巨猴却爱理不理,磨磨蹭蹭地行了一小段距离,忽然两眼一亮,一个缩地成寸,径直落在下方大地,双脚踢踏,生生在地面踏出一道数丈宽的裂缝!

    这巨猴却十分不满意,怪叫一声,抡起两枚铁锥就往裂缝插下,使劲挖掘!

    夸父族众人不知所以,许听潮却明白这巨猴察觉了埋在地下的坤德元火,打算掘地寻找。

    这等天地造化之宝,怎会舍给它?许听潮随手一指,裂缝中陡然腾起数百道两两环抱的黑黝黝元磁精气!

    巨猴正将铁锥掘入裂缝之中,猝不及防,被元磁精气摄住,待要使劲拔回,铁锥却脱手坠入元磁精气中,不见了踪影。

    吱吱吱——

    嗷嗷嗷——

    这巨猴又惊又怒,下意识地伸手探入元磁精气中,要把自家兵器寻回,哪知元磁太极绞缠而,盘在它手臂,旋转消磨,轻易就破去护体罡气,侵入了体内!

    巨猴吃痛,又蹦又跳地双臂乱甩,试图将手盘绕的太极抖落,却丝毫作用不起,反倒是两仪元磁精气在经脉骨肉中乱窜,痛彻心扉,忍不住大声哀号起来!这巨猴顺势倒在地打滚,眼泪鼻涕横流!

    这般折腾一阵,巨猴还不曾出声求饶,那寮长老就在星辰朝这边挥手大喊,看来十分焦急。

    许听潮大感无奈,只得催动飞梭,收了元磁精气。

    那巨猴得了自由,大叫一声跳将起来,扭头看向太阴星,两眼瞬间变得湖泊一般,两道橙黄光束立时激射而出!

    长老寮大声叱喝,却是来不及了!

    许听潮早知这巨猴尚未真正慑服,方才用元磁精气困住它,便是存了敲打的心思,无奈长老寮早早求情。虽然不得不罢手,但又怎会没有防备?

    这巨猴前前后后就使了目射奇光这一道及远的手段,许听潮着重防备的便是这着,见橙黄光束射来,早将混元同心羊脂玉壶祭起,灰蒙蒙的烟霞从壶嘴喷出,轻易就将两道光束收了!

    巨猴吃寮一吼,也不敢再行放肆,缩头缩脑地蹲在地,两眼直往正自渐渐合拢的裂缝中瞅。

    寮暂且顾不得管它,慌不迭地向许听潮赔罪。夸父族早知许听潮和血妖乃是一人,既然已奉血妖为主,又怎敢怠慢了许听潮?

    许听潮好言安慰了几句,便不再做声,寮却怒火直冲脑门,把那巨猴好一顿训斥!

    巨猴虽然不敢反驳,却也是做出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最后索性躺在地,不多时就发出雷鸣般的鼾声。

    寮气得脸肌肉突突跳动,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来惩治。

    这般前行了数个时辰,巨猴忽然返身而起,吱吱喳喳地蹦跳不休,对长老寮连比带划,看来十分焦急!

    寮听了一阵,也是变了脸色,赶紧大声对准太阴星呼喊!

    敖珊敖凤等不懂古神文,都不曾有什么反应,九千夸父族却先炸开了锅,吵吵嚷嚷喧闹不休!

    许听潮也是沉了脸色,把飞梭停下,站起身来眺望前方。

    “许大哥,究竟出了什么事?”

    许听潮面现苦涩,勉强笑了笑:“那泼猴说,前方元气长河改道,路途已被阻断。”

    “元气长河?那是什么物事?”

    两女显然不曾听过,但见到许听潮这般模样,不免有些心惊。

    “就是天地元气汇聚而成的洪流,五行灵气,阴气,魔气,阴阳二气……但凡域外虚空有的,都可能卷入其中。各类元气无可计量,相互激荡,潜流暗涌,十分凶险!那泼猴就是被元气长河冲毁了老窝,跑出来避难的。”

    “如此,又该怎生是好?”

    敖珊敖凤依旧没什么明了的印象,但那巨猴这般凶暴,也被迫得逃离,足见这劳什子元气长河的厉害。两女下意识就想到之前见过那炫彩云霞模样的元气绝域。

    长老寮依旧在大喊大叫,许听潮侧耳倾听一阵,略微松口气道:“办法自然是有的,寻到元气长河边缘泅渡,凶险要小得多,或者干脆等它安定下来,再绕道而行。”

    两女却都笑起来:“许大哥偏生自寻烦恼,既然如此,何不径直换个方向,绕开它遁走?”

    许听潮微微摇头:“哪有那般容易?元气长河十分宽广,少说也有万亿里,甚至亿亿里也不稀奇,且动荡激烈,摇摆之际,倏忽亿万里,还不如静静等候,待它安定,再寻良策。”

    “难不成只能呆头鹅一般地傻等,什么事儿也做不了?”

    敖凤火急火燎地询问,许听潮嘴角微微一抽,道:“也不尽然,先到元气长河边缘查探一番,看看究竟如何。即便冒些风险,也好过静观其变。”

    “就该如此!”

    两女都同意,许听潮便将想法和夸父族说了。

    一群汉子嚷嚷着要去,就算妇孺,也都跃跃欲试。

    那巨猴见得这般情景,愁眉苦脸地脑袋一耷拉,瞬息就成了一干瘪的蔫茄子。

    许听潮再不犹豫,把飞梭一催,遁入虚空……

    大半天之后,就来到一片接天摩地的光芒之前。

    这便是那元气长河了。

    之前垂头丧气的巨猴,早就一骨碌爬起来,把手在额前搭个凉棚,远远眺望。见得光芒之中波澜不惊,这猴儿立时欢喜起来,手舞足蹈,连翻了数个跟头!

    这巨猴如此模样,众人怎还不知,怕是元气长河已然宁定。

    许听潮大感意外,此番回归,一路颇不顺畅,莫非此刻时来运转,正好遇到这等“好事”?

    元气长河之中,各色光芒柔和,除了让人觉得元气充裕,似乎半点凶险也无。

    天道界之中,号称天地灵气堪比仙界,但却及不面前这长河的十一。

    众人甚至都动了念头,是不是趁机进入其中修炼一阵?

    忽然,长河深处隐隐传来一阵擂鼓声。

    咚咚隆咚咚隆咚咚咚咚咚咚隆——

    咚咚隆咚咚隆咚咚咚咚咚咚隆——

    鼓声由小及大,韵律十足,直入人心,细细听之,似乎浑身真气都要随之动荡!

    众人都赶紧凝神压制,不使真气失控。

    这般异象,定是什么厉害的魔头正往这边赶来!

    为稳妥起见,许听潮架了飞梭后退数千里。

    哪知那鼓声又逐渐变小,终至不闻。

    许听潮自嘲一笑,之前太过小心了些,方才那不知名的魔头分明只是路过,并非刻意冲着自己一行而来……

四七零 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十六)

    许听潮振作精神,下左右一看,七彩纷呈的元气长河都延伸到视线极处,再把神念倾力探出,数千万里之外都能隐约感觉,奈何依旧不见尽头,似乎这元气长河当真无边无际一般!

    之前长老寮转述那巨猴的警告,说是此河浩大磅礴,许听潮兀自心存侥幸,如今亲眼一看,才是信了。

    似这般,当真无法径直穿过,当下联络长老寮,请他问巨猴眼前长河怎生个走向。

    寮盘问了好一阵,才无奈对许听潮说,当时元气长河泛滥,这猴儿只顾着逃命,根本分不清下左右。

    许听潮见巨猴正自龇牙咧嘴地幸灾乐祸,不免生疑,怕是它心头怀恨,故意隐瞒了细节。便又请长老寮对巨猴说,若能提供些有用的讯息,便将收走的两枚铁锥归还。

    寮叽里咕噜一说,巨猴果然精神大振,抓耳挠腮,绞尽脑汁,也只知晓元气潮汐是从北面而来。

    就这一点,勉强算是有点用处,结合眼前所见,这元气长河的流向,不出下左右,断然不会是南北。若非如此,自己一行岂不是早该置身其中?

    尽管巨猴提供的讯息可有可无,许听潮还是催动飞梭,将之前收走的两枚铁锥放出。

    巨猴眉开眼笑,慌不迭将之抓在手中,而后紧紧抱在胸前,连地面不敢呆了,脚下黄光一闪,便遁至半空,似乎害怕再被夺了去。

    许听潮却无心思理会这泼猴,架起飞梭往遁行,打算寻到元气长河的边缘,泅渡而过。这般全力赶路,还时不时将神念放出,往四面八方查探。

    如此数月,仍不曾见到长河边缘,反倒是因为时时动用神念,元神微有长进,能探查的极限,又远出百余万里。

    修为进益,并不曾让人高兴,许听潮和敖珊敖凤反倒忧心忡忡。似这般,数月遁出八百多亿里,可谓快速绝伦,但元气长河动辄宽达万亿里,想要到得边缘,少说也需要数年功夫,方向合适,恰恰横绝而过还好,万一走错了,岂非根本到不了尽头?这段时日,许听潮与两女时刻都在观察长河中元气动向,却只觉其凌乱不堪,毫无所得。

    许听潮把心中担忧与众人一说,乔痴一家自不必说,并无良策,细柳也是皱眉苦思,摩陀老道则半点不关心,反倒是夸父族水坛长老濯素潺提了些建议。他说欲知水势,当问水中生灵,元气长河虽不是真正的大川,但既然其中有魔头生存,未尝不可寻来一问。

    听了此言,许听潮暗骂自己糊涂,这般浅显的道理,竟会想不到!立时就停下飞梭,静静等待,同时将神念四面散出,监视长河中的动静。

    这一路行来,在长河中见到的生灵的次数不多,但总也还有,许听潮倒是不如何焦急。

    敖珊敖凤却颇为不耐,先将飞梭的捉来的魔头挨个唤来询问。奈何这些魔头修为不高,所知极其有限,甚至连有元气长河这等物事不知晓,便是那老蝎宓不瘟也茫然无措,两女大感失望。

    许是运道不佳,许听潮等了将近一月,神念监视下的元气长河波澜不惊,半个生灵的影子都不曾见着。这小子不耐烦,便打算深入探寻一番,一来,自是寻找其中生灵,二则,可提前感受一番元气长河的威能,好为之后泅渡累积些经验。

    临行之前,许听潮又请长老寮问了下那巨猴,要注意些什么。巨猴不乐意回答,许听潮也就不勉强,催动飞梭,小心没入浓密的元气之中。

    战战兢兢地行出数十万里,半点凶险不曾遇着,反倒因为周围天地元气浓郁至极,周天星辰大阵愈发光辉璀璨,五百三十七枚星辰,不由自主地吸纳对应元气,缓缓淬炼自身。

    许听潮已将周天星辰大阵的诸般变幻掌握了七七八八,见状就想催动其中变幻,布下星辰聚灵大阵,把布阵的星辰好生淬炼一番,但最终未曾动手。

    星辰聚灵大阵厉害无比,他不知贸然催动之后,引得长河中元气失衡,会生出怎样的祸端来。就算要尝试,也该等寻到其中生灵,问明如何渡河之后,再遁回边缘,小心从事。

    元气长河广袤无边,其中生灵该是多有,奈何分布稀疏,许听潮又不敢深入多远,只在距离河面千万里之内四面游荡。足足十余日,才远远察觉西北方有群生灵正自游动。

    之前苦寻不得,许听潮如何肯错过,当下就将飞梭一催,掉头往西北而去。

    那群魔头也正往这边对面赶来,不多时,众人便大都看清了其形象。

    形似鲤鱼,鳍宽大,嘴横而扁,往翘起,额前生出一根肉须,顶端膨蟹大,能发白光,两腮鼓胀,涨缩不定,待得再近些,咚隆咚隆咚咚隆的鼓声传入耳中,让人真气摇曳。

    当真“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不就是初到元气长河边缘,众人远远听到那“魔头”的声音?

    敖珊敖凤已是面色古怪地呼出声:“灯鼓鱼?!”

    许听潮也曾在海域中漂泊过不少年月,自然识得这等奇特的深海鱼类。只是灯鼓鱼哪有小山般的体型?且胸腹、背脊、尾的鳍,也没有如此宽大。

    但无论如何,此物简直就和灯鼓鱼有**分相像,形貌酷似不说,连发出的声响都几乎一模一样,姑且可如此称之。

    见识这些“灯鼓鱼”的厉害,飞梭众人早分出心神压住真气。

    好似凡间大军鸣鼓而进,不知多少灯鼓鱼腮帮子齐齐涨缩,瞪了一双水眼,往这边急速游来。看似气势十足,实则正在狼狈逃窜!

    许听潮已隐隐察觉鱼群后方有三道不弱的气息缀住不放。放出神念细细查探,原来是一头数十丈长的灰毛水鼠,领了一头金螯蟹,一头银鳞虾,正自肆意杀戮!

    金螯蟹数百丈高大,八足横行,一双金灿灿的螯钳开合,几下就能将一头灯鼓鱼撕成碎片!银鳞虾背脊突起,其密密麻麻地排了一排骨箭,远远地嗖嗖激射不已。每一枚箭矢,都能洞穿至少一头大鱼,且它背骨箭随发随生,用之不竭!这虾蟹二魔也并非胡乱杀戮,但凡死于它们手中的灯鼓鱼,都要被连皮带骨吞吃一空!两魔胃口极大,似乎怎样也吃不饱!

    那水鼠爪牙尖利,但并不以之伤敌,而是不断抖动身躯,放出无数拇指大的飞虱来攻。这些飞虱生有钩足铁颚,数百千聚成一群,扑到一头灯鼓鱼躯体,钩足抓住皮肉,铁颚开合切割,然后从嘴中伸出一根细长的骨管,扎入血肉之中,使劲吸噬。不一刻,干瘪的肚皮便饱胀起来,及至再也装不下,才歪歪斜斜地离了鱼躯,飞回水鼠身,片刻之后又重新飞出。

    许听潮看得分明,原来这水鼠身长有无数小孔,正好容纳飞虱的骨管口器,任由其将吸来的精血注入自家体内!

    这般诡异的法门,简直闻所未闻,许听潮看得心中烦恶,却还是打算将之擒下。无他,灯鼓鱼数量虽多,但修为都十分低劣,甚至比不过炼气仅仅数十年的修士;金蟹银虾也不过炼气大圆满,也不知是否开了灵智;而那灰鼠却有元神修为,且看它懂得驱使虾蟹,定然灵识不弱。

    但此事却有些为难。

    许听潮将探得的讯息和敖珊敖凤一说,敖凤倒还只道水鼠恶心,敖珊却勃然大怒!

    “泅水鼠辈,安敢专我龙族仪仗!”

    从太古之时起,龙宫之中就有虾兵蟹将巡行侍奉,左右虾蟹相伴,早成了龙族的标识传统,也难怪敖珊生气。

    “许大哥,待问明了出路,那水鼠须得交给小妹好生惩治!”

    许听潮本担心她要径直出手将那灰鼠给斩了,听得此话,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当下催动飞梭疾行,片刻就闯入灯鼓鱼群中。

    这些傻乎乎的大鱼对星光璀璨的百丈飞梭视而不见,只摇头摆尾地急急而过。

    置身鱼群中,许听潮才觉出难受。那咚隆鼓声十分吵闹,体内真气非得半数心神死死压制,才不至随之动荡舞动!

    自己尚且如此,何况旁人?

