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四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十一)
一股奇特的味道弥散开来,说不不臭,却也不是香。!。
五个老怪打量了几眼,却认不出到底什么根脚。但既然是幽冥鬼域筑巢的树长的叶子,想来自有些玄妙。
“主,收取这虫巢的时候,可曾见到那幽冥鬼域?”
显然,这才是几个老怪关注的问题。
许听潮略有些不自然,面神色变得很是古怪:“被我设法尽数灭杀了。”
五个老怪一听,无不痛心疾首!能被元神修士斩杀的幽冥鬼域,只能是幼虫,正好捉来驯养!这主太不识货,杀虫取巢,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悬赏这凶虫虫巢的,正是门中老祖贺松,此老凭借数万幽冥鬼域成虫,在同阶之中,除了聊聊数人,可说是无可敌手!如此还是因为得到那群鬼蜮晚了些,始终不能驯化得心神如一,否则必定可争一争合道境第一人的名头!
恨铁不成钢为何?五个老怪此时的表情就是。
哪里来的什么幼虫?自己在那祖巫殿中见到的幽冥鬼域,不过一道精气幻化的物事而已!许听潮自然不会与他们分说,面古怪神色也渐渐隐去。
周宸兀自遗憾不已,见许听潮如此,半是佩服半为奉承地拱手道:“主淡泊宁静,非老奴等所能及也!”
“罢了。”许听潮随意应付了一声,转而问道,“前辈可有章程?”
五个老怪互相对视几眼,到得最后,周宸四人的目光都落在梵紫芸身,神色间颇为复杂。这美妇十分为难,却还是嫣然一笑,矮身福了福。
“主但请放心,奴婢定然不负重托!”
“哼!”
鲁宜鹤拂袖扭头,周宸,解复斌和石种峦面色也不大好看。
通过妙品莲华咒隐隐传来的东西,许听潮知晓这几人只之间有些情爱纠葛。周宸四人自不必说,数千万年相处,多少会对这美貌的小师妹生出些情愫,奈何梵紫芸此刻所想,却是另外一个男子。
这等事情,最是缠杂不清,许听潮不打算掺和,将两个玉盒重新盖好封禁,抛向梵紫芸,又取出鱼竿勾来那两蛟盘绕而成的短杖,递给这美妇。
“梵前辈肉身宝物尽数毁于小子之手,先奉这东西赔罪,小子定会搜集灵物,给前辈重塑身躯!”
梵紫芸见到短杖,面色微变:“主赐下无妙法,奴婢已是惶恐,怎还敢奢求?区区一具肉身,花费些时日,定能寻获!”
许听潮却不理会她的推辞,只微微皱眉道:“你认得此宝?”
“若小婢看得不错,此物当是于太于道炼制的盘蛟棍……”
梵紫芸神色间满是恭敬,却已抬起了头来,两只妩媚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许听潮。
许听潮淡然道:“前几日有个黑衣老道见许某元气大损,便出手擒拿,不想反倒丢了性命,想来就是那于太了。梵前辈与这老道有交情?”
梵紫芸心中一凛,笑道:“见过几面,哪里算得什么交情?”
许听潮点点头,手一松,掌中盘蛟棍便自行飞出,落在这美妇手中。
“肉身易寻,宝物却不好炼制,暂且将就着用!”
梵紫芸不再推辞,逊谢着接过。没了趁手的宝物,她一身实力要打个七折,下意识地往此宝中注入真气,顿觉其内空空荡荡,于太的印记已被抹除得干干净净!这美妇又是吃了一惊,这位年轻的主,只怕比料想的还要厉害些!杀人夺宝容易,想要除去宝物中前主人的印记,却须得倚仗真正的修为!
她不知许听潮有歪嘴小葫芦这等能收摄旁人物事的法宝,却是想岔了……
雾隐岛,岛如其名,处处都有或浓或淡的雾霭飘荡,岛山川草木若隐若现。
若非这些雾气都呈黑色,阴森森的很是怕人,当真算得一处仙家妙境。
梵紫芸架了一道黑光,从天际飞盾而来。人未至,腻得人浑身鸡皮疙瘩的声音已然传到——
“处苍——”
这声音有莫大威能,岛飘荡的雾霭应声而动,霎时间就翻腾起来,化作龙蛇鸟兽,恶鬼修罗诸般形象,赫然是一座玄妙的鬼道大阵!
“紫芸!”
浓雾分开,走出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修士,相貌十分俊美,修为却是实打实的虚境!
这青衫人见到梵紫芸,面欣喜顿时化作痛惜暴怒!
“芸儿,你怎会如此?哪个王八蛋这般大胆,敢将你伤成这样?!”
满岛浓雾随着他的怒气翻腾舞动,好似一锅煮开的黑水在沸腾!
青衫人满腔怒火化作炽烈的视线,从双眼中射出,落在梵紫芸身边那俊美得不像话的黑袍男子身!
这黑袍男子,自然就是许听潮。
青衫人倒不是怀疑许听潮乃毁坏梵紫芸肉身的罪魁祸首,而是因为他知晓自家这“芸儿”的德行,带了个如此俊秀的元神小辈在身边,只怕……一时间,妒火中烧!
两火相叠,直欲焚裂天穹!
“处苍莫要误……啊!”
梵紫芸已来不及分辨,身侧数里外的虚空中,忽然走出个冷厉阴沉的中年人,二话不说,抬手打出一道幽幽寒芒!此物一出,竟引得天一颗淡红星辰白日显形!
此乃凶星!
甫一出现,天地间杀伐之气便即大盛!那点寒芒周围,瞬间就聚起几乎凝成实质的血红雾气!
梵紫芸肉身损毁,只剩元神,最是敏感脆弱不过,哪里受得住这般杀伐锐气?未及交战,就已心智被夺,面色煞白地凌立半空,瑟瑟发抖!
“雷悦,你做的好事!”
青衫人勃然大怒,慌忙射出一枚尺许长豆粒粗的铁签,直往那血红罩体的寒芒撞去!
许听潮花费偌大代价将梵紫芸收服,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就此陨落,尽管天地间的肃杀气息让人心惊肉跳,还是曲指弹出一道道五色氤氲的清水般符文剑气!
青衫人的铁签先与那寒芒撞在一起!
到底是仓促间发出,比不得那冷厉中年人蓄势良久,引动星辰之力!甫一接触,就哀鸣一声,倒飞数里!反观那寒芒,仅仅只是周围血光稍稍黯淡了些!
“芸儿快快躲开!”
青衫人看到许听潮出手,尽管声势不凡,但区区一个元神小辈,如何能与虚境老怪倾力一击相抗?因此喝骂了那什么雷悦一声,就赶紧大叫起来!
梵紫芸却好似被吓傻了一般,兀自动也不动!青衫人把心一横,也不知使了什么法门,忽然就与梵紫芸互换了位置!
轰轰轰——
视线方才清晰,耳边就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定睛看时,只见身边那元神小辈双手连弹,道道符文剑气激射而出,连绵不绝地撞在那寒芒之!
梵紫芸身边,不知何时多出四个同阶修士,正与自雾海空隙中赶来的雷悦战成一团!
雷悦是个满洁净无须的白发老者,素来与自己交厚,本事不小,如今却被那四人联手打得半点还手之力也无!
这四人,一个是卧蚕眉的黑袍老者,使一柄漆黑飞剑;一人生了张长脸,嘴尖鼻挺,下巴一缕山羊胡须,手中阴魂缭绕的灰索甩得劈啪作响;一人瘦瘦小小,眼睛却是瞪得老大,正掐诀运使一方三色印玺,往来乱砸;最后一人高大壮硕,肌若磐石,拎起一柄鬼头大锤甩出,虚空都被锤身周围无形利刃切割出七零八落的缝隙!
青衫人与梵紫芸关系匪浅,不是道侣胜似道侣,对她亲近的人物自然印象深刻,尽管从未见过面,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四人正是她的四个师兄!
芸儿怎会将他们带来?还隐藏在一侧,若非主动现身,自己还半点不曾察觉!
这青衫人也是入了魔障,压根儿不往梵紫芸身想,瞬间就认定四人心生妒火,趁自家芸儿落难,隐身尾随跟来,欲行不轨!
不过此刻既然已被识破,有护岛大阵在,自己也不见得怕了!
想到此节,青衫人身形一动,闯入四人中间,将梵紫芸一把抱住,瞬间没入雾海之中!那通道也随之关闭,将七人挡在外面!
许听潮和周宸四人视若未睹,任由他携了梵紫芸遁走,只将心神放在两个老怪身!
“走!”
雷悦在周宸四人围攻下,落尽下风,又见同伴倾全力一击也被一元神小辈逐渐消磨了大半威能,顿时低喝一声,挪移遁走!
首次在许听潮面前动手,周宸四人如何肯轻易放他离开?各自使出法术,封禁周围虚空!
雷悦不敌,片刻后就从数里外的虚空踉跄跌出!
另一个老怪却要轻松得多,将那寒芒一收,架了遁光施施然离开。
许听潮尚未追赶,周宸四人已然挪移而出,将雷悦团团围住,御起法宝继续攻打!
忽然,天地间多出数千驳杂的气息,浓云滚滚,阴风呼号,雷霆震吼!
许听潮抬头一看,只见高空中不知何时出现密密麻麻的修士,站成阵势,正自挥动手中一样制式的幡旗!
之前遁走那冷厉中年人,站在阵势正中,手中持了一杆数丈大的巨幡,正自低头俯视,面露冷笑!
“杨育杰,你要做甚?!”
许听潮和周宸四人大惊失色,那雷悦也是又惊又怒,仰头叱喝!
四二五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十二)
“雷兄勿要焦急,若非如此,焉能救得兄长脱困?”
那杨育杰依旧是一副被人欠了巨额银钱却收不回来的模样,但这话倒是说得不假。察觉身处大阵之下,周宸四人顾不得伤敌,慌忙使出各种手段护住自身,凝神戒备!一侧的许听潮也是这般,身陷阵法,情形未明之前,最忌胡乱走动!
那雷悦却并不领情,遁光一起,冲到杨育杰面前,板着脸道:“杨老弟好意,雷某心领了。不过在处苍兄山门前摆下这般大的阵势,是否有些不妥?”
杨育杰冷笑,朝下方瞟了一眼:“也好让姓钱的看清楚形势!”
“你……”
杨育杰不理会雷悦,径直向下方的周宸四人拱了拱手:“四位道,杨某奉命征伐雾隐岛,之前多有得罪,也是迫不得已,还请诸位卖个情面,暂且退避一二,杨某这厢有礼了!”
言罢,当真躬身一揖。
头顶阵法森严,让人心中不安,就算有所图谋,也该先行脱离险境,才好计较。周宸也是抬头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道:“既如此,我等就不打扰杨道行事了。”
身光芒已然亮起,几人就要遁走,雾隐岛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雷兄弟,你通幽盟不是要反鬼仙门么?这四个老儿,正是鬼仙门之人,何不趁此机会斩杀,拿来祭旗?”
“快走!”
说话这人,正是雾隐岛之主钱处苍,周宸反应极快,才听了前半句,就面色一变,招呼三个师弟和许听潮,遁光瞬间快了数倍!
见得下方四人异动,雷悦和杨育杰对视一眼,顷刻便有了决定!两人都恨钱处苍不是东西,爆出自家隐秘!尽管知晓要被他当做刀使,也不得不出手!通幽盟所谋非小,决计不能坏在自己二人手中!
杨育杰把手中巨幡一挥,就有数之不尽的惨碧磷火和玄阴雷珠生出,分作四大一小五道,分别向周宸四人和许听潮轰去!阵法大部分威能,却倾泻在雾隐岛!漫天雷火降下,与升腾的黑雾撞作一团,闪光刺目,轰鸣震耳!
“四位师兄也无须畏惧,这两个老儿布下的,乃是小都天玄阴雷火炼仙阵,除了攻伐与隐匿,已将其余妙用舍弃,只合对付小弟这岛屿一般的死物。四位兄长若能花费些代价,将此阵破了,擒捉些口舌回去,定是大功一件!”
钱处苍幸灾乐祸地挑拨,却不知四人早已成了许听潮的属下,且得传冥府玉册这等无功法,早已断了回归鬼仙门的心思,若非此行目的尚未达成,随时都会远遁!
正是因此,虽说这雾隐岛主把劲力使错了方向,周宸四人倒也并不打算立时就走,遁出数十里,甩脱身后雷火,便在半空站定,各自祭出法宝攻打!
之所以做出这番举动,除了留下牵制,好让梵紫芸行事之外,也因四人对鬼仙门多少还有些香火情分,且身为虚境老怪,自有一番矜持,如何受得这般鸟气?当然,即便是想走,雷悦和杨育杰也不见得答应。
两个通幽盟长老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见周宸四人停下动手,也是催动阵法,磷火阴雷汇成四头恶蛟,张牙舞爪地向四人扑来!
许听潮一个元神小辈,反倒无人来理会。得了空闲,这小子便负手站在一边,饶有兴味地观看两方斗法。冥海之忽然冒出个通幽盟,要与鬼仙门为难,这事儿很好嘛!
那小都天玄阴雷火炼仙阵果然就如钱处苍说的一样,之前引而不发时,除了雷悦和杨育杰两个知情人心中有数,谁也不曾察觉,此刻催动起来,发出的磷火阴雷威能极大,且不谈倾泻到雾隐岛的雷火,每一头恶蛟,几乎都赶得虚境老怪倾力一击,就是盘旋之际笨拙得很,直来直往,并无半点变通!
周宸四人小心试探了一阵,便确定了此事,心中戒惧消散九成,各自使出手段来破!
周宸最是直接,御起飞剑往来斩击,接连十余剑,就将飞向自己的恶蛟斩得形体溃散!
鲁宜鹤手中的吸魂链好似灵蛇狂舞,转折之际劈啪作响,也不与雷火恶蛟硬碰,每次鞭笞,都将其削弱一点。这老怪且战且退,恶蛟一点点消耗威能,他却半点凶险也无。
解复斌石种峦则全然相反,径直祭起法宝朝那恶蛟劈头盖脸地砸去,三两下功夫,就将之砸得烟消云散!
杨育杰不得不挥动巨幡,重新凝出雷火来攻!
周宸四人不敢欺近诛杀布阵之人。限于阵法所限,杨育杰也无法施展巧妙变化,将四人轰杀。
一时间,双反陷入僵持。
许听潮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眉头一皱,抬头看向前方:“雷前辈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哈哈!小当真妖族俊杰,老朽卖弄手段,却是班门弄斧了!”
虚空波纹般晃动,雷悦满面笑容地现了身形,目中有些惊疑不定。他悄然遁至此处,本来是打算将这小辈一举拿下,好夺了冥河鱼竿!哪知甫一动身,心中就隐隐生出惊悸,且越是靠近,这般警兆就越是明显!
尽管一身修为已算得此界一流,足可开宗立派,雷悦还是不敢大意,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家老命丢了。哪知方才稍稍迟疑,就被看穿了行迹。这老怪倒也光棍,索性现出身来,笑嘻嘻地打算攀些交情。
“前辈言重了!”许听潮微微一礼,“不知前辈有何贵干?”
“实不相瞒,老朽却是看了这冥河鱼竿,不知小能否割爱?”
“哦?”
许听潮心念电转,若是寻常修士,见到这鱼竿,避之惟恐不及,他却主动开口讨要,当真奇怪!不管这雷老怪要去做什么,直接送他便是,仇雠之敌,便是好,正该结交。
想到此节,许听潮微微一笑:“前辈想要,尽管自行收取!小子对这东西毫无办法!”
“如此多谢小了!”雷悦闻言,满面喜色,却并不立时动手,而是摸出一枚铭刻了奇异花纹的黝黑指环,用真气托了,推到许听潮面前,“这枚通幽指环,可将阴气和五行灵气互相转化,还请小笑纳,算作老朽的谢礼了!”
见许听潮皱眉,这老怪又道:“小无须担心,会炼制此宝的人不在少数,做不得什么数。”
许听潮闻言,将指环摄到手中,毫不避讳地催动体内黄皮小葫芦,唤出五色霞光洗炼,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妥,这才将之握住,笑道:“晚辈却之不恭了!前辈请便!”
嘴如此说,握住的掌心之中却已灰气迷蒙,却是正催动那混元同心羊脂玉壶的神通,重新将指环里里外外祭炼了一遍。
雷悦不知许听潮这般小动作,他大半心神,早已落在那黄竹鱼竿!
许听潮见过这鱼竿轻易将那虚境老怪于太打杀,却并不打算提醒雷悦。当初于太见到这鱼竿,立时就惊慌失措地逃走,此刻这姓雷的老儿不但不躲,反而自行迎来,定有应对手段。心中如此想,许听潮随意将指环套在左手无名指,稍微试了试,发现这东西远比想象的好使。
果然,雷悦踟躇了一阵,就神色凝重地掐动法诀,小心翼翼地朝鱼竿打来。
灰黑色的符文印入体内,鱼竿只是轻轻颤抖几下,就没了动静。
雷悦顿时大喜!
这回,却不像之前现身与许听潮说话那样,满面笑容里外透着虚假。这老怪是发自内心的!
欣喜之余,雷悦手中法诀掐动得越发快了,道道符文从指间飞出,连绵不绝地印入鱼竿体内!
许听潮初时还不甚在意,眼睁睁地看着鱼竿的阴寒气息逐渐增变得精纯浓郁,才猛然惊醒!当年在神碑门得到冥府玉册的时候,那宝贝也是被这般气息的阴气包裹,血海老妖见了,惊呼“九幽玄阴蟹精气”,直接将之收走!
