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零九 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四)
这段时日,那阴阳二鳅见许听潮只把飞梭变大,任由它们攻打,也不出手反抗,胆子已越发大了,时不时靠近百丈之内,盘旋绞出一道凶横的元磁太极,把梭体磨得嘎吱嘎吱连响!每当此时,两鳅便欢喜不尽,好一阵耀武扬威地摇头摆尾!
见得这般情景,许听潮倒是无所谓,许元磁却恨得牙根痒痒,奈何自家本事不济,无法出手阻止,此刻闻听师傅要将两鳅擒来给自己做灵宠,尽管心中颇多离愁,也大感欢喜解恨!
在这元磁世界中,要想做到此事,哪里容易?非得动用钧天仙府不可!为了不受掣肘,许听潮便从青玉剑蝶身躯中遁出,在一旁现了本相。
许元磁一愣,看看已然变回原形的青玉剑蝶,又看看一身黑衣的许听潮,把小身子一晃,背后那对蝴蝶翅膀便不见了踪影。
许听潮早把心神放在梭外两头泥鳅身上,哪里有功夫来理会这新徒儿的小心思?等待的时间不长,阴阳二鳅便再次靠近梭体百丈,首尾相衔,一个盘旋,绞弄出黑黝黝的偌大一个凝厚太极,却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卖力!
当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许听潮面露冷笑,两眼中异色光芒一闪,浑身上下更有几乎凝成液滴的五色云雾喷涌而出,透过梭体,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霎那间就生生将方圆数十里内的两仪元磁排斥一空,取而代之!
两头泥鳅怪,身形却都在关键时刻顿了一顿,及至醒转,身周已被五行灵气充斥!它们生来就在元磁精气中存活,陡然出现在这样的环境中,无不大惊失色,想也不想,就要使出遁法遁走!哪知身化黑气后,却与五行灵气格格不入,遁法自行破去,重又凝出身形来!一时间,哪里还敢停留片刻,循着感应,急急往元磁精气浓郁处蜿蜒奔走,行止却间笨拙得很!
许听潮早已重新遁入青玉剑蝶体内,化作背生蝶翼的模样,两手遥遥一抓,各自凝出一只黑黝黝的大手,轻易将两头泥鳅抓到手中,种下禁制,抽出了一缕元神!
事情容易程度,太过出乎意料,两头将自己逼得狼狈不堪的怪鳅束手就擒,许听潮一时生出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这般异样一闪而过,就催动禁制,将两鳅变小,依旧用五行灵气裹了,摄回梭中,再将抽出的元神制成两枚禁神牌,交与许元磁炼化,才又把视线落在两头数尺长的泥鳅身上。他对两鳅使用那合击法门十分感兴趣,若能学来,依法施为,改成驱使五行灵气,诸般灵焰,也是一门威能极大的神通!再者,自家姐姐有一口阴阳二气钟,若再得了这法门,以之驱使阴阳二气,岂非如虎添翼?
先前以灵狐心经中的惑神之法偷袭,许听潮已知两鳅纵然成就了元神,根脚却也是浅薄,经不起这般魅惑,因此挥手打出一道粉色霞光,将两鳅罩住……
不过片刻,许听潮已然知晓个中玄妙。这两头泥鳅怪,生来就有这般本事,使将起来,就好似凡人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然,从未遇到敌手,但究竟该如何修行,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此事倒也难不倒许听潮,惑神无果,顺势就探查起两鳅的身躯。
这一看,却发现了另外一桩异处。
原来这阴阳二鳅,虽说身躯九成都为元磁精气构成,体内却还有些旁的物事。阳鳅两眼赤红,却是沾染了些太阳精气,阴鳅双眼呈月白,也是因为身躯中有太阴(蟹)精气盘桓的缘故!
许听潮心念电转,两鳅之所以有这般神通,怕就是因为两仪元磁汇合和太阴太阳,两两叠加的缘故!但此界之中,放眼尽是元磁精气,太阴太阳又从何处得来?唯一说得通的,怕就是自这元磁界通往的世界得来!
本想压榨两头泥鳅的道法神通,不想却得来这样一个讯息,也算是意外之喜。许听潮却有些惊疑不定,无它,两鳅体内的太阴太阳精气,委实非同小可,也不知离开这元磁界,还会遭遇些什么险恶的环境。不过就算再怖,也比在此界束手束脚好太多。
这般想着,许听潮已令两鳅盘个太极出来看看,也好从它们体内的真气流转,看出些具体的东西来。
两头泥鳅怪正被迷得神志不清,自然听话得狠,笨拙地腾空而起,摆出首尾相衔的姿势,盘旋起来,不过被下了禁制,又没有元磁精气支撑,只弄出个黯淡的太极来。许听潮想要看得更清楚,便把禁制放开些,只是忌惮两鳅的实力,并未收走周围的五行灵气,供给它们两仪元磁。
即便如此,许听潮也将其中玄妙看了个七七八八,挥手祭出太阳真火和太阴真火,各自化成一头泥鳅模样,再模仿两鳅运转真气的方式,也自弄出个环抱的金白太极来,威能果然比单独的太阳真火和太阴真火打了数倍!
眼见成事,许听潮大为欢喜,又自细细琢磨起来,把这门法术不断完善。
数个时辰后,许元磁已把两面禁神牌炼化,喜滋滋地跑到来献宝。
许听潮正好要看得清楚些,就命他驱使两头泥鳅,盘个太极来看!
许元磁本就好动,闻言哪有不依,迫不及待地发号施令,也不顾两头泥鳅愤怒憋屈,让他们赶紧施展神通!
两鳅无奈,只好依言而为,许听潮悉心琢磨了数个时辰,自觉已将这法门悟得通透,才让许元磁住手,顺便将此法传下。
许元磁一听,知晓自家师傅即将离去,哪里还会注意师傅传授的法门有多玄妙,有气无力地让两鳅停下。这回,他倒不挽留许听潮,只是整个人好似霜打的茄子,没了半点生气。
许听潮一声冷哼,把这徒儿吓得噤若寒蝉,继而心头微软,又细细把诸般事情嘱咐了一遍,才扭头注视阴阳二鳅。
这两头泥鳅怪,见许听潮即将离去,还暗自欢喜,区区一个懵懂孩童,如何是自家对手?稍微使些手段心计,定能将禁神牌骗回,到得那时……此刻触到许听潮目光,齐齐凛然,暗叫不妙!
许听潮也不啰嗦,屈指连弹,两道符箓顿时没入二鳅眉心,融入元神之中,这才冷声道:“许某已在你们元神中种下言咒,但凡你两个对我那徒儿起了什么歹心,立时发作,痛楚之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是蓄意加害,更会自行爆开,下场如何,不用许某多说!”
两鳅吓得瑟瑟发抖,元神中那符箓爆开还得了,自家非得魂飞魄散不可!当下连连点头哈腰,以示忠心。
许听潮不置可否,面上一片淡漠,只冷声道:“若是用心护持,许某下次前来,定送你们一条天仙大道!”