    不及细看,许听潮慌忙催动飞梭,将鼓声隔绝。敖珊敖凤,乔痴一家,还有夸父族大半妇孺,方才逐渐安定了下来,只面还残留些许痛楚的神色。

    许听潮暗叫惭愧,便是贴着鱼群,鼓声也不及这般十分之一厉害,当真怪哉!这灯鼓鱼能在元气长河中生存,果然有其独到之处。只是这般强内而弱外,不免沦为其余魔头的口中食。譬如鱼群之后的水鼠虾蟹,区区炼气元神境界,就敢肆无忌惮地衔尾捕食!

    莫非这灯鼓鱼的生存之道,就是凭借庞大的族群,给旁的魔头提供血食,只把鸣声集于内,堪堪求得苟延残喘?

    细细想来,怕也不无可能。

    思索间,飞梭已到了鱼群深处。

    周围灯鼓鱼的身躯,已然小了一圈,再往前,就是些稚嫩的鱼苗。

    敖凤看得欢喜,祭出青丝笼,捕捉了不少……

四七一 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十七)

    四周已尽是巴掌大小的幼鱼,许听潮明显觉出了不同。&&

    鱼群中的天地灵气,不似外界那般沉寂怠惰,而是雀跃灵动,仿佛一群不知疲倦的稚龄孩童,争先恐后地渗入飞梭,往众人身躯中钻来。

    这等灵气入体,不待催动真气炼化,便自行融入真气之中,连带着真气也活跃起来,众人只觉一股蓬勃朝气从四肢百骸生出,好似积年疲累一朝尽去,说不出地舒爽激跃!

    不用多说,众人都知这等灵气对自家修为大有裨益,纷纷凝聚心神,催动体内真气吸纳炼化起来!哪知刻意行来,效果反倒甚是微弱,众人大感诧异,赶紧停了搬运法门,只任由灵气从肌肤渗入。更有那大胆的,甚至逐渐放开对真气的压制,放任其随咚咚隆的鼓声摆荡。

    敖凤便是那大胆之人中的一员。

    许听潮先前还紧张得什么似的,见这冰凤凰一脸惬意享受,便也尝试稍稍放开心神。体内两道真气随鼓声一动,便再也按捺不住!就好似恹恹欲眠的湿热夏日陡然吹来一阵凉风,浑身惫懒尽去,凡俗之人有浩浩乎如凭虚御风之说,其轻松惬意,不外如是!整个人从精神到肌肉筋骨,尽数松懈下来,哪般休息,也比不得这等享受!

    修行之人,终日打坐炼气,怎会不生出厌倦之感?只是大都凭借毅力压制,或者缓缓疏解,但积年累月下来,依旧难免让身躯元神生出负重之感。似这等疲惫,想要尽数消除,也只修为精进,突破某些重要的关隘才成,最常见的,便是晋阶。

    然修士一生之中,晋阶能有几次?遇这等玄奇的域外生灵,也算不浅的福缘!

    待得浑身沉弊尽去,飞梭已到了鱼群最中心处。

    体内真气已不再随鼓声动荡,自行沉寂下来,潺潺流动,许听潮抬眼看去,只见一头大有千丈的巨鱼横在飞梭边缘。此鱼当是类似兽王一般的存在,除了体型更大,鳞片也十分鲜亮,头顶之,还生出一玉碗模样的古怪物事。周围数十里内,还有十余头色泽柔和体型稍微娇小的雌鱼,该是这鱼王的“妃嫔”了。

    这十余大鱼魔头似乎都十分迟钝,飞梭已到了面前,依旧自行其是,不理不睬,腮帮子涨缩,咚隆咚隆咚咚隆的鼓声与外围鱼群遥遥呼应,汇成一股。

    许听潮一笑,域外天魔也不见得都是穷凶极恶之辈,先前遇到的牧云兽,眼前这灯鼓鱼,都温和得不像话,甚至比各界之中的修士还不喜欢争斗。

    “谢了,鱼兄!”

    许听潮正儿八经地向鱼王一礼,惹得敖珊敖凤噗嗤直笑。两女对这些丑陋的大鱼也有好感,但却还达不到这般程度。

    也不怪许听潮如此“郑重其事”,实在是在天道界这数十年,夙兴夜寐,恨不能立时就提升了自家修为,好求得自保之力;更兼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家身怀的仙府的消息走漏,引来无数追杀劫夺!似这般,还要为回归绸缪,以他只愿乐道逍遥的闲散性子,实在有些不堪重负。内心积蓄的负面情绪若不得以疏解,难免留下祸患,如今被这怪鱼的鸣声涤荡一番,沉疴尽去,自是由衷感激。

    施礼毕,许听潮神色已变得冷厉,把飞梭一催,几个挪移就来到鱼群之尾!

    不等他出手,金螯蟹,银鳞虾,灰毛水鼠已尽数成擒!

    飞梭之,感激怪鱼的非只许听潮一个,此番动手的,乃是细柳,摩陀老道和夸父族五位长老,甚至那赤毛巨猴都跑来凑了一回热闹。

    这般阵容,虾蟹水鼠三魔头也该“受宠若惊”了。

    须臾,三魔就被扔到太阴星。

    许听潮把那水鼠捉来,满面厌恶地拷问。敖凤却拉着敖珊低语一阵,片刻之后,就欢天喜地地将金螯蟹和银鳞虾种下妙品莲华咒,让两魔变小了跟在身后。

    虾兵蟹将随侍乃龙族专有的仪仗不假,但在敖珊眼里,敖凤却算不得外人。这龙族公主,早年在龙宫之中,因为血脉不纯,受尽了白眼,如今一朝斩得化身,修成真龙之躯,可算是扬眉吐气!但修为大进,并不表示心中怨气消解。敖凤一身承自外祖父的冰凤血脉,精纯至极,说是一头冰凰,谁也挑不出半点错处来,以凤凰之身携带金蟹银虾,到时候再往龙宫之中走一遭,定然十分有趣……

    敖珊是这么想的。

    这边两女心照不宣,相视而笑,那边许听潮也拷问完了。

    灰毛水鼠天灵中遁出一道黑光,须臾不见了踪迹,许听潮也随手弹出一朵金灿灿的火焰,将其留下的遗蜕烧成灰烬。

    从这水鼠口中得来的讯息,想要安然度过元气长河,还需着落在这灯鼓鱼身。想当初甫一到元气长河边,就远远听到这怪鱼鸣声,却白白放过了,当真有眼无珠!许听潮本来是打算将这水鼠交给鱼王处置的,但想想鱼王那般脾性,八成不会动手,索性代为料理干净。

    “许大哥,怎样了?”

    两女见得这般情景,都来关切地询问。许听潮面色略微古怪,道:“我们去找老朋帮忙。”

    两女愣神间,许听潮早催动飞梭,重新挪移回鱼群中央。

    “哎呀!”

    飞梭方才停稳,敖珊敖凤和乔绣绣娘就满面晕红,就连远在太阳星的细柳,都忍不住轻啐了一声。

    原来那十余头雌鱼正从尾前腹下的腔道中排出一枚枚尺许大的粉色卵子,鱼王身躯下方,则是“烟雾缭绕”。鱼卵只要往那白烟中过一遍,其中便会生出一丝微弱的生命气息,而后在鼓声中看得见地强盛起来。

    这鱼王,正和妃嫔们行那“鱼伦大事”,也难怪众女窘迫。

    许听潮亦是尴尬,此番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十几头巨鱼却仍旧似之前那般旁若无人,该咋样咋样,许听潮就有苦头吃了。敖珊敖凤只当他是故意选在这等时刻赶来,这小子腰间软蟹肉,不知被纤纤玉指蹂躏了几个来回。

    好不容易挨到“云收雨散”,许听潮赶紧抓住机会前一步,施礼道:“鱼兄,我等又前来叨扰了!”

    鱼王缓缓摇头摆尾,宽大的鳍翼有一下没一下地划动,当真身处水中一般。看它那般悠闲的模样,似乎根本就不曾听进去。

    许听潮也不生气,笑道:“兄台不答,小弟就当你应下了!”

    言罢,屈指弹出一朵金色莲花,没入鱼王泥丸宫。

    “暂且这般,待得过了河,再与你解去。”

    这鱼王修为尚不到炼气大圆满,似乎也不曾开得灵智,许听潮知晓自己方才一番做派,怕都是对牛弹琴,因此直接采取了便捷的手段。

    妙品莲华咒一入鱼王魂魄,许听潮就将目光移向它头顶那“玉碗”。把真气聚在双目,隐约可见碗中一道彩线定定指住前方!

    鱼群之所以往这个方向来,便是凭了鱼王这器官的指引。往前行,绝无凶险!

    但许听潮要的不是这般安稳,一道念头传去,鱼王头顶玉碗中那彩线转动,指向方偏西,而后又转回原位。

    许听潮已知其意,再次传过一道念头,鱼群顿停了前行,纷纷往中心聚来。

    飞梭之外的星光也自分化凝聚,凝成五百三十七团,鱼王携了一干妃嫔,优哉游哉地踱入飞梭之中,周围鱼苗也是摇头摆尾,纷纷涌向前来,把飘在半空的鱼卵顶住,一路向前,源源不绝地越过漫天璀璨星辰,进了飞梭内部。

    众人哪里还不知许听潮的打算?有这等玄奇的怪鱼随行,且不说渡过元气长河有望,甚至可以几乎不考虑修行斗法、催使大阵会生出疲惫来!

    鱼群数目十分庞大,光是等待它们尽数游入飞梭,就用去两月时光。若非许听潮实在等不下去,嘱咐夸父族人小心催动周天星辰大阵主动吸纳,怕还要再耗去近倍的时日!

    其间,那巨猴等得不耐烦,想要捉几头怪鱼来打打牙祭,却被许听潮祭出火焰符文剑气,布下太一八门剑阵好一通教训!这回,连长老寮都不曾为它求情!

    可怜这巨猴一身修为称得惊天动地,只因手中并无厉害的宝物,被区区一初入虚境的毛头小子打得抱头鼠窜,没有半点脾气!

    飞梭之中幻化的天地不算大,却也不小,把这群灯鼓鱼纳入,就稍显逼仄。但此鱼善能感受元气异动,更有趋吉避凶的天赋神通,许听潮凭了鱼王的指引,一路驾驭飞梭前行,只年余功夫,就有惊无险地来到元气长河的边缘。

    说是边缘,其实不过聚集的元气淡薄数倍,稍稍比天道界中次一等罢了。

    许听潮却已放心了,这等环境之中,便是有元气潮汐生出,九成九也奈何不得飞梭,因此毫不停留地转而向北,往凤凰、巨人两界所在而去。

    这元气长河,并非向之前料想那般直来直去地流动,而是好似一盘曲虬结的老树根。许听潮一行徇边缘泅渡,其实不过再绕一条扭曲怪异的弧线。

    鱼王的指引,最大的用处还在大致方向和趋避元气潮汐之。到得此处,众人都能凭借自身的感应,依据元气浓度的变化来大致判断该如何行走。

    虽然如此,并非一路就能真正安稳了……

四七二 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十八)

    这一路绕道而行,短短数月之内,就接连遇到百来种域外生灵,飞禽走兽,虫豸水族,甚至连魔物、修罗、恶鬼都不曾少见!敖珊敖凤还是似之前那般,但凡见得中意的,不拘何种品类,都出手捉将来,种下妙品莲华咒,收入门下以作使唤-

    飞梭九成九的时间都在虚空中潜行,绝大部分生灵,都不知有人窥探,就遭了“毒手”,只偶尔有几头修为高深,或者感觉敏锐的,能事先察觉异常,逃过一劫。

    遇到这等事情,两女自是不悦,许听潮却不曾停下飞梭,让她们尽情施展手段再行捉拿。

    两女知晓轻重,也并不曾抱怨什么,但下一次出手,必定全力以赴。许听潮只稍微劝了几句,就被一句“回去之后再见不到这等生灵”堵住了嘴。

    年余后的某天,元气长河深处忽然飞出一群麻羽妖禽,形似鹰,头却只在额长了一只紫色独眼!这些妖禽十分厉害,当时飞梭正在虚空中遁行,依旧被它们发现,穷追不舍!

    飞梭遁速奇快,这些独眼麻隼能跟得,也自有本事。它们那独眼,非只锐利异常,还能射出紫色奇光,把虚空破开,合身就扑了进来。正是有如此手段倚仗,才能紧紧缀在飞梭之后。

    许听潮本不愿理会,哪知这些麻隼十分暴虐,还身处虚空之中,就从独眼中射出光束,把飞梭周围的星光打得激荡不休!

    这等做法,把大阵中驻守的夸父族人惹怒,不待吩咐,就催动星辰,射出星力往后刷去!

    麻隼独眼威能不弱,身躯却甚是脆弱,但凡被星力扫中,就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那赤毛巨猴早闲得憋屈,见状嗷嗷直叫,也把两只大眼变作琥珀色,橙黄光束往麻隼群中激射,霎时间就斩杀了不知多少,把它喜得手舞足蹈!

    敖珊敖凤却又看这麻隼的天赋本事,一个祭出古竹令,困住一群,一个祭起青丝笼逐一擒拿,数个时辰,就得了两千余只,一一种下妙品莲华咒,收在问许听潮要来的黄皮小葫芦中。

    似这般,足足数日之后,麻隼群才被杀得胆寒,不敢再行追赶。

    又前行了数月,一直悠闲懒散的灯鼓鱼王忽然大惊,率了群鱼就往元气稀薄的一方遁走,却被漫天星光挡住,不得寸进!

    许听潮立时察觉,想也不想,飞梭方向一改,顺着鱼王指点的方向遁走!这段时日来,他早已将鱼王本事琢磨得通透,这大鱼旁的本事稀松平常,在感应元气异动之,却无人能及!这般焦急,定是元气长河中生出了潮汐!怪就怪在鱼王事前并无感应,否则以其趋利避害的性子,早就事前避开,怎会来到此地?

    多想无异,此刻最要紧的是,是设法躲避即将来临的元气潮汐!

    许听潮驾驭飞梭疾驰,只觉虚空动荡不休,初时还能勉强维持挪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生生被巨力从虚空之中甩出!一时间,遁速陡降数百倍!

    片刻之后,几乎凝成液体的元气一**袭来,把飞梭打得摇晃不休!

    周天星辰大阵早就被全力催动,看起来稳如泰山,许听潮还是忧心无比。害怕着力太多,他将大阵尽力收缩,如今也还有数十里方圆,被汹涌暴乱的元气连连拍打,就好似风浪中的孤舟,仿佛随时都会倾覆!

    正自焦急,摩陀老道却停了参悟阵法,不慌不忙地将他那宝贝总阵旗拿在手中,东挥一下,西摇一摇,漫天星辰顿时交错变幻,须臾缩回飞梭附近,成了一数千丈的椭球形,将飞梭护在中心!

    这老道,果真不愧是阵法宗师,周天星辰这等繁复大阵,在他手中,也只任由搓扁捏圆!

    许听潮见得这般情形,却是松了老大一口气。

    摩陀老道又不知使了法门,大阵周围粘稠的元气忽然蜂拥而来,在星光周围凝成一层彩光迷离的凝厚屏障!只这一着,飞梭承受的冲击力道再减数倍,如今已可平稳行使无虞。

    从容不迫地将总阵旗收起,这老道才忽然喊道:“血妖小子,死了没有?没死就赶紧起来!周天星力已被阻绝在外,还不请出五行灵坛坛灵唤来灵气,支撑大阵运转!”