这鱼竿,即便不是与冥府玉册同一级数的宝物,也定然十分不凡!
许听潮有些后悔,贸然答应将它送人。
心思转了几转,最终并未出手抢夺。就算这东西再珍贵,也不是此时的自己能拥有的,连合道老怪都曾经栽在它身,更遑论自己一个小小的元神修士?想来当初若不是血海老妖,自己得了冥府玉册,怕也会落得一般下场!
到底是曾经的大罗金仙,就算仅剩一缕残魂,修为也只虚境,也不是等闲合道老怪能比的。自己何时才有这般本事?
双方斗法正激烈,还有个虚境老怪就在身旁不远,许听潮却有些神思不属。
数个时辰后,雷悦才满头大汗地将鱼竿收服,道了声谢,就匆匆遁走,生怕面前“小”忽然反悔。
既然决定舍弃鱼竿,与他交好,许听潮自然不打算翻脸,见到这老怪仓皇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
如此长时间,梵紫芸也应该说服那钱处苍了?
许听潮看了看空兀自声势惊人的大阵,又瞅瞅雾隐岛,心中微微有些焦急。
自己一行存心拖延时间,雷悦杨育杰何尝又不是?两个老怪身为通幽盟长老,怎会是孤家寡人?怕早就传讯通知盟内,前来诛杀四个鬼仙门同阶……
四二六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十三)
许听潮不愿多呆,一个念头,催动种在梵紫芸元神中的妙品莲华咒。!。
此法倒是十分有效,甫一发出,钱处苍就传音过来。
“催什么催,赶着去投胎么!分头走,甩脱这两个老儿再与你计较!”
这老怪兴许知道了些内情,语气十分不善。以他和梵紫芸的关系,许听潮倒是理解,因此也不放在心,向遁回阵中欢喜不尽的雷悦一拱手:“恭喜前辈得宝,小子还有要事,这便告辞了!小子承蒙周前辈四人看得起,决意屈身辅佐,贵盟的事情,我等断然不会泄露!”
也不待雷悦说话,便对周宸等人道:“四位前辈,请退下罢!”
周宸四人果真停了手,遁至许听潮身后站定。
许听潮道声“后会有期”,便架了云头遁走!
雷悦和杨育杰面面相觑,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能将四个虚境收服?他们倒也不是没想过许听潮是在和周宸四人做戏,但此事委实不大可能,四个老怪要走,他们也断然拦截不住,既如此,何必再多此一举?虚境老怪都是要脸面的,怎会自甘为仆,侍奉他人?更何况对象还是个元神小辈!
“可惜,若那小子再多停留片刻,张道他们便可赶到。”
杨育杰面色更见阴沉,他知这事儿怪不得旁人,只如此恨恨地地叹息。
“老弟多虑了。”雷悦却有些不以为然,“那小子既然将鬼仙门四个老怪当做奴仆驱使,也算同道中人,未必会坏你我好事。何况得了此宝,些许泄密的过失,浑金老祖还会怪罪吗?”
雷悦挥了挥手中黄竹鱼竿,光洁的面庞红光闪闪。杨育杰神色稍稍柔和,嘴却道:“雷兄冒着偌大风险将之收来,必得老祖看中,今后前途不限量啊!”
“若无老弟你主持阵法缠住那四个老儿,为兄怎会如此轻易得手?”
雷悦闻弦歌而知雅意,表示不会独占这份功劳,一时间,两个老怪皆大欢喜……
百余万里外,无名荒岛。
钱处苍满面冷厉,直直注视许听潮,目中的怒火,直欲将之焚成灰烬!
梵紫芸已得了肉身,面犹自带着几缕余韵,此刻却是十分焦急。
双方甫一相逢,钱处苍就找许听潮,若非顾忌心人受制,怕是早出手发泄满腔怒火了!
周宸四人本就对钱处苍无甚好感,巴不得他一时昏头,好让自己有借口教训一番!
这雾隐岛之主的怒火,许听潮依旧不大放在心,只满脸古怪地看了看梵紫芸。这美妇与钱处苍单独相处了数个时辰,除了凝聚肉身,怕是还做下了不少香艳旖旎的好事。
两个老不羞白日宣蟹淫,却让自己等了这半天,当真岂有此理!正该气他一气!
钱处苍见许听潮盯着梵紫芸看,果然是老脸涨红,额头青筋一阵乱跳!
“小子,看招!”
这老怪面皮薄,经不得这般玩笑,大喝一声,把泥丸宫中神念倾泻而出,往许听潮撞去!
“尔敢!”
不待吩咐,周宸四人便跳将出来!
“四位前辈且慢!”
许听潮前几步,浑身金光梵唱大作,轻描淡写地将这神念狂澜接下。
如此一来,周宸四人只好不甘心地罢手,钱处苍也算稍稍消解了胸中闷气,冷哼一声,别开头去。
许听潮这才向钱处苍躬身一礼:“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钱前辈乘坐小子云头,边行边谈。”
这老怪万分不愿意,被满面晕红的梵紫芸挽住手臂,半拉半扯地拖到云头之。
许听潮暗自一笑,这老怪有些犟驴子脾性,得顺着毛捋!心中如此想着,已将真气运转,催动云头,风驰电掣地往远处遁走。
一路飞遁,许听潮看来并未说话,其实正与梵紫芸传音交谈。
“梵前辈,事情可曾办妥了?”
“禀主,幸不辱命!”
“如何做到的?”
“据实告知而已。”
“你二人的关系,倒是非同寻常。”许听潮很是意外,压根儿就不曾想到这美妇居然会用如此“方法”。
“主赎罪,处苍待奴婢甚厚,奴婢实不愿谎言相欺!”
“梵前辈无须自责,若非如此,小子反倒不大放心。”
梵紫芸闻言大喜,感激道:“多谢主体谅!”
许听潮声音略微柔和:“不必如此!自从次说明,小子从未将五位前辈当成下人看。”
刚刚被许听潮催动了元神中的佛咒,梵紫芸闻言,并不如何相信,却还是传音道:“奴……妾身省得!”
许听潮也不点破她的心思,只轻轻一点头,不再说话。
如此一阵,钱处苍先沉不住气了,忽然冷声道:“兀那小子,你所求物事,老夫心中已然有数!这些乃老夫门人弟子,且照料妥当了!”
这老怪一抖袖袍,云头忽然出现十余个神色各异的男女老少,修为高的,已是元神大圆满,最小一个男童,才六七岁,似乎刚刚修炼仙家法门不久,身真气若有若无,正怯生生地握住一个年轻粉衣女子的手,小小的身躯靠在女子褶裙。此番狼狈出逃,失了修行之地,十余人都有些惊惶。
“师傅!”
“师祖!”
片刻之后,这十余人乱哄哄地躬身行礼,钱处苍不耐烦地挥挥手:“暂且与这小子修行,为师有事要做,至多一年便可回转!”
许听潮知晓这老怪是将十几个弟子都当做了人质,也是十分满意,当下点头应允道:“前辈但请放心,只要小子不死,断然不会让诸位道少了半根汗毛。”
钱处苍面露冷笑,却是不信。
许听潮侧身面对那十余男女老少:“请诸位道莫要抗拒!”
言罢,挥手打出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将十余人尽数罩住,钱处苍顿时愕然!
清光收敛,十余人已不见了踪迹!
原来这小辈有乾坤类宝物!
钱处苍又把脸板起,其实却放心了不少,如此,这小子倒不是空口说大话。
许听潮却并未停下,而是全力催动体内歪嘴小葫芦,莫大吸扯之力凭空生出,方圆数百里内的玄阴灵气,纷纷往云头涌来,被五色清光吞噬!
云头六个老怪纷纷动容!能折腾出这般动静,那乾坤宝物的品阶必定不低,八成是一件仙府奇珍!普通宝物也就罢了,自家的本命法宝,也是这一级数,乾坤类却十分罕见,往其中移植些灵脉灵草,养些飞禽走兽,赫然就是一方可随身携带的小天地!钱处苍尤其眼红,他门人不过十多个,若有这样一件宝物,如何还会困守雾隐岛,受那通幽盟的鸟气?
许听潮兀自毫不停歇地吸纳天地间的阴气,钱处苍忍不住开口:“小子,你若有心,径直寻些阴脉迁移进去,岂不省事?”
“小子倒是想,奈何这茫茫大海,该往何处去寻?且迁移灵脉费时费力,此刻行出不远,万一再被通幽盟之人撞见,也是麻烦。”
“你这小辈忒没见识,有六个虚境在此,迁移灵脉不过翻掌耳!莫要乱飞,跟老夫来!”
钱处苍说完,径直从云头之遁走,往东北而去。
这老怪在雾隐岛修行不知多少年月,周围环境自是一清二楚,许听潮把云头一折,跟着他去了。不把门下弟子们安置妥当,这老儿怕也不会安心办事。
须臾,众人便来到一处阴气精纯浓郁的大岛之前,在半空站定。
瀚海之陆地稀少,这等岛屿,自是有不少修士开辟洞府。如此修行宝地,此刻却是满目疮痍,天空中数千修士正自结阵厮杀,斗得异常惨烈!
六个虚境,一个将近元神大圆满修士到来,引得争斗双方一阵慌乱,出手之际都存了几分小心。
许听潮稍稍查探,便知岛修士虽多,却并无一个虚境。
“老夫就知这劳什子通幽盟忽然冒出来,要把冥海搅得乱七八糟!”钱处苍愤愤咒骂了一句,便不再理会,双目中黑光莹然,四下扫视,寻找合适的灵脉。
周宸五人却面面相觑,个个面有忧色。
“怎的这等荒僻之地都乱起来了?”
人高马大的石种峦瞪着惨烈厮杀的数千修士,面十分不解。
鲁宜鹤阴着一张长脸,开口嘲讽:“门中老祖们贪图大道宗宝物,下手狠了些,招来这般报复,也不稀奇!”
“小弟听说前些年郑家那位曾经悄悄离开门内,回来时,就把大道宗合道老怪柏暹罗的本命法宝驱山铃赐给郑除。也不知那柏老怪是生是死。”瘦瘦小小的解复斌也不无讥讽地指了指天空。
“合道老怪怎会轻易陨落?”周宸摇摇头,“郑家老祖宗虽是天仙,却有诸多限制,在此界能动用的真气,比合道老怪多不了多少。柏暹罗也不是等闲人物,除非那老怪拼着被仙界摄走,动用全力,否则打伤容易,击杀却难。”
“做下这等烂事,正主儿不管不顾,却要我等四处奔波,化解纠纷,扑灭骚乱。”梵紫芸这美妇也有诸多不满,一面与钱处苍搜寻灵脉,一面如此抱怨。
许听潮顾不得理会这些个老怪是否刻意如此说,他心中已是掀起惊涛骇浪!那郑除能得天仙老祖赐下驱山铃这般等阶的宝物,定然十分被看中!问题是驱山铃怎生到了翟瞑老怪手中?
四二七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十四)
鬼仙门郑家,就和大道宗沈家,太乙门白家,明阳谷方家一般,族中都有天仙老祖在门内坐镇,因此格外受照顾,几乎掌握门派半数的权力资源。!。
似郑除这等天资卓绝的后辈,自然受到非同一般地提携。如今看来,郑除却有些时运不济,不知怎的,与翟瞑老怪遭遇,法宝被夺不说,八成还把小命也丢了!
他倒好,死了一了百了,但郑家怎会善罢甘休?听周宸钱处苍六个老怪的意思,最近冥海颇不平静,腹地有大道宗余孽搅风搅雨,这极西僻地,也有通幽盟图谋不轨,怕是过来不了多久,就要掀起腥风血雨!
“就这道了!”钱处苍的话打断许听潮思绪,这雾隐岛之主也有些急切,催促道,“快些动手,此地必有通幽盟细作!”
尽管与钱处苍不对付,周宸四人也还是没有半点推诿,立时就掐动法诀,与这雾隐岛岛主一同祭炼下方山中的阴脉,只不过面神色就有些不好看。
若是斗法,许听潮倒也不惧怕这些个老怪,但此事却帮不忙,索性站立云头,小心戒备,同时分出心神观看六个虚境行法,自觉大有收获。虚境之后领悟到的东西,毕竟远比元神玄妙得多。
“起!”
果真和钱处苍说的一样,六个虚境一同动手,迁移灵脉费不了多少功夫,就这片刻,那玄阴灵脉已被缩成尺许长一条,被钱处苍摄到手中。
许听潮把云头散开,将六个老怪裹了,立时往远处遁走。
眨眼之间,五色氤氲的清光云头已消失在天际,岛争斗双方,都是松了口气……
钱处苍将手中阴脉抛向许听潮,冷声道:“照法诀择地安放便可!”
许听潮想到那驱山铃的事情,此刻还有些心乱,随便接过了,扔进体内歪嘴小葫芦中。
如此一来,却未免显得有些怠慢,钱处苍暗哼了一声,到底是个小辈,之前还勉强像个样子,这时却露了痕迹。不过这小辈捏着自家红颜的短处,还得为他谋划一二。
“小子,你听好了!”
一声冷斥,将许听潮喊得回了魂儿,当然,这只是钱处苍想法。
“那通幽盟不是什么好货,老夫曾闻,其盟内的几个合道老怪与九幽之下的阴司有些暧昧,你虽为妖族,可也莫要糊涂,与他们同流合污!”
许听潮一凛,这事儿须得记好了,生死有别,人界和阴司从来不是一路,万万不能与其搅和在一起!向钱处苍行了一礼,算是应下。心头却在想,通幽盟勾结阴司,也不知为了何事。就算要与鬼仙门作对,似乎也用不着如此行事,冒天下之大不韪?
这雾隐岛主见了,才略微满意,又道:“老夫此去,你还得做成一事。找个合适的地方,照此玉简中所载的秘法,将芸儿和周老怪四人的元神灯灭去!”
世还有这般玄妙的法门?许听潮有些不敢置信,赶紧接住飞向自己的玉简,探入神念查看起来!
灭去元神灯?岂不是要了自家老命?周宸四人闻言,先是大怒,继而心中一动,若当真能做成此事,可就从鬼仙门真正除名了。门内只会认为自己等人已然陨落,而非叛门投敌,往日里收下的弟子,也不会受到刁难歧视。
四个老怪沉吟这片刻,钱处苍正和梵紫芸依依话别,半晌之后,才架起一道浓稠的黑雾,往东方遁走!
这般动静不小,周宸四人立时反应过来,见钱处苍已然远去,一时间大为后悔。此人虽说可恶,信誉向来不错,刚才就应该拉下脸皮,请他设法将自己看中的弟子带来。
梵紫芸正恋恋不舍地看着钱处苍遁走的方向,让人很是吃味。许听潮也正在查看那玉简,四个老怪纵有话说,也只能暂时憋在肚里。
好在等待的时间不长,片刻之后,许听潮就满面赞叹地抬起头来。
玉简中记载那击灭元神灯的法门,须得本人一缕分神和定量精血作为媒介,施展“绝阴追魂咒”,距离远近不同,分神都只要一缕,需要的精血数量多少却不同。此法看似和巫门咒杀之术有些相似,其实与巫咒半点关系也无,许听潮越是琢磨,越觉得这咒术出自望海族。他从夏静白处学过“九转叱魂大咒”,后又被夏氏一族祖灵附身,还与摩陀老道,夏氏四位元神论道数年,于魂道之,也算颇有造诣,自信决计不会看错。
要施展此法,还有一桩难处,看其名称就知,须得先寻一处阴气极重的地方!
摸摸左手的通幽指环,许听潮已是有了主意。云头方向一折,往正西方而去。
之前问及如何寻得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时,周宸就提过极西之地的冥山,许听潮正是要利用此山直通九幽阴司的风眼。当年在冥海遇到那明阳谷高足方缨,不就是从冥山之寻得了水行灵焰冥山焰么?可见只要不太过深入,那地方也算不得凶险。且冥海即将大乱,此去也正好避开风波。
周宸四个老怪心中有事,正想开口,许听潮却忽然转了方向,到了喉头的话,不得不重新换掉。
“主,这是为何?”
许听潮不正面回答,只将手中玉简抛向周宸:“四位前辈一看便知。”
片刻之后,四个老怪传阅完毕,面都露出恍然的神色,周宸斟酌了一阵,才说道:“恕老朽直言,冥海之中佳的阴脉多得是,再辅以聚灵阵法,也不一定要赶去那冥山。”
许听潮嘴角抽了抽:“小子何尝不知,只是那通幽盟勾连阴司,图谋非小,必定引来鬼仙门注意。冥海即将大乱,你我还是暂且避一避的好。”
“原来主担心此事。”周宸还是有些不解,“何不转而向东,也好早日与那姓钱的汇合?”
许听潮摇摇头:“解前辈方才说,鬼仙门郑家天仙老祖将大道宗合道老怪柏暹罗的本命法宝驱山铃赐给郑除……可与诸位前辈相遇那天午,小子曾在另一个翟瞑老怪手中见过此宝!”
“什么?!”
周宸四人大惊失色,梵紫芸也顾不得神伤别离,面色猛地白了一下!
郑除何等人物?那可是鬼仙门当做未来天仙培养的金苗苗!如今看来,却陨落在翟瞑老怪手中,郑家如何暴怒,可想而知!冥海何止会大乱,以郑家的权势,不把冥海翻个底朝天才怪!自己五人这等“通敌卖门”的叛徒若撞在枪头,下场指不定如何凄惨!
五个老怪颇有些惊慌失措,许听潮却在想另外一回事。
在冥海之遇到翟瞑老怪,多半还是因为那被死鬼于太称作“冥河钓叟”的古怪老头,若不是他多事,用冥河鱼竿将驱山铃钓来,怎会引得翟瞑老怪与自己相见?