两鳅不大相信,却还是点头不跌。
许听潮这才收回目光,看了看泫然欲泣的许元磁一眼,挥手将他挪移出元磁极空梭,抽取青玉剑蝶全身真气,凝成一柄千丈长的符文元磁巨剑,朝虚空狠狠劈下!
金铁交鸣声中,虚空裂开一条数百丈长的缝隙,刺目金光射出,金色火焰吞吐舔舐,两鳅和许元磁大感不适,不自禁地往后退避!
许听潮却从筋疲力尽的青玉剑蝶体内遁出,驱动元磁极空梭,没入那裂缝之中!
“师傅——”
许元磁一声哀呼,不顾金焰灼体,金光刺目,就朝那裂缝扑来!阴阳两鳅哪里肯让这小祖宗犯险,齐齐飞身拦截!许元磁大怒,祭起金磁破罡剑,在两鳅身上斩出十数道伤口!
一声叱喝从金焰裂缝中传来,许元磁赶紧收手,看着逐渐合拢的缝隙嘶声哭泣!
……
身后裂缝合拢,稚嫩的哀哭声消失不见,许听潮忍住心中酸涩担忧,抬眼打量这方世界。
视线所及,尽是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
这般灵火,许听潮半点不陌生,正是他修行之初,就开始祭炼的太阳真火!尽管早就从阳鳅身上推测到了一二,但亲眼见到这般景象,依旧忍不住心中震骇!
幻化这方世界的宝镜,究竟有多大威能?怕是半点不再先前那元磁宝镜之下!
如此极端的环境中,必然会生出些强横至极的妖物。许听潮却半点不畏惧,将元磁极空梭缩小收起,置身熊熊金焰中,体内炼化的太阳真火欢呼雀跃,不待召唤,便自行渗透出来,大口大口地贪婪吞噬!不过片刻,竟形成一只只形体模糊的金色鸟儿,在许听潮周围飞舞盘旋!
这道灵焰,得了此界精纯的太阳真火补益,却是几乎要化形了!
许听潮有心相助,运起学自夸父族的上古神文,缓缓祭炼。周身金色鸟儿彼此融合,最后只剩下三丈大一只,浑身金羽,腹有三足,顾盼之间,威仪自现,赫然成了一头大日金乌!
“呱——”
一声难听的鸦鸣从它口中发出,道不尽地欣喜欢愉,宣告自己的降生!
“呱——”
似是应和,熊熊金焰中,也远远传来一声乌啼!
许听潮却浑身一寒,心中警兆大生!
(唔,磕磕绊绊,总算上架了,vip明天开始传,先和童鞋们打个招呼,嘎嘎。)
四一零 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五)
童鞋们,首订了!
这般巧合,能发出这叫声的禽类,除了另一头大日金乌,许听潮实在想不出旁的!
这处镜中界,尽是太阳真火,一头金乌的神通会被增强到何种程度?许听潮心中没底,当即架起五色清光,合身扑入一旁那似欢喜,又似畏惧的金乌体内!
霎时间,这金乌两眼变得淡漠,额头正中,更隐隐有清光五彩透出!它本是许听潮炼化的太阳真火所化,此刻被许听潮附体,借以施展千机变之法,自然丝毫抗拒也无!
片刻之后,前方熊熊跳动的太阳真火被巨力分开,露出一头尖爪利喙,通体金羽的神骏火鸟来,正是之前那出声应和的三足金乌!只形体虚虚荡荡,并无半点血肉,也不知何物所化的灵体!修为也不甚高,不过初入元神的模样!
许听潮此刻的形象,与金乌一般无二,但面前这“同类”,却丝毫不顾香火情分,两爪一伸,当头挠来,速度快极!
尽管以变化之术化身金乌,但许听潮毕竟习惯了人身,一时间竟应付不及,不得不震动双翅,斜刺里避开!
那金乌一击不中,错身而过的瞬间,侧头张嘴,喷出一道炽白匹练,正正击在许听潮背!
许听潮只觉好似被精钢铁棒戳中,背脊剧烈疼痛,金色翎羽也不知断了多少根,簌簌乱飞!一交手就吃了这般大的亏,许听潮自是怒火升腾,心中念头一动,飞散的金羽陡然闪现起明灭不定的符文,离弦弩箭般地对准那金乌激射!
那金乌哪里料到此节,察觉身后有剑气来袭,锋锐刺骨,慌忙把身躯化作一道炽白长虹,瞬息远去!尽管如此,依旧被六七枚金羽射中翅膀,虹光遁术也自行溃散,踉踉跄跄地跌出身形,止不住地连翻几个跟头!
这金乌竭力想要稳住身形,翅膀扇动几次,才猛然发觉,被那符文金羽射中的左翅,已只剩下半截!当下一声怒啼,金光流转,断翅顷刻便恢复了正常!
这般耽搁,许听潮却已袭至近前,两只利爪也是当头抓下,五趾间炽白火焰流转,嗤嗤嗤地射出数十道炽白符文剑气!
那金乌大惊失色,凌空一滚,便化作一团金色火焰,与周围太阳真火融为一体!符文剑气穿透而过,却并未对它造成多大的损伤!
许听潮却已施展了旁的手段,把尖喙一张,喷出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将那金乌所化的火焰摄住,使劲一扯,就吞入腹中!转眼之间,就将它一身精气炼化,身气势猛增了三分!
同源的妖灵互相吞噬,果真是增长修为的便捷手段!自家这太阳真火,纵然算不得真正的妖灵,却也差不多了,自然适用此理!
心中正自欣喜,不防数道白虹却激射而至,各自现了身形,四下围定!赫然又是数头金乌!
许听潮一惊,却并无多少畏惧,身炽白光芒大盛,数百道符文剑气四下激射,把周围金乌射得形体溃散,再口喷五色清光,尽数摄来吞吃!方才炼化了两三成,就又有二十余道白虹射至,化身金乌,四面拥,爪撕喙啄,一副搏命的架势!
许听潮这才失色,拼着硬挨了几爪,射出剑气,把面前两头金乌斩成片片金焰,夺路而逃!其余金乌自是穷追不舍,更有白虹陆续激射而至,半途拦截!
眼中尽是三足金乌晃来晃去,许听潮惊骇之余,大叹倒霉,看这阵仗,定是捅了扶桑树,金乌窝!心底抱怨,手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缓,浑身符文剑气吞吐,在金乌群中左冲右突,杀得金羽飘零,火焰翻卷!
尽管他悍勇无匹,聚来的金乌却越来越多,片刻只见,就已遮天蔽日,看不到尽头!
许听潮心头已然发寒,索性把太阳真火化作一道十余丈长的炽白符文剑光,认准一个方向激射,但凡有拦路的,径直斩碎!
这般声势,极为骇人,一众金乌却不知半点畏惧,依旧前赴后继地拥,或喷吐白虹,或爪撕喙啄,即便是形体溃灭,也要给剑气来一下!
许听潮修行百多年,何曾见过如此癫狂的打法?尽管有无尽太阳真火补充,不虞剑气枯竭,心中却已先自怯了三分,根本不愿留下争斗!埋头一通飞奔,千辛万苦才从金乌群中闯将出来,未及喘口气,就见一个金衣道人手持长幡,拦在前方!