    血妖两眼睁开,也不说话,身躯却飞出白黑青红黄五道模糊的影子!正是出发前请出的坛灵!

    五灵甫一现身,就径直遁下太阳星,没入飞梭梭体幻化的大地中,化作五道灵脉,须臾,就有浓烟一般的五行灵气汩汩冒出!

    虽然早已听闻这五头坛灵的本事,此刻亲眼见到,摩陀老道还是瞪大了双眼!星辰之的夸父族人,干脆就欢呼起来!

    那赤毛巨猴被吓了一跳,灯鼓鱼群本已被许听潮安抚平静,此刻那鱼王立时一摆尾,携了十余头嫔妃,干脆游至五道灵气喷涌的空驻定。在这般精纯浓郁的灵气之中,先前众人亲眼见得它们产下的鱼卵,逐渐破裂,游出一条条拳头大的稚嫩鱼苗!

    其余地的生灵,不论是被敖珊敖凤捉来的域外魔头,还是当时机缘巧合化生而出的,都无不欢欣雀跃!

    漫天星辰,更是自行贪婪吸纳五行灵气,更显光芒璀璨!正是因此,空气中残留的灵气虽然依旧浓郁精纯,却只大概百一之数,不过也尽够众人修行所用了。若是太多,致使修为增长太快,难免根基不牢,反而不美。

    这等变化,着实让人意外,许听潮没多少心思关注,早把神念探出飞梭之外,关注周围元气潮汐变幻。

    鱼王能感应元气变动,却不能预知其余魔头来袭。这等紧要的关头,怎能不加倍小心?

    如此小心,立时就见了效果。

    这元气潮汐来得没有半点征召,狂躁之处,却与往常一般无二,片刻功夫,许听潮就见到不少生灵的尸骸被潮汐带动,从飞梭之旁掠过!其中有一截长骨色作赤红,灵气逼人,以其残留的气势来看,定也是一合道境魔头所留!就不知何等生灵遭了殃,落得个尸骨流散的下场!

    此处潮汐虽然凶猛,却不曾暴虐到连合道境的魔头都能撕裂,当是处在爆发的边缘。许听潮心头暗叫侥幸,手却早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往那长骨抓去!

    眼看就要得手,斜刺里冲来一头浑身骨甲垒叠的四足长尾独角魔头,抢先将长骨咬在嘴中!

    这魔头得了好处,扭头就要逃跑,转身之际,一根铁鞭般的长尾对准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抽来!

    宝物被夺,许听潮已心生怒气,见这魔头如此嚣张,念头一动,清光大手当头压下!

    那魔头浑身甲胄,看来笨重,其实动作十分迅捷,循着潮汐一用力,轻易就脱出擒拿范围!正回头目露挑衅,不妨周围忽然生出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林中还有一蓬蓬青丝纠缠而来!

    但听嘶昂一声闷吼,这甲骨魔四肢趴伏,腰身用力,闭眼往前方撞去!身形才动,通体就生出一片白蒙蒙的光芒,锐金之气四下扫荡,无论缠向它身躯的青丝,还是前方拦路的青翠巨竹,都是一触即溃,好似半点阻拦作用都不曾起到!

    敖珊敖凤不过元神修为,这甲骨魔却是虚境,更兼五行属金,正好克制古竹令和青丝笼,才轻易逃脱!

    但两女出手,多少让这魔头的动作窒碍了片刻!许听潮早已祭出八道火焰符文剑气,却是打算布下剑阵,将之围杀!

    眨眼功夫,这魔头已然陷入剑阵之中,见到四面八方绞杀而来的剑气和碎成齑粉的虚空,目露惊恐!便是如此,它也没有服软求饶的打算,只把浑身真气一催,身漆黑的骨甲陡然变成银白!

    符文剑气何等威能,斩到这甲骨魔身,却只溅起一蓬蓬烂银飞屑!

    许听潮动容,不再催使剑阵死命绞杀,只将这魔头困住,拖曳了跟在飞梭之旁,再遥遥弹射剑气,往它眼耳口鼻等薄弱处招呼!

    甲骨魔怒吼连连,却怎么也装不开剑阵,只等凝神应对。许听潮弹出的剑气却十分灵动诡异,分明避开了无数次,依旧还如附骨之蛆一般在身旁盘旋,但有机会,立时再次刺下!

    似这般,不多时,甲骨魔已是心力交瘁!

    都如此模样了,这魔头依旧苦苦支撑,不过将之前夺来的赤红长骨扔到一旁,被许听潮从容收起。

    忽然,这魔头动作凝滞,眼中露出心胆俱丧的神色!

    这等时候走神的结果,就是被数道剑气射入眼耳口鼻中,毙命当场!

    炼神返虚的魔头,怎会犯这般拙劣的错误?许听潮心头大凛,挥手将它尸身收起,神念倾力探出,往四面而去!

    “后边!”

    敖凤惊呼出声,许听潮的神念先一步察觉异状,此刻回头看去,只见一蓬枝枝杈杈的海藻模样物事正随元气潮汐往这边飘来,其枝节的顶端,是一粒粒晶亮的膨蟹大,远远看去,好似一串华美的珠帘!

    心头警讯连连,许听潮却不知这东西究竟有何厉害,只全力催动飞梭,往前方飞遁……

四七三 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十九)

    许听潮一面尽力驾驭飞梭遁行,一面把真气探入摄回来那甲骨魔身躯之内,希冀找到残存的元神,从中得知后方那东西的根脚。但遍搜全身,依旧不见踪影,想来是被剑气斩得破碎。

    这甲骨魔前来抢夺那灵骨也忒不是时候,许听潮又要驾驭飞梭,又要留意后方,还得与它争斗,偏偏它还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符文剑气何等威能,一个收不住手,就成了这般结果。

    此魔大概是魂飞魄散了。

    许听潮心中冒出这么个念头,暗叹一声,请长老寮询问赤毛巨猴无所得,又挥手将那宓不瘟唤来。

    “你可知后方这水藻究竟何物?”

    宓不瘟弓腰驼背,满脸谦卑地说不知。

    以这老蝎的性子,若是知晓,早该跑到面前献宝了。许听潮如此一问,也是存了侥幸的心思,见他一副恭顺的模样,心头烦躁,便挥手打发了,又对一旁静立那白色马驹样的长庚魔说:“道可知?”

    长庚转过头来,不咸不淡地道:“我心底生出什么念头,还能瞒得过了你?”

    此话颇不客气,讥讽的意味十足,却真是冤枉了人。虽然给它种下妙品莲华咒,许听潮却从来不曾主动窥探过它内心所想,打定主意要像对待周辰五个老怪一般,好收入门中,做自家臂助。

    这魔头的叔父死在周天星辰大阵之下,被擒后又不曾被施给一星半点的恩惠,它心中芥蒂极深,不是区区一道佛咒就能消弭的。

    许听潮此时也无心理会,问了一句,得不到结果,便不再勉强,屈指弹出一道剑气,往那珠帘一般的水藻射去!

    这小子一身真气早已反转先天,此时更晋阶虚境,便是这般随意的试探,剑气威能也十分不俗,汹涌澎湃的元气潮汐,竟似不能对其造成多少影响!

    那水藻更是不凡,剑气破空而至,尚未及身,枝节尽头的晶莹膨蟹大便弹射而出,径往前迎来!

    许听潮定睛看去,只见这些透亮的晶莹在元气潮汐中凹凸变形,彼此黏连。原来不是珠子,而是些粘稠的液滴!

    须臾,百余液滴就纷纷黏在剑气之,锋锐的剑气逐渐黯淡,顷刻便湮灭无踪!

    这东西,竟似那噬灵魔一般,有吸噬真气的奇效!

    “固元灵胶?!”

    太阳星,摩陀老道大喜过望,抖手放出一呆头呆脑,动作僵硬的机关大鸟,哪知方才出得飞梭,就被汹涌的元气潮汐扯得粉碎!

    许听潮却不似这老道那般欢喜,固元灵胶何物,他从来不曾听闻,只知这珠帘一般的水藻植株大得吓人,下左右蔓延,早已超出了神念探查的极限,若飞梭被它赶,任是有多玄妙的阵法守护,也要被吸干了灵气!

    “老弟,莫要只顾着跑,快快设法收取些!”

    摩陀老道损失了一头机关鸟,却并不放在心,反倒朝这边大声喊叫!

    许听潮只做不知,这老道当真被宝物迷了心窍,连命都不要了!修行之人,若浑身真气被吸干,也只相当于一个厉害的凡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域外虚空,几乎就只能等死!且许听潮乃五行魅灵之躯,若被那劳什子固元灵胶围,怕不被吸得身躯溃散而亡?

    其实有五行坛之灵在,了不得就收了飞梭避入仙府之中,也不一定真会出什么事儿,但被困住是肯定的。许听潮归心似箭,自然不愿落入这般境地。

    见许听潮毫无动静,摩陀老道已是急得跳脚,又喊道:“好老弟,这固元灵胶连天仙也不一定求得来,你当真打算就这般白白放过?”

    这话入耳,敖珊敖凤,细柳,乔痴一家,还有赤色巨猴,宓不瘟和那白毛长庚,甚至飞梭之听得懂的魔头,都是心中大动!

    许听潮不是清心寡欲的圣人君子,这般宝贝当前,怎会不动心?当下沉声询问:“那固元灵胶善能吸纳真气,老哥可有法子收取?”

    摩陀老道大喜,忙道:“自然是有的!此宝虽然能吸噬元气,但只须好生祭炼一番,便可操控自如!”

    这话当真十分多余,若非如此,那珠帘水藻身处元气潮汐中,生出的固元灵胶再是玄妙,也该早被元气填饱了!关键不在于固元灵胶有何玄妙,而是怎样才能将之取到手中!

    “我传你一道法门,把神念凝合,当做法术前去收取!”

    摩陀老道言罢,挥手在星空中洒出一篇数万言的篆文!这般做法,并非只结好许听潮一人,飞梭之众人和魔头,但凡识得篆字的,都可记在心中,参悟修行。

    “老弟,你若炼成,便将飞梭遁速稍稍减慢些,也好方便行事!”

    摩陀老道眉开眼笑,如此这般,看你小子还怎生说出个“不”字!

    许听潮目光一扫,便将这法门记住,稍稍参悟,已明了其中玄妙,心念动处,神念四散而出,在体外数尺凝成一道五彩缤纷的剑气!

    这般变化,把摩陀老道看得目瞪口呆!这法门固然算不得多高深,但好歹也是虚境才能真正参悟的东西,绝不会轻易就能练成!他把这法门公示,只为裹挟众人意志,料定几个虚境想要稍稍有些成就,少说也要耗费月余功夫,哪知许听潮如此吓人!

    许听潮此刻正看着面前的五彩剑气若有所思,忽然,剑气之忽然生出芝麻般大小的符文!

    符剑术果真能用在这神念剑气之!

    全副身心陡然愉悦起来,许听潮迫不及待地将这剑气射出,一路劈波斩浪,瞬息就到了那珠帘水藻之前!似这般,速度依旧比单纯的神念慢了数百倍!

    剑气锋锐,往来穿梭,毫无窒碍地割下数百晶珠状固元灵胶,裹住往飞梭而来!

    摩陀老道不甘示弱,也把自家神念凝成实质般地一条白线,往水藻卷去!

    正当这时,水藻植株忽然被一道巨力撕扯得粉碎,残枝随元气潮汐到处乱窜!

    许听潮骇然失色,哪里还顾得什么宝物,慌忙收回神念,把全副心神都用来操控飞梭!摩陀老道却极是贪心,这般凶险的情形,还将神念白索一折,往许听潮丢弃的数百团固元灵胶缠去!

    剧烈的力道把虚空扯出纵横交错的裂缝,摩陀老道神念白索不及卷住固元灵胶,就被割裂成数十段!饶是这老道收拢极快,依旧有大半被虚空乱流卷走,不知落往何处!

    霎时间,摩陀老道面色惨白如纸,颤颤巍巍地坐倒,闭目凝神将养起来!

    这等风暴之中,飞梭也受了波及。许听潮使出十二分力气催动,才堪堪稳住,不致在迷失在虚空乱流之中!周天星辰之,大大小小的夸父族人也知凶险,不息喷吐精血,将坐下星辰催动到极限!

    众人这般用命,飞梭之外的星光,照样被元气潮汐和动荡的虚空扯得剧烈闪动!眼看就要破开,血妖忽然睁开双眼,一道粘稠的嫣红血水自天灵中冲出,把身躯一裹,遁入下方大地!片刻之后,一层四色光幕在龙吟虎啸凤鸣猿啼声中四散而出,挡在星光之外!

    光幕凝实,其厚足有数里,内中四灵神兽各自两头,往来飞旋,生生将周围数里的暴乱元气定住!如此,元气潮汐的冲击陡然减轻大半,虚空撕扯巨力却依然如故,凝厚的光幕看得见地薄弱起来!

    夸父族人见得这般景象,索性不再理会坐下星辰,各自大喝,挥手打出白黑青红黄各色洪流,注入四色屏障之中!一时间,屏障之内地水火风生灭,八头四灵神兽几乎凝成实体,威能所及,方圆数百里潮汐退去,波澜平定,便是动荡的虚空,也安稳了小半!

    许听潮却不敢遁入虚空,只架了飞梭,循着鱼王的指引,往远处没命飞遁!

    赤毛巨猴早被吓得一屁股做到地,反倒是太阴星的宓不瘟和长庚各自使力,似敖珊敖凤和乔痴一家那般,把自家真气汩汩注入星辰之中!

    虽然周天星辰大阵没了夸父族人催动,威能十不存一,但此刻为了自家性命着想,能多贡献一分力气,就绝不会留下半分!

    百忙之中,许听潮心惊胆战地回头看去,只见扭曲破碎的虚空之中,隐约可见一堵下左右不见边际的深褐色“墙壁”!其绽开的朵朵血花,分明在说此乃一头庞然大物的身躯!

    许听潮骇然,到底何等模样的生灵,才能长到这般大的个头?

    此番陡然生出的元气潮汐,怕就是这魔头发起了性子,搅乱元气长河和虚空激荡而起!

    尽管猜到了这番可能,许听潮却毫无办法!这魔头,比不得之前那元气绝域中闻其声不见其形的可怖生灵,但也不是自己能应付的!为今之计,只得尽力远遁,以免靠得太近,再遭受那池鱼之殃!

    许听潮已经尽力驾驭飞梭,奈何这般天地倾覆的景象,如何能全然正确地把握方向?一阵颠簸,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许听潮手中有星图,但此刻虚空动荡,往外面看去,星斗移位,早已找不到能作为参考的物事……

四七四 信断音稀杳不闻,血浓于水是亲情(一)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回许听潮草草一瞥,见得破碎的虚空中那庞然大物的身躯皮开肉绽,鲜血四溅,至今已有数年!

    元气潮汐却依然不曾褪去,一行人乘坐飞梭,就好似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勉强维持不至于倾覆。

    仙府之中,血妖顾不得将养伤势,这数年催动护府阵法,那神魔之躯倒是缓缓自愈,他自身却伤加伤,生生造化丹用去数十粒,也只堪堪稳住,不使伤势过于恶化。

    夸父族人,尽管有五行坛灵源源不绝地供应灵气,灯鼓鱼时时鸣叫,驱除疲惫,此刻也差不多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其余人等,包括赤毛巨猴、宓不瘟、长庚一干魔头,也大致如此,虽然不虞真气不济,也有消除疲乏的玄妙鼓声,但身躯经脉承受不住经年累月地真气冲刷,都受了极重的损伤!