这冥河钓叟如此行事,定然有其用意。若是普通的眼红夺宝,何必在自己面前说一句“冥海病了”?
此老高深莫测,许听潮本还以为他已陨落在翟瞑老怪手下,如今细细思索,却也不尽然。
许听潮隐隐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一场天大的机缘。只可惜冥河鱼竿已送了人,只能徒呼奈何。
多想无益,当务之急,还是先行避走冥山,将事情办了。若有机会,不妨顺着山风眼潜入阴司界一趟。出了这般大的事情,许听潮有些担心,那钱处苍不一定能顺利成事……
“五位道请留步!”
正自驾云飞遁,前方虚空中忽然走出四个身穿同一样式黑色长袍的修士来,个个都有虚境修为!其中一个五十余岁老者站得稍稍靠前,当是领头之人。这话就是他说的,语气十分生硬。
许听潮一凛,远远停下云头,定睛看去,只见四人袖口之,都用红线绣了一柄狰狞利刃!
麻烦来了!
周宸五人也觉出不妥,纷纷把浑身真气提起,随时准备出手。
“这位前辈请了!”许听潮向那老者略一拱手,“不知前辈拦下我等,有何贵干?”
老者目光一转,落在许听潮身,见到他手指套着的通幽指环,面色一变,喝道:“你这后生好不晓事,见得盟内长老,怎还敢如此无礼?”
果然是通幽盟之人!许听潮眉头一皱,动念间,指圆环便不见了踪影。
“前辈怕是误……”
“大胆!”
老者见得许听潮动作,勃然大怒,翻手取出一灰黑蒲扇,往这边一扇!扇面的鬼头顺势飞出,眼射血光,口喷磷火,嘎嘎怪笑着向云头扑来!
周宸面色一沉,袖袍一挥,把玄阴乌金剑祭出,对准鬼头斩去!
这一动手,可不得了!老者身后三个虚境根本没有单打独斗的意思,左边那人祭起一副图卷,展开后有无数奇形怪状的狰狞鬼物汹涌奔出;右边的抛出一枚漆黑令牌,森森魔气翻涌,顷刻凝成个百丈高下的两头八臂神魔;中间那笑眯眯的儒生却只把两手一挥,便没了动作!
鲁宜鹤等四个老怪见状,哪里还会客气?也是纷纷祭出法宝,往对面打去!
许听潮却抬头看天,肩膀微微抖动,八柄飞剑从背后激射而出,排成阵势,直射苍穹……
四二八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十五)
许听潮并未真正看到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安心,那笑眯眯的儒生方才一番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在抛网。
因为不知晓这老怪祭出的法宝有何玄妙,将炼入北斗剑匣的八柄飞剑祭出,正好投石问路。
这般做法,却是正好见了效果,剑阵窜起数百丈,就被什么绵软的东西挡住!
许听潮想要御动八柄飞剑四散开来探索,奈何这些飞剑都不是正经祭炼得来,尽管他修成了剑心通灵,心中念头生出,要让飞剑做出反应,尚有些许迟滞。
就这瞬息耽搁,半空里忽然传来轰隆隆的雷鸣声,八柄飞剑齐齐哀鸣,剑刃顷刻爬满裂纹,继而碎裂开来!
那儒生见状,面笑容更甚,目光一瞥,见许听潮若无其事地一挥手,凭空凝出密密麻麻不知多少水箭,往下四面激射,不禁微微一愣。
他哪里知晓,当年许听潮与赤焰老怪斗法损了那紫鹄剑,才用取巧的法子将这八柄飞剑炼入剑匣,本打算勉强使用,奈何所遇之敌都强横异常,尽管八柄飞剑品阶都不算低,却成了鸡肋。此刻损毁,根本无关痛痒。
数千万水箭四下激射,尽都被一张无形大网罩住,雷鸣声中,纷纷碎成一团团水雾!
许听潮心底略微一沉,这东西当是极大,想要驾云遁走,须得先行破去!他本不愿与通幽盟结仇,奈何这四个老怪却委实不会做人,这般架势,是打定主意要将自己六人“一网打尽”了!
当下传音给周宸五个老怪,将体内歪嘴小葫芦一催,光芒眩目的五色清光剑气激射而出,四面撑住,不让那无形大网收拢,再挥手凝出一道符文剑气,把体内真气源源不绝地注入,不等射出,就架了云头往侧面遁走!
周宸五人站在云头,各自驱使法宝,与四个黑袍老怪缠斗不休。
通幽盟四人本不曾将许听潮放在眼里,如今见到他忽然使出这般手段,无不大惊失色!尤其是那儒生,慌忙将自家宝物收起,生怕被这小子一剑斩破!
许听潮见自家清光剑气陡然毫无阻碍地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已知那无形大网被收走,当下驾云一冲而过,反手将面前长至近五百丈的符文剑气射出,直取后方四个老怪!
五色巨剑符文明灭,所过之处,虚空尽都被割裂开密密麻麻的裂缝!
如此骇人的威能,通幽盟四个老怪不愿硬接,四散开来,顷刻遁入虚空!
许听潮觑准时机,将剑气爆开,把方圆数十里的虚空搅得一团紊乱!
两个黑袍人影踉踉跄跄地跌出,赶紧将法宝祭出,护住周身,架起遁光往乱流之外飞遁!
许听潮用神念一探,正是使用图、令法宝的两个老怪!那儒生和领头的老者竟能避开剑气爆裂的威能,定然不是寻常虚境!
周宸五人早将法宝环绕在云头周围,凝神戒备!
片刻之后,剑索锤印棍五件宝物忽然齐齐一滞,周围也响起劈哩啪啦的雷电劈击声!
那儒生的无形雷网!
许听潮忙将钧天仙雷大阵展开,覆盖方圆数里,凝神催动,顿时有手臂粗的白黑青红黄五色雷霆劈下!
云头周围的无形大网依旧不露痕迹,那儒生却自虚空中现出身形,满脸惊骇地躲开身侧落下赤色的雷霆,向这边一挥手,架了玄黑遁光就往外飞遁!眨眼之间,就接连挨了青白两道雷霆,却只是身形微微一晃!这儒生,竟然修得一身水行真气,仗着那无形雷网护身,竟不如何惧怕阵中雷电!
鲁宜鹤觑得便宜,把吸魂链打入虚空,再从那儒生前方遁出,兜头就缠!
儒生屈指连弹,数道无形雷电击出,将吸魂链劈得顿了一顿,他却趁机寻隙绕道遁走!
哪知方才摆脱此宝的纠缠,就有一柄漆黑的飞剑迎面斩来!
儒生不得不再次改换方向!
这一回,却是两头狰狞的黑色蛟龙斜刺里窜出,好似一把巨大的剪刀,拦腰来剪!
儒生大恼,却不敢出手应对,生怕一个耽搁,就陷在这座雷霆大阵当中,只得又换了个方向遁走!遁不出多远,一柄鬼头锤便当头打来,锤身周围利刃翻卷,把虚空切割出道道裂缝!
如此三转两折,吸魂链,漆黑飞剑,狰狞恶蛟又围拢过来,还有一枚阴气森森的印玺高悬天空,随时可能击下!
儒生面哪里还有半分从容,见想要安然走脱,已是不能,索性停了遁光,两手或挥或弹,无形雷电神出鬼没,总能从人未曾防备的角度劈下!
饶是周宸师兄妹五人十分默契,一时间也被这般打法弄得手忙脚乱!祭出的宝物,偏生不能按照心头想法行事,就算凝神操控,也会被忽然生出的巨力撞得偏离了方向!
尽管如此,那儒生也还是脱不出五个老怪的围攻,钧天仙雷大阵又封禁了虚空,挪移之术无法动用,只能立于当地,与五人你来我往地斗起法来!
这六个老怪打得热闹,许听潮却是手忙脚乱!藏镜阁一行,他得了诸般机缘,修为大进,于钧天仙雷大阵的掌控,也是进益颇多。如此,也才能堪堪操控阵内雷霆,不使其劈中周宸五人的宝物!
大阵之外,那领头的老者也是现出身形,见儒生身陷阵法,赶紧祭出鬼面扇,唤出那狰狞恶鬼来攻!这等阴司鬼物,最是惧怕雷电,更何况钧天仙雷大阵中的雷霆,并非人界之物?这恶鬼一身修为比得虚境老怪,闯入阵中吃雷霆劈了一记,就形体溃散!再被唤出来,却只在阵外徘徊,畏缩不敢前,被催促得急了,便口喷磷火,眼射血光,都对准许听潮打来!
它本体尚且撑不住一记雷霆,更何况使出的法术?即便有一两记侥幸打到云头之,也被许听潮使出伏魔大手印轻易抹去!
可惜许听潮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他九成九的心神都用在操控大阵之,想要出手攻敌,却是不能。阵法覆盖这么大的范围,已是到极限,再行扩大,未必能伤到旁人,周宸五人的法宝却要先遭了殃!
“前辈,小子无意与贵盟为难,何苦如此相逼?”
阵外那领头的老者挥手收了法宝,冷声道:“也罢!放开阵法,让董老弟出来,此事便一笔勾销!”
许听潮一个眼色,止住周宸五人的示意,心念一动,便将阵法收了,略一拱手,驾云遁走。
儒生脱困而出,遁至那老者身边,片刻之后,虚空一阵晃动,另两人也已赶至。
“追!”
老者冷哼一声,手中鬼面扇一划,虚空裂开一道数丈大的缝隙!
儒生一挥手,将那无形雷网祭出,护住周围,四人便一同迈步,踏入那裂缝之中!
从虚空中遁出,尚未站稳脚跟,白黑青红黄各色雷霆便铺头盖脸地劈下!原本挪移的落处应该在那小辈前方三十里,如今却掉进人家阵法中,老者和后来赶至两人都是微微一惊!
儒生却只笑笑,屈指轻弹,四人周围也应和似的响起一阵霹雳声,密密麻麻的拇指粗雷电窜来,九成都从旁边划过!
正微微自得,一数百丈大的金白环抱太极旋来,绞住四人磨动!
察觉自家宝贝威能急速外泄,儒生立时就变了脸色!领头老者和另外两人赶紧出手,不敢祭出法宝攻打,只是掐诀念咒,使出诸般法术!奈何他们修炼的都是玄阴真气,法术出手,尚未打到周围金白太极,就被漫天雷霆泯灭了九成九!
那儒生应变也是迅速,面神色才变,就赶紧往周围拍出数十掌!四人周围立时雷鸣大作,不知多少手指粗细的晶丝般雷霆击出,毫无阻碍地穿过五色雷电,劈在金白太极金色的一面!
五行之中,水能克火。这金白两色太极,正是许听潮以太阳真火和太阴真火催动太阳星幡和太阴星幡布下,太阳真火至阳至刚,却也还脱不出火行的范畴,这儒生通过那无形雷网把自家水行真气祭成雷霆来打,正得五行生克之妙!
须臾之间,百丈太极金色阳鱼大衰!
尽管如此,依旧不曾溃散,三转两转,金白二色便重又均衡如初,只是太极图生生小了一圈!
儒生此法,还是有效的。可惜他并无机会再使出!
这番争斗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瞬,许听潮早已凝出八道火焰符文剑气,布下剑阵绞杀过来!
钧天仙雷大阵铺开也才里许,鲁宜鹤得了许听潮传音,也将吸魂链遁入虚空,此时突然遁出,往那儒生缠去!
儒生大惊,慌忙唤来雷霆劈打!老者三人也是祭出法宝,神魔鬼物一拥而,反倒被吸魂链吸走了两三成!
许听潮的剑阵已然到了,一个盘旋,刺破那无形雷网,便将儒生困住!
“这位小,有话好说!”
领头老者慌忙开口!
许听潮冷笑,一次蒙骗,一次出尔反尔,哪个还愿与你通幽盟浪费口舌?心念动处,剑阵向内绞杀,顷刻就将那儒生连同他祭出的几件法宝斩成碎片!
老者和另外两个老怪见状,慌忙四散遁走!
许听潮只将钧天仙雷大阵极力放大催动,手臂粗的各色雷霆好似倾盆雨落,八道火焰符文剑气也雷霆中穿梭,片刻之后,除了那领头的老者,另外两人都在雷霆中陨落身亡,尸骨无存……
四二九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十六)
通幽盟四个老怪,只剩下老者一人!
尽管他修为非同寻常,躲闪之际十分迅捷,也还是挨了好几道雷霆。!。手中那鬼面蒲扇破破烂烂,头面须发焦枯,嘴角还挂着黝黑的血迹!
许听潮催动云头紧追不舍,钧天仙雷大阵随之缩小,眨眼之间,就只覆盖了里许方圆。周宸五人得了传音,也是各自出手,剑棍印锤索诸般宝物此起彼落,眨眼就将那老者打得肉身溃散!
这老儿心胆早丧,又失了称手的宝物,根本就挡不住五个同阶围攻,顷刻肉身被毁,宝物被夺!若非许听潮眼疾手快,先自驱开了雷霆,只怕这老者也会落得另外两人一般魂飞魄散的下场!
一只金光灿灿、梵唱隐隐的大手凭空凝出,将失魂落魄的老者元神捉住,缩回云头!许听潮用个玉瓶将之装了,散去阵法剑气,取出玄冥阴风杖,刮起一道黑蒙蒙的怪风,裹在云头之外急速飞遁!
一连串斗法,让人眼花缭乱,周宸五个老怪这才有了空闲回味,个个面面相觑,眼露骇然!这位年轻的主,远比想象的让人胆寒!真正置见到那雷霆大阵威能,才知其可怕!四个同阶陷入阵中,片刻间就相继陨落!鲁宜鹤,解复斌和石种峦面色有些发白,幸好当初主只是动了生擒的心思,否则自己等人焉有命在?
且不谈五个老怪如何想法,遁出如此远的距离,许听潮才将那老者的元神自玉瓶中取出,冷声道:“小子有时相询,还请前辈如实相告!”
“若老夫不愿,你待如何?”
老者面色青白变幻,语气生硬。
“小子自行往前辈神魂中索取!”
许听潮神色一冷,把左手抬起,掌心中阴森寒煞的气息翻腾!
“搜魂大蟹法!”
非只这老者,就连周宸五人都是心头一凉!
“罢了,你有何疑惑,尽管问来!只盼事后能留老夫元灵转世。”老者已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这小辈是个煞星,何苦硬要来招惹?
许听潮一翻手,已取出一枚铭印了诡异花纹的漆黑圆环。不是雷悦送他那一枚,而是方才斩杀儒生时,连同那残破的无形雷网一同收来的。
老者已是认命,见状不待许听潮开口询问,便自行说起来:“你手这枚通幽指环,当是董道所持。”
许听潮闻言,顿时把眉头一皱。
“无须这般担忧,你手那一枚,还只是粗坯,并未用特别的法门祭炼过,根本算不得什么凭证。冥海之修行五行灵气的修士数以百万计,几乎人人都持有一枚。”
“此话当真?”
老者苦涩一笑:“莫非老夫还会冒着魂飞魄散的下场诓骗小不成?”
许听潮这才放心大半,暗道原来那雷悦并非欺瞒于我。这四个老怪颇有些冤枉,若非先前自己生出误解,也不至于如此算计。
这般念头从脑中闪过,许听潮又问:“既如此,你这老儿为何偏要纠缠与我?”
老者冷哼一声,略微尴尬道:“小老儿忝为通幽盟中一方执事,自然要多多为盟内打算。先前见小根基不凡,又出身异类,便动了心思……”
“哼!”
“……小莫要误会!我等勾连阴司鬼物起事,盟内多有异族道,哪里还会像旁人一般看待妖族?只是想强行将小收入盟内,好生培养。”
“如此说来,小子还要感谢前辈提携?”
老者连道“不敢”,心中悔恨愈甚,当真何苦来哉!
许听潮讥讽了一句,便不再纠缠,又问:“这通幽盟究竟什么来头,竟敢勾连阴司,也不怕被天下修士群起攻之?”
这话问得忒没见识,周宸五人面色都有些古怪,老者却不敢露出什么异色,一番详细解释,许听潮总算明白了个中缘由。
原来阴司与人界虽然势不两立,但彼此有些特产,于对方都有大用,双方互通有无,本就是情理之中。放在以前,此事九成九都经由鬼仙门之手,人界修士想要获得阴司宝物,其余大派倒还好说,小户宗门和散修,不免大受盘剥。
十余年前域外虚空一战,鬼仙门也折了好些虚境门人,甚至合道老怪都陨落了两个,实力不免大跌。冥海腹地,鬼仙门势力依旧强横,尽管有些变乱,也尽可弹压得住,这极西僻地,许多人却动起了别样心思。正好阴司之中诸多势力早就不满鬼仙门把持交易,低买高卖,几个合道老怪出面一勾连,生生就弄出个通幽盟来!
筹建一方势力,谈何容易?通幽盟草创伊始,不免诸多混乱,加之大道宗天仙陨落,宗门倾覆,鬼仙门出手夺宝,下手狠了些,招来此宗幸存修士报复,又有域外天魔翟瞑老怪的分神前来抢夺遗骨,甚至取了郑家天才后辈郑除的小命,鬼仙门可说是焦头烂额,冥海大乱一番,却是免不了了!
想通此节,许听潮更是坚定了远行躲避风头的主意。
最后,许听潮又问了些通幽盟的具体情形,老者无论如何也不肯透露,只说当初入盟时,就已发下誓言,还互相种下言咒,无论何种情形,但凡吐露,下场不会比魂飞魄散好到哪里去。
遇这般情形,许听潮也是无法,只好退而求其次,让这老儿指点几条通往极西冥山的道路。
这一回,老者倒是十分痛快,讨了一枚玉简,顷刻绘就一副大略的地图,说只要循着图中黑色地方走,再撞通幽盟长老的事情,几乎不会发生。
许听潮接过老者递过来的玉简,不置可否,只道:“时辰已至,不知前辈可准备妥当?”