这道人,浑身半点气息不露,神色僵硬,双目中两团金色火焰跳动,被他一看,许听潮只觉寒意彻骨,生不出半点抵抗之心!
如此一愣神,金衣道人已把手中长幡一挥,一道炽白火焰好似激流奔涌,迎面卷来!
许听潮大骇,剑光一起,就往侧面遁走!
那炽白焰流却没入虚空,从正前方流出,当头浇下!
许听潮避无可避,把心一狠,剑光陡然长作百丈,对准焰流斩下!
噗嗤一声轻响,炽白火焰应声裂开,现出一条十余丈宽的通道来!许听潮顺势遁入其中!
两旁炽白火焰好似巍峨峡谷崩毁,瞬间就塌下,把百丈剑光紧紧裹住!
许听潮本以为必定受创不轻,哪知炽焰灼体,除了觉着酷热难耐,就没有旁的损害,反倒是化作剑气的太阳真火雀跃非常,不自禁地吸纳周围炽白火焰,片刻间就壮大了些许!
那金衣道人,不知何时又挡在了面前,挥动手中长幡,幡面炽白火焰汹涌奔腾,劈头盖脸地落下!
许听潮心头古怪至极,此刻想来,之前被那无数金乌围攻,除了受创时疼痛难忍,似乎当真也没什么损伤,此刻被这炽白火焰围住灼烧,也是一般,甚至更见轻松。毕竟尽管酷热难耐,也比疼痛好受得多。自家那太阳真火,反倒缓缓吸纳周围火焰,壮大自身。
忽然遭遇这般好事儿,许听潮兀自有些发懵,等反应过来,赶紧御起剑气,在火焰中左冲右突,做出一副竭力挣扎的样子。然而片刻之后,忽然觉得这番做派委实多余,那金衣道人,尽管高深莫测,但分明就是一具无知无识的傀儡,只会挥动手中长幡,放出太阳真火来烧!
似这般,就算烧个几百年,又能对自己造成什么损伤?
哭笑不得之余,许听潮又生出兔死狐悲之感。那金衣道人,生前分明也是个大能修士,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委实可叹!就不知此界中到底隐藏了何等可怖的物事,竟让他元神溃散,身躯化作傀儡?
想到此节,许听潮原本放下的心又自悬起,一面借助这炽白火焰祭炼太阳真火,一面暗暗戒备,打算把太阳真火培炼一阵,就破开虚空遁走!
他这番小心,似乎有些多余,接连数个时辰,除了那金衣道人挥动长幡,放出火焰灼烧,就没有半点异动。
此时,太阳真火似乎已经到了某个极限,从周围炽火中,也得不到多少补益,许听潮便不打算再做耽搁,把浑身真气提起,聚来方圆百里的金焰,凝成一道千多丈长的金色符文巨剑!
尚未斩下,就已引得周围虚空裂纹密布,有皎洁、阴凉的光芒从裂缝中透出。
那金衣道人对这般威势丝毫不觉,依旧不紧不慢地挥动长幡,几缕月色光芒投射到他身,竟好似沸水浇在积雪,轻而易举就将他割成几块!破碎的尸骸四散,悄然碎成星星点点的尘屑,顷刻消失不见!
许听潮不禁又是一呆,这月色一般的光芒,竟如此厉害?探出神念小心一探,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这光芒,赫然是纯正的太阴蟹精气,虽然颇有威能,但无论如何也达不到那般程度!唯一的可能,就是金衣道人的躯壳日夜被此界的太阳真火灼烧,早已腐朽不堪,才会一触即溃!
怪不得,初见时根本察觉不到这道人的气息,敢情他这躯壳早被焚烧殆尽,空有其形!如此看来,这金衣大人八成也并非什么大能修士,说不定生前修为还及不自己,那长幡,也不见得是什么了不起的宝物,是以发出的炽白太阳真火,才对几乎不会对自己造成损伤。
本来,许听潮还对那长幡心动不已,此刻却有些兴致缺缺,但既然已成了无主之物,顺便收取也不费什么劲,还可赠与亲后辈使用。
身处巨剑之中,许听潮随手一摄,将那长幡抓到手中,还不及细看,就觉一股沛然不可挡的大力袭来,把自己吸入幡中,顿知方才想法委实错得离谱!
待得视线清晰,一数百丈高大的鸟头已是轰然压下,鸟头尖喙张开,好似一把百丈剪刀拦腰剪来!
身旁巨剑已不再,许听潮慌忙挪移虚空之术,遁出千丈之外!甫一现出身形,就看到一头遮天蔽日的三足金乌顾盼睥睨,两只硕大的眼珠,正冷冷注视自己!
许听潮激灵灵一个寒战,此处分明就是在那长幡之中,这金乌,十成十是长幡生出的器灵!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那长幡哪里普通了?看架势,眼前这金乌器灵,分明就是要把自己当成点心给吞了!
四一一 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六)
这巨大的金乌,才真正像生死大敌!
霎那间,许听潮就猜到这长幡的来历!十成十是某位大能修士聚敛太阳精气祭炼而成的太阳星幡!
以周天星斗布下周天星斗大阵,威能之强,足可屠灭仙神!然如今这百灵大界之中,哪个有这般手段?但用器物承载星力,炼成至宝,聚齐周天之术,以之布下周天阵法,也足可横行此界无阻了!而太阳太阴,乃诸天星辰之首,亦是周天星斗大阵的关键,这太阳星幡,且不提威能,珍贵程度如何,自然不需多说!
猜到了此节,许听潮如何不想将此番据为己有?奈何幡中金乌器灵委实太过强横,若要降服收取,无异于痴人说梦!电光石火间,许听潮便有了决定,抖手使出和光同尘之法,摄住金乌头颅!
金乌大骇,一声难听的鸦鸣,振翅就欲飞走!奈何和光同尘乃混元法术,饶是它修为高强,被摄住如此紧要的部位,也是摆脱不得!
察觉此事,金乌顿时发了狠,不管不顾地接连扑击,还引来无尽太阳金焰灼烧堵截,要把许听潮扑杀!
它这般算计,却是落了空。许听潮修行百多年,几乎日日都在凝练太阳真火,五行灵火真经更是修炼得炉火纯青,极善操控火焰,如何会惧怕这阵仗?除了仔细躲避它那锐利的爪喙,应付起来颇为轻松。
这般僵持了数个时辰,金乌已是萎靡不堪,体型更缩小至十余丈大小,翎羽色泽黯淡,周身火焰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许听潮见差不多了,空出的左手凌空挥动,源源不绝地画出各式符文,没入金乌体内!每中一道符箓,金乌反抗便弱一分,数千道符箓种下,金乌径直哀鸣一声,自行匍匐在身前!
许听潮这才收了和光同尘术,驱动体内那由紫府镇魔碑变化而来的“镇府灵碑”,将从它身吸纳而来的灵性反哺回去,左手举动却不曾停下,依旧不紧不慢地画出一道道符箓,打入它体内。
这金乌,到底是器灵,躯体中并非修行中人的修为,一身灵性被吸纳,或许是因为离了本体的缘故,性质悄然转变,此刻注回它体内,却几乎起不到作用。“镇府灵碑”存储的灵性输送完毕,金乌体型也只长到二十余丈,与之前千丈之巨,差别不啻云泥!