    摩陀老道却是精神奕奕,当年他贪心那固元灵胶,被虚空乱流扯碎了大半神念,直到数月前才恢复过来。除此之外,就数许听潮还算“神完气足”。

    他身躯特异,本就是禀天地五行而生的魅灵,因此并无旁人那般动用真气过度,损伤身躯经脉的遗患,但飞梭一直都是他在驾驭,这数年间,时刻都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元气潮汐和虚空乱流卷走,个中艰难苦楚,岂可言述?初时,灯鼓鱼的鸣声还能将心中疲惫驱散,及至后来,已几乎起不到作用,此刻,他已是满脸倦容,若非一股子信念坚持,怕是当场就要倒下,沉沉睡去。

    忽然,激荡的元气和虚空毫无征兆地平息!

    许听潮猝不及防,仍旧在全力催动飞梭,倏忽没入虚空之中!

    接连挪移了数次,许听潮才算反应过来,慌忙将飞梭停住!不及查探周围景象,一阵眩晕之感从心底陡然窜起,袭脑际!

    被如此冲击,许听潮几乎立时就要昏厥,但这等时刻,他哪里敢就此放松?低喝一声,身五色清金光芒交替闪动,生生撑了过来!

    或许是在许听潮身边,有了依靠,敖珊敖凤两女没这般意志,心气一泄,便软软倒地!许听潮连忙打出真气,将她们托到身旁轻轻放下。经历如此困苦,也该歇歇了。

    夸父族人爽利无比,方才脱离了凶险,便都囫囵躺下,连动动半根手指的意思都欠奉!他们不觉着累,就是浑身每一寸肌肤筋骨都刺痛无比,这时候没谁会故意找不自在,只因便是龇牙咧嘴哼哼几声,也能引来锥心的痛楚!

    太阳星,摩陀老道正自左右顾盼,细柳则盘膝而坐,浑身青光柔柔流动,正在细细调养。

    乔痴一家四口也是凝神而坐,静心休养。

    其余诸如赤毛巨猴、宓不瘟、白驹长庚之类的魔头,也和夸父族人差不多。

    不比夸父族人直接出手相助催使四色光幕,这数年来,他们照看的是周天星辰大阵,因此固然身躯经脉受损,伤势却要轻得多。

    飞梭之外,凝厚的四色光幕逐渐收敛,终至消散不见,其中八头四灵神兽的虚影,先一步隐去了身形。

    许听潮忧心血妖伤势,精神稍稍恢复,一道念头便传了过去,片刻之后,就收到了血妖的讯息。

    “此番伤得厉害,尤其那神魔躯壳,怕是还要修养数十年才能恢复。这倒并非全为坏事,我可趁机与它血脉交融,待得伤愈,大约可炼化七八成……”

    知晓了这事,许听潮才算放心,举目打量所处的环境。一看之下,却是呆住了。

    飞梭前方,一灰黑阴气绕体的星辰静静悬浮虚空,其形隐隐呈现九头怪鸟的模样!它西北方,又有一座星辰,魔气腾腾,呈四足巨兽之状!

    许听潮下意识回头一看,只见一手足粗壮的巨人状星辰横卧飞梭之后,足有阴、魔两座星辰加起来十余倍大!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忙将那绘有星图的珠子取出,对照周围环境观看,片刻之后,就发出一声欢畅淋漓的大笑!流落天道界一甲子,域外虚空漂泊前后将近二十年,诸般艰难困苦,都是值得!

    眼前三座星辰,不正是鬼车、魔獍、巨人三界?!

    原来摆脱元气潮汐和虚空乱流之后的瞬息,飞梭接连数次挪移,正好落在三截之间的虚空中!

    摩陀老道惊疑不定,他不知这三座星辰的名目,但见得许听潮如此大反常态的癫狂模样,也猜到八成是到了地头!

    细柳亦被许听潮惊醒,睁眼一看,也自欢喜不尽!这青鸾虽然被囚在仙府之中,但敖珊也不曾少将几界的事情说给她听。一双盈盈美目注视鬼车界,视线仿佛将之穿透,看到被其遮住的凤凰界!

    几声聒噪的蛙鸣忽然传入耳中,飞梭之外,不知何时围过来十余头数十丈大的赖皮蛤蟆,踏嘴阔口,各自瞪大鱼眼河村隆之?,远远注视。

    许听潮正满脸喜色地闭目感应着什么,片刻后睁开两眼,把飞梭掉转方向,往巨人界飞遁而去!

    早年与姐姐互相种下同心咒,此刻已能清晰地生出感应。姐姐正从巨人界往这边赶来!

    飞梭遁速奇快,一个挪移就不见了踪影,十几头蛤蟆咕呱乱叫,后退一蹬,腆着肥大的肚皮就往巨人界方向追去……

    “许家小娘子,莫要跑了,撞我等三人,你怎还会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说话之人是个身着粉色裙装,眉眼细长,满面邪气的妖异男子,他手中一柄粉色折扇,正在面前缓缓扇动,看来十分别扭。

    这人左右远处,各有一黑一白两道遁光。黑光中是一身穿铜色鳞甲,满面横肉的壮硕中年人,白光中那人,却是个月白长裙,姿色平庸的女子。

    三人修为,都是虚境!除去那粉裙妖异人,都一颇具火候!

    这送哪个老怪前方,却是一背生晶莹翼翅,神色冷冽,眉目间煞气翻腾的绝色女子!观其容貌,与许听潮有**分相似!正是许听潮的嫡亲姐姐许恋碟!

    许恋碟此刻,已是元神修士,但不知怎的,会同时惹到三个虚境老怪!

    她背那翅翼,正是血海老妖当年重新炼制过的鹰王铁翼,乃金土二行至宝,仙府奇珍中的品,有撕裂虚空的奇效,但见她运使真气一催,双翅便在虚空划出一道硕大的裂缝,继而合身扑入,瞬息便到了十余万里之外!

    三个老怪也是联手击碎虚空,挪移来追!那粉裙男子挥动手中折扇,洒出片片粉雾;壮硕中年人挥手间,就能唤来无数奇形怪状的鬼物;那白裙女子手捧一方白石,打出道道皎洁的光芒,径直射向许恋碟背后要害!

    许恋碟左手持一黑白环绕的小龙,右手捏住剑诀!周围一道百丈青光环绕,身躯之策,黑白两朵莲花盘旋不休,不拘粉雾、鬼怪,还是那月色光芒,但凡靠近,不是被剑光搅碎,就是被两朵莲花挡住!

    双方都在倾力飞遁,三个老怪空有大威能的秘法,却不能从容施展,许恋碟有两件仙府奇珍级数的宝物傍身,也根本不将他们的攻势放在眼里!

    这般追逐,方才持续了片刻。

    三个老怪,乃是巨人界中拜月神教和阴魔宗的太长老,正聚在一处商议事情,不想忽然察觉了许恋碟的行踪,慌忙来追!这女修也不知交了哪般好运,且不谈鹰王铁翼和阴阳二气钟,那飞剑青华,也是一件顶儿尖的宝物,他们这般虚境中人,见了也会动心!她身还有一具仙命傀儡,虽说已经动用过数次,但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保命之物!更何况,她本身姿容美艳,虽然把自家弄得煞气缠身,但就是这般才更对了魔门脾性!

    “华师兄,浸月师姐,若将此女擒下,小弟不要仙府奇珍,只须得了她的人和那飞剑青华,如何?”

    壮硕男子不曾说话,那白裙女子就不阴不阳地道:“茅师弟倒是怜香惜玉!这贱婢身的仙命傀儡,又该怎么分?”

    “师姐以为一战之后,这小娘子会将那东西留下了?”

    妖异男子满面嬉笑,浸月冷哼一声,不再多话,看向许恋碟背影的双目,已是妒恨交加!她也明白姓茅的说得半点不错,以许恋碟刚烈的性子,当真无路可走的时候,必定来个玉石俱焚,拼着把仙命傀儡的次数用完,也要给自己造成不小的损伤!休看己方都是虚境,若单独一人,还当真不是她的对手,两人也只能占得风,三人方可说有六七成把握擒下!

    许恋碟却根本不曾将后面三个老怪的谈话放在心,越往前飞遁,身躯中同心咒的感应便越是强烈!听潮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近百年担惊受怕,如今烟消云散,往日里冰冷的面容,已然绽放出绚烂的笑容,连带浑身煞气,也收敛的大半!

    “咦?她这是要往域外而去!”

    壮硕男子惊呼一声,遁速不觉放慢了几分!

    另两人却不管不顾,瞬息就越过了他!

    这男子冷笑一声,正想加速,就见许恋碟前方忽然现出一道百丈长的璀璨星光……

四七五 信断音稀杳不闻,血浓于水是亲情(二)

    面前虚空忽然窜出如此一道星芒,许恋碟一惊之后,心中欢喜几乎爆裂开来!

    同心咒相互间的感应,已然近在咫尺!

    瞬息之后,满心喜悦化作揪心!弟弟的情形似乎十分不妙!

    正自焦急,面前的星光陡然飞散!

    许恋碟大惊,莫非听潮依旧遭难,被人挟持至此?待要躲避,眼前已是天旋地转,待得视线清晰,已然站在一处阴冷皎洁的大地之!

    八十多年来牵肠挂肚的胞弟就在面前,旁的东西再也顾不得!许恋碟怔怔看去,只见许听潮除了形容憔悴,满脸倦怠,并无半分不妥,浑身气息更是渊深如海,与虚境老怪没有半分差别!他完好无损,受伤的便该是血妖了!

    “两个”敖珊就静静躺在他身边,修为都已是元神,看样子,只是劳累过度沉睡了过去,并无大碍!两女面目一模一样,连衣裙都没有半分差别,委实分不出哪个才是敖珊,但既然她已修成了元神,定已将体内那冰凤血脉斩出,成了一具化身!是与不是,又有何分别?

    老天保佑,弟弟和弟媳都安然无恙!

    霎时间,千言万语竟都哽在喉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许听潮亦是心神摇曳,看着姐姐的面容,满心激荡化作春日般融融洋洋的温馨,诸般感情,都凝成一声轻呼:“姐……”

    许恋碟眼中泪水立时涔涔而下,几步前,握住许听潮双手,颤声道:“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

    许听潮亦是反握住姐姐双手,任由那般甜美祥和在心中流淌:“姐姐且稍待,小弟把这三个老怪打杀了出气!”

    此言才出口,漫天星辰齐齐光芒大作,道道星力纵横奔涌,把惊疑不定站立虚空的浸月三人淹没!

    许恋碟这才发现,原来自家正身处一座百丈大小的星辰之。旁边不远,两男两女四个炼气修士正自打坐调息,看其体表清光闪闪,修炼的八成是那太虚衍光录!更远处,一白须白发白肤白眼的枯瘦老者正往这边看来,他修为足有虚境,神色间也显得十分疲惫,不过满脸谄媚的讨好的模样,委实让人诧异!最远处,一头浑身燃起淡淡金焰的白色马驹,也是个虚境,虽说眼中颇为冷漠,反倒让人觉得十分正常。其余奇形怪状的生灵,更是数不胜数,尤其一头金螯蟹,一只银鳞虾,分外惹眼……

    看来这小子往外走了一遭,机缘不小!许恋碟心中欢喜,抬眼四下打量,只见漫天星力澎湃交织,威能浩大,让人心悸不已!

    此物莫不是那诸天星辰银河飞梭?

    许恋碟怎会忘记自家弟弟是如何被那沈今宵劫走的?似这般,弟弟定然早已得脱大劫,甚至反客为主,将这宝贝抢到手中!

    此番回转,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凶险苦难,否则怎会如此一副疲惫至斯的样子?血妖亦在附近,只不见身影,八成正在仙府中调养伤势。

    这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心中念头如此转了几转,那点英武之气早不知退散到哪个角落,满目尽是怜爱痛惜……继而又升起一丝埋怨,这小祖宗乃是许家唯一一根独苗苗,偏偏是个磨人精,不晓得疼惜自个儿,就没有叫人安生的时候!心中如此想,她看向自家弟弟的目光,却更是满意……

    大阵发动,许听潮就不再去管,往下方大地一看,一道五色霞光立时冲天而起,在星空之中现了身形,正是那灰扑扑毫不起眼的钧天仙府!

    许听潮身五色清光闪动,把敖珊敖凤两女和自家姐姐一裹,飞身而起,遁入仙府大门……

    太阳星,正听细柳解说什么的摩陀老道忽然“哎呀”一声大叫,架了遁光就往仙府赶来!

    虽然如此,还是慢了一步,等他到时,仙府大门已然闭合。

    摩陀老道心痒难搔,却也没什么好办法,只不自禁地围绕仙府下飞旋,口中“钧天仙府”、“呵呵”、“嘿嘿”之类的呓语痴笑不绝于耳!

    细柳在太阳星看得浑身恶寒,这老道那双眼睛贼亮,瞧他深情的模样,似乎是见到三生红颜,累世情人!

    心中不适过后,便生出敬佩,也只这般痴狂的人物,才能在阵法有如此精深的造诣。

    正主儿堕入仙府,摩陀老道又犯了癫狂之症,这青鸾只好强打精神,生涩地催动周天星辰大阵,缓缓消磨阵中三个老怪。

    夸父族人不识得仙家灵文,赤毛巨猴,宓不瘟,以及那长庚,却尽都瞪大了双眼,死死盯住半空中的仙府!这三个魔头,做梦都不曾想到当真会有一座仙家府邸出现在自己面前!

    许久之后,摩陀老道才满脸郁郁地退回来,张口就问:“细柳道,你既是那凤凰界之人,总该知晓这仙府的根脚?”

    细柳面现复杂神色,轻叹一口气:“那姓许的小子将仙府亮出,就不打算再瞒你。也罢,且来主持阵法,待我慢慢道来!”

    摩陀老道大喜,立时就将阵法接手,狠狠催动了起来,连声催促:“快说!老道早已等不及了!”

    细柳瞥了他一眼:“倒是小心些,莫要把那三人弄死了,否则当心那小子与你没完!”

    摩陀老道跌足:“你看我这记性!那小子和他姐姐如此黏糊,弄得老道浑身起满鸡皮疙瘩!可不能大意了了!好妹子,快些说给老哥哥听!”

    见得这老道一张秋菊绽放般的脸,细柳微微皱眉,将身躯往后挪了一挪,才详细解说了起来……

    仙府之中,阴阳五行池边,许听潮和血妖隔灵池相对而坐,都在凝神炼气,静心调养。敖珊敖凤两女躺在许恋碟身边,那天魔无荼正垂手肃立,缓缓讲述这些年在天道界的经历。许恋碟闻言,面神色忽喜忽悲,或惊诧,或揪心,阴晴不定,心中亦是掀起滔天大浪,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家弟弟竟然做出如此多的“好事”来!其实很多事情,无荼都知之不详,否则指不定许恋碟要后怕成什么样子……

    周天星辰大阵之中,浸月三人却早已面无人色!

    身处这星空之中,经受周天星力冲刷,那中年男子倒还好,身赤鳞甲被他祭炼数万年,勉强算是一件仙府奇珍,堪可抵住星力侵袭!浸月的法宝乃是一块皓月石,但得到手的时日不长,只万余年,此刻虽然催使出十二分的威能,也已岌岌可危!最惨的便是那穿女裙的邪异男子!