都落得这般下场,还有什么好准备的?事到临头,便有千般不甘,也只能徒呼奈何。老者踟躇半晌,才算是恢复了镇定,忽然向许听潮深施一礼!
“之前种种,却是小老儿错了!事到如今,不指望活命,只求小能高抬贵手,容小老儿携修行功法转世!小老儿颇善炼器,愿奉今生诸般心得!”
生擒虚境老怪,谈何容易?本来之前擒下周宸五人时,他就打算在下狠手之前敲诈一番,可惜后来临时改了主意,便不好再行开口,如今这老者自行送门来,再好不过。尽管心中主意早定,这小子还是板着脸好一阵,才作出一副十分不情愿的样子:“若前辈肯加习得的诸般法术,此事未尝不可。”
老者知晓许听潮故意拿捏,却哪敢说不愿?当即就裂开了一缕分神,将承诺的东西载入,便悄然遁出真灵,堕入轮回!
许听潮看着面前忽然变得木讷呆板的元神,以及旁边微微浮沉那黝黑的光团,不禁失笑。这老怪,先前做了出尔反尔的事情,被擒后就一直战战兢兢。绘制地图的时候,向自己讨要玉简,是为了保存实力,好在万一的时刻奋力一搏;此时割裂元神当做玉简来使,怕也有麻痹自己的意思,而后趁机悄然遁入轮回,便是最终目的了。
在许听潮看来,这般小心,实属多余。一入轮回,除非有人护持,否则就是苦难的开始。且不谈能否重归仙道,就算你好运当头,第一世就开了灵窍,修为尽复,我早就晋阶虚境,便是合道老怪,也敢斗一斗,哪里还会惧怕你这同阶?
周宸五个老怪却不这般想,如此做法,才不失小心谨慎。
许听潮意欲借助这五人防备那翟瞑老怪,绝了杀心,自然真心相待,平日里也不刻意通过妙品莲华咒窥探他们心思。是以只要心中不生出恶意,许听潮是感受不到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的。
此番斗法,也并非全然一力胜之。刚与通幽盟四个老怪相遇,许听潮不欲多招惹是非,诸多强横手段都未使出,周宸五个老怪与那儒生之外的三人斗法,却是处在下风。而后吓得儒生自行收了雷网趁机遁走,几个老怪兀自紧追不舍,儒生更使出雷网将云头困住,许听潮便知此事不可能善了,把心一横,使出了钧天仙雷大阵!
动用这道手段,许听潮已决意将四个老怪斩杀!钧天仙雷大阵非同小可,虚境中人,哪个不是人精?多少都能瞧出些许端倪!如此,仙府便有暴露的危机,此事万万不能放任!
逼迫那领头老者罢手后,许听潮知晓他定然不会真正放过自己一行,明里遁走,其实早请周宸五人主意虚空动静,果真发现老者和儒生汇合另外两个老怪后,联袂挪移来追!
周宸五人斗法算不得在行,估算四个老怪挪移之后大致会落在何处,却不成问题。许听潮也使出挪移之术,先行一步赶至附近,察觉虚空异动,赶紧布下阵法,正好将四个老怪笼入阵中!
之后的事情,便如算计的那番,任你修为再是强横,本事再是高超,落入钧天仙雷大阵中,也要折损一大半!先将修炼水行真气的儒生斩杀后,剩余三个老怪便一一俯首。
许听潮驾云飞遁,处置好儒生留下的通幽指环,便将那破损的无形雷网取出。此宝已叠成拳头大一团,又无人催动,勉强可以看清模糊的轮廓。
催动体内歪嘴小葫芦,五色清光一阵闪动,将其中儒生残留的气息抹去,注入真气稍稍查探,许听潮便知晓此宝的根脚。这东西唤作“玄冥一气无相雷网”,也不知何物所炼,虽说是水行宝物,却偏生能化为无形,十分玄妙。
倒是件好宝贝!许听潮暗赞一声。
能不好么?此宝于御使雷电有不可思议的神效,运用妥当了,独自战胜三五个同阶,也并非没有可能!之前儒生陷入钧天仙雷大阵,也凭借此宝与周宸五人斗个半斤八两,便是明证。
许听潮心中欢喜,此去冥山,说不得要将之与同样残破的玄元癸水旗炼成一体……
四三零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十七)
一开始,许听潮并不如何相信那老者的话,及至循着地图遁行一阵,才知这老儿的“指点”委实半分不错。
玉简中那地图标注的地方,尽是些阴气灵气稀薄的荒僻之地,休说通幽盟之人,就是海中妖兽,天妖禽,也几乎不会在这等地方安家落户,只偶尔能在些孤岛见到三两个凡人村落。
许听潮御使玄冥阴风杖,裹在云头之外,远远从这些岛屿旁边掠过,竟引得岛凡人惶恐叩拜不已。
周宸等五个老怪倒是习以为常,好久不曾见到这般景象,许听潮却多少觉得有些古怪。他如今看来,其实凡人与修士,差别根本不大。似这等凡人,整日里为生计奔波,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要操心忧虑,修士又如何,还不是须得为如何提升自家修为,以求得正儿八经的长生不死殚精竭虑,苦苦修持?凡人眼中的满天神佛妖魔,其实不过茫茫天道下苦苦挣扎的可怜虫而已!
目前看来,那通幽盟老者交待事情还算老实,许听潮却兀自有些不放心。除去玉简中的地图,尚有身两枚通幽指环。若论起天资,修为,斗法手段,他自问可胜过九成的虚境,但这等揣摩人心的事情,实非所长,更何况逼问的对象还是个修为晋入虚境的积年老怪?又遁行了一阵,心想与其如此担忧,索性求诸“先达”,便开口问道:“五位前辈,你们说那老儿的话可信么?”
五个老怪一听,很是诧异。之前这年轻的主行事,无不给人智珠在握之感,如今问出这话,岂非暴露了自家心虚?
到底是个年轻人!
五个老怪好笑只之余,又是一阵轻松愉快,遇个这般模样的主,倒也并非预料中那么糟糕。
主相询,本就不得不答,如今更有了心肠,五个老怪对视一眼,还是有最年长的周宸说话。
“主,若老朽等看得不错,方才四个通幽盟长老,当是余山阳,董子良,钟珲和窦岚。其余三人死则死矣,这余山阳却不得不说。此人正是那领头老者,精擅炼器之术,他那法宝,可通阴司,随时唤来虚境鬼物助战,加之本身亦是不弱,才能在通幽盟中据得高位。只是此人素来有些胆小怕死,以性命相挟,料来他定然不会暗中做下手脚!不过为稳妥起见,我等也不得不防备一二!”
许听潮这才有了底气。
五个老怪知晓这些事情,本就不奇怪。鬼仙门作为天道界有数的顶尖大派之一,称雄冥海不知多少年月,冥海中的虚境修士,自然要都备录了根底。方才与通幽盟四人一番斗法,五人多少能根据其功法宝物猜测出些许线索。前次遇到雷悦和和杨育杰,这五个老怪定也猜出了身份,只是心中怨气甚重,不愿意告知。如今周宸能说出这番话来,却也是委婉地表达了善意。为何如此,只怕正因为自己方才所问……
如此沉吟一阵,许听潮才道:“诸位前辈若是有心,便称一声‘公子’!从今而后,主这说法,再也休提!”
五个老怪大喜,这年轻主当真易于相处!之所以如此卖力,不就是等的此刻么?
“老朽妾身见过公子!”
许听潮也是高兴,这五个老怪能稍微积极些做事,他就很满意了,不过面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淡淡施了一礼。
双方相处的时间不长,周宸等却已然将他的脾性了解了七七八八,因此也不介意,只你一言我一句,说些冥海之的风俗轶事,诸般怪异。
许听潮一面含笑倾听,一面刻意将得自那儒生的通幽指环取出来套在手指,试探究竟有何反应。
半晌之后,五个老怪才发现此事,不禁面色有些古怪。这小公子,未免太过草木皆兵。周宸稍稍前几步,目光在通幽指环瞥了一瞥:“公子可是担忧此物被那通幽盟做了手脚?”
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许听潮便点头道:“正是。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周宸呵呵一笑:“若公子信得过,不妨让老朽稍作查探。”
许听潮伸手一抹,便将指环褪下,随手递到这老怪面前。
周宸伸手取过,仔细查探起来,足足一炷香功夫,才将指环还给许听潮,笑道:“公子却是多虑了,此物与老朽所知,并无半分初出入,只是炼制手法高超,远非老朽能及,若所料不错,当时出自那余山阳之手!公子请看!”
这老怪说完,一挥手,就有豆粒大一团黝黑的光粒从袖中飞出,飘到许听潮面前。
许听潮伸出两根手指将之捏住,脑中顿时涌现一篇数万言的漆黑篆文光字,正是那通幽指环的炼制法门!
此宝能将五行灵气和阴气互相转化,许听潮得之,便能脱去桎梏,修习冥府玉册中的诸般法术神通,自然大感兴趣,因此便仔细查看起来,半晌之后,已将通篇文字参悟透彻,不禁暗赞一声,此宝不知何人创出,果真玄妙异常!
正如周宸说的那样,这通幽指环,与雷悦赠送那一枚的炼制法门半点不差,品质却要好许多,显然出自炼器大家之手。除此之外,许听潮对此宝已由知其然变为知其所以然,如何御使以尽量发挥威能,更有心得。
此后一路无话,许听潮最终放下悬着的心,云头十分轻快。
在这等荒僻之地,他有仙府支撑,根本没有灵气匮乏之虞,反倒是若当真有人前来拦截,必要受此困扰,即便是虚境老怪能破开虚空摄拿灵气阴气补益自身,也多少有些掣肘。
许听潮已找出这般“好”地方的优点所在……
月夜。
桀——
冷不防一声尖利的鬼啸,让云头六人都激灵灵一个寒战!
啸声一起,便连绵不绝!
飞遁了数日,半个修士的影子都不曾见到,六人说是谨慎,其实都不曾一直将神念放出,突然撞这等事情,不免又惊又怒!
莫非那余子阳当真心存不良,拼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利用地图将自己等人诱至某处凶地?
六人已来不及多作思考,尽管方才那鬼啸声从数千里之外远远传来,以许听潮云头的遁速,也不过愣神即至!
几队数万只形貌各异的鬼物从岛那几座喷吐黑色阴气的深井中源源不绝涌出,互相厮杀,极尽惨烈!光是入眼这瞬间,就有千余鬼物陨落,被同伴或者对手撕裂吞吃,半缕不存!那般凄厉的鬼啸,便是发自这些鬼物临死的惨叫!
见到这般场景,许听潮反倒松了口气,周宸五人却是面色齐变!
“公子,这几口乃是鬼仙门中不传之秘‘太正一右灵鬼箓井’!”
这老怪语气严肃,许听潮本已放下的心又自悬起:“前辈的意思是……”
“老朽亦是不知。”周宸兀自惊疑不定,“只是此井乃鬼仙门中培育鬼奴的器物,能召集千万里之内的诸般恶鬼,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许听潮心中一凛,问道:“莫非是鬼仙门中哪个老怪前来此地布下?”
“此事绝无可能!”周宸摇头,“似这般鬼道利器,建造不易,鬼仙门中也不过二三十口,怎能轻易示人?且就算要安置,也只会寻条佳的阴脉……公子请看!”
周宸顿了顿,指着几座阴井道:“鬼仙门中的鬼箓井,井口都有天干地支排号,各自对应一类鬼物,这几口,却并无这般标记!”
“难道是另外的人物布置?”
许听潮一面询问,一面将神念尽力探出,同时眉心泉大开,四处扫视。
“这鬼箓井,乃是鬼仙门从巫族炼蛊之术中得了启发,前后花费十余万年,数代老祖的精力创出,旁人怎能学了去?且老朽在鬼仙门中修行数万年,并未听说门中有哪位习得此井建造之法的真传弟子叛逃。”
周宸的意思在明显不过,这些鬼箓井,必是鬼仙门所为!
许听潮面色有些难看,既如此,岂非是说有鬼仙门门人在附近?若是虚境也还罢了,来个合道老怪,自己就算能逃掉,也不免要脱去几层皮!更可怕的是为了保住性命,说不得要借助体内钧天仙府!合道老怪见了这等仙家至宝,如何会放手?
“不过,此事里外透着古怪。”
周宸只当许听潮惧怕被鬼仙门察觉了行踪,并未往深处想,自顾自地沉吟道:“以鬼箓井炼制鬼奴,就好似培育蛊虫,让几类鬼物互相厮杀,最后存活下来那一头,必为其中王者!但炼制过程中,须得全程看护,时时以自身精血喂养祭炼,否则鬼王一成,灵智大开,必定远遁而走!”
“看岛的痕迹,这几口鬼箓井建造的时间已然不短……”
五个老怪和许听潮,都是满腔疑惑,这般手笔,必定出自鬼仙门之手,但为何如此做,却让人云里雾里……莫非是为了依靠源源不绝诞生的鬼王,搅乱这极西之地?
思索无果,许听潮索性不再去想,这冥海,果真够乱,悄然遁走躲避风头才是正经……
四三一 狭路相逢当何如,奋起豪勇战老魔(一)
“公子……”
五个老怪都是一副心动的样子,许听潮如何还不知他们的想法?
“把鬼箓井迁走,这回生出的鬼王,就算了。&&”
“多谢公子!”
尽管有些遗憾,五个老怪却无不大喜过望,略一施礼,就离了云头,各自遁向一口阴井。
这鬼箓井共有六口,许听潮却并未前往查探,而是静立云头,将神念尽力往四面展开,防备中途有人前来。
五个老怪尝试了片刻,自觉单靠个人,决计无法收取这阴井,才汇聚到周宸身边,稍稍商议,便即动手。倒也并不是五人共同收取一口,而是分成两队,周宸和那鲁宜鹤一道,解复斌,石种峦和梵紫芸遁至另一口面前。
其实叛出鬼仙门,尽管是被迫,他们也十分害怕撞见昔日同门,奈何这鬼箓井实在是鬼道重宝,几个老怪根本舍不得放弃!时间紧迫,五个老怪格外卖力,两手法诀急速掐动,在面前形成一片模糊的光影,甚至不息大耗元气,口中连喷精血,用意增强法诀威能。有鬼物前来捣乱,也被随手击杀!
如此这般,拾掇起来十分迅速,不过盏茶功夫,周宸五人便面色苍白地遁回云头!站定之后,都是摇摇欲坠,不过面的喜色,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神念并未探查到任何异常,许听潮却早嫌耽搁得久了,云头一起,全力往西方遁走!
五个老怪也不敢怠慢,在云头之盘膝而坐,取出一个个玉瓶,把丹药不要钱似的往嘴里倒……
此后一路无事,数月之后的某日,六人猛然见到水天相接处冒出一点尖角,周围隐约有黑气环绕。
冥山就要到了!
这数月来,五个老怪早已元气尽复,甚至因为精修冥府玉册,一身实力都增进了两三分。似乎被这年轻的公子收服,自家的福缘便陡然深厚了数十倍,无功法,鬼道重宝,接二连三地落入囊中。之前满腹怨气,不知不觉间早已散去大半!正是因此,五个老怪时不时会说些典故给许听潮听。
这冥山的模样,便是几个老怪告知。
凡俗有言,望山跑死马,修行之人见到的雄奇山脉,更是远超凡人想象,因此这话放到修行界来,也是十分贴切。
目的地就在眼前,许听潮无意识就稍稍加快了些遁速,海天相接处那山脉尖角,好似萌芽破土,一点点拔高茁壮,如此遁行了数日,天边又冒出另外一点豆粒大的山脉顶峰……
足足大半月,一行六人才算勉强到达冥山山脚,视线中摩天接地的险峻山峰,层层叠叠已不下数百座!
这等景致,尽管慑人心魄,许听潮却早已看得有些厌烦,此刻反倒停下云头,打量地景致。
这冥山,果真不负其名。才是如此远离的山脚,就显出不同来。
入眼的大地,好似迎面涌来的漆黑大浪,就不知被何等伟力忽然冻结,奔腾之势凝于一刻,也正是因此,才显得栩栩如生。只是如今这活灵活现的“大浪”之,到处都长满高低不一光怪陆离的植被,许听潮就盯着一株叶片生了张狰狞鬼脸,枝干布满鳞片的大树看了好一阵。
“公子,这是鬼柯,看来吓人,其实与普通树木一样,不似那藤蔓千层锦,好看是好看了,却如同那食人草一般,专门猎食这冥山的诸般生灵。”
梵紫芸柔媚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许听潮顺着这美妇的手指一看,只见远处山石掩映中有一团艳丽的彩色,在这漆黑的天地中美得近乎妖艳。
一时间,许听潮大感兴趣,把真气流向双目,视线顿时清晰了十来倍,把那千层锦看得一清二楚。正如梵紫芸所说,这藤蔓美则美矣,却是杀人不眨眼的凶魔!看起来柔弱非常的藤蔓下方,尽是累累白骨!
“公子须得多加小心,在这冥山之内,表面狰狞的东西不一定危险,但漂亮的物事,往往都能不经意间要了人性命!”