如此一来,这太阳星幡不免威能剧降,许听潮大失所望!不过若非如此,只怕也不能将此幡收取,灵性损失,还可慢慢培炼回来,与宝物失之交臂,却再也找不回来。许听潮还不曾闻说谁有这般异宝的炼制之法!
稍稍收拾心情,许听潮就遁出幡外,甫一脱离,就觉一股阴凉透体而入,睁眼看时,只见虚空浩渺,月色皎洁,太阳真火却半缕不见!一时间,不免大惊失色!
此处定然不是之前那充斥了太阳真火的镜中界!如何会来到此处,许听潮只好将缘由归结到被太阳星幡吸入时,自己凝出那道符文剑气之。八成是那剑气失了掌控,自行斩碎虚空,太阳星幡不巧跌入裂缝之中,来到了这一界!
阴阳相生相克,向来焦不离孟,与那太阳界正好相反,此界中处处都是取之不竭的太阴蟹精气!许听潮体表悄然腾起一层月白色火焰,挥手将太阳星幡持到手中。
哪知长幡一入手,并未传来太阳真火那暴烈灼热的气息,反倒阴阴凉凉,透入骨髓!许听潮一惊,莫不是这星幡威能大损,被太阴蟹精气侵蚀入体?探入神念产看,禁不住一阵眉头暴跳!
原来那金乌器灵身旁,不知何时跑来一憨态可掬的白毛兔。这白兔正把身躯靠在金乌身,一脸沉醉享受!可怜金乌方才被许听潮抽血吸髓,十停实力剩不到一停,如何经得住这般亲热?此刻好似那冬日里落水的公鸡,瑟瑟抖成一团!
尽管那白兔一身实力渊深莫测,不在全盛时的金乌之下,许听潮还是慌忙把自家炼化的太阳真火渡入,生怕金乌承受不住,自行溃散!若是那般,太阳星幡想要再生出器灵,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出手相助金乌的同时,许听潮已将全身真气提起!这白兔,让他想到布置周天星斗大阵的另一面关键旗幡,太阳星幡的器灵是金乌,太阴星幡若生出器灵,自然就该是这般模样!
尽管有些不敢置信,但既然太阳星幡都在那太阳真火充斥的界面中出现,太阴星幡为何就不会出现在此界?
与料想不同,察觉渡入的太阳真火,幡中紧挨金乌的白兔并未暴起伤人,而是把鼻头触到涓涓细流一般的炽白火线旁边,轻轻耸动,忽然伸出粉嫩的舌头一卷,将一截火焰卷入口中,囫囵咀嚼几下,就咕嘟吞入腹中!
许听潮目瞪口呆,白兔却两眼放光,张开三瓣嘴唇,用力一吸,把炽白火焰尽数吸入口中!金乌得了补益,正自舒坦,见状有气无力地“呱”了一声,以示不满,却换不来白兔半分留情!
看那白兔一副满足陶醉的模样,许听潮一面从仙府中抽取灵气炼化,一面把真气供给体内火种,源源不绝地凝出太阳真火来,同时左手手心灰蒙蒙一片,和光同尘术蓄势待发,右手却凌空划动,一道道符箓生出,接连没入炽白火焰中!如此这般,却是要借了白兔贪吃,暗中行那收服的勾当!
许听潮暗中动作,白兔却似乎分毫不曾察觉,只顾大口大口地吞噬太阳真火,如此接连三天,才满足地停下,接连打了几个饱嗝,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一头倒在金乌旁边,呼呼大睡!
这一回,金乌丝毫不作排斥,蹲身缩颈,眯眼靠在白兔身,也是一副睡意沉沉的模样!
二者仿佛早就认识的挚交老,彼此间竟分毫提防也没有!
许听潮早看得清楚,幡中白兔吞了自家太阳真火,尽管浑身下依旧散发出阴凉气息,但已隐隐带了一丝温润,并不会让人觉得冻彻心肺!他至今还有些不敢置信,如此一头厉害至极的妖灵,竟这般轻易就被自己收服了?
小心从白兔身摄来一缕气息,几道法诀打在其中,这气息就变作一头拇指大的白兔,凌空蹦跳,往远处去了,许听潮赶紧架起云头跟。白兔速度不算太快,许听潮便趁机吸纳太阴蟹精气,用来祭炼太阴真火,可惜这道火焰从老龙敖瑞手中得来不久,比之太阳真火,灵性相差极远,并没有半分化形而出的势头。
这般遁出十余万里,许听潮忽然一怔,远远有一针尖大小的模糊人影凌空而立,依稀可见是个广袖白裙的婀娜女子,飘飘然,好似仙子临凡!
知晓要寻的地方已然到达,许听潮便不再等待那拇指白兔慢吞吞地蹦跳前行,脚下云头五色清光一盛,瞬息遁至那女子身前。
白皙的肌肤有如春葱,相貌说不多美,却胜在清秀精致,加之面浅淡的忧伤,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凄美。与在之前那太阳真火充斥的界面中见着的金衣道人一样,此女早已修为元神尽丧,不过一具空壳而已!
这般绝世人物,却落得如此结局,许听潮叹息连连,一时间竟有些下不去手。
那拇指白兔悄然蹦跳而至,它不过一缕气息而化,如何知晓许听潮此刻的心情,一个纵跃,从女子的左袖钻入!如此轻微的扰动,就有微不可闻地一声轻响,女子忽然碎成漫天皎洁荧光,闪烁几下,已是踪影全无,只余一枚巴掌大的小幡静静悬浮,幡面白光缭绕,十分玄妙!
许听潮默默将小幡摄入手中,阴凉的气息顺着手臂传遍全身。不用刻意查探,他已知此物就是那太阴星幡!
这般至宝到手,许听潮却欢喜不起来。两面星幡的主人,生前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就不知怎会陨落在此。修行之艰难,可见一斑!
许听潮怔忡良久,才慢慢思索这一番遭遇。
孤阴不长,孤阳不生,太阴星幡的器灵白兔在这太阴蟹精气充斥的世界中呆得久了,阴气太重,才会悄然遁入太阳星幡中,想要借助金乌的阳烈之气,驱除自家体内沉积的阴煞。想来若器灵金乌不被自己一番炮制,也会一样自行找那白兔。至于持有两幡的金衣道人和白裙女子,也不知陨落了多少年,遗蜕才会受不住至阳至阴蟹精气的腐蚀,最终双双崩溃,不复存在!
仔细想来,无论金衣道人,还是白裙女子,穿着都似有古意,也正好应证了这番推断。
只是如此古大能修士都不能在这藏镜阁中保得性命周全,自己又凭什么得以存身?闯到此处,莫非只凭了侥幸好运?还是藏镜阁威能衰减,不复当年?