    此人晋阶虚境不过十数年,本命法宝红粉逍遥扇固然玄妙,威能却尽在迷惑女修之,护身攻敌乏善可陈,早被星力侵入体内,此刻正被搅得浑身真气沸腾冲撞,口中发出声声嘶嚎,状极惨烈!

    摩陀老道主持大阵,只顾着听细柳叙述钧天仙府的诸般妙处,早将他们忘在一边。只要不弄死了,折腾得越是凄惨,越能与那小子攀交情!

    他如此盘算,阵中三人却不如此想。

    原来阵中这三个老怪,那浸月和身穿赤鳞甲的中年人,也算许听潮的“熟人”,当年还曾一同对敌大道宗诸人。浸月不需再说,那中年人,正是阴魔宗太长老华弘斌!粉裙邪异男子,则是阴魔宗后起之秀,名唤茅谅,乃一贪花好色之徒。

    东极一战之后,大道宗诸多虚境或陨落身亡,或束手成擒,只沈今宵一人乘诸天星辰银河飞梭逃脱!许听潮奉命做那诱饵,反被劫持而去,他们也是知道的。如今被一道星光罩住,加之许恋碟的异常举动,怎还猜不出来个中究竟?

    一想到许听潮八成并未身死,已然乘坐飞梭归来,两个老怪一颗心都沉到谷底!当年并肩而战的情义,随劫杀许恋碟随风而去,且他姐弟二人见面,许听潮自然会知晓这些年来自己一方所做的事情!似这般,焉有活路?!

    心中惊惧烦躁,耳中的惨呼听来更是刺耳!两个老怪已顾不得茅谅的死活,暗中使出手段,要把被困的讯息传递出去!哪知用尽浑身解数,也不能破开哪怕一丝空隙!

    这漫天星光究竟什么阵法,怎会坚韧严密至斯?两个老怪更是绝望,只盼宗门和同道察觉这片绵延千里的星光,早些赶来救援!

    “哈哈哈……早说你这小子福大命大,怎会那般轻易就死了?这回定是将那大道宗祸害得不浅,把人家镇宗宝贝都抢了来!”

    星光之外,一千丈巨人脚踏虚空,手托紫色雷霆缭绕的宝塔施施然而来,人未至,洪亮的声音已传入阵中,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这汉子,却是郭雄狮铁黑虎两人的师傅安期扬!

    他身边另有清冽、青碧两道遁光。清冽遁光中的青衫男子嘴角含笑,风仪绝尘,面目身形,无不与当年的阮清一模一样,却是长大的孟言。青碧遁光剑气凛冽,望之肌肤生寒,周围还有无尽罡风环绕,除开当年取了那流风扇的焦璐还有谁?

    阵中浸月华弘斌三人,听得这莽汉的笑声,面色再变!

    摩陀老道正听细柳讲述仙府妙处,心摇神驰,十分向往,陡然被打扰,心中火气顿生,下意识就要出手!

    细柳不疾不徐声音却轻轻传入耳朵:“这三人,是那小子的同门长辈和师弟。”

    摩陀老道动作一滞,脸立即换了一副笑容:“误会,误会!老道这是要打开大阵,迎他们进来!”

    说话间,漫天星光已伸出一座璀璨迷离的长桥!

    焦璐和孟言尚有疑虑,安期扬却昂首阔步,走桥面,口中犹自呼喝:“才几年不见,你小子怎的学会这许多花花肠子,弄出这般阵仗来迎接师叔……”

四七六 信断音稀杳不闻,血浓于水是亲情(三)

    “果然是这小子!”

    安期扬入得大阵,一眼就看到纵横星力中那灰扑扑的仙府,身躯一抖,就变回常人大小,掌中那紫雷塔也不见了踪影,架起遁光就往仙府赶来!

    这汉子,并非是表面看来那么莽撞。

    焦璐和孟言紧跟在他身后,见状也是各自松了口气,却并未完全放下戒备,而是四下张望。当年许听潮被那沈今宵劫走,焉知仙府不曾落在大道宗手中?不过若当真如此,以大道宗的实力,径直杀来就是,也用不着多此一举来这般来设计。

    就这片刻,安期扬已到了仙府之前,奈何仙府大门紧闭,不得而入,顿时嚷嚷道:“师侄快快开门,你家师叔来也!”

    “莫要叫了,那小子带了他姐姐进去,一时半刻怕出不来。”

    柔和的女声在星空中响起,三人侧目看去,正好见到太阳星的摩陀老道和细柳!

    孟言面色微微一变,焦璐和安期扬认不得摩陀老道,却觉得细柳很是面善,急切间却想不起来。

    “不知两位前……”

    “啊!”孟言方才拱手行礼,安期扬忽然抚额大叫,“你不就是那被关在囚仙殿中的小鸟儿!”

    细柳闻言,面色顿时黑了,纤手一扬,一道青紫火焰脱手飞出!

    旁边的摩陀老道面色古怪,在细柳冰冷的目光注视下,讪讪收敛。若说斗法,尽管细柳修为非凡,这老道也半点不会惧怕,但就为了这么丁点大的事情就大动干戈,实在太划不来了。更何况这青鸾和那小子的两个老婆姐姐妹妹叫得亲热,万一她心眼儿狭小,请那双小龙小凤给姓许的便宜老弟吹吹枕头风,岂不是呜呼哀哉了?

    且不谈这摩陀老道心中的花花肠子,安期扬见得细柳出手,自是赶紧亮出那太乙神雷塔来挡!焦璐狠狠瞪了这莽汉一眼,才对太阳星这边一礼:“前辈且请息怒,蔽师弟性子鲁莽,并非有意冒犯!”

    “哼!”

    细柳满腔火气,待安期扬生生接了一记灼烧,被击飞数里,才把紫青火焰收起。

    当年初至巨人界,安期扬就敢招惹虚境老怪,这八十多年来更时常与虚境争斗,不落下风,心中自有傲气,是以才会那般孟浪无状。但这回却吃了一个大亏,咂舌的同时,又在心中暗暗嘀咕,这婆娘如此凶悍,许师侄还敢将她捉进囚仙殿中关押?当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安期扬方才交手就呈现不敌之状,焦璐和孟言也是吃惊。又看这莽汉神色古怪,却并无受伤的征兆,才算放下心来。

    “哈哈!”气氛尴尬,摩陀老道打个哈哈插进嘴来:“老道摩陀,敢问来者可是我那义弟的同门?”

    焦璐和孟言正自盘算如何说话,闻言都是面露喜色,两人对视一眼,由孟言前:“原来是摩陀前辈,晚辈孟言,与许师兄同出一门。这两位是小子师门长辈焦璐焦师叔和安期扬安期师叔!这厢有礼了!”

    “原来是孟小、焦道和安期道,幸会幸会!”摩陀老道笑开了花,暗道这姓孟的小子果真不错。悲愤乱就乱点,咱们各交各的!

    孟言见他满意的模样,也是一笑,又道:“前辈远道而来,本该设下宴席接风洗尘,奈何此地着实不便,还请前辈赎罪,容后补。”

    “你我皆是修行中人,哪来这般多虚礼?你家许师兄无甚大碍,只是一路从域外元气长河中闯将过来,疲累过度,待他稍稍歇息,便可出来与你等相见。左右无事,不如来这太阳星稍稍盘桓,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前辈盛情,小子恭敬不如从命!”

    孟言言罢,就架了遁光,与焦璐、安期扬一道,了太阳星。

    细柳不愿与三人说话,随意远远寻了个地方,闭目凝神打坐。她也早已疲惫不堪,正好趁机休息。

    摩陀老道想要与三人拉关系,双方坐定,便主动说起这一路的事情。与许听潮有关的,他知晓得其实并不算多,但说起来依旧动人心魄!内莽苍一战,大道宗烟消云散,冥海大战鬼仙门赤焰老怪,巨木岛元磁海得望海祖灵,藏镜阁诸多凶险,最详尽的便是这一路行来遇见的种种……

    诸多消息中,无疑大道宗覆灭最令人振奋,大半日之后,三人跌宕起伏的心情才算逐渐平定下来。摩陀老道已住了嘴,安期扬脾性最是猴急,忍不住嚷道:“这小子恁地命好,竟然走到了我这做师叔的前面!此番回来,非得让他担起责任不可!”

    焦璐和安期扬都是元神大圆满的修为,孟言毕竟是转世之身,尽管资质非凡,功侯依旧差了些,但也是元神中顶儿尖的人物,陡然得知许听潮已是虚境,怎不心生羡慕?正如安期扬说的那般,太清门此时颇为不妙,许听潮归来,还成了虚境修士,自己肩的担子顿时要轻松不少!

    且面前这位摩陀前辈与许听潮关系匪浅,大可引为臂助再者;元磁极空梭之,两位虚境域外魔头几乎可看做自家人,还有九千夸父族人能作为外援;且元磁极空梭本就是一座能够随意移动的周天星辰大阵,实乃攻伐利器!而阴魔宗华弘斌、茅谅,拜月神教浸月正被困在阵中,生死只在反掌之间,实乃意外之喜!

    数十年的困顿,几可迎刃而解!

    焦璐和孟言不似安期扬那般大大咧咧,恨不能立时将讯息传回门中,好让陶师伯早些做出决断!陶师伯当年来此界的时候,就已是元神大圆满,得了一道孕育血妖那神魔躯壳的混沌元胎中一道混沌灵气,终在三十七年前晋阶虚境!若非如此,近年来形势日益严峻,太清别院能否在此界立足,也是未知之数。

    摩陀老道虽然性格古怪,却也是个知机的人物,见得焦璐和孟言颇有些神思不属,便主动问起缘由。孟言也不客气,径直将心头所想说了。

    “前辈有所不知,近百年来,小子忝为太清别院之主,奈何修为不济,常被阴魔宗和拜月神教欺门来。此番两门太长老尽数被困,实乃天赐良机,正可将之连根拔起!只是此地距离门中委实太过遥远,小子和两位师叔出来时走得匆忙,也不曾携带合适的传讯法器,若用传音符,速度太过缓慢,且有被拦截的隐患。大好机会就在面前,却不能乘势而为,故此烦恼!”

    “这倒是一桩难处。”

    摩陀老道也皱起了眉头,他并未立时提出愿意相助。双方见面不过大半天功夫,这等关乎门派存亡的大事,就算有许听潮这一层关系,但他们师兄弟毕竟不曾见面,姓孟的小子怕是不能全然相信自己。稍稍思忖,便出声道:“孟小倒也无须如此,华弘斌浸月三人被困在阵中,只待你家师兄出得仙府,便可取其性命!到得那时,区区两个小派,还不是翻手可灭?”

    “只怕两派查觉不妥,早早做出防备。”

    摩陀老道却是笑了:“孟小还不知你那许师兄的本事?他两道元神联手,等闲合道,也能打杀了!”

    孟言三人骇然失色,片刻后便大喜过望:“前辈此话当真?!”

    摩陀老道佯作不悦:“在那天道界中,老道忝为一方高手,凭借手中总阵旗,遇合道修士,也可战而胜之,却不是你家师兄联手之敌!你说是真是假?”

    这老道有些胡吹牛皮,其实许听潮和血妖任意出来一人,他也不一定斗得过,如此说法,也是为了照顾自家面皮。

    但对孟言三人来说,也已足够了!

    孟言不自禁地站起身来来回走动,右手握拳,口中连道三声“好”!

    焦璐满目慈爱欣慰,感叹道:“这孩子,当年便那般不凡,哪知如今已取得这般成就!”

    安期扬不语,抚着下巴钢针般的稀疏胡须咂嘴不已。

    孟言本就被作为太清门掌门来培养,如今更是执掌太清别院数十年,尽管心中激动,依旧不曾失了分寸,亲自前往太阴星拜访宓不瘟和长庚。焦璐跟随,安期扬则留下陪客。

    摩陀老道与和莽汉都并非拘礼的人物,倒是颇为合得来,闲谈了一阵,这老道就问:“安期道,你手中那尊宝塔,似乎是大道宗的不传之秘太乙神雷塔……”

    安期扬双眼瞪大,翻手将那紫雷塔取出:“此宝就是太乙神雷塔,怎的前辈不知道?”

    这莽汉的意思是,你身为许师侄的义兄,且一同前来巨人界,该当知晓他手中的宝贝有何来头。

    摩陀老道哈哈一笑:“可曾祭炼得完全?”

    安期扬闻言,甚是丧气:“若是祭炼得心神合一,方才也不会那般丢脸!”此话怨气颇重,说完之后,还往远处打坐调息的细柳看了一看。

    “道无须烦恼,老道有一门大道宗的炼宝法诀,或许有些助益。”摩陀老道手掌一翻,就取出一枚紫玉简,往安期扬抛去。

    安期扬一把抓在手中,探入神念稍稍查看,面喜色更甚,咧开大嘴呵呵直笑:“前辈从何处得来?”

    摩陀老道傲然一笑:“老道与阵法一道颇有造诣,需要哪般法门,自有人乖乖双手奉!”

    安期扬很是赞了几声,趁这老道飘飘然的时候,涎着脸道:“前辈手中可有那乾清元太乙神妙经?”

    ……

四七七 信断音稀杳不闻,血浓于水是亲情(四)

    “前辈手中可有那乾清元太乙神妙经?”

    摩陀老道怒,也不称呼道了,径直瞠目大喝:“背时小子,你当那等无功法是街边卖的大白菜不成!”

    安期扬讪讪:“大道宗都没了,您老人家也不想个法子弄来瞅瞅!”

    “大道宗是完蛋了,可那太乙门还在!”摩陀老道一副你当真蠢笨如猪的眼神,“老道纵然自视甚高,也不会犯了疯癫癔症,去招惹天仙的晦气!”

    安期扬眨巴眨巴眼,太乙门又是什么玩意儿,大道宗的功法,干它什么事儿?

    “那大道宗和太乙门,就好似你家那许师侄的两道元神一般,原来都叫大道宗,只因势力膨胀,行事又蛮横,招了嫉恨,被人族其余宗门纵容万妖谷重创,又将之拆分无算,太乙门和大道宗只是其中最庞大的两家。”

    摩陀老道颇为得意地解说,安期扬听罢大叫:“您老忒不厚道,这等事情都不曾说得清楚!”

    “你就不懂了!譬如老道精擅阵法,若不待价而沽,反倒把个中奥妙说给旁人知晓,还有哪个会把自家财货乖乖送门来?”

    安期扬一时被噎得不轻……

    他两人在这边胡吹乱侃,漫天纵横交错的星力中,华弘斌浸月三人的处境却更是不妙。

    那一身女装的茅谅已遭星力侵蚀了全身筋脉,真气被尽数压制,不得动弹,浩瀚星力好似一簇簇纤薄微小的利刃,每一流动,都能刮下一层血肉!这般痛楚,远胜凌迟酷刑数倍,奈何茅谅浑身不能动弹半分,也不敢舍弃肉身,把元神遁出!

    修行之人,便是再不注重锻体,身躯经过天地灵气千般洗髓伐毛,也远胜寻常人等,于元神来说,就是栖身以避风雨的庐舍,如今庐舍尚且在星力中逐渐破损,更何况脆弱无凭的元神?

    此刻,茅谅便是想要自求了断都不大可能!筋脉被千刀万剐,剧痛欲死,心中也是惊惧,只好尽力封闭六识,等待救援!

    可惜另外两人也不容乐观。浸月宝物稍逊,也逐渐被星力侵入体内,好在她见得茅谅的惨状,先一步将元神遁入那皓月石中,勉强催动真气抗衡星力。华弘斌仗了那赤鳞甲,犹自苦苦支撑,不过看他甲胄之魔光黯淡,只怕也抵挡不了多久了!