许听潮点点头,云头一起,往极远处的高峰遁去,视线却稍稍倾斜,落在一块突兀矗立的岩石。无论怎么看,这东西都好像一头在浪中身躯半露的恶鬼。
一路古怪的东西见得多了,许听潮也似周宸五人一般,颇有些见怪不怪,留心找寻起所谓直通幽冥的风眼来。
奈何冥山之有风眼,就连周宸五人都只是多次听闻,却并未真正见过,究竟该往何处去寻,并无半点主意。一行六人,都是下意识地往冥山深处飞遁,如此数日,足足飞掠了数座高峻的宏伟山峰,依旧不见半点踪影。
风眼未曾寻到,一路所见的绝品阴脉,倒是遇见了好几条。
“公子,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按照时间估算,那姓钱的也快到鬼仙门了,还是寻个稳妥的地方,施展那‘绝阴追魂咒宸说话的时候,两眼有意无意地掠过梵紫芸。这美妇似乎有些心虚,竟不敢与他对视。
这事儿关系到钱处苍能否从鬼仙门中换得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许听潮自然赞同,至于几个老怪间究竟有什么纠葛,早已打定主意不去询问,也不想让其在此刻爆发,于是拱手道:“此事该如何进行,还请诸位前辈多多费心!”
他不想多事,麻烦却自己找门来,趁周宸应诺与鲁宜鹤等三个师弟商议的时候,那梵紫芸悄然走近,矮身福了一福。
“公子,妾身有话要说。”
“梵前辈请讲。”
许听潮暗道不妙,但既然人家都找门来了,也不好推脱。
不只是他,就连周宸四人都停了商议,冷眼朝这美妇看来。
梵紫芸嗫嚅一阵,索性把心一横!
“其实,其实早在千年前,处苍就着手筹划让妾身脱离鬼仙门之事,这‘绝阴追魂咒’,便是他最近趁着通幽盟与阴司勾连,甘冒奇险,乔装深入阴司刻意寻来!”
眼见周宸四位师兄都变了脸色,这美妇赶紧接着道:“此番处苍以此为条件,虽说有些私心,但未尝不是为了公子着想!离去之时,妾身与他便商议妥当,要将通幽盟之事告知鬼仙门,好换来信任。若妾身与五位师兄能灭去元神灯,无疑更说明这通幽盟非同小可,处苍带去的消息,定然会被更加看中!”
“师妹何不直接明说,若我等在‘陨落’之前发回讯息,更能为那姓钱的增加筹码?”
周宸冷笑,眼中怒意怎么也掩饰不住!鲁宜鹤看来有些阴沉,却是个直性子,把袖袍一甩,喝道:“枉我这千年来对你一番心意!”
解复斌石种峦也是怒火填膺!
“师妹,你既早就与姓钱的相好,直接说出来便是,为何还将我等瞒在鼓里?”
“为了个区区外人,你就这般对待同门数万年的兄长?”
梵紫芸面色惨白,涩声道:“小妹如何不知哥哥们的好?可就是因此,才难以决断,心想不如哪一天忽然元神灯灭了,四位哥哥以为小妹身死,伤心一阵,便能忘却……”
“你——唉!”
周宸四个老怪面神色缓和,个个面色复杂。
许听潮也是感慨,这情孽当真魔磨人,当年齐艳,裴疏桐,郑沱三位师叔,何尝不是如此?虽说最终舍弃一身修为转世轮回,但也算落得个圆满的结局。这五位前辈,怕是不能了。
如此多年过去,这小子的木讷脾性也并未改变多少,尽管心中如此感叹,面神色却变化不大,周宸等人看在眼里,只当他年纪还轻,经历的事情不多,不知如何劝慰,亦或是对自己这等时刻还只顾着争风吃醋儿女情长不满,便各自收了心思,继续商讨起来。
片刻之后,五个老怪便有了主意,打算返回最近一处绝品阴脉,一路之,再迁移些品质佳,布下聚灵大阵,自行造出一处绝阴之地!
目前来看,也只此法可行,许听潮自是答应。
如此这般,六人各怀心思地忙碌开了。
往回遁行,因为要迁移阴脉,走的往往不是近路,速度不免减缓大半。许听潮看五人行事的次数多了,也是一齐动手,才将速度提升了十之一二。
尽管早知自家手段会被这年轻的公子学去,但五个老怪谁都不曾料到,许听潮竟然学得如此之快,不免暗自震惊!如此天资,又有接近元神大圆满的修为,晋阶虚境是板钉钉的事情,就算修至合道境,也有七八分可能,跟着这样一位公子,倒也不算辱没了自家身份。
距离之前发现的绝品阴脉还有小半路程,几个老怪却按捺不住,围住许听潮“进谏”。
“公子如此资质,又身怀无功诀,何不趁冥海大乱,就在这冥山开山立派?我等愿为公子前驱!”
几个老怪忽然来这一出,着实让许听潮始料不及,略一思索,倒是明白了他们的一些心思。这五人应当是出身顶尖大派,早已习惯了身后有无数弟子供奉,以及门派带来的其余便利,如今更有天大的机会摆在面前,便起了开山立派的心思……
四三二 狭路相逢当何如,奋起豪勇战老魔(二)
立派之后,开派祖师的名头,五个老怪压根儿没有去想,但长老一职,怎么也不会少了自己。
相处这数月时光,他们早将许听潮的性子了解了七七八八,说得好听点,是淡泊明志,难听些,就是黯弱无能!言而总之,这位主是不会花费心思在打理门派之,定会将诸般权势下放,便宜了自身!开派长老的职衔,比起在鬼仙门“跑腿打杂”差事不知好到哪里去,既有面子,也有里子,何乐而不为?
许听潮不曾想到这些个老怪心中的弯弯道道,但却早有定计,闻言只淡然道:“此事容后再说。”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五个老怪心凉之余,不禁疑神疑鬼,莫非是自家的打算被公子知晓?想到元神中那佛咒的诡异,五人一时间战战兢兢,行事说话陡然小心了起来,让许听潮觉得莫名其妙。
又数日,六人终于到达那最近一处绝品阴脉。
将布置阵法,施展“绝阴追魂咒”的事情都扔给五个老怪去办,许听潮架了云头遁入高空,一面戒备四周,一面习练冥府玉册中的诸般法术神通。
大概是魅灵之躯使然,许听潮于法术修行有无可比拟的资质,旁人眼中困难无比的法术,他往往只看一遍就能学会。冥府玉册虽为鬼道圣典,但有通幽指环在手,便能将五行真气化作玄阴真气,以此法施展鬼道法术。如此,尽管多了个步骤,有些不便,许听潮还是练得兴致勃勃。
以往囿于真气属性不和,这小子虽然眼馋冥府玉册中的诸般法术,却也只能干瞪眼,虽说不能修行,却也时常参悟,此刻得了空闲,练习起来自是进步神速。
仅仅小半天功夫,许听潮已将炼气、元神两境的法术学会了九成九,只栾凌真和天魔无荼曾经用过那变身鬼女的神通不曾施展出来。并非是未将这法术学成,而是此法须得把浑身真气按照特定的方式运转,构筑成阵法,才能凝聚阴鬼真身。当然,女修凝出的是女鬼,男修凝成的也与性别相符。
连续尝试了数次,都是因为通幽指环来不及转换真气,导致功亏一篑。
许听潮无法,只得按捺住修习的心思,转而琢磨如何提升手中通幽指环的品质。他使用这枚,得自之前陨落那儒生,比起雷悦赠送的品质更佳,想要提升,并非易事。
脑中接连转了数个念头,大都不太实际,许听潮只好将这指环的炼制法门好生参悟了一阵,才张嘴喷出一口五色精血,按照其中记载的法门祭炼起来。
半日之后,方才大功告成,许听潮却依旧皱紧了眉头,如此一番祭炼,尽管这指环能发挥的威能有提升了三四分,却依旧不够支撑凝聚阴鬼真身所用。
暂时没有可行的法子,许听潮也只得作罢,收了指环,低头往下看去。
周宸五个老怪正自安放收摄来的数百条阴脉,休说布置阵法,灵脉也才安放了小半。
许听潮也不去帮忙,径直盘坐云头,尝试参悟冥府玉册中的虚境法术。
尽管他天赋异禀,这回却遇了麻烦。虚境法术,多少包含了天地大道,虽然威能不见得有多强横,但元神之境毕竟体悟不到,强行修炼,谈何容易?找来找去,许听潮选定了其中对应阴魂怨灵的部分。曾经与摩陀老道夏静白等人探讨过望海族夏氏的嫡传功法,他对魂魄十分了解,自觉勉强有把握修成其中一两门。
这“一两门”,也是其中最简单的。从来破坏都比构造简单,许听潮选的便是“灭魂煞”和“裂魂煞”两道法术。
有玄元斩魂刀在手,这两门法术于许听潮来说,委实有些鸡肋,且不说修成之后威能比不比得过玄元斩魂刀,就算及得,施展起来也是颇为麻烦。不过这种可能几乎没有,玄元斩魂刀怎么说也是一件仙府奇珍级数的宝物,岂是一两门简单的法术能比?
许听潮之所以还要“费力不讨好”地修炼,一方面为满足自己的法术收藏癖,更重要的是,他早已决定自家修行要重法术、偏宝物。之前学得的法术中,尤以符剑术和和光同尘为佳。
符剑术使用方便,威能可大可小,能随心而动,是平日里应敌对常用的手段;而那和光同尘之术,作为压箱底的本事,便是合道老怪见了,也要顾忌三分!其余诸如玄门一气大擒拿,挪移虚空之术,戊己土潜形遁法,妙品莲华咒……都各有各的用处,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往往能发挥奇效。
这一番参悟,也不知过了多久,及至将两门法术修成,周宸五人已分散在周围戒备。
云头下方,阴气已浓郁得近乎实质,却被束缚在方圆数十里内。翻滚的阴气中,阵阵凄厉鬼啸传来,许听潮定睛一看,却是六队形貌各异的鬼物正自殊死搏杀,十分惨烈!
数百条佳的阴脉围绕中心那绝品阴脉,布成一座玄妙的大阵,六口鬼箓井均匀分散在大阵边缘,都是阴气冲天,井口中有鬼物接二连三地窜出,源源不绝奔入大阵中心。
这些个老怪,竟将此地当做祭炼鬼王的场所!
许听潮明白,他们定是早已互相施展了那绝阴追魂咒,把各自留在鬼仙门中的元神灯灭去,此刻分散在周围,虽说有为自己护法的意思,更多的心思,怕还是放在下方即将诞生的鬼王!若非如此,怎的自己从入定修炼中醒来,竟无一人立时察觉?
“公子!”
正这般想,那周宸就回过头来,见到许听潮已站立起来,赶紧躬身施了一礼。
其余四人也立时反应过来,各自施礼不提。
许听潮摆摆手:“诸位前辈无须多礼!事情可曾办妥了?”
“公子但请放心,钱道那法术神妙无比,我等都只稍微损耗了些精血分神,便大功告成!”
许听潮点点头,然后略微古怪地看了看这老头。之前提到钱处苍,他和鲁宜鹤三人都是以“那姓钱的”呼之,何曾称一声“道”了?
被这样盯着看,周宸很是尴尬,干笑一声道:“梵师妹和钱道有一对鸿雁锦鲤珠,便是远隔两界,也能互相传讯。老朽等心挂几个不成器的弟子,便请梵师妹告知钱道暂且照拂一二,再寻个合适的机会,带离鬼仙门,前来投奔公子……不知公子可愿收纳?”
说到此处,五个老怪都是微微面露紧张,生怕许听潮说出个“不”字来。
能被虚境老怪看中的弟子,能有多差?若当真能将之纳入门下,也是一件好事。许听潮稍稍沉吟,就说道:“只要诸位前辈能管束得住,小子怎会有意见?”
五人闻言大喜,纷纷表示一俟与弟子汇合,便严加约束,定不让其坏了事情。
此事就这般应下了,许听潮转而向下看了一眼,问道:“这回生出的鬼王,不知分给哪位前辈?”
这话问得有些多余,承了梵紫芸这般大的人情,四个老怪如何还能与这小师妹相争?
梵紫芸甚是识趣,见得四位兄长为难,便笑道:“四位师兄有意想让,倒是便宜了妾身。”
“如此恭喜梵前辈了!”许听潮略一拱手,又道,“诸位前辈也知小子有件乾坤之宝,何不将下方大阵和鬼箓井尽数迁入其中?如此大可一面找寻那风眼,一面祭炼鬼王。”
“公子所言极是!”周宸立时出声应和,继而辩解道:“公子这回入定,已有月余,老朽等已将下方阵法和鬼箓井祭炼一体,只等公子醒转,便可迁移。只是阵中鬼王即将诞生,此时舍弃,十分可惜。还请公子稍微宽限几日。”
话都说到这份了,许听潮如何好反对,只得点头答应。
两日之后,鬼王大成,却是一头银翅飞天夜叉!修为足有元神大圆满,再进一步,便是虚境!
这夜叉甫一成形,便是一声暴戾大吼,把周围大小鬼物吓得抱头乱窜!
鬼王非独修为强横,血脉资质也远非普通鬼物能够比拟!
见得这银翅夜叉如此威猛,梵紫芸喜不自胜,连忙催动法诀,轻易就将这鬼王收了!
如此情形,许听潮半点不觉得奇怪,这两日,他就见到梵紫芸不时以自身精血喂养几头最厉害的鬼物,且不间断地施展特定法诀祭炼,早将其身心尽数控制在手中。
收了鬼王,梵紫芸立时遁到许听潮云头,盘膝闭目而坐,捧住收摄了夜叉的特制乾坤袋,施展另一门法诀祭炼起来。却是在运用鬼仙门独有法门,消除袋中夜叉的戾气,否则不好驱使,甚至有反噬主人的可能。
周宸四个老怪则各自遁往一口鬼箓井,施展法术将之封禁,不再招引鬼物,而后四下奔走,将阵中残留的鬼物逐一击杀。
许听潮看得心痒,一扬手,就有两道阴气森森的黑光激射而下,正是新学会的灭魂煞和裂魂煞!
不愧是虚境老怪才能修习的法术!尽管威能比不得玄元斩魂刀,也是非同小可!许听潮选定的是两头元神境绿毛鬼,被这法术打中,当时就丢了大半条性命,气息奄奄地伏倒在地……
四三三 狭路相逢当何如,奋起豪勇战老魔(三)
普通修士,若是同阶之间斗法,不你来我往地打个半天,根本不可能分出胜负。似这般一道法术就几乎要了同阶性命的事情,实在少见得很。
此事与许听潮远非等闲修士能够比拟有关,但也足够说明灭魂煞和裂魂煞的威能,毕竟是虚境老怪才能修炼的法术,自然该远远胜过元神境法术。
如此结果,许听潮自然大感满意,随手弹出两道漆黑的剑气,将两头绿毛鬼斩杀,只余两缕元灵投入轮回中去了。这小子弹出的剑气色呈玄黑,却并非水行,而是正儿八经的玄阴鬼剑,阴森森地看不出半点虚假!
这般做法,固然是因为刚刚学成冥府玉册中的法术不久,觉着十分新奇,更重要的,却是随时操演一番,尽量熟练。万一那钱处苍换不来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只得循着风眼潜入阴司,自行找寻一番,有这些法术做遮掩,也不至于会暴露了行迹。退一步说,就算钱处苍换到了两件灵物,未曾落到自己手中的时候,也算不得成事,冥海这般混乱,便是虚境老怪也不一定能护得自身周全,阴司之行,更是必要。
五人一番扑杀,阵中鬼物片刻就被诛灭一空,许听潮轮流使用的诸般玄阴法术,让周宸四个老怪频频侧目。
好在四人似乎有些习惯这年轻公子的“妖孽”,惊异过后,就是习以为常,将许听潮请出大阵,便动手收取。
方圆数十里范围的大阵,眨眼功夫就缩成巴掌大一块圆饼,被周宸摄到手中。
四个老怪遁回云头,周宸把东西奉,许听潮收了,随手抛进体内小葫芦中,在安置钱处苍门人弟子附近的地方展开。偌大动静,自然让他们个个紧张,及至亲眼见得这般一座绝阴大阵,个个又惊又喜……
此间事了,许听潮与周宸四个老怪商议一番,决定分头行事,各自朝一个方向搜寻。约定好联络方式,四人便左右遁开,片刻消失在天际。许听潮也是催动摩云翅和玄冥阴风杖,风驰电掣地往前遁走。
开始数万里路程,都是原先经过的旧地,用不着刻意搜索,许听潮遁行甚速,片刻间就走完了全程,之后便放慢遁速,将神念散发开来,覆盖方圆数千里,再把真气灌注双目,仔细观察。
如此数日,半个风眼不曾寻到,稀奇古怪的草木和生灵倒是见着不少,许听潮倒也不觉得烦闷。此时不比在那藏镜阁中,不知何时才能脱身,若想要离开,立时回头便是,因此许听潮也就不如何着急,耐着性子慢慢找寻。
这一日,许听潮正架了云头缓缓而行,侧后方忽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闷雷般地巨响!
许听潮一惊,回头看时,只见三百余里之外的虚空中,一道黑色烟柱冲天而起,不知多少狰狞鬼物被喷将出来,个个惊恐尖叫,四处乱窜!
这些鬼物,九成都是炼气境,其中却不乏元神大圆满修为的凶悍之辈!然而这等厉害老鬼,依旧被什么东西吓破了胆,并不比低阶鬼物稍好!
许听潮暗暗吃惊,这虚空裂缝中,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凶物,当下便有远遁观望的念头。察觉周宸四个老怪正往这边遁来,又将这般心思压下。
片刻之后,周宸四人便赶到,落在云头之,个个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那汩汩喷吐不休的黑烟。
许听潮心念一动,将梵紫芸,金刚龙象和青玉剑蝶尽数唤出。见到这般模样的灵兽灵虫,五个老怪无不吃惊。这等时刻,也顾不得多作思索,面现异色之后,周宸四人便重新回头盯着那烟柱。梵紫芸将手中漆黑的乾坤袋一倒,背生银色双翅的夜叉鬼便从袋口越将出来!这鬼王身凶戾之气依旧,却比方才收服时减轻了大半,此刻见到远处异象,龇牙咧嘴地怪啸不止!