心头思绪才乱,许听潮便即打住,事已至此,担心也无用,与其自乱了阵脚,还不如想想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放眼望去,这处镜中界一片空寂,除去精纯得不可思议的太阴蟹精气,再无其它。尽管心中离意迫切,许听潮还是决定留下来,把太阴真火好生祭炼一番。
四一二 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七)
到底不是自家幸苦祭炼出来的火焰,许听潮有太阴星幡在手,聚来的太阴蟹精气,品质乘,数量亦是充足,奈何那太阴真火,得了这许多补益,也只将自身灵性提升了两三分。
见得这般情形,许听不愿再多作耽搁,顺势以它为根本,凝成一道千丈符文剑气,往虚空斩下!
此界比那处处都是两仪元磁的镜中界还要稳固,如此威能的剑气,也只斩开十余丈长一条裂缝,许听潮不敢怠慢,云头一起,就从中一穿而过!
身后虚空裂隙顷刻弥合,许听潮已然身处一座古旧宫殿的空。这宫殿通体青石筑成,檐廊斗拱,纹刻雕绘,均不与现今相类,风格迥异,却自成气势,就算身处空,依旧让人自觉渺小。
许听潮凌空俯瞰这片刻,仿佛自身反倒成了那跳梁小丑,十分难受,心念一动,脚下云头收敛,缓缓落在地。
斑驳的殿门大开,许听潮抬眼看去,当即浑身一紧!
愿来这殿中十分空旷,只一面浑浊的数丈大铜镜对门高挂,一须眉皆白的灰衣老僧手持念珠,正抬头定定注视铜镜,也不知镜中有何等景致,身躯一动不动,整个人都沉浸其中,不能自拔。老僧修为若何,却是分毫不露,但绝对不是那神智尽失的血肉傀儡!
不知怎的,此事许听潮万分肯定。好不容易见到个活生生的修士,不免多看了几眼,哪知体内五蕴譬喻经修出的真气,忽然自行运转起来,三五个周天,已然壮大了数倍!
这道真气,许听潮也曾苦苦修持,奈何进境缓慢至极,先前还能依靠度化得自巨人界东极青帝那定神桃木萦绕不去的怨灵加快些累积速度,从夏静白处学了望海族炼魂之术,这丁点儿益处也被舍弃,近几年来更是几乎毫无增长!哪知此刻仅仅远远观望这老僧,就好似忽然间悟了禅意,修为陡增!
许听潮哪里还不知,眼前老僧必为佛门高人,一身修为几乎可参造化,否则何以能有这般神效?尽管他始终以道门弟子自居,也恭恭敬敬地施了个佛礼,半是不由自主,半是诚心致谢。体内这佛门真气,逊色另一道太多,但有些时候,往往能发挥莫大的神效,许听潮得益极多。
不知何时,许听潮浑身下,已是金光灿然,那脚踩金莲的佛陀虚像,也悄然在背后浮现,形体看得见地凝实起来!
礼毕,许听潮也就不再停留,任由体内佛门真气激流奔涌,迈步踏入殿门,两眼也从老僧身移开,落在殿中悬挂那混沌铜镜之。之前站在门外还不觉得,此刻视线甫一接触镜面,便再也挪移不开!心神也被镜中生出的莫名巨力拉扯,顷刻坠入其中!
许听潮心中大骇,然而片刻之后,便自宁定。自己虽然心神沉沦,血妖却依旧清晰,二者本为一人,一个念头,心神便从镜中挣脱!如此一来,铜镜中到底隐藏了何等物事,反倒惹起了许听潮的好奇。
连老僧这等高人都被困囿其中,眼前这铜镜八成不是凡物,但似乎威能仅仅只在操蟹弄修士心神之,有血妖在远处呼应,此法对自己却是无效,就算沉溺其中,遇到了凶险,也大可立时脱离。再者,之前经过的镜中界,各有特色,并无哪个是这般模样,要说墙铜镜没有特异之处,谁也不信。
既然到了此地,连老僧这等佛家大能都能困住的宝物,许听潮如何不动心?这小子侧头一看,只见老僧兀自沉溺,除此之外,殿中空空荡荡,再无旁人。略微思索,就有了主意,只见他把袖袍一挥,体内歪嘴小葫芦中的金刚龙象,腕御灵环中的青玉剑蝶,双双现了身形!
青玉剑蝶有些萎靡,金刚龙象却精神奕奕,十分威猛,许听潮交待一番,着虫兽小心守护,便把视线落在那铜镜,任由巨力将自家心神拉扯,通往莫名的所在。
诸般光怪陆离的影像飞也似地闪过,不知多久,许听潮视线一清,已是身处一处四围空蒙,虚空中镶嵌一清澈明镜的所在!几乎不用考虑,许听潮就看向面前明镜,霎那间,眼中清明不见,浮起片片迷茫!
原来那镜中所现,并非他此刻的样子,而是一面目绝美的青裙女子。这女子凌空虚立,怀抱一五色襁褓,面露哀凄焦急,忽然抬手一掌,正正印在襁褓之!霎时间,襁褓中飞出白黑青红黄五色,各自认准一个方向激射,瞬息消失在天际!女子伤心欲绝,泪如泉涌,别开头去,猛将手中襁褓抛下!
高空之中,罡风烁烁,片刻就将襁褓吹得四散,露出个冰晶般透明的婴孩!婴孩双目紧闭,身隐隐有五色闪动,每被一道罡风吹中,身五色便黯淡一分,及至后来,径直被吹得形体溃散,只余一道黯淡不可见的五色彩光穿破诸般阻隔,飘到一矗立潋滟湖水中的城池空!
这城池,其实是座落在一铁锥般笔直刺入湖中的半岛之!城门正中,“锐金”两字银钩铁画,当真就如同金铁铸就一般!
看到此处,许听潮和血妖齐齐心头剧震!
这锐金城,不就是亡父当年建立的金绝门根基所在!尽管只是当年和姐姐、高婶、黎伯、高小七复仇时去过一回,但许听潮又怎会不认得?!
为何这面明镜,竟然照出这般场景?
许听潮和血妖心头大乱,镜中景象当即一阵紊乱,顷刻消失不见,镜面也变得浑浊不堪!最后的印象,终于那黯淡彩光落进城中一处幽静的宅院!
见得这般场景,许听潮和血妖恨不能扑前去,将镜面混沌扯去,重新接续之前的画面!尽管在画像看过父母的容貌,但毕竟不及亲眼看见来得真实,许听潮向来将此事视为生平大憾!此刻分明有机会瞧见双亲容颜,却偏偏错过,如何不恼恨遗憾?
面前这明镜的根脚,许听潮已然猜到了三分!藏镜阁中藏玄镜,通明澄澈照三生!方才所见,似乎也只是一世的短短片刻,但也足以证明,此镜即便不是那藏玄镜,也与其有莫大关联!
此番进入藏镜阁的目的即将达成,许听潮心思却是翻涌动荡!自己的前生当真就是这般样子?那青裙女子又是谁,前世的生身母亲?为何她要那般将自己抛弃?前世的自己,身飞走的五色又是怎么回事?莫非今生修成这道五行魅灵元神,根源就在于此?若当真如此,自己前世是什么身份?那疑似生母的女子又有何来历……
诸般念头在脑中反复来去,许听潮只觉体内好似那风暴中的大海,巨浪滔天,潜流汹涌,不可抑止!血妖也是一般,浑身真气溃散,化作浓稠血雾,自神魔躯壳七窍中喷涌而出!