    这三人倒也硬气,都落得这般境地,也不吭声求饶!

    孟言和焦璐早已拜访宓不瘟和长庚,以及夸父族五位长老回来,结果喜忧都有。喜的是老蝎宓不瘟随和得过分,成了谄媚,此时早以下属自居,巴巴跟到太阳星。忧的则是那长庚十分不近人情,两人好心拜见,也只换来一阵冷眼叱喝;夸父族人更是难办,且不说双方言语不通,五位巨人长老正自调养休息,根本不愿答话;至于赤毛巨猴,更是连身旁都不曾靠近,就被它龇牙咧嘴地赶走!

    在宓不瘟小声解说之下,两人才明了个中究竟,孟言一笑置之,焦璐则直言长庚活该,夸父族洪荒余孽,冥顽不灵!

    两人回转,摩陀老道自是热情相待。不同于宓不瘟的谄媚,这老道固然亲热,却不曾半点放低了身段,言语间,更是十分看不起这“天蝎始祖”。

    宓不瘟早养成唾面自干的性子,笑呵呵的,似乎不以为意。

    安期扬本还敬他修为不凡,见得如此模样,顿时无视之。焦璐面虽然微微露出鄙夷,但也知此人可用,是以不曾多说什么,只孟言面一副笑容,叫人看不出他半点真实想法。

    几人正自静坐论道,星空中仙府大门忽然敞开,许恋碟许听潮姐弟并肩走出。许恋碟精气神都充斥着一股昂扬喜气,许听潮却一脸倦色,神色冷漠。

    亲眼见到许听潮,孟言三人都是大喜,正想出声招呼,许听潮却忽然一挥手,三道炽白色符文剑气从袖中激射而出,将困在阵中的华弘斌浸月三人首级取下!

    欣喜激动凝固脸,孟言三人面色猛地变了!

    许听潮挥手一招,一黑一粉一白三道元神从断头天灵飞出,落在他掌心!

    “许师兄,万万不可!”

    “听潮切莫动手,暂且留三个老贼一命!”

    这般呼喊,却已然晚了!

    许听潮掌心之中五色电弧肆意跳动,三个朦胧的人影瞬息就被击得溃散开来!

    三道微弱的光芒缓缓散逸而出,正要遁入轮回,就被一道金色佛光罩住,霎时间,色彩褪尽,成了轻烟一般的淡白,袅袅散尽!

    却是三个老怪被抹去最后一丝灵识,就算入得轮回,能投生成什么生灵,全看造化了!

    许恋碟也不防弟弟遽然下此辣手,心中温暖感动,却是出声责备:“听潮,此三人死不足惜,也不值当凭白惹下大祸!他们不过旁人布置在此处的棋子,如今身死道消,定会将后面的诸多老怪引来!”

    许恋碟急得面色都白了,孟言三人也是忧心忡忡,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许听潮出手如此狠辣,原因他们怎会不知?拜月神教和阴魔宗曾设计劫杀许恋碟,若非许恋碟有两件仙府奇珍和仙命傀儡傍身,只怕早已不在人世!就算如此,等到自己等人赶到救援时,仙命傀儡已足足被用去了五次,她本身也是重伤垂死!

    他们姐弟,在世都只有彼此一个血亲,且命途颇为坎坷,虽然成年后才相认,但感情之深,旁人远不能及!许听潮又是桀骜不驯的性子,两派竟然将主意打到他嫡亲姐姐身,他做出这等事情,也属情理之中!三人可不曾忘记,当年这小子远游海域,携钧天仙府归来,在门中做下的事情!试想连师门长辈都不曾被他放在眼中,还会顾惜这些人的死活?

    几人都大感棘手,许听潮却是一笑:“焦师叔,安期师叔,孟师弟,好久不见!”

    孟言勉强敲翘了翘嘴角:“许师兄方才回来,就送给小弟好一份大礼!也罢,且随小弟回去,今日不醉不归!沂儿和诸位师兄师姐,可都想念你得紧!”

    “这一路风尘,少不得要好生吃你几顿,不过此刻却是不行。”许听潮嬉笑了一句,语气忽然一转,冷然道:“孟师弟,焦师叔,安期师叔,我欲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将拜月神教和阴魔宗连根拔起,还请三位拭目以待!”

    孟言本就打算趁华弘斌浸月三人被困住的时候,将这两家魔道宗门除去,但并不会将三个老怪也杀了,最多就是擒住关押,也好留下一丝缓和的余地,此番却是没有退路了。只盼许师兄真如摩陀前辈说的那般,有力挽狂澜的本事!他脑中念头电转,嘴却哈哈一笑:“这等大事,怎少得了小弟?”

    “你家安期师叔正当身强力转,打架却是一把好手!”

    焦璐则目露嗔怪:“你这孩子,都这般大年纪了,怎的还是一副毛手毛脚的性子?此番又闯下大祸,威风抖给谁看?看你怎生收拾!”

    话虽如此,言语中却有掩饰不住地赞赏。如今太清别院中多有玉虚一派的长老,这须眉女子以为许听潮如此行事,有借机表现强硬的意图,却是想得多了。

    许听潮本就不愿理会这等勾心斗角的事情,此刻疲累欲死,更与自家姐姐相见,心头再也装不下的旁的东西,只是听说姐姐险些被害得陨落,愤怒欲狂,才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将华弘斌三人斩杀!

    仙府中,许恋碟也不曾和他说起太多,只一个劲的嘘寒问暖,若非被察觉体内仙命傀儡气息衰弱,甚至连自己被劫杀的事情也不会这般快就托出。

    正是因此,许听潮也只当焦师叔随口责备,并未往深处去想,当下就道:“既如此,这便走!”

    屈指弹出三朵金灿灿的火焰,将三个老怪的遗蜕烧成灰烬,只余下一扇、一石、一甲、一荷包、一锦囊,被他随意收起。这片刻,飞梭早已飞遁往前。

    此处正是东极空,罡风层之下,否则许恋碟不会来得如此之快。浩浩荡荡方圆千里一片星辉破空激射,声势十分惊人,引得东极大地的诸多修士骇然奔走!

    其实早在飞梭从虚空遁出,布下周天星辰大阵的片刻,就已被发现,近一日的功夫,周围聚了不少探子暗中观察。此刻见得星光陡然遁走,慌不迭地发出传音符,通知所属势力!只是飞梭遁速奇快,即便不曾挪移虚空而行,也要超过大多数传音符!

    正行间,遥遥已可看见西方的大海,大地之忽然腾起一团漆黑的烟云,一道月色般皎洁的光芒!

    正是阴魔宗和拜月神教的修士聚众来战!

    “兀那魔头,识相的乖乖退去,免得术法无眼,法宝无情,落个神形俱灭的下场!”

    许听潮还不曾有所举动,黑云中就传来一声历喝,奈何其中色厉内荏居多,并无半分威慑之力。

    这些魔门修士,竟把自己当成了域外天魔!

    许听潮轻蔑一哂,侧头问道:“姐,此人当年可曾参与过劫杀你的事情?”

    “许师侄,莫要磨蹭了!当年那事,这两派哪个元神修士都脱不得干系?你打是不打,不打就赶紧放师叔出去!”

    这莽汉,早等得不耐烦!两派虚境尽数伏诛,还有谁能让他忌惮的?

    许听潮却是冷了脸色!一抬手,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凭空凝出一只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往那黑烟当头拍下!

四七八 不为局中小卒子,要做天下弈棋人(一)

    “魔头休得张狂!”

    一声呼喝,黑色烟云顿时暴涨,竟将五色清光大手撑住!

    许听潮右手虚握,清光大手也是五指屈曲,生生从翻腾的黑云撕扯下来一大块!那黑鱼立时蠕动补充,急切间却不能恢复原状!

    如是数次,黑云已稀薄得隐约可见其中站成阵势的人影!

    许听潮一把抓去,撕开最后的遮挡,把之前那叫唤的老者捉出!

    此老黑衣白发,满面惊恐,不待说话,就忽然晕迷过去!

    随意将他扔在周天星辰大阵之中,许听潮又施展擒拿法术,把黑云撕得片片碎裂,其中修士,炼气境的尽数放过,但凡元神,尽都擒入阵中囚禁,前后共得了百来人!

    这黑云,阴森邪异,正是阴魔宗修士聚起!乃是一门玄妙的合击之术,哪知一个照面,就被击得溃散!拜月神教一干人等藏在那皎洁月华中,见状哪里还敢逗留,众人合力,将方圆万余里变作清冷孤绝的寂夜,返身悄然遁走!

    这法门,却是一迷幻阵法!夜色之中,阴魔宗逃散的炼气弟子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闯,飞梭,许听潮眉心泉大开,四下一看,顿时发现西北方一团阴浊清灵交杂的气息,足有数千丈大小!当下便将飞梭催动,往西北而去,须臾即至!

    飞梭璀璨星光倾泻而下,眨眼功夫,就将这团魂魄灵光困住!

    拜月神教能与阴魔宗平起平坐,这等合击法门自是不凡,但如何经得起周天星辰大阵消磨,只片刻,月华溃灭,藏身其中的修士四散奔走!

    许听潮只管捉拿元神,炼气尽数放过!几个呼吸,又擒了近百人!

    星空之中,两百来元神尽皆动弹不得,除去昏迷不醒的,神色也是各异,惊惧淡然,愤怒哀号,也有那匍匐求饶的软骨头。!。许听潮却看也不看,一扬手,星空中陡然腾起数丈高的灵焰,正是那星辰真火!火舌跳跃舔舐,其星光四溢,美则美矣,却是用来取人性命的杀伐手段!

    这小子,凭了心中一口怨气,真打算将这两百多人一举屠灭!

    如此狠辣的手段,让孟言三人都是变了脸色!安期扬叫嚣得凶狠,次恶口不自禁地吞了口唾沫!焦璐担心许听潮造下这般杀孽,会动摇了道心,于修行有碍。孟言稍好,在他心中,待得尽起别院战力,攻破两派山门,这些人,连带方才逃散的炼气修士,不少都要被诛杀,但却并非如此模样,擒下来由一人杀之!他也是担心,自家这师兄事后难免留下隐患!

    入耳皆是惊惧绝望的怒叱、谩骂、嘶吼和告饶,眼看星火就要将这两百人吞没,一道青蒙蒙的剑光后发先至,两百元神尽都身首异处!

    “姐!”

    许听潮惊声痛呼!

    许恋碟手持青华,身煞气腾起数十丈之高,隐隐呈现血色,望之令人通体生寒!她面色却甚是平静,忽然对许听潮一笑:“姐姐所修本就是杀伐之道,这般好事,怎会错过?”

    她倒是说得轻巧,但看到恍如魔神降世一般的姐姐,许听潮心痛如绞!

    “姐姐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才甘心担下这般凶险!”

    心中悲愤瞬息积成滔天洪水,几欲将胸腔撑得爆裂开来!许听潮蓦然一声大吼,把飞梭架起,就往西北方降下!

    前方对准的,赫然正是那拜月神教山门!

    “听潮,不可!”

    “师兄,且待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赶紧设法将师姐身煞气除去!”

    “你发什么疯,快快停下!”

    ……

    这小子悲愤之下,究竟会干出什么事来,谁也预料不到,都是心惊胆战地出声劝阻!

    许听潮却不管不顾,只架了飞梭向前,须臾来到拜月神教山门之,漫天星辰白日现形,浩瀚星力滚滚而下,注入周天星斗大阵之中!大阵瞬息扩散至数千里之广!

    太长老离去,拜月神教早已开启了护派大阵,见得如此广大一片星光袭来,更是把阵法催出十二分威能!尽管如此,在周天星力轰击之下,依旧如同铁石之下的鸡卵,瞬息溃散!

    “听潮,是姐姐错了!求你快些收手!”

    许恋碟悔不当初,紧紧抓住许听潮手臂,身躯颤抖,满面惶急惊惧,哪里还有方才杀伐果决的气势?身煞气更是动荡沸腾,随时都会脱开束缚,反噬自身!

    许听潮又惊又悔,黄芒取出一串檀木佛珠,塞到姐姐手中!

    这佛宝受雪连跌满身煞气一激,霎时间佛光大作,梵唱声声,每一粒檀珠中都生出一尊佛陀来,俱都慈眉善目,双手合什,喃喃念诵经文。

    许恋碟周身动荡不安的煞气,立时为之一顿,而后逐渐收敛淡去。

    见得姐姐无碍,许听潮才侧头往下看去,面神色瞬间变得冰冷!

    手法诀变幻,周天星辰大阵中道道星力翻卷搅动,把下方大地犁得山峰崩塌,河川绝流!

    这般景象惨烈已极,孟言三人,还有摩陀老道,细柳,赤毛巨猴,宓不瘟,长庚,哪个不为之侧目?但细细看来,陨落之人其实并不算多,除了偶尔几个躲避不及的炼气修士,就只有元神不曾逃得性命,尽被星力搅成齑粉!

    孟言三人见了,才算放下了担心。这小子固然在犯浑,倒不曾失了分寸。

    仙府大门忽又洞开,敖珊敖凤急急奔出,一左一右紧紧抱住许听潮双臂。

    敖珊夹在许听潮和许恋碟之间,此刻已是泪眼迷蒙,无意识地念叨:“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敖凤则怒目而视,两眼中几欲喷出火来,只眼角隐隐泪光,以及目光深处的惊惧,显出她心中真正的心事来。

    如此小半日功夫,拜月神教山门已被翻了几番,处处皆是狼籍的新鲜土石!

    做完此事,许听潮面倦色更甚,也不回头来看,只沉声道:“姐,从今而后,就让小弟来护你周全!”

    许恋碟又是感动又是温馨又是害怕,含泪连连点头。

    许听潮这才笑了。

    “既如此,不如一鼓作气,将那阴魔宗也破去。这东极大地,八十年前就该是太清别院的。”

    “此事大妙!恭喜师兄修为大成!”

    孟言笑呵呵地遥遥拱手。焦璐也是满面欣慰,这孩子,纵然还是那般性子,却已懂得收敛,倒让人放心不少,当下故意板着脸:“哼!还不快快动手?”

    安期扬连伸大拇指:“师侄儿,可得给你家师叔留几个过过瘾!”

    许听潮疲倦地笑笑:“少不得要劳动师叔!”

    安期扬顿时大笑!

    拜月神教和阴魔宗同在东极,联手共抗太清别院,彼此宗门相隔不远,说话间,飞梭已来到阴魔宗山门空。摩陀老道抢先道:“老弟,你且好生歇息,此番就由哥哥出手,如何?”

    “如此,有劳哥哥了!”

    摩陀老道大喜,总算听到你这小子叫一声“哥哥”了,不枉这些年的苦心!这老道翻手取出那抹布一般的总阵旗,叫声“且看老道手段”,把手中小旗一挥,漫天星斗便交错换形,数之不尽的纤细星力丝丝缕缕洒下,插进下方滚滚黑云中!

    与许听潮驱使之时那般惊天动地的景象不同,此刻周天星辰大阵好似那春夜细雨,润物无声。梭众人往下看去,眼瞅着翻腾的黑云逐渐淡去,露出被遮掩的山川草木!

    护派大阵一破,阴魔宗宗门再没有遮拦!摩陀老道也似许听潮一般,炼气修士尽数放过,只催动丝丝缕缕的星光将元神缠住!