那黑色烟柱,乃是纯粹至极的玄阴灵气所化,凝成这般模样,就算没有其余异象,也十分惊人。
六人看了片刻,周宸便惊疑不定地说道:“莫非这就是那直通阴司的风眼?”
许听潮知晓这老怪的意思,之前他已说得很清楚,冥山之的风眼,有动静两种。
静者,自然就是山脉中生出的洞穴,不住往外喷吐阴气,偶尔会有阴司鬼物循着通路闯将出来。这等风眼,阴气会在洞壁凝结,天长日久,洞穴日渐缩小,直至弥合阻塞。因此,风眼并非固定不变的,视其大小,存在的时间也是长短不一,少则数十年,多则千年。
而所谓动者,就与眼前景象类似,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忽然生出一条直达阴司的虚空通道,开口位置根本无法预测,或悬于万丈高空,或深埋山腹,或干脆在海底裂开。这等风眼十分罕见,想要见到,除非是撞了大运。
许听潮并不认为自己运气好,找了这么久,连固定的风眼都没有见着,更何况是更稀少的“动”风眼?他更相信这东西是什么凶物弄出来的虚空裂缝。
显然,周宸也只是说说而已,五个老怪早将法宝祭出,围绕云头周围呼呼盘旋。
仿佛是在应证几人的猜测,那裂缝喷吐的烟柱忽然变得扭曲紊乱起来,继而有轰隆隆的鸣响传出。
这般动静越来越大,盏茶功夫过后,就好似半空里打起了闷雷,震得人心弦发颤!
“公子……”
周宸方才开口,许听潮就面色一变!并非这老怪说错了话,而是那扭曲的烟柱中忽然亮起一丝碧色!
这碧光中的气息,许听潮这段时日来,当真是“朝思暮想”,不正是那翟瞑老怪特有?
“是那翟瞑老儿!”许听潮面神色似惊似喜,说出让五个老怪骇然失色的话来,“请诸位前辈助我,将这魔头斩杀于此!”
言毕,也不等五人答应,径自取出一巴掌大的傀儡小人,张嘴喷出三口五色精血,眨眼就被小人吸收殆尽!却是打定了主意,一俟翟瞑老怪从虚空裂缝中遁出,便将之重创,再合六人之力擒而杀之!
周宸五人满心苦涩,瞅眼看去,只见许听潮手中的傀儡小人儿栩栩如生,面目身形简直与翟瞑老怪一模一样,就连散发的气息,都是一般无二!
“此物莫非是用那老魔骸骨炼成的巫蛊傀儡?”
毕竟是虚境老怪,斗法不行,见识却半点不浅,周宸一眼就看出这东西的根脚。
许听潮面色有些苍白,精神却十分抖擞,闻言略一点头:“正是用翟瞑老儿的爪子祭炼的巫宝!”
五个老怪这才大喜!有此物在手,休说修为跌至虚境的老魔,便是他重新晋入合道,他们也敢斗一斗!
许听潮已是吞下一粒生生造化丹,催动云头,缓缓往那喷吐烟柱的虚空裂缝靠去。
不旋踵,裂缝中碧色光芒已变作惨绿,许听潮不再忍耐,一指点在手中傀儡的眉心!
两声惊天惨呼从裂缝中传出,开口处惨绿光芒猛然收敛!
这般结果,许听潮也是吃了一惊,却不曾半点犹豫,云头光芒大盛,瞬间便闯入裂缝之中!与此同时,又是张嘴喷出数口精血,尽数淋在手中巫蛊傀儡,一等精血被吸收殆尽,便伸指狠狠点在傀儡眉心!
裂缝深处,立时有两道惊怒交集的吼声传出,听来似乎洪亮,实则均都中气不足!
到得此时,六人如何还不知,这一回撞见的,怕是那翟瞑老魔的两道分神!
许听潮恨恨扼腕,若非是两个在一起,咒杀之术也不会被分散了威能,定能建了大功!不过如此也好,撞两个,一同斩杀了了事,省得今后还要多一分担心!
眼中异色闪了几闪,许听潮终是将手中巫宝收起,不打算再耗费精血施展巫法。接下来少不得一番大战,若将自己弄得元气大伤,只怕并不保险。且不说两个翟瞑老怪,便是周宸五人,只怕也会动些不良的心思,毕竟只要自己陨落身死,种在他们元神之内的妙品莲华咒便会自行解开!
就这片刻,眼前碧光又自大盛,两个一模一样的老头忽然出现在前方,均是面色惨白,口鼻溢血!其中一人手持明黄小铃,身边还跟了个粉雕玉砌的女童!
“驱山铃?!”
尽管早知此宝落在翟瞑老怪手中,周宸五人真正见到,还是大惊失色!
“果真是这小子!”
说话的却是对面另一个老怪。
“你我恩怨暂且放下,先联手将这些小辈斩杀,如何?”
“自当如此!”
那手持驱山铃的翟瞑满面怨毒贪婪,话未说完,便将驱山铃一摇,虚空中一阵动荡,蓦地生出十余座千丈高下的橙黄巨山,对准六人轰然砸落!
另一个老怪把手一挥,十七柄薄如蝉翼的黝黑利刃激射而出,直取六人颈项咽喉!
那女童也是浑身黑光大盛,两只眸子陡然变得幽深似海,往这边看来!
许听潮十分忌惮这女童的神通,早就做好了应对,身已然金光灿灿,梵唱隐隐,却是使出了佛门金身神通……
四三四 狭路相逢当何如,奋起豪勇战老魔(四)
挥手间,金色佛光洒下,在梵唱声中化作道道佛咒,环绕在云头周围。女童目光射来,好似河中清流撞了岩石,从旁掠过,竟是丝毫作用都不曾起到!
许听潮不禁微微一愣,这神通的威能何时变得如此微弱了?
周宸五个老怪好似根本不曾察觉女童已然出手,正各自运使宝物,与两个老怪战作一团!
鲁宜鹤的吸魂链不善攻坚,却胜在柔韧,祭出之后,径直往那十七柄漆黑薄刃缠去,截下其中十柄,缠斗不休!梵紫芸原先使用的是飞针,得了盘蛟棍这般威猛的宝物,御使起来也尽显阴柔,虽说尚未祭炼得心神合一,倒也勉强将剩余七柄薄刃敌住!
周宸已将玄阴乌金剑化作数百丈之大,对准一座压来的千丈巨峰连连斩击,数剑便将之斩成一团翻滚的橙黄土行元气!解复斌和石种峦的宝物,本就是势大力沉的类型,正合对付这等笨重的山峰,一印一锤半点不肯退让,对准空山峰狠狠砸去,三两下便能击毁一座!
翟瞑老怪摇动驱山铃唤来的山峰不过十余座,如何经得住这般摧残?不过片刻,就被毁坏一空!这老儿显然依旧并未将此宝好生祭炼过,发挥出来的威能,并不比前次稍强!
正是因此,驱山铃不过被用来稍作牵制,两个老怪都趁机变化了妖身,身躯略微一晃,便从原地消失!并非使用了挪移虚空之术,而是速度快到了极致,让人看之不清!
两个老怪消失之前,许听潮已是催动了体内仙府,钧天仙雷大阵蓦地席卷开来,罩住方圆数里!儿臂粗的白黑青红黄各色雷霆雨点般劈下,两头似豹非豹的丈许大碧毛妖兽忽然现了身形,慌不迭地抽身后退!
金刚龙象觑得机会,嘶昂一声闷吼,嘴中酝酿良久的金磁重光喷吐而出,直取左方那碧毛豹子!青玉剑蝶也是把双翅一扇,千余道寸许长的元磁剑气激射而出,往金刚龙象盯住那豹子卷去!梵紫芸那银翅夜叉两眼血红,暴躁不已,却畏惧漫天雷霆,不敢前,只在云头利啸不止!
许听潮布下了阵法,立即就挥手祭出八道颜色各异的火焰符文剑气,也是对准那碧毛豹斩去!
周宸三个老怪见得便宜,纷纷祭起法宝来攻!就连鲁宜鹤和梵紫芸都不再理会那十七柄漆黑薄刃,掉转法宝,往这边绞缠而来!
嗷——
一声惊怒交集地嘶吼,那碧毛豹身形陡然长大数十倍,体表惨碧光芒大盛,四爪连挥,不知多少爪影四下分散,均都大如磨盘,后发先至,将身边的雷霆,剑气,诸般法宝尽数拍飞!金刚龙象源源不绝地喷出金磁重光,射到这巨豹身,却只激得碧光沸腾!
一个老怪就强横若斯,何况两人联手?周宸五个老怪豁然变色!
许听潮早已取出太阴太阳两面星幡,下一挥,便有一道金白太极生出,盘旋向前,顷刻绞在那巨豹腰间!他也不去看结果如何,手中星幡一手,两手掐诀,瞬间凝出一道百丈长的五色清光符文剑气,往前斩出!
巨豹被金白太极绞住,体表碧光立时一黯,口中嘶吼越发惊恐,四爪用力,将虚空蹬出道道波纹,往阵外窜去!眼看就要出得大阵,却忽然身形一滞,张嘴喷出一大口碧血!原来是十七柄薄刃被忽然密集了数倍的雷霆击毁十来柄!原来这头巨豹是另外一个老怪变化而来!
就这般耽搁,后方清光剑气已然赶至,将其斩做两半,漫天碧血飞洒!
密密麻麻的雷霆相继落下,劈在两片残尸之,又是一阵血肉飞溅!
尽管如此,两片豹尸的碧光兀自不散,裹了残尸往外遁走,顷刻出了大阵,往中间一合,眨眼恢复了原状!
许听潮和五个老怪尽皆变色,这老魔当真难缠,受了如此创伤,竟然还不死!
那巨豹也并非半点损伤没有,此刻已是萎靡不振,满眼怨毒地往阵中看了一眼,扭身就跑!
“哈哈哈……”
狂笑声中,另一头碧毛豹从旁窜出,身躯迎风便长,也变成百丈大小,张开大嘴,正正咬在那同类的颈间!
“嗷——你好狠!”
“你我本是一体,如今合二为一,岂非一桩美事?哈哈哈……”
咬住了人家的脖子,居然还能说出这番话,发出这般笑声,多少也算一桩奇事。
许听潮六人却不曾料到这般变故,惊愕之余,却是半点笑不出来!
那被咬住的碧毛巨豹,眼看着干瘪下来,另一头身的气势却猛然大增,之前中了巫咒所受的伤势尽数恢复不说,修为也在不住攀升!
如何能让这老怪做成好事?许听潮一咬牙,架了云头稍稍往前数里,将两头巨豹笼入阵法之中,五种色泽的雷霆劈打不止,却尽数被一层浓郁的惨碧光芒挡住!
周宸五个老怪也是各自御使法宝,死命攻打,虽然将那碧光击得连连摇晃,奈何总是差了一点才能破开!
许听潮见势头不对,心念动处,那干瘪巨豹身的金白太极顿时迁移到另一头身,围住绞动不已!他自身更是捏紧法诀,将体内真气源源不绝地抽出,炼入面前五色氤氲的清光符文剑气!
那巨豹见势头不对,也不顾口中同类兀自在反抗,猛地一吸,生生将之吞入肚中,摄住那女童,抽身往远处遁走!
“公子……”
“追!”
五个老怪显是已然胆寒,眼见翟瞑老怪远遁,便心生退意,他们却不知许听潮与这老怪的恩怨!就算许听潮愿意放手,这老怪也断然不会舍弃钧天仙府,一俟吞噬了另一头巨豹浑身精气,便会反转回来。到得那时,这老怪伤势尽复,修为大增,又知该如何对付?
许听潮架了云头紧追不舍,又取出两粒生生造化丹吞下,诸般回复元气的丹药,更是不要钱地倒入嘴中!一面运转真气炼化药力,一面将那巫蛊傀儡取出,不顾元气大损,接连喷了五口精血!
被这老怪利用了一番,许听潮早已心头窝火,这回却是下足了本钱,不顾凶险驱使巫蛊傀儡,要追去一举将之重创!
几口精血喷出,许听潮连身躯都变得琉璃般透明,看得五个老怪暗暗咂舌。要多大的仇恨,才能让公子这般拼命?当下也是绝了退避的心思,只等即将到来的大战!
这般追踪了不多久,前方那碧毛巨豹忽然变回了人身,哈哈狂笑着往回遁来,身旁金白太极不见了踪影,浑身气势忽强忽弱,强时堪比合道老怪,弱则好似堪堪晋入虚境,十分诡异。方才接近十来里,这老怪便把手一挥,千余只惨碧的爪影顿时浮现,劈头盖脸地拍来!
许听潮直觉不妥,却没多少时间思索,伸出左手食指,狠狠点在手中傀儡眉心!
嘭——
翟瞑老怪应势爆成一团惨碧的血雾!
不等六人面露欢喜,这老怪就从血雾中冲出!
“兀那小子,看你还有多少精血来喷!若乖乖奉仙府,老祖还能收你做个衣钵弟子!”
此刻,这老怪一身修为已稳定在虚境大圆满,正当意气风发,满面碧光地喝出这一番话来,将周宸五个老怪震得头晕目眩,两耳轰鸣!公子竟有一座仙府?!
许听潮面色阴沉至极,这老怪如此肆无忌惮地喊出,定是打定主意,不让自己六人生离!当下猛将面前数百丈之巨的剑气射出,直取这老怪胸腹!
“此小道耳!”
翟瞑大笑,伸手轻轻一挥,千丈剑气便偏转了方向,在这道虚空裂缝一旁轰出个大洞!洞中有土石,尽数成了齑粉,似乎是在大地深处!
漫天爪影也已拍入大阵,五色雷霆激荡,将之一一劈散!翟瞑老怪却大袖飘飘,径直往前,最终停在阵法边缘处!
这老怪,到底还是忌惮阵法威能!
许听潮六人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小子,老祖此刻闯不过你这仙阵,你也奈何不得老祖,如此僵持个数十百年,仙府灵气耗尽,可莫要怪老祖心狠手辣了!识相的快快拜老祖为师,奉仙府,未尝没有破碎虚空,举霞飞升的一天!”
“做梦!”
许听潮沉了一张脸,挥手就是一道金光灿灿的符文剑气!
“好胆!敬酒不吃吃罚酒!”
翟瞑老怪勃然大怒,两手连连拍击,数不尽的惨碧爪影好似瓢泼大雨,铺天盖地地往阵中倾泻!这老怪犹嫌不够,张嘴喷出一道碧蒙蒙的光束,往云头射来!
许听潮运起真气一催,云头往旁边一避,便躲过了这碧色光束!同时把手一挥,数不尽的雷珠自袖中窜出,往翟瞑老怪打去!
周宸五人也祭出法宝,下左右合围而去!
六人一同出手,翟瞑老怪不得不稍稍避过风头,往后躲闪!及至站稳身形,冷笑一声,也不使用旁的法术,依旧是挥手拍出密密麻麻的爪影,抓向阵法!却是打定主意,要似在域外虚空一般,将仙府灵气耗尽,再行出手斩杀六个小辈!
许听潮也不知如何想法,竟不躲不避,使出浑身解数,诸般法术源源不绝地打出,与这老怪斗起法来……
四三五 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一)
“公子”都如此搏命了,周宸五个老怪自是不能落后,也都祭起法宝,将翟瞑老怪拍来的爪影一一击散!
金刚龙象口喷金磁重光,青玉剑蝶双翅连扇,射出密密麻麻的细小剑气,堪堪能敌住一道爪影!
梵紫芸那银翅夜叉再也按捺不住,飞身冲入阵法之中,避开降下的雷霆,两手齐伸,将一道爪影径直撕裂!
数里方圆的阵法,还在许听潮操控极限之内,银翅夜叉察觉但凡自己所至,天劈下的雷霆尽都避开,行止间顿时大胆起来,在阵中左冲右突,接连破碎爪影,怪啸连连,让人为之侧目!
翟瞑老怪见自己拍出的爪影,大半都被击碎,顿时把脸一沉,小心翼翼地取出半面满布裂纹的古旧残镜,张嘴喷出一口碧血,淋在镜面!那古镜得了他精血滋润,顿时光华大作,缺口处碧色光丝蠕动,彼此交织,构建成繁复的纹路往外延伸,眨眼就将缺失的另一半补足!而后轻轻一颤,飞到老怪身旁,镜面一闪,射出一道碧幽幽的光束,迎风长大,将整座钧天仙雷大阵罩住!
碧光碰到大阵,稍稍一顿,便渗透进来,最终被云头周围的金色佛咒挡住!
这面破镜,许听潮依稀认得,正是当年在域外虚空,翟瞑老怪祭出的宝物!尽管残缺不全,射出的碧光依旧非同小可,甫一落下,整座大阵好似沉入深水中,想要挣扎逃脱,却根本借不得半点力,若维持原状,灵力消耗又增加了四成还多!周宸五个老怪也是手足无措,法宝打出,漫天尽是碧光,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青玉剑蝶的剑气几乎没有效果,却依旧把双翅扇动不止,那银翅夜叉却浑身黑气大作,慌不迭地逃回云头之!也只金刚龙象将金磁重光四处扫荡,消弭碧光无数!