正当危急,隐约一声佛号有如暮鼓晨钟,定灵宝珠,顷刻之间,心潮平静,半点波澜不起!
怔怔良久,许听潮和血妖齐齐一叹,各自发力,已从镜中脱身。
大殿内,老僧踪影全无。许听潮知晓方才出手救助自己的,便是这位佛门前辈,如今却是连道谢都没了机会。
忽然,许听潮眉头一动,回头看去,只见背后一尊金灿灿的佛陀正手持念珠,含笑静立!他怎认不出,这佛陀就是自己修出那西贝货法相金身,此刻看来,却没有半点虚浮,沉凝清净,就算不言不动,依旧看得出蕴含了莫大威能,却是不知何时真正成就了佛家金身!
许听潮知晓自家短处,魅灵之躯固然好处极多,却十分脆弱,比之不注重淬炼身躯的人族修士,也相差极远,根本不能施展诸如安期扬师叔法天相地巨灵神一类的法术,还被专门针对元神灵体的法术克制,如今得了这金身,弱点便被尽数隐去,再不受掣肘!
看到金身手中持着那串念珠,许听潮猜测,这番好处,怕也尽是那老僧成全!这念珠,分明就是老僧手中之物!但为何这佛家大能会如此做,许听潮半点头绪也无。
苦思无果,许听潮索性化光遁入金身。金身一阵色泽变幻,片刻就成了许听潮的模样。
许听潮稍稍动了几下,只觉与尚未凝结元神时,自己的身躯一般无二,行止间随心所欲,不见半点窒碍,筋骨力量和躯体坚韧,更是远远超出!
许听潮心中欢喜,手腕一番,老僧留下的念珠出现在掌中,探入神念查探,顷刻之间,便知晓了个中缘由。
原来这老僧出身广佛界,也是得了一枚藏镜引,才进入藏镜阁中闯荡,一路披荆斩棘,来到这处大殿,便被墙那铜镜摄走了心神,堕入镜中轮回,不得自省,已有数百年!许听潮到来,被老僧引动体内佛门真气,两厢感应,老僧忽然彻悟,缓缓自镜中世界醒悟,最终心神脱离,回归本体,却发现自己竟已从许听潮身学得一部玄妙的佛经!
佛家讲因果,且不说被许听潮唤醒的大恩,光只学来如此乘的经籍,就不能不有所回报,是以老僧赠送佛宝,助许听潮修成金身,察觉许听潮忽然真气逆乱,正好出手相救。如此因果了结,老僧便悄然离去,此刻怕是已回了广佛界中……
四一三 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八)
许听潮手持念珠,暗道这老僧不坏。&&自己只是无意间助他脱困,他却回报了这般多的益处,旁的且先不说,这念珠加持的一篇经文,就远比那五蕴譬喻经来得珍贵。
念珠中的佛经,唤作“三昧金刚本性清净不坏不灭经”,正是自己成就金身的根本,有此法门在手,初成的金身便可继续修炼,而并非仅只那无本浮萍。
这番因果,又该如何来算?
许听潮忽然一笑,想起一段在凤凰界时听人评述儒佛道三家的说法。此三者,一个是拿得起,厚德载物,中庸和合,圆融潇洒达大同;另一个则放得下,进退从容,清静随缘,智慧慈悲获顿悟;最后一门想得开,自然本真,逍遥乐道,谦善淡定现辉煌。
儒家之中,许听潮还不曾见过哪个“拿得起”的人物,或许大夏朝国子监祭酒宣穆勉强算是,此刻却与一“放得下”的佛门大能缘悭一面,不免心生怅然,然而既如此,自己这道门弟子,为何偏要“想不开”呢?
照佛家的说法,凡事须得随缘,依玄门来算,也该逍遥乐道,既然承了老僧这般大的恩情,今后若有机缘,厚报之便是。
一念通达,体内两道真气陡然凝实了增益了数分。许听潮心怀大畅,之前烦恼的前世种种,尽皆随风散去,一抬头,两眼又落在悬挂高墙那浑浊铜镜。
依旧乾坤逆乱,眼前景物再次清晰时,许听潮已然站在那嵌于虚空中的清澈明镜前。这一回,他心境平和,从容往镜中看去。
镜中一团朦胧五色光影由模糊到清晰,眨眼之间,已然形成个五彩人影。
许听潮心头莫名地升起一丝明悟,镜中人影,便是自己。仔细看去,只见它虽然五色霞光灿灿,却是虚浮飘渺,根基浅薄!
联想之前见过的前世,许听潮已知缘由。前世的自己尚为婴孩,就被那疑似生母的女子一掌打散浑身五彩,由此落下病根,也不稀奇。他倒是不怨天尤人,依镜中所见,那女子下狠心如此做,也是迫于无奈,且就算先天伤了本源,他也有信心证得大道,此番明了,反倒提示自己须得尽早设法弥补。
心头这般念头才浮现,镜中那人影蓦然坍缩散去,凝成个拇指大的五彩圆果!此果通体五色霞光吞吐,不类等闲灵物,鼻端更有奇妙馨香浮动,闻之令人熏熏欲睡。许听潮不知此果为何物,连忙将它的形貌气息牢牢记住!既然这明镜现出,定然不会无的放矢,自身若想补足先天缺憾,怕是要着落在这果子身!
片刻之后,一阵天旋地转,等视线清晰,已然回到了那古旧宫殿中。
将镜中显现那果子的特征再回想了一遍,许听潮猛然醒悟,“藏镜阁中藏玄镜,澄澈通明照三生”,其中这“三生”,莫非是指的是前世,今生,还有将来?!
若当真如此,高墙那铜镜,怕当真就是夏静白和摩陀老道口中的至宝藏玄镜了!
自己竟当真这般好运,才经历了区区几个镜中界,就寻到了正主?
自从踏入修行界,自己的福缘确实远比普通修士来得深厚,但此番进入藏镜阁,经历凶险虽然极多,但并没有哪一个足以威胁到自家性命,反倒是接连得了混元同心羊脂玉壶,元磁极空梭,太阳星幡,太阴星幡四件至宝,想想都觉着有些出乎意料!
心中念头几转,最终着落在摩陀老道身。这老儿曾说他进藏镜阁,并非为了藏玄镜,而是要参悟这仙府废墟残留的镜阵,且已经进来过不少次数。由这老道的于阵法的造诣推断,即便不能尽数掌握镜阵变化,但稍稍做些手脚,并非什么难事。当初甫一见面,这老道仅仅只挥了挥他那宝贝总阵旗,竟将钧天仙雷大阵都引得威能大增,让鬼仙门赤火老怪殒身钧天雷霆之下!
尽管还不能肯定,许听潮已知自己如此好运,八成是这老怪暗中出手相助。似这等阵法痴人,得了藏镜引,自己又不在身旁,没有仙家阵法参悟,怎会耐得住寂寞?以其喜好贪占小便宜的性格,或许还顺便借用了自己幸苦搜罗材料布下的阵法,进得这藏镜阁中!