    这般景象,看来软绵绵的毫无力道,众人却知此老果真如他自己所说,阵道造诣极其高深!这才多久,就将阴魔宗护派大阵破去,元神修士尽数诛戮,却并未损及一草一木,也不曾误伤哪怕一个生灵,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安期扬却是看得十分憋屈,正想说些什么,而别忽然响起一阵连环闷雷般的声音!

    “好威风!好煞气!哪里来的山野魔头,真当我巨人界无人乎?!”

    东方天际忽然现出十余道各色遁光,甫一现身,就分散开来,将漫天星光团团围住!

    “陶道,孟院主,焦家侄女,安期师侄,还不快快出来相见!这魔头灭得拜月神教和阴魔宗,就灭不得你太清别院乎?!”

    此人言语中隐含滔天怒火,飞梭之,众人却都哑然失笑。到得此刻,这些老怪似乎都不曾真正弄清楚真正的情由。拜月神教被许听潮催动大阵夷为平地那时候,孟言就已传讯通知陶万淳,此刻太清别院怕正自厉兵秣马,只等贮备妥当,就出来接受两派山门了!

    “原来是太玄道!”

    陶万淳清亮的声音也从西方传来。

    “诸位来势汹汹,想来定能将这魔头拾掇了,我太清别院势单力孤,怕帮不什么忙,暂且为诸位压阵助威,就不出来献丑了!”

    “哼!”

    之前那人一声冷哼,叱道:“布阵!”

    十余个虚境,各自取出一方橙黄锦缎,往半空一抛……

四七九 不为局中小卒子,要做天下弈棋人(二)

    “前辈小心,彼方祭出的乃是一套少陵遗宝山岳古锦,在仙府奇珍中也属品,能勾连地脉,布置阵法,十分厉害!”

    孟言出声提醒的时候,十多片锦缎已然尽数平展开来,悬在半空岿然不动,向下一面橙黄光芒逐渐明亮,化作一道道迷蒙光束倾泻而下。!。但凡被这光芒照亮的土地,立时翻腾隆起,眨眼功夫,十余座数万丈高的险峻山峰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摩陀老道似乎根本不曾听到孟言说话,两只老眼目光灼灼,眼睁睁地看着十余个老怪催动古锦,布下阵势,再遁至山顶坐下,将古锦摄回手中!

    许听潮却是看得清楚了,这山岳古锦与周围峻峰一一对应,总共四四一十六块!

    便在此刻,众人都觉身躯猛然一沉,方有似有千钧巨力压下,下方也生出一股牵拉撕扯的力道!

    “前辈?”

    这老道放任旁人施展手段,孟言始料不及,当即面色微微一变!

    “孟小莫慌,且看老道破它!”

    陡然见到一座崭新的阵势,摩陀老道心花怒放,本不欲搭理孟言,顾及他是许听潮的师弟,这才草草说了一声。

    语声尚未落下,这老道已将手中总阵旗往正前方一指,附近绵软如丝的星力陡然汇聚成一条浩瀚奔涌的大河,往一座山峰冲撞而去!

    此峰之,正是先前说话那老怪!

    这老怪身着白色道袍,须发飘飘,见得星力洪流来袭,忙把手中古锦一抛!

    古锦迎风长作一垂空悬挂的帘幕,广千余丈,正正挡在星力激流之前!下方大地之中,土行元气四面聚来,汇成肉眼清晰可见的晶莹黄湖。粘稠的元气浸润而,眨眼将那古锦染成土黄!

    下一刻,奔涌星力轰隆隆撞在土色古锦之!古锦好似吃满风力的大帆,向后鼓凸,山峰端坐那白色道袍老者,面色立时涨得通红!待得星力消散,古锦立时就恢复了原状,落回他手中!

    摩陀老道却并未将再次聚拢星力用来冲撞此峰,而是三三两两地随意轰出,每座山峰都试了一试。

    镇守山峰的虚境,大半都没有白袍老者的本事,硬挡了星力一撞,就自口喷鲜血,神色顿时萎靡三分!

    一干老怪尽皆骇然,各自交换个眼色,便将手中古锦往空一抛,而后掐诀念咒不已!

    古锦腾空而起,排成四行四列,而后往中间一合,拼接成一方丈许大锦帛,其山峦叠嶂,清晰可辨,苍莽古拙,描绘的似是洪荒大地!

    “好宝贝!”

    摩陀老道已是喜得手舞足蹈,目中狂热再也无法遮挡!

    这般癫狂的模样,让飞梭之众人纷纷为之侧目,许听潮、敖珊敖凤和细柳几人也就罢了,余者不曾知晓这老道根脚脾性,自是吃惊不小!

    摩陀老道却顾不得旁人如何看待自己,此刻见得崭新的阵法,欢喜之下,径直将周天星辰大阵催动,磅礴浩荡的星力从阵中奔涌而出,径直注入方那古锦之中!

    “你等太过无用,只催动此宝两三分威能,且待老道助尔等一臂之力!”

    摩陀老道疯疯癫癫地大喊大叫,手中抹布一般的小旗使劲挥动,孟言等人却是个个面颊抽搐!

    这老道失心疯了么?哪有嫌敌方宝物威能不够,自己反倒出手相助的?

    三人都以目示意许听潮,赶紧拦下这老疯子!

    许听潮却只淡然一笑,投去个放心的眼神,传音道:“这老儿是个阵痴,随他弄去,定然无事!”他这般笃定,并非盲目信任,试想就连钧天仙雷大阵,摩陀老道头一次见到都能稍稍操控一二,何况区区一套仙府奇珍布下的阵法?

    三人倒是相信许听潮,但心中不免惴惴,各自将真气提起,宝物扣住,一俟势头不对,立时就要出手!

    且说十六个老怪催动山岳古锦,即便使出了全力,也吃力异常,哪知面前璀璨星空中忽然传出一声似颠似狂的呼喝,先行蔑视自己等人本事不济,继而又提出要出手相助,人人都是愕然,却并不相信。但星空中陡然腾起的磅礴星力,竟当真如同那魔头说的一般,径直冲入合一的古锦图中,那般吃力的感觉立时减轻大半!

    事到如今,十多个老怪哪里会心生欢喜,尽都面失色!域外天魔与界中生灵势不两立,会如此好心相助己方来诛灭自身?十成十是打了抢夺宝物的主意!

    一干老怪下意识地就要收回宝物,心念动处,只觉合并归一的古锦圆融通达,彼此心意在其中交融,似之前演练一般,清晰顺畅,并无半点滞涩之感!

    莫非那藏身星光中的魔头当真疯魔了,不计得失地供给星力,好让己方能将古锦图的威能尽数催动出来?

    十余老怪心怀戒惧,彼此交流一阵,实在看不出那魔头做下了何等手脚,且自觉撤去阵法之后,没有丝毫胜算,还是决定依法催动,好施展此宝神通!

    商议既定,众老怪齐齐用功,古锦图中山峦瞬时鲜活过来,霎那间横空出世,笼住方圆数万里!

    孟言三人面色大变!似这般,此阵已可遥望太清别院所在!

    操持古锦的十六老怪,却都是七分狂喜,三分担忧。喜的自是这一套仙府奇珍竟然有此无威能,便是合道老怪当面,似乎也并非不能一战;忧的是凭自己等人的本事,尚不能发挥出这般威势,星光中那魔头如此行事,究竟有何图谋,不得而知,实乃天大的隐患!

    摩陀老道早已等得不耐烦,此刻连声催促:“休要磨蹭,快些催动阵法来攻打!”

    那白袍老道闻言,面色说不出地古怪,强压下心中忐忑,朗声道:“诸位道,尊客有邀,怎好叫人失望?”

    言毕,率先出手!

    只见他随手一挥,左近一座万丈高峰凌空飞起,往星空中声音传来的地方砸落!而后大袖一抖,一只血色凤凰盘旋飞出,迎风长作数百丈大小,振翅往星空而来!

    摩陀老道嘴歪眼斜,乐不可支,手中小旗一挥,一大一小两道璀璨星力前后射出!

    大的恍如贯日长虹,破空尖啸,轰隆一声将砸来的巨峰撞得粉碎!小的那道却缠缠绵绵,在半空弯弯扭扭,生生将血凤阻住,使之不得寸进!

    就这片刻,又有十五座万丈巨峰砸来,其后都有诸般手段跟随!

    或是金光灿灿的千丈巨砖,或是煞气腾腾的血色钩芒,或是凛然不可犯的浩然罡气,或是五色迷离的乾天清光;此外尚有黑芒吞吐的两只巨爪,五凤徘徊的青玉高楼,铺天盖地的刀枪剑戟,飘渺空灵的奇异乐声,星星点点的青金针芒,佛光湛湛的百丈戒刀,疏而不密的金色罗网,忽隐忽现的诡奇剑光,神威凛凛的银甲天兵,融洋温吞的烂漫晨曦,以及遥望便能使人生出彻骨寒意的玄阴黑水!

    白袍老道也奋起余力,两手连扬,把身旁万丈巨峰不要钱地往这边抛来!而巨峰那也随抛随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如此多的宝物铺天盖地打来,入眼尽是巨峰砸落,摩陀老道也不禁变了脸色!

    不待孟言等人出手,这老道就怪叫一声,漫天星光陡然奔腾流转,周天星辰也自盘旋狡动,飞腾不休,把沸腾的星力拖曳出一道道激流漩涡!

    数之不尽的巨峰落入星空,不是被星力冲蚀消解,就是被星辰一头撞碎!十六个老怪打来的法术宝物,反倒成了陪衬,吃星力狂澜一拍,便崩碎消散或者哀鸣后退,只那血色凤凰,青玉高楼和列阵而来的银甲仙兵稍能坚持!

    “暴殄天物,愚不可及也!哈哈哈……”

    摩陀老道防住了十六老怪的阵势合击,不禁猖狂大笑,手中小旗挥动之际,愈见顺畅,力道逐渐增大,阵中周天星辰往来穿梭,方位变幻不休,似乎霎那就轮回了亿万个春秋!晴空之,漫天星斗愈发璀璨夺目,几可与皓月烈日争辉,磅礴浩荡的星力滚滚倾泻而下,尽数注入周天星辰大阵之中!似这般,大阵威势愈发雄浑,覆盖范围亦是逐渐增大,渐至万余里,而后两万里,最终反将古锦中生出的层叠山峦包裹在中间!

    这老道倒是舒爽了,漫天星辰之的夸父族人却都倒了血霉!本就疲累欲死,兼之浑身经脉骨肉受损,哪里还经得起这般折腾?一个个昂藏巨人头晕目眩,通体剧痛,纷纷跳将起来,破口大骂!

    摩陀老道充耳不闻,只顾眉飞色舞地催动阵法!

    夸父族众尽皆大怒,就要出手惩治!许听潮却早已祭起那黄皮歪嘴的小葫芦,将众人尽数收了。好言安抚,也不如何管用,血妖只得中断修养,亲自出面,才算劝得众人暂且压下怒气!

    这些汉子只是受了些皮肉苦楚,阵中十六个虚境老怪,却早已心胆俱丧!

    注入古锦之中的星力半点不见减少,甚至更加磅礴,身旁山峰也长至数万丈高下!但又有何用,还不是陷入人家阵法,成了俎鱼肉?

    到得此刻,一众老怪怎还认不出这漫天星光的根脚?

    还是之前说话那白袍老道惶急开口:“可是许听潮许道当面?我等狂悖无礼,贸然来犯,合该万死!还望道高抬贵手,容我等负荆请罪!”

四八零 不为局中小卒子,要做天下弈棋人(三)

    真是毛驴型的,今天又犯错误了,明天一定要早点完成!

    “不忙不忙!快快催动阵法来攻,待老道悟得个中三味,你等再和那小子去说!”

    飞梭之,众人几乎绝倒,那白袍老道更是差点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这位前辈说笑了,晚辈等先前有眼无珠,此刻既已识得厉害,如何还敢放肆?万望前辈垂怜,饶过这一回,晚辈等必奉厚礼以赎罪责!”

    白袍老道多少也猜出说话这老道有些不大正常,但确实不敢再行抗衡,只得好言讨饶。&&

    摩陀老道一听,立时就垮了脸!

    “恁多废话,快快攻打!”

    也难怪他生气,好不容易见得一座全新的阵法,正当心痒难搔,关键时刻,试阵之人却退缩了,焉能不憋屈难受?

    吃了一记呵斥,白袍老道心中惊慌,不敢怠慢,只得小意道:“如此,晚辈等得罪了!”

    言毕,赶紧招呼其余十五个同伙催动古锦,继续投掷山峰,催动法宝来攻。奈何心中先存了畏惧,出手之际哪里还有之前那般凶狠?

    摩陀老道挡了几记,只觉软绵绵的毫无力道,一时大感不耐。在他眼中,这些人本就只悟得山岳古锦些许玄妙,否则之前也不会有“暴殄天物”一说,此刻不耐,索性不再催促,径直催动周天星辰大阵,漫天星斗分成十六团,将十六座山峰分别围住!

    只见这老道手中小旗晃动,十六团星辰或明或暗,展现出诸般变化来。迷幻,防御,攻杀,封禁,抽取灵力……不一而足,且每一番变化,或是刚硬直接,或是柔和婉转,诸般变化衔接圆融自然,看来令人赏心悦目。

    摩陀老道手下,可没有顾惜留情之说,但求能激得山岳古锦展现诸位玄妙,哪管旁人死活?白袍老道等十六人困守山峰之巅,个个叫苦不迭,却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将出来,好在漫天星斗的倾轧之下保住老命!

    其实这些老怪,好几人许听潮有点印象。

    为首说话那白袍老道,当是太玄殿太长老太玄丈人;那挥手发出五色清气的,却是散修仲孙白琚;左后山峰那身着百衲衣,破袈裟,形容愁苦的和尚,法号唤作原性,出身佛门净火宗;右侧一白面无须,看来洒脱不羁的中年人,八成是昭华宫之主吕瑭。

    试想当年,还与几人联手,共抗大道宗诸多虚境,世易时移,如今却走到这般对面为敌的境地。

    虽然有些香火情分,许听潮却没有半点放纵的意思,只冷眼观看摩陀老道用他们来试演阵法。

    “师兄……”

    正自寻思,孟言的声音忽然传来。并非传音,而是径直大声说出口。

    “小弟有一言相劝,还望师兄斟酌!”

    “师弟有话,但说无妨!”

    许听潮怎不知孟言此举另有他意,否则以两人的关系,有什么事情径直说就是了,何必弄得这般拘礼?

    孟言见许听潮顺着自家的意思接口,心中也是一笑,暗道这师兄经历一番劫难,果真不同了,当下故作肃然道:“师兄有所不知,当年巨人界天地大变,不知多少道得承恩泽,光是晋阶虚境的,前前后后就有百来人。我太清别院纵然争得先手,奈何忧患极多,寡不敌众,只能困守东极。”

    “这般也只是小节,师兄离去之后,此界便自行吸纳域外虚空之中的元气,用以补益自身。按说此事于我等修士有天大的好处,只是好事多磨,域外天地元气不绝汇聚,也招来无数域外魔头,时时侵扰,杀戮生灵无数。拜月神教和阴魔宗举派搬迁,就近驻扎,虽是受了太玄殿、木仙庵、昭华宫、净火宗等大派凌迫,以其遏止我太清别院,但也时常守望相助,方能保得左右安宁无事,不受域外魔头涂毒。”

    “此番师弟归来,自是不用此两派在旁窥测,除之可也!不过这些人……”

    孟言一指十六团熠熠星辰。

    “虽说死有余辜,但少了他们,南国等凡俗王朝如何抵挡域外魔头?小弟不忍见到那般生灵涂炭的惨状,还请师兄暂且放他们回去,待得域外魔劫过去,再做计较。”

    原来如此!