许听潮见打出的五行法术无效,只好停住,把体内佛门真气一催,顿时浑身金光大盛,脚下也生出一尊白色莲台来!金色佛光在梵唱声中汹涌而出,将侵入阵中的碧光迫得节节败退!
此法倒是有效,周宸五个老怪却十分难受。他们修炼的乃是玄阴真气,最受不得这等佛光照耀!许听潮心念一动,便将之收入体内黄皮小葫芦中,一则避免他们被自己误伤,二来,既然进了歪嘴葫芦中的小乾坤,更是受制于己,也不怕他们忽然做出什么不良举动来。
翟瞑老怪见得这般情景,面色微微变化,继而冷哼一声,几道法诀打在身旁残破古镜!古镜射出的碧光顿时一盛,退避之势减缓大半!及至脱离阵法范围,更是与佛光分庭抗礼,半点不落下风!
许听潮使了几次力,每回都是佛光才占一点风,就被碧光推回来,惹得翟瞑老怪冷笑连连!索性也就默认了这般僵持之势,暗中运转道门真气,炼化体内丹药,缓缓回复元气,原本半透明的身躯,也逐渐变得沉黯。
知晓许听潮在疗伤,翟瞑老怪却不甚在意,说到底,这小辈修为不过区区元神,即便有仙府支撑,如何耗得过自己?待得仙府灵力枯竭,就算伤势尽复,神完气足,也不是自家对手!当下便施展神通,将此处空间裂缝来路封禁,抽取下方源源不绝涌来的阴气,一面修炼,一面维持古镜法术。
数日之后,许听潮亏损的元气稍稍回复了些,便把手一抬,打出一道灰蒙蒙的光束,直往翟瞑老怪摄去!
这老怪猛然起身,一巴掌将那灰色烟索打歪,有几缕灰色烟气似乎受不得震荡,弥散在虚空中,顿时轻蔑道:“早就防着你这一手!”
许听潮面无表情,再次一挥手,灰光转了方向,又朝他卷去!
翟瞑老怪嘴说得轻松,却根本不敢让这东西近身,又是一巴掌将之拍得偏离开来!又有几丝灰气抖落。
许听潮也不气馁,又将灰索往这老怪身缠去!
如此争斗大半个时辰,翟瞑老怪气得须发乱抖!有了防备,这混元法术伤不到自己,奈何十分麻烦,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趁机修行的想法,却是不能付诸实践了!
一日之后,许听潮依旧在乐此不疲地驱使那灰索,方圆十里之内,都有淡淡的灰色雾气飘动。
翟瞑老怪从头到尾见得这灰雾形成,因此也不以为怪,身形却悄然后退了百来丈,不敢让这东西沾染身。到得此时,他对许听潮的和光同尘术时时骚扰习以为常,见其卷来,随手拍开……
数亿里之外,血妖正手持都天血灵幡,带了敖珊和天魔无荼不住挪移而来!这回的事情,关乎仙府,血妖自然不能坐视,但也不放心将敖珊一人留在苍龙泽,因此找了个借口,硬将闭关中的敖珊也带。
翟瞑老怪打算耗尽仙府中的灵气,没个百余年,根本不可能。这回不似在域外虚空,他一身修为正值鼎盛,还有四个虚境老怪相助!血妖从数亿里之外赶来,一路不作停留,半年就能到达!
……
转眼数月已过,即便一直不停施展佛光与和光同尘之术,许听潮亏损的元气还是尽数恢复。
这一日,许听潮依旧如同之前那般,右手曲伸,御使灰索不住往翟瞑老怪身缠去,笼在袖中的左手掌心,却悄然多出一巴掌大的傀儡小人儿!屡屡五色精血从拇指指尖溢出,逐渐浸入傀儡之中!
翟瞑老怪也是如同往日一般,挥手拍击灰索,忽然神色一凛,暗自掐了个法诀!
这般异状,数月来时常发生,原本料定会有什么凶险生出,却均是无果而终!翟瞑却不敢半分懈怠,阵中那小辈手,可是有自家爪子炼制的巫蛊傀儡,不得不随时提防,省得被忽然暗算了!
不片刻,许听潮左手拇指血流已止,却不似往常那般,将傀儡小人儿收起,而是静静捏在掌中。
心头警兆自从出现,就不曾消失,翟瞑老怪也觉出异状,知晓这小辈怕是要动手了,不自觉地,面神色已凝重了几分。
这般等待,并未持续多久,许听潮忽然诡异一笑,左手食指猛地点在掌中傀儡眉心!
几乎是同时,翟瞑老怪两眼瞳孔一缩,毫不犹豫地掐动法诀!
嘭!
这数月来,傀儡小人儿不知被许听潮偷偷注入了多少精血,如今陡然使出巫咒,威能之大,超出翟瞑的想象,他那身躯,猛地就爆裂开来,成了一团惨碧血雾!
一旁的灰索好似潜伏许久的毒蛇忽然亮出獠牙,直往惨碧血雾中噬去!
“哼!”
冷哼声中,灰索再次被拍开,翟瞑老怪面色阴沉地从血雾中走出,看似毫无损伤,其实一身修为已下降了一截!之前还是虚境满盈的样子,此刻却缺损了很多,即便许听潮都能清晰感应出来!
“小子,你那巫咒固然神妙,却奈何不……”
话才说到此处,翟瞑老怪陡然面色大变,身躯如遭重击,剧烈颤抖不不止,七窍中飙射出惨碧的鲜血来!
面前虚空更是一晃,一道灰蒙蒙的烟索窜出,瞬间就没入他眉心,摄住泥丸宫中的元神!
“啊——”
翟瞑老怪惊恐大叫,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分明躲过了咒杀之术,怎还会又受了如此重创!
此话还得从数月前说起,许听潮元气稍稍恢复,便驱使和光同尘之术骚扰,每次被这老怪拍开,就抖落一些灰气,一日后形成淡淡的灰雾。许听潮悄然催动体内那混元同心羊脂玉壶,亦是放出灰气,暗中收摄碧光中这老怪的气息。
翟瞑老怪催动残破宝镜,每时每刻射出的碧光,数量十分庞大,携带的气息自是不少,数月收敛,积累不知多少!许听潮并未将之炼化,而是问周宸要来那以这老怪骨骼炼制的骨箭,配合这些气息重新炼成一具巫蛊傀儡!这数月来暗中往两具傀儡中灌注精血,动用其中一具使出咒杀之术后,立时取出第二具,再次催动了一回!
这般有心算无心,翟瞑老怪固然防住了第一次,却如何料到还有一回?尽管身躯爆散后,心头警兆空前强烈,他也只当是被那混元法术靠得太近,并未多加防备,猛然中了巫咒,立时身受重创!
正是趁这老怪受伤的霎那,身躯真气转圜不灵,许听潮才催动和光同尘术穿梭虚空的变化,果真一举建功,破入他泥丸宫,摄住了他的元神!
元神沾染了此术,纵然他曾经为合道老怪,亦是回天乏术!和光同尘,可戮仙神,早已说明此术的可怖!
察觉翟瞑老怪一身修为源源不绝地通过灰索注入体内伪镇府灵碑中,许听潮兀自有些不敢置信!
这一回算计,他并未抱多大希望。身为合道老怪,既然知晓巫门咒杀之术,定然也知晓此法根脚,现在看来,却是多虑了,这老怪显然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许听潮此刻暗自后悔,早知如此,又何必拖到现在?巫蛊傀儡除了可用自身精血催动,也可使用另一门巫咒一次毁去,重创对应之人!数月前就该拼着巫蛊傀儡损毁,给这老怪致命一击!之所以留下,只是不愿少了这件克制他的巫宝……
四三六 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二)
许听潮愣神,那女童却早已面色大变,眼见翟瞑老怪中了法术,无论怎样挣扎都脱身不得,二话不说,循着这虚空裂缝就往深处遁走!
这女童知晓仙府隐秘,许听潮怎容得她逃脱?眼神一冷,她身躯周围的阴气便分化凝结,蓦地变作数百头狰狞鬼物,龇牙咧嘴地四面合围过来!
女童早知遁逃不会顺利,挥手弹出数百道玄阴剑气,四下激射!
那些鬼物却根本不知畏惧,剑气当头斩来,也不闪不避,只顾无声嘶吼着往前冲!瞬息之间,数百鬼物尽数被剑气斩碎,女童身上也挨了十余记鬼爪!
这等程度的法术,并未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但遁逃之势不免被阻了几阻!许听潮的玄门一气大擒拿术已然从后赶上,向她拦腰抓来!
女童面若死灰,极力想要躲闪,奈何此生修为尚不到元神,如何躲得开?片刻之后,就被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握在掌心!
休看这女童长得如此讨喜,其前生乃是一头虚境域外天魔!许听潮半点不敢怠慢,擒拿法瞬间化作无数符文,贴满女童全身!
魔光闪动,女童眨眼变作一只通体黝黑的数尺大蝴蝶!
许听潮不知这女童乃是一头问心魔蝶,见到其妖身,不禁有些诧异。心中生出如此念头,动作却半点不曾迟疑,一招手,便将她摄回云头。青玉剑蝶灵智不高,但毕竟凝结了元神,有所增长,此刻也不复往日呆傻,两只眼睛转动,盯住躺在云头上昏迷不醒的黑蝴蝶,露出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
这般异状,恰好被许听潮匆匆看在眼里,只是暂时顾不得理会,两眼早已看向阵外翟瞑老怪。
这老怪也是硬气,全身修为汩汩流逝,兀自不肯求饶,只把精血一口接一口地朝那残破镜子喷吐!得了补益,镜中射出的碧光,更是惨碧如墨,甚至将佛光迫得退回钧天仙雷大阵中!
许听潮一凛,全力催使佛光,兀自抵挡不住,只得接连掐了数个印诀,佛光中陡然生出密密麻麻的佛咒,才重新将碧光排出阵外!
翟瞑老怪却不曾再使出旁的手段,非不肯,实不能也!被和光同尘术摄住的修士,无不全身真气涣散,根本无法提聚,更休说这老怪被摄住了元神!也亏他曾经是合道修士,修为虽降,功底犹在,若换了旁的虚境,此刻怕是连凌空虚浮都不能!
许听潮暗自戒备了好一阵,才肯定这老怪已是回天乏术,当下便将体内那“镇府灵碑”中的修为抽出些许,投入到混元同心羊脂玉壶中,稍稍祭炼,就成了一团混沌灵气!
此物亦是珍贵,许听潮要来却无甚用处,当下也不再浪费,径直将碑中修为转出,嫁接到自己身上!
许听潮已是接近元神大圆满,只差最后一步便能晋入虚境,得了翟瞑老怪的修为,原本隐约触摸得到的虚境门槛,反倒陡然模糊起来!他知是因修为驳杂的原因,赶紧用同心玉壶洗炼一番,虚境门槛顿时又清晰起来!
亲自证实了这玉壶的妙用,许听潮欢喜不尽,再也没了顾忌,将“镇府灵碑”中积存的修为抽取!这般做法,却不是要靠了此法来突破元神境,一俟修为稍稍增长,便使出秘法,重新损耗来祭炼左手无名指上那通幽指环!
与此同时,那混元同心羊脂玉壶也在吞吐灰芒,洗炼身躯真气,始终保持自身修为纯净……
翟瞑老怪中了和光同尘之术时,血妖和敖珊、无荼已深入冥海,距离此地也不到两月路程。知晓翟瞑老怪必死,血妖狂笑一声,却不折身回转,依旧运使都天血灵幡,往这边急急赶来!
斗法到得此时,许听潮哪里还不知晓身处这道虚空裂缝,就是那忽然生出的风眼,另一端径直连着阴司?钱处苍在鬼仙门尚未换得两件灵物,他打算汇合血妖,亲自往阴司走一遭。吸取翟瞑老怪的修为祭炼通幽指环,正是为了此行做好准备。此宝品质提升,他大可伪装成一名鬼修,好在阴司行走!
数日之后,翟瞑老怪浑身修为被吸摄一空,现了原形,正如之前主动现出那般,是一头百丈大的碧毛巨豹样域外妖兽!这老怪的元神,因修为消逝,早已溃散掉了,但灵智并不曾损失多少,此刻正双目森冷地看着许听潮,眼中碧幽幽的光芒,隐隐让人心头发寒!
许听潮自不会让这等老怪有翻身的机会,也不与他说话,径直取出这数月间炼制那巫蛊傀儡。几个晦涩沧桑的音节吐出,傀儡上顿时碧光闪烁,自行浮到空中,身形一阵蠕动,变成巴掌大一头碧毛豹,与阵外那翟瞑老怪一模一样!
见许听潮做法,碧毛巨豹满面抽搐,嘶吼连连,奈何没了修为,它并不比一头厉害些的野兽强出多少,如何挣得开身上禁制?
许听潮一翻手,灰扑扑的玄元斩魂刀出现在掌心,使出巫法一催,刀刃上顿时浮现无数针尖大小的符文,洪荒古意沛然而出!
刷!
一道斩下,面前傀儡小兽完好无损,阵外碧毛巨豹两眼却陡然无神,再看时,浑身蓬勃的生机已然灭绝!
许听潮一挥袖,虚浮的傀儡小兽化作一蓬飞灰,被清风卷走!
受了这“斩神咒”,虽说不会魂飞魄散,但今生的记忆,却是尽数消失,翟瞑老怪转世之后,只是白纸般的婴孩一个,倒用不着担忧。
许听潮挥手将碧毛巨豹收了,才低下头,打量云头上昏迷沉睡的黑蝶。稍稍思索,便打出一道法诀。
黑蝶身躯变幻,重又恢复了粉雕玉琢的女童模样,睁开眼,就见到许听潮淡漠的双目。
“小子有事相询,还请前辈如实相告!”
女童也并不惧怕,只道:“你说。”
虽是童稚之音,听来却自有一番清冷,好似夏日里饮下冰凉的井水,直透心脾!
不愧是虚境域外天魔!
许听潮暗自心惊,面上表情却并未变化:“这几个翟瞑老儿,是分神还是残魂?”
“自然是残魂。”女童微微露出讥讽的神色,“否则就凭你一个元神小辈,岂能将他斩杀?”
许听潮闻言,不怒反喜!这老怪果真出了事,被打得只剩几缕残魂!片刻之后,又问:“残魂还剩几何?”
女童面上蔑视愈发明显,也不曾拖延,径直道:“一共六道,之前他们自相吞噬,死了三个,剩下三个,几乎都丧于你手。”
“多谢前辈指点!”许听潮拱手一礼,“事关仙府,请恕小子不能放过前辈此身!”
女童点头:“你若是不信,尽用那搜魂大(蟹)法,只盼事后能保留老身功法,放入轮回!”
听她的口气,竟是不怕搜魂术!许听潮确实放心不下,也不犹豫,施礼道:“得罪了!”
右手伸出,掌心阴森煞气翻腾,按到女童头颅上!
女童只眉头微微一皱,便若无其事地闭上双目,不见半点痛楚的神色。
半晌之后,许听潮才收回手掌。搜魂所得,与女童所说丝毫不差,甚至还得了许多旁的信息,比如翟瞑老怪本体乃是碧影乌骨兽,天生不灭之体,却抢夺那接引仙光,被空瓿奇夙沙奿夫妇打得只剩几缕残魂逃脱,以及如何历尽艰辛潜入天道界,抢夺遗骨,意图恢复妖身,被自己使用巫咒重创后,逃来冥山,循着一处宽大的风眼深入阴司,借助纯净的阴脉疗伤……诸如此类。
得来的信息十分详尽,半点破绽也无,奈何女童在搜魂术之下犹自黯然无恙,却让许听潮惊疑不定。他已知这女童的根脚,名字唤作汝嫣翃,出身问心魔蝶一族,生来就精擅各类神魂法术,自家魂魄也是奇特,是以才不惧搜魂!然而正是因此,才更是惹人怀疑,女童会不会刻意隐瞒什么东西?
见到许听潮这般模样,女童哪里不知其想法?这般情形,自己强行解释也无用,便说道:“你若不放心,可炼制一藏魂匣,将老魂魄身记忆抹去后,暂且装在匣中,等你不再惧怕仙府消息走漏的时候,再送老身转世。这具躯壳,就送与你吧,算是当年算计与你的补偿!”
女童说完,便闭目不再言语。
许听潮一想,也是这般道理。炼制藏魂匣并不费事,无论是冥府玉册,还是那便宜姐姐栾凌真赠与的太阴屠神策中都有炼制法门,只是高下不同。
翻手取出一方美玉,许听潮选了冥府玉册中所载,片刻就炼成!然手伸手将女童魂魄摄出,抹去除了与功法相关的一切记忆,在放进匣中。
事情做成,许听潮一身轻松,将阵法和诸般物事收起,指着女童变成的黑蝶对青玉剑蝶说:“给你了!”
青玉剑蝶大喜,双翅连连扇动,一道黝黑的元磁真气打出,裹住黑蝶,只一绞,就将其还原成本源精气!这青蝶长喙一吸,便将之尽数吸入腹中,继而身化黑光,自行遁入御灵环……
四三七 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三)
这灵虫如此做,许听潮半点不以为怪-它虽凝结元神,却是揠苗助长得来,根基不稳,如今见了同类,自然而然地生出吞吃补益自身的想法。
也正如所料,这蝶妖入了御灵环,便沉沉睡去,浑身黑光流转,缓缓锤炼虚浮的根基。
许听潮见状,甚是高兴。在藏镜阁中,他已立下誓言,要寻找天地灵物,补足青玉剑蝶缺损的根基,但究竟该如何去做,却并无头绪,如今既然发现蝶类妖虫的精气有效,正如迷茫前路现出一缕曙光,有了行事的方向。
仔细观察了这灵虫一阵,许听潮才全然放了心。收回神念,抬起左手,两眼打量无名指那铭刻了诡异花纹的漆黑圆环。得了翟瞑老怪一身修为祭炼,这指环的品阶已提升了好几个层次,通体幽光环绕,明灭闪烁之间,自有玄妙。
许听潮随手使了几道玄阴法术,将几头不长眼的小鬼打杀,只觉真气转换之际十分顺畅,几乎感觉不到窒碍!如此,该能凝聚那阴鬼真身了?