如此说来,当初他传下那庚辛金元磁剑煞,怕也是早有打算!
暗自惊叹这老道算无遗策,许听潮将这番恩情记下,招来金刚龙象和青玉剑蝶,刻意吩咐了几件事情。
这对虫兽,一个力大无穷,且身怀金磁重光神通,一个更是元神大成,修炼元磁真气,克尽天下五行,奈何灵智都过于低劣,不堪大用!自己得了那老僧如此好处,虫兽两个却好似半点不知情,先前看过去现在也就罢了,一者已成事实,多想无益,一者切身相关,即便事有不协,也大可随机而变,但这未来,却不好把握,连刚才那大能老僧都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况乎自己?许听潮不知这次再照那藏玄镜,究竟会遇到何种情形,不得不早做准备。
这世的修士,能如同那老僧一般心地的,委实不多,尽管短时间内再有人进入这处大殿,有些不太可能,但许听潮不得不防备一二,直接吩咐虫兽二宠,其间若有人接近自己,径直赶走,觉出凶险,出手打杀,不用留情!
交待完毕,又将玄元癸水旗祭出,护在左右,金身威能也尽数激发,再凝出百余道火焰符文剑气,布下十来座太一八门剑阵,还将钧天仙雷大阵和那不知名目的四色屏障展开,前者覆盖方圆百丈,后者贴身守护。如此,应当算得万无一失。
许听潮这才抬头,注视墙铜镜,任由那般巨力将自己心神摄走。
这一回,依旧出现在那嵌于虚空的明镜之前,只是此镜镜面不再清澈如水,而是现出个灰蒙蒙的漩涡。许听潮只看了一眼,就被无形巨力扯入漩涡中……
一粒芝麻大小的草籽从母穗随风飘落,落在枯枝朽叶堆积的泥土中,经过一季寒冬的霜雪洗炼,之后便是春萌,夏长,秋实,冬枯萎。一簇无名野火烧起,这枯草尚且不及完全凋零,就化作了灰烬!
恍惚间,早晨水边生出一只蜉蝣,如无数同类一般,懵懵懂懂,不到下午,便即死去。
山巅有一方巨石,终年经受风吹日晒,霜冻雨淋,逐渐斑驳风化,终在一个风雨交加的阴天里,被云中闪电劈中,碎成无数,零落山间草木丛中。
忽而,一毛茸茸的雏鸟破壳而出,经由两头神骏的红隼抚养三年,也成了一头搏击长空的苍鹰,捕兔捉蛇,只是等闲,连那数十斤重的牛羊骡马幼兽,也不知多少丧身它利爪之下!这般畅快的生活,却终于一声惊弦,雕翎利箭刺破长空,将它整个身躯贯穿!
又一世,他成了那操持弓矢的猎户,整日里游走山林,布陷阱,挖灵药,最最擅长的,还是一手出神入化的弓术,射杀猛兽数十!偌大威名,却招来一纸调令,从此逍遥山林的日子不再,手中猎具也换成了军中强弓。随军南北征战,数年间,就做了弓弩营之长!这般风光,最后只因一次溃败,被留下断后阻敌,身殁于战场,尽数化作了浮云!
再一世,他却是出身武将世家。时值社稷崩坏,家国将倾,幸而天降中兴之主,他奉命征战,屠灭贼寇,乱党,异国将士数十万,开拓疆土万里,职衔累迁,至冠军大将军,掌国中半数之军!如此功高震主,招来君王群臣恐惧,只毒酒一杯,便魂归幽冥!
又入轮回,他心有不甘,投生在帝王家。甫一降世,便卷入宫廷争斗,凭借机谋隐忍,最终身登大宝,然此时此刻,手已沾满父兄幼弟的鲜血!
及至老死,他便投在山野农家,自小粗茶淡饭,长成后日夜为柴米油盐操心,年岁高时,劳碌穷困而死!
再次转生,他却成了一株参天老树。枝叶繁茂,亭亭如盖,坐看风云变幻,鸟奔兽走,倒也算是悠闲,但还需时时忧心狂风雷电。逐渐年岁久远,树心腐朽,不待风雷摧残,便自行死了。
前几世,各有苦楚,他索性投生成瀚海中游鱼。哪知海中更是凶险,方才从鱼卵中生出,就不知被什么物事一口吞入腹中!
……
再世为人,他再不为凡俗间的权财酒色奔波,只遍访名山大川,终得拜入玄门,从此修仙炼道,修为渐长,数十年间,便已成就了元神,踏入长生大门。又三百余年,修至元神大圆满,正自冲击虚境屏障,却是猛然醒转!
镜中近千世轮回,经历种种,历历在目,刻骨铭心,一时间,许听潮分不清究竟孰真孰假,怔怔呆立当场。虚空那明镜之中,灰色漩涡依旧,他却生不出半点投入其中的念想。屈指算来,自己投身镜中轮回已有千余载,大千红尘,才是伐戮性命的腐骨毒药,然经过这一番切身体味,心中隐有明悟。
正待仔细分辨,却是面色大变,心念动处,已然回归殿中,入眼尽是阴气滚滚,赤焰翻腾!
四一四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一)
火魑!
尽管只见过一面,许听潮还是一眼就认出这雄踞一界不知多少万年的虚境鬼物!
但这老鬼怎会到了此处?
许听潮心念电转,片刻之后,就想到摩陀老道身!之前的感激,化作满腔惊惧与愤怒!若非这老道暗中做了手脚,一镜中界内生出的鬼怪,怎会如此好运,恰好几乎在自己沉溺于镜中轮回的时候赶到?
此事不排除巧合,但怒火中烧的许听潮,已将这种可能抛到脑后,正自庆幸之前做了诸般布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阴森赤焰翻卷舔舐,无尽火海中,不时腾起一头形貌狰狞的赤龙,往这边凶狠扑来!金刚龙象和青玉剑蝶灵智不高,却是尽忠职守,见状一个喷吐金磁重光,一个祭出元磁剑气,三下五除二,就将螭龙绞杀!只是这般卖力,与来袭赤龙的威能比较,显得极为浪费!
许听潮立时间就猜到火魑的打算,这老鬼分明是要借助火海威能,将虫兽两个的真气消耗殆尽,伺机斩杀,再设法攻破自己设下的诸般护身手段!嘴角浮起嘲弄的笑容,这老鬼怎知自己身旁那钧天仙雷大阵有仙府阴阳五行池供应灵气,以这般不痛不痒的手段,就算接连不断地焚烧数百年,也不见得能有效果!
尽管火魑的算计有误,可说丝毫不能威胁到自身安危,许听潮还是决心与这老鬼做个了断!任谁被这般对待,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尚未来得及动作,一枚数尺长的赤红尖锥便从火海中激射而出,正是火魑老鬼头长的那犄角!与料想不同,这尖角并未径直射入身旁百丈,而是远远停在火海深处,通体光华大作,聚来磅礴的阴气和火焰,顷刻就分身千万,雨点般铺天盖地打来!
这老鬼,定已察觉自己醒来,才断然下了狠手!他最大的倚仗,似乎就是这犄角,威能不可小觑!