    怪不得临近巨人界,会忽然生出那般壮阔的元气长河!

    许听潮恍然大悟,之前劫难,竟是出自巨人界吞噬域外元气,委实让人料想不到。

    脑中念头一闪而过,许听潮点头道:“就依师弟之言!”

    师兄弟两人说话,摩陀老道似乎一直在全神贯注地主持阵法,但下手已不似之前那般肆无忌惮。

    孟言几人不禁相视一笑。

    “此事完结,尚需时日。师弟,两位师叔,请入府中稍坐!”

    “正该如此!”孟言和焦璐还未说话,安期扬就哈哈大笑,“这些年走过不少地方,都没哪一处比得你那仙府!”

    这汉子一面大笑,一面迈开脚步,凌空往仙府而来。

    孟言和焦璐见得多了,也不以为怪,都是架起遁光,缓缓往这边遁来。

    三人方才动身,摩陀老道就坐不住了!

    “老弟莫要着急,哥哥只须盏茶功夫,便可把这几人拾掇了!”

    这老道,早在数年前就垂涎仙府,如今见有机会进入其中,哪里还顾得什么山岳古锦?手中小旗连连展动,十六团星辰轰然散开,彼此交融,重又布成大阵,浩瀚星力汹涌而起,尽数往空那古锦注去!

    十六个老道顿觉一道无匹巨力自古锦中生出,要将自家气息排斥出去,都是大惊失色!

    那疯癫老魔果真不曾安了好心!

    但想要抢夺自家宝物,哪里有这般便宜的事情?

    一干老怪听得孟言不欲要了他们性命,顿时生出侥幸,早将之前承诺的赔礼忘到脑后,纷纷卖力催动古锦,引动地脉,抗衡星力侵蚀!

    “嘿嘿!”

    摩陀老道不屑地冷笑。若这些人当真参悟出此宝的妙处,倒是不好硬夺,此刻有周天星力相助,局势已定。这老道索性将周天星辰大阵撤去大半旁的威能,漫天星斗回缩,只罩住数千里范围,但天空星辰明亮丝毫不减,注入古锦的星力也愈见磅礴!

    似这般,漫天星光已处在十六座巨峰的包围之中,但一干老怪全副心神都在争夺山岳古锦操控之权,哪里还顾得催动阵法来攻?

    孟言三人早已落在仙府门前。因那吕乾阳的缘故,焦璐最是宠爱许听潮这晚辈,当即就拉住了嘘寒问暖,又把敖珊敖凤很是夸赞了一番,其乐融融,好不温馨?孟言和许恋碟含笑,安期扬却受不得这等情形,站到一旁东张西望,似乎在观察仙府的变化。

    许听潮将仙府大门打开,安期扬就迫不及待地闯入其中,摩陀老道遥遥看见,满脸欣羡焦急,手中小旗挥动更急了三分。

    赤毛巨猴抓耳挠腮;宓不瘟面谄媚神色更甚;长庚做出不屑一顾的模样,目光却是不是往这边瞟来;其余诸多生灵,亦是频频眺望,目露渴盼。

    许听潮几人并未立时进入仙府,只站在门前等候,摩陀老道一张皱巴巴的老脸,顿时绽放成三秋金菊,好不灿烂!

    多年夙愿就要得偿,这老道如何不心花怒放?太玄丈人等虚境,却是另一番表情。

    山岳古锦之中,侵入的星力早已掀起狂风巨浪,将他们印入的神念气息逐渐涤荡。那般狂暴的势头,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眼看宝贝就要被夺走,太玄丈人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喝道:“郑道,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许听潮等闻言,心中不禁咯噔一声!

    西方立时传来一阵刺目光晕,地动山摇般的轰鸣接踵而至,其间还夹杂几声模糊不清的呵斥!

    “好贼子!”

    焦璐和孟言勃然大怒,架起遁光就往外闯!

    “哈哈哈……”

    太玄丈人猛然弃了山岳古锦,合身扑入身旁环绕的血凤之中,先一步冲出层叠山峦,往西方而去!其余人等,亦是一般做法,舍弃古锦,祭出法宝挪移遁走!

    哪知方才动身,就觉后方虚空一阵动荡,回头看时,漫天星光已没了踪影!身旁数万丈高下的山川轰然崩塌溃散,只余下十六座环绕俟立!天空之,周天星斗也一齐失去了光彩,瞬息隐没不见,唯独一**日高高悬挂!日影之下,一团蒙蒙黄光往西方疾驰,正是那合一的山岳古锦!

    重宝当前,十六个老怪却没有生出半点抢夺的心思,个个心凉如水,争先恐后地往西方遁去!若郑素失手,以之前那老疯子的本事,自己等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

    “无耻小人!”

    陶万淳凌空而立,手托金红白三色火焰环绕的炉鼎,正自怒目呵斥!

    前方一三十许的江湖客头悬古镜,身旁黑气缭绕,汇成一张绵密的罗网,缚住一黑白裙衫的妙龄少女!此人面一片肃然,颇为无奈道:“陶道言重了,若非令师侄咄咄逼人,郑某也不敢行险潜入贵派。只需道承诺不再追究此事,归还山岳古锦,郑某立时放了沂丫头……”

四八一 不为局中小卒子,要做天下弈棋人(四)

    “只需道承诺不再追究此事,归还山岳古锦,郑某立时放了沂丫头……”

    “哼!”

    虚空中蓦地传出一声森寒的冷哼,郑素猝不及防,一时竟然好似元神受了重击,呆立当场!陶万淳见得机会,手中三阳一气炉抛出,要将许沂救回,哪知一道五彩罡气先行掠至,将许沂摄走,顺便从郑素体内抽出一条黑色烟气!

    陶万淳先是大惊,继而认出五色罡气的来头,面惊色变作笑容,抛出的鼎炉却没有半分停顿,反倒加快了几分!其金红白三色火焰也陡然窜高数丈!

    被五色罡气摄出的黑烟,却是那郑素的真气!这老怪片刻就从恍惚中醒来,见得自家真气如此奔泻,惊骇欲死,慌不迭地凝神收束,将真气平复!

    如此耽搁,一尊金红白三色火焰缭绕的鼎炉已到了面前!郑素躲避不及,胸膛被结实撞中!骨骼碎裂声中,这老怪惨呼倒飞跌出,眼耳口鼻七窍中都流出血来!体内方才凝聚的真气,又被生生打散,急切间竟连御空而行都勉强!

    陶万淳却不打算如此就放过,三阳一气炉稍稍顿住,便又疾飞而前,通体火焰凝成金红白三根绳索,几个人转折穿梭,便将郑素捆缚!

    这老道随手将郑素收入炉鼎之中,对虚空哈哈大笑:“师侄别来无恙乎?”

    原来高空之,不知何时已现出一道百丈长的璀璨星芒。

    须臾,星芒敛去,许听潮拉住双目含泪的许沂,左右敖珊敖凤相伴,焦璐,安期扬,摩陀老道,细柳随后,尽数现出身形来。孟言和许听潮并肩而立,只是不复方才从容,面神色十分阴沉!

    “师伯可安好?”

    许听潮与众人遁至陶万淳跟前,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敖珊敖凤和许沂等晚辈亦是一般做法。

    “你看师伯如今的修为,怎会不好?”陶万淳原本欣喜至极,见得孟言的脸色,暗叫不妙,却还是强笑着将许听潮扶起,“许师侄,孟师侄,沂丫头的事情,容后再说,且先将来敌驱走!”

    许听潮和孟言对视一眼,都看得出彼此眼中的怒火,但长辈如此说话,怎好违逆?当下便由孟言道:“还请师伯主持公道!”

    “师侄但请放心!”

    陶万淳郑重允诺,语气中也带了三分火气。此番太清别院大阵尽数开启,戒备森严,依旧被郑素偷偷潜入,掳走了许沂。就算此人潜踪匿影之术玄妙无双,但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过层层禁制,也是绝无可能!别院之中,怕是已被彼方细作混入,抑或是……陶万淳不愿再行细想,若当真那般,一番动荡,怕是免不了了!

    这老道心中烦乱,却也不曾失了礼数,先与细柳见了礼,又问摩陀老道的名号来历,许听潮自是引见不提。焦璐秀美紧皱,眉宇间怒气翻腾,安期扬平日里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此刻也是头痛,暗中咒骂不已。

    摩陀老道却不如何关心这些事儿,与陶万淳打过招呼,就频频往动方眺望,忽然两眼一亮,伸手一招,天际一道黄光激射而至,落入他手中!

    众人看去,只见他手中抓了一副绣满层叠山峦的古朴图卷,正是那山岳古锦!

    即便心中各有思绪,几人见得这般宝物,都不禁微微一喜。孟言面色却没有丝毫和缓,目光掠过依偎在许听潮身边楚楚可怜的许沂,许沂也头来委委屈屈的目光,眼中水汽更甚了三分。孟言微一点头,偷取个安慰的眼神,回头朗声道:“诸位既已到了,何不现身一见?孟某也好讨教一二!”

    太玄丈人等虚境老怪,早已挪移赶至,眼睁睁地看到郑素被擒,却无人敢出手救援,此刻正藏身虚空之中,谁也不愿做那出头鸟!孟言出声挑衅,其余十五个老怪,几乎都朝太玄丈人看来。

    这老怪做几派领头这许多年,不知得了多少好处,此刻纵然心中惧怕,有万般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现出身形,未语先笑,躬身施礼:“太玄见过诸位道……”

    “哼!”孟言面色已是阴沉似水,“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太玄丈人本已做了拼死一战的打算,但听孟言如此呵斥,反倒暗暗庆幸欢喜!这太清别院的小子不曾见面就大打出手,想来还有回旋的余地,当即做出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孟院主息怒!都是我等猪油蒙了心,不该听信那姓郑的胡言乱语!然大错已经铸成,我等也无颜讨回郑素,但凭孟院主处置!拜月神教和阴魔宗即日搬迁,东极全境,都归贵院统属!我等也将置办厚礼,他日必登门谢罪……”

    “老匹夫!”

    孟言越听越怒,蓦地戟指大喝!

    “郑素该不该死,不容你等置喙!休要将罪责推到他一人身!拜月神教阴魔宗烟消云散,这东极大地,你四派还当真插得进手来!某本欲饶过,不想尔等如此可恨,不须另寻他日,此刻就留下点东西,也好显出你等赎罪诚意!”

    “太玄老儿,可敢与某一战!”

    被一小辈如此叱喝,太玄面青红变幻,如何下得了台来?但此事委实是己方太过龌龊,如今避无可避,也只能勉力一战了!这姓孟的小子执掌太清别院,本不该如此失态,使出这般昏招……若能胜得一两合,却好行事,面也有光彩。郑素那厮掳掠小妖女不成,却也还有些效果……

    太玄心中盘算,片刻后就收敛面神色,肃容道:“既然孟院主诚意相邀,老道便献丑了!”

    言罢,袖袍一抖,之前那血色凤凰振翅飞出,环绕身旁盘旋不休!

    孟言心中怒火正炽,见状屈指一点,太玄面门之前的虚空中,陡然射出一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古怪兵刃,正是孟言前世所炼的本命法宝懁虚刃!

    锐气扑面,锋寒刺骨!

    太玄丈人大惊,身形方才化作一片模糊光影,就被此刃洞穿了脑门!

    这老怪能做到四派之首,自是有些本事,受此重创,竟还不死!身形一滞之后,便继续淡去,在数百丈之外重新显现。额并无伤痕,只面色惨白,浑身气息衰弱小半!

    方才孟言那一记奇袭,他纵然躲过,却还是吃了大亏!

    事到如今,哪里还敢大意?不等懁虚刃来袭,已合身扑入血色凤凰之中,振翅清唳!

    阮清心念急速流转,右手掐动剑诀辅助,懁虚刃忽隐忽现,围绕血凤攒刺不休,形如鬼魅,一时竟将之迫得只有招架之功!虽然如此,太玄却不曾呈现败相,孟言又祭出一枚清光闪闪的玉符,往血凤一抛!

    霎时间,天地变幻!血凤身旁数里,已变作一团清光闪闪的沫!其中沫大如合抱,层层叠叠挨挨擦擦不知其数几何!众人看得清楚,每一个,就是一方小世界,山川草木隐有其形,那数百丈大的血色凤凰,就被困在中心处一个之中,左冲右突半晌,方才得以脱身,闯入另一个!

    这便是当年太虚师伯施展那神通!

    许听潮立时就认出这法门的根脚!

    想当初太虚以一己之力,就困住被大道宗裹挟而来的诸多鬼车界虚境,这神通的厉害之处,不言而喻!此刻孟言虽是借助那玉符来催动,威能不及远矣,不过单单困住太玄丈人,却还是绰绰有余!

    似这般,太玄丈人已成了瓮中之鳖,只任凭宰割!

    另外十五个老怪也早现了身形,正自远远观战。如仲孙白琚、原性和尚、吕瑭之流,当年也曾见过太虚一人独战十余虚境的壮举,此时个个面变色,彼此对视一眼,破开虚空挪移而走!其余老怪见状,纷纷逃散不提!

    许听潮面色一冷,也遁入虚空,连带敖珊敖凤和许沂都不见了踪影!

    “嘿嘿!”

    摩陀老道正目光灼灼地观看孟言施展神通,见到许听潮的举动,怪笑一声,挥动手中小旗布下一座蒙蒙光阵,迈步踏入其中!

    片刻之后,仲孙白琚面色苍白地从虚空踉跄跌出,惴惴之前站立的地方站定,浑身冷汗淋漓,不敢再起异样心思!

    陶万淳和焦璐安期扬三个长辈,见到孟言出手,已是惊诧莫名!近百年来,他们虽然时常和这小师侄见面,但委实不曾想到他竟会有这等本事!更让人吃惊的,还是许听潮这桀骜不驯的小子,数十年不见,晋阶虚境不说,还练得如此本事,似乎虚境在他面前,个个不堪一击!

    摩陀老道所说,果真半点不假!焦璐和安期扬既为许听潮高兴,也不免心生落寞,似这般,还是强打精神,传音将之前与摩陀老道的谈话和陶万淳说了,只把这老道喜得连连捋须点头!

    仲孙白琚现出身形,仿佛是个讯号,不到盏茶功夫,其余十四个老怪个个面如死灰地回转原位!

    许听潮这才携了三女,与摩陀老道先后从容踏出虚空。

    做成此事,敖珊敖凤见怪不怪,许沂面惊恐伤心却全然不见,两只美目异彩连连,在许听潮和孟言身来回流转。孟言正自斗法,她插不嘴,只好拉住许听潮问这问那。许听潮甚喜这义妹,但不善言辞,再是动人心魄的事情,说出来也味同嚼蜡,许沂听得一腔热情逐渐冰冷,敖珊敖凤忙将话头接过,这女孩儿才算重又兴致勃勃蟹起来。

    这边其乐融融,下方太清别院内翘首观战之人中,大半都又喜又忧,几个修为最深厚的元神聚在一起,面神色各异,逐个嘴唇开合,也不知正商议些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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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妖修介绍:
赋有云: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世间万千生灵苦苦修行,所争不过是那茫茫大道中的一线生机。 正所谓,一朝悟大道,碧水长天任逍遥! 人说,为了它无物不可抛,但有些东西,终究是无法摆脱的……玄门妖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门妖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门妖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