心中念头才动,许听潮就将这指环摄入体内,五色氤氲的清水般真气聚成一线,从环中穿过,尽数化作漆黑的玄阴真气,继而按照法门分成丝丝缕缕,顷刻就构建出一座繁复以及的阵法!
阵法一成,许听潮只觉身躯陡然变得凝固,双眼一热,陡然射出两道数尺长的血光,两手十指也长出漆黑尖利的勾爪!
放出神念一探,许听潮发现自己已变成一头脸色苍白的血眼厉鬼,若非形象太过阴森狰狞,面目倒几乎与之前一模一样。
如此模样,怕也是鬼中少有的俊美之辈。
阴鬼真身一成,风眼中兀自奔出的鬼物尽皆恐惧不已,纷纷抱头鼠窜,根本不敢接近半点!下方汩汩翻涌的阴气中,不拘何种鬼物,一旦冒头,便惊恐怪啸着扭头遁走!
许听潮哑然失笑,这法术当真不错,凭这些小鬼的反应,便知自己扮得十分传神,如此深入阴司,怕是没多少老鬼认得出自己的根脚。当下催动体内真气,变大变小,伸爪踢腿一阵,将此法操演得熟练了,才散去鬼身,抬头往看去。
翟瞑老怪既已身死,他使用神通布下的虚空封禁自然消失,后路已无阻拦,许听潮云头一起,便往方遁走。将要离开这风眼出口时,却又忽然停下,挥手将周辰五个老怪唤出。
这数月,五个老怪过得战战兢兢,既怕许听潮不敌陨落,又隐隐希望如此,好重获自由身,如今陡然见得结果,反倒安下心来。
“恭喜公子得脱大难!”
许听潮挥手示意五人不必,淡然道:“小子有一事,要请诸位前辈相助。这道虚空裂缝,当是直通阴司的风眼,还请几位出手,暂且将出口加固隐藏一番,说不定之后还用得着。”
其实搜魂那问心魔蝶,许听潮已得了好几处大型风眼的位置,虽然此事十有**不假,但为了防止万一,还是做点预备的好。
几个老怪闻言,却是心头暗自抽搐,这公子当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才摆脱了翟瞑老魔,又打起阴司的主意来!多等些时日,那姓钱的处苍八成能从鬼仙门换得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又何须这般犯险?心中如此抱怨,几个老怪却是推诿不得,各自应了一声,便合力出手,将风眼出口附近的虚空稳定,又设下阵法遮掩。从始至终,他们都不曾想过,翟瞑老魔已然死在自家“公子”手中。
许听潮也不主动收起,见五个老怪做完事情,便将云头一催,往冥山中一处无名大湖遁去。这地方亦是搜魂那汝嫣翃得来,湖中阴气和水行灵气都十分丰沛,多有厉害的妖兽鬼物盘踞。明知有此凶险还要前往,许听潮却是打算借助此湖将玄元癸水旗和玄冥一气无相雷网祭炼一体。
心头有数,行动起来自是不见半分迟疑,周辰五个老怪见了,个个惊疑不定。什么时候,公子竟对冥山这般熟悉了?
“公子,这是要前往何处?”
周辰忍不住开口询问。
“一处大湖。”
许听潮的回答十分简略。
“公子怎知其所在?”
这老怪,心头已有了些猜测,只是无论如何不敢相信。
许听潮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搜魂得来。”
“啊!”
五个老怪面色剧变,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
饶是许听潮生性淡薄,此刻也略微得意,并非全因惊到五个老怪,而是那翟瞑堂堂合道境域外天魔,到头来竟然有三道残魂直接或间接地陨落在自己手中,此事不比斩杀等闲虚境修士,说来确实足以自傲了。可惜生就一张木头脸,心中不甚强烈的情绪,是不会表现在脸。
他却有些会错了意思,五个老怪还记得这年轻主收留自己五人,就是为了对付翟瞑老魔,如今正主儿已死,自己等人岂非已无用?今后该如何相处,还得多耗费一番思量!不过公子斩杀了老魔。依旧不骄不躁,倒显得十分可贵,凭心而问,若自己斩杀了一修为跌入虚境的合道老魔,能否做到公子这般淡然?这般心性的人,该不会喜好杀戮?
五个老怪心头惴惴,这般理由,委实太过牵强。数月前自己师兄妹五人面对那翟瞑老魔时,不晓得有多惧怕,之所以能奋起勇气相斗,不过是性命握在公子手中,不得不如此。之后更是被收进那乾坤之宝中,虽说并非出于自愿,但谁也不敢保证公子不会把自己等人当成“废物”处置了。
嗯,定然不会!公子十分在意那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钱道处苍那边怎么也算一道希冀,不好轻易放弃了……
一片赞誉声中,许听潮驾云行出数万里,被这些老怪夸得十分不自在,便插言道:“不知诸位前辈手中可有适合元神境鬼修使用的宝物?”
几个老怪闻言,心头哀叹一声,看来这小祖宗是打定主意,要往阴司闯一闯了。
许听潮“凶威”当前,几个老怪也不敢劝,只各自往身翻捡,不一会儿,每人都取出数件十余件不等。
能被虚境老怪收藏的宝物,自是不同寻常。许听潮从石种峦手中挑了一件乌云障,又从梵紫芸处去了一枚蝎尾针,便不再动手。
“暂且借小子一使,待从阴司回来,便归还两位。”
梵紫芸妩媚笑道:“区区一件宝物,算得甚事,公子尽管拿去就是。”
石种峦也是连连点头,周辰三人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甚至还推荐起自己的宝物来。
许听潮讨要法宝,也只是为了深入阴司后用来充数。他已盘算过,在阴司之中,自己身诸般宝物,也只一件玄元斩魂刀能动用,否则定然会暴露了身份。哪知这一开口,五个老怪却一个赛一个的殷勤,恨不能将所有宝物都塞给自己。
好生思索了一番,许听潮才大概猜到这这老怪的心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当真是当局者迷,既然连冥府玉册这等无鬼修功法都传了,自己怎会如此无聊,仅仅直让你等帮忙围杀翟瞑老怪?在天道界中,血妖,敖珊和自己就好似五根浮萍,也该多谋划些自保的手段。
这番缘由,却不好和五个老怪明说。许听潮只好生宽慰了一番,才让五人放了心。
大半日功夫,一行六人已到了那无名大湖之,果真像搜魂得来的信息那般,湖中阴气水气十分丰沛,妖兽鬼物也异常凶悍。
有五个老怪在,清理湖泊这等琐事,自然不用许听潮亲自打理,他径直驾云遁至湖中心,将玄元癸水旗和玄冥一气无相雷网两件破损的宝物取出,静心参悟起来。
玄元癸水旗此宝,许听潮得到已有百来年,可说十分熟悉,关键还在那玄冥一气无相雷网。这东西是天道界虚境老怪炼来作为本命宝物的物事,手法,灵材,内中禁制,都与凤凰界差异极大,想要将两件宝物祭炼一体,须得弄清楚了。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周辰五人便将湖中有威胁的妖兽鬼物清理一空。许听潮索性将他们唤来,把自己想法告知。
五个老怪正怕在许听潮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此刻得了机会,怎不卖力,都是竭尽所能解惑释疑,提供收敛的灵材,还讲了诸多炼器流派的长短优劣。奈何五人中不没有那个精擅炼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足足七八日,许听潮才喷出那湛蓝色的冥山焰,小心翼翼地将两件宝物一同包裹熔炼,不时添加些准备好的物事。
说是熔炼,其实不过将两宝生硬地糅合在一起,不去改动其中的阵法禁制,只求二者能够互相沟通,驱使之时,能当做一个整体,不需再耗费另外一份神念。
就是这般简单的事情,也足足耗去许听潮一月的功夫,才算勉强完成。
持着旗面布满横斜晶丝的小旗,许听潮只觉这一月比与翟瞑老怪斗法数月还累,不禁很是怀念陶万淳师伯在身边的时候……
四三八 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四)
忽忽十日又过,许听潮身心疲惫早已尽去,正和鲁宜鹤,解复斌,石种峦和梵紫芸四个老怪说话。他也算是半只脚跨进虚境的人物,有四个长者在身边,岂能不请教一番?
为何只是四人?半年前,五个老怪就将为施展绝阴追魂咒布下的大阵与得来的六口鬼箓井祭炼一体,当做培育鬼王的场所,这阵子难得有空闲,周辰自然遁入许听潮那歪嘴葫芦腹内的小乾坤中,全心做此事去了。
相处这月余时光,五个老怪已将心中戒惧放下大半,行止间倒没了那许多顾忌,否则周辰怎肯遁入许听潮的宝物中?尽管元神被种下佛咒,几个老怪自忖万一事有不协,若能舍命而搏,未尝没有一丝机会,进了许听潮的乾坤之宝,就当真是任人宰割了。
今日清晨,许听潮又问了一事,鲁宜鹤四个老怪的解答,让他大有感悟,便静心参悟起来。四个老怪见状,也不打扰,分散开遁往四面,或据山头,或踏树梢,或凌空而立,如往常一般,凝神戒备起来。
此地已是冥山深处,多有凶横的鬼物妖兽,却是不得不防。
眼看天空黯淡的大日已过了头顶,正盘膝静坐云头的许听潮忽然起身,面向东方,面上露出欢喜的神色来。
四个老怪鲜少见到他这般表情,不禁很是好奇,有何事能让公子如此高兴?下意识地,鲁宜鹤三人都把目光投向梵紫芸。
莫不是那姓钱的道友已换得了两件灵物,赶来此处汇合?
梵紫芸只轻轻摇头,就满面好奇地顺着许听潮看向东方。
鲁宜鹤三人心想也对,那姓钱的一身修为算不得多么高明,就算早早做成了事情,也不一定能顺利赶来。
并未等待多久,四个老怪就察觉数十万里之外,有一朵血云连连挪移而来!云**有三人,两个元神一个炼气小辈,也只其中一人的修为堪与公子相比,就是气息十分古怪,似乎与公子同出一源,性质却又迥异。
数十万里的路程,看来很远,其实在虚境老怪眼中,也不过如此,十余次挪移,便能轻松赶至。血妖不是虚境,但他那都天血灵幡中,却有十八头血蛇魔相,十一头虚境血煞妖,经过这些年祭炼,早就心神如一,合力使将出来,至少在挪移虚空这项本事上不比合道老怪逊色。
因此,五个老怪神念探到血云过后片刻,血妖就到了面前。
“快快将那同心玉壶拿来,我只要把自身修为洗炼一番,三十年内,必定晋阶虚境!”
血云尚未散开,血妖张扬恣意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许听潮哪里顾得上理会他?敖珊已从血云中遁出,往这边凌空走来。
五色氤氲的清光云头瞬息延伸,将这一身白色渲紫长裙的龙女接住。瞬息之间,两人就面对面站立。
许听潮张张嘴,肚中的话终究不曾出口。
敖珊板着一张脸,神色冷若冰霜。半晌之后,终是化作一句“你吓死我了”,满腹幽怨担心,尽数随此言消散,伸出纤手拉住许听潮左右打量。
“没事了。”
许听潮一如既往地言辞贫乏,惹得面前佳人恨铁不成钢地一个白眼,腰间接着一痛,却是被两根纤纤玉指拧住。
“珊妹的修为倒是大进,只差一步,便能迈进元神大道……”
从腰间传来的痛觉,许听潮瞬间就推测出这些东西……
这对鸳鸯自顾自的凝眸对视,却将血妖冷落一旁。
血妖半点不见生分,呵呵一笑,对鲁宜鹤四人拱手道:“小子血妖,见过诸位前辈!”
这血衣年轻人面目竟与公子一般无二,怕是嫡亲兄弟,四个老怪连道不敢,目光频频落在血妖手中那色泽黯沉的小幡上!此宝散发出的气势,让他们觉得一阵阵心悸,看得久了,浑身血液竟自行躁动,好似要沸腾一般!
此幡必是一件远胜仙府奇珍的至宝!
四个老怪不敢再看,个个心头惊骇,公子一家,究竟是什么来头,怎的随便出来一人,手中宝物都这般吓人?几个老怪很是打量了血妖身后的无荼几眼。这女魔头的根脚,自是一眼就被他们看穿,让人惊异的,却是她身上的气息,竟隐隐与自身有些近似,手中那面小幡,形制几乎和那血妖小子的一模一样,就是威势差了老大一截。就算如此,品质也远远超过了自家的宝物!
目光再转,落在敖珊身上。这龙女修为不高,却根基浑厚,自己等人炼气境的时候,怕是十分之一都及不上,将来成就必定不凡!更兼身上宝光隐隐,不知带了多少至宝!
四个老怪面面相觑,本来身为人族,屈身做了一头魅灵的奴仆,心头多少有些不甘,此刻却猛然醒觉,能被公子收留,怕才是一桩天大的机缘!鬼道修士,本就不大受人待见,正是因此,鬼仙门才会僻居这冥海之上,此门中弟子,也不似旁的人族那般,对异族十分看不起。几个老怪出身鬼仙门,有这般想法,也算情理之中。
将几人的异状看在眼里,血妖暗自好笑,若当真知晓少爷我的出身,你们几个老儿怕是哭都哭不出来!觉得这事儿甚是好玩,血妖就主动与几个老怪攀谈起来。其实与许听潮本为一人,几个老怪的根脚,他早已知晓得七七八八,这会儿听到重复的东西,却依旧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更兼曲意奉承,把几个老怪说得喜笑连连。
知晓了眼前这“血公子”实为自家公子的兄长,四个老怪心怀大畅。如此算来,双方关系也算亲近,更难得这血公子甚好相处,今后交往定然方便。
四老一少其乐融融,直把无荼看得抿嘴浅笑,不经意见流露出的妩媚,让梵紫芸很是看了几眼……
许听潮和敖珊总算诉完别后衷肠,驾云前来相见。
血妖哈哈一笑,断了话头,把手伸到许听潮面前,大呼:“东西拿来!”
许听潮瞥了他一眼,翻手将那羊脂玉壶取出。不待抛掷,就被血妖一把夺过!
“我去仙府中修炼了,没有生死攸关的事情,不要叫我!”
言罢,化作一道血光,遁入许听潮身躯,把鲁宜鹤四人看得直发愣!
仙府啊,什么时候自己才有机缘走上一遭?
“珊妹,此行凶险,你也暂且避入仙府中吧。”
尽管心头不舍,许听潮还是如此说道。
就别相逢,敖珊也是不愿分离,闻言略一嘟嘴。
“这些年我修为大进,又把师傅赐下的逆鳞祭炼完全,还托尤师叔把鸾凤扇和冰蝗重新炼制了一番,加上其余宝物,定不会拖了你的后腿!”
这龙女口中的“尤师叔”,却是万妖谷另外一个合道老怪,乃是一头冰凰得道,名字唤作尤寒梅,在内莽苍与敖珊相见时,还曾跟敖瑞老龙争抢,要讨来当做衣钵弟子培养。“师傅的逆鳞”不必多说,正是当年与许听潮交换那物事;“鸾凤扇”就是许听潮用虚境凤凰和青鸾的翎羽编织的“钧天鸾凤扇”,因手法粗糙,威能过于分散,算不得多厉害的宝物,如今被合道老怪重新炼制,威能如何,不说也知。至于“冰蝗”,则是敖珊培炼多年的本命飞剑。
许听潮本不愿分开,见敖珊如此说,也就不勉强,取出雷悦赠送那通幽指环,亲自给敖珊戴上:“既如此,就将此宝祭炼一番。”
当着四个老怪和无荼的面,敖珊面色不禁微微一红,却依旧满眼喜色地收下,按照许听潮传授的法门祭炼起来。
许听潮这才转身对几个老怪说道:“还请四位前辈暂且到小子宝物中避上一避!”
人家小情侣郎情妾意,几个老怪自是不会做那煞风景的事情,纷纷点头应是。许听潮见了,一挥手,清光五色中,四人和无荼都从云头上消失不见。四个老怪进了歪嘴小葫芦,被安置到周辰附近,无荼却被摄入仙府,与血妖共处阴阳五行池边。
做好此事,许听潮将玄冥阴风杖取出,略一催动,刮起一阵黑风,将云头遮住,驾云向最近一处风眼遁去。
方才动身,就紧紧拉住敖珊的左手……
两日功夫,两人就来到那风眼所在,却是一片两壁怪石嶙峋的峡谷之中。升腾的漆黑阴气中,慑人心魄地鬼啸接连不断,时不时有形貌狰狞的鬼物忽然窜出,甚是吓人!
敖珊早将那通幽指环炼化,此刻也和许听潮一样,浑身鬼气森森,赫然就是阴司中窜出的生灵!也正是如此,阴气中钻出的鬼物见了两人,半点兴趣也无,顶多不怀好意的打量几眼,就自顾自的奔入茫茫群山之中。
两人观察一阵,才小心翼翼地逆着谷中翻腾的阴森黑气逐渐往下降落。初时还能见着头顶隐约的光亮,片刻之后,周围就一片漆黑!许听潮只得将神念放出,四下查探。
这风眼之中,果真就像几个老怪所说,壁上时时都有阴气凝结,好似深山岩洞,到处都长满石钟乳一般的怪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