许听潮念头一动,钧天仙雷大阵立时生出感应,阵中雷霆顿时粗壮密集了数倍!数之不尽的赤红尖角射来,九成都被五色雷霆劈中,溃散成阴气和赤火,转瞬被荡涤一空!
只因许听潮对钧天仙雷大阵的掌控只是些皮毛,剩下的一成,都穿过阵势,射到了身旁!
许听潮早将玄元癸水旗催动,此宝玄黑的旗面,米粒大小的黑莲源源不绝地绽放,顷刻长作数尺大小,往那赤红犄角迎去!甫一接触,黑莲便呈现不支,光泽迅速黯淡,继而溃灭无踪!好在有许听潮催动,旗中生出的黑莲前赴后继,终是依靠数量将这些犄角幻影尽数挡下!
还来不及喘口气,火海中那犄角便又吸纳阴气火焰,凝出更多的幻影射来!四下火海之中,赤色阴焰也猛然窜起数倍,威能大增!
许听潮面色一沉,眉心泉陡然大开,一面操持阵法宝物抵挡,一面往周围看去。正把视线转向左前,两眼忽然一凝,身旁静待的一座剑阵飞掠而出,直直射入火海之中!
利刃破空,剑气呼啸,所过之处,翻卷的赤焰避之不及,或被斩得熄灭,或被虚空裂缝吞噬!藏于火海深处那模糊人影,似乎来根本不及避让,就被剑阵绞得四分五裂,瞬息溃散!
许听潮却是眉头大皱,在剑阵到达的前一刻,那人影忽然就灵性全失,不过是一团人形火焰罢了!火魑本体,早已借助火海遁走!这老鬼究竟如何行动,却不曾看得清楚!
纵使你遁法神妙,我将这出宫殿尽数置于阵法覆盖之下,看你如何应对!
许听潮心中这般念头才起,钧天仙雷大阵已是猛然扩张,瞬间就铺陈出数十里!
那火魑犄角,一个模糊,就从原地消失,堪堪躲开阵法!
许听潮也不在意,只一心催动,不过片刻,阵法已然笼罩了数百里,阵中赤色火焰眨眼被颜色各异的雷霆扫荡一空!看来气势十足,许听潮却早已暗呼不妙,自己身处这大殿,顶天也就数里方圆,如今大阵铺陈了数百里,依旧触不到火海边际,怕是已然身陷那火魑老鬼的神通之中了!
虽说这老鬼仅仅是虚境,但存活的年月比之某些合道老怪还要久远,还将出身的镜中界祭炼得通透,悟出这等衍化乾坤的大神通,也是情理之中!若当初真将那幻化一界的幽冥宝镜夺到手,这神通定然更厉害不知多少!
在旁人刻意布下的环境中斗法,实在吃力不讨好,许听潮索性不去管退避的火魑,把全身真气源源不绝地抽取,凝出一柄万丈长的符文剑气!如此手段,连那幽冥宝镜幻化的世界都能斩碎,何况一虚境老鬼使出的神通?
火魑弄出这般大的阵仗,怎会任由许听潮破解,也不见这老鬼的身影,火海忽然收敛,偌大束缚之力,尽数压在万丈巨剑之!
许听潮只觉自身好似那画中的人儿,画面收缩,自己也跟着收缩,诸般束缚临身,好生憋闷!他知事已至此,与这老鬼的争斗,几乎已化作纯粹的修为比拼,当即仗着自己有仙府补充,根本不虞真气枯竭,死命往符文巨剑中灌注真气!
虚境中人,都有随手破碎虚空摄取灵气补益自身的本事,因此也不存真气耗竭的说法。火魑虽为阴司鬼物,自然也有办法自虚空中摄来阴气补益消耗,察觉许听潮的剑气反抗激烈,十分不安分,险些拿捏不住,也是拼了老命,咬牙维持神通!
许听潮身边,金刚龙象和青玉剑蝶不甘寂寞,一个喷吐金光,一个祭起黑色剑气,往四面攻打不休,尽管手段不凡,也只好似落进湖面的沙砾,激起的波澜微乎其微!
眼见自家剑气与火魑老鬼神通正面相抗,虚空已然扭曲变形,不堪重负,逐渐裂纹密布,许听潮赶紧将一双虫兽收起,生怕它们在虚空崩毁的时候吃亏!自身也分心掐动法诀,沟通设在巨木岛的阵法,随时准备从藏镜阁中脱离!
相持不到盏茶功夫,虚空已不知扭曲了多少个来回,巨剑周围的裂缝,好似斑斓章鱼的触手,正自肆无忌惮地挥舞!
火魑布下的火海率先承受不住这般折腾,瞬间破裂,尽管不曾崩溃,也已千疮百孔!
许听潮一瞥,只见自身还是身处那宫殿之中,斑驳的石壁隐约可见,周身数百丈,却被赤火火焰和淡黑阴气裹住,浑似个蠕动不休的黑红大茧!
火魑老鬼的身形依旧踪影全无,许听潮却知,这场斗法,终究是自己占了风。自得之余,也是暗暗庆幸,若非之前奇遇连连,修为大进,此刻至多也就能与这老鬼相持不下,七八成可能,甚至会被死死压制!
“小辈,本座与你拼了!”
嘶喊声中,多少不甘与无奈?许听潮却不敢半点大意,这等积年老鬼拼起命来,如何得了?
果然,那赤红犄角不知从何处激射而来,通体赤光吞吐,明明气息极尽阴冷,却偏生给人炽烈暴躁之感!这老鬼,却是打算舍弃这根独角,当做雷珠来炸!
尽管已然修成了佛门金身,许听潮还是不愿挨一记,立时就引动剑气威能!耳中听不到半点轰鸣,眼前却猛地四分五裂,霎那间不知有多少逆乱漩涡生成!
顾不得去管旁人死活,许听潮慌忙引动法诀,循着冥冥中的指引遁走!匆忙往后一瞥,只见殿中虚空乱流汹涌肆虐,碰触到那斑驳的墙壁,却自行溃散湮灭!
这古旧宫殿,果真非同一般!
许听潮心头生出这般感慨时,身躯已尽数遁入虚空之中!与来时一样,睁眼不见清晰的景物,忽然间,却有一缕赤红闯入眼帘,熟悉的气息转瞬就传递到身前!
那火魑老鬼,竟然逃过破碎的虚空碾压,跟着自己来了!
这等事情,如何能够容忍?许听潮挥手就射出一道符文剑气,继而通体金光大作,梵唱声中,金刚伏魔咒,妙品莲华咒,伏魔大手印连绵击出,甚至还以佛门真气凝练雷霆,劈头盖脸地打去!
饶是火魑道行远为深厚,也被这般眼花缭乱的佛门手段打得措手不及,怪叫一声,不知多少分身幻化而出,自行迎佛咒雷术!
佛门法术,正好克制这等鬼物魔头,火魑此举虽然有效,却也抵挡不了多久!佛咒雷霆和赤红分身的接触线,正一点点往他身前推进!
这老鬼如何肯让这些法术近身,历喝声中,那气息暴乱的犄角已然射出,直取许听潮胸腹!
许听潮大惊,这老鬼竟然还在之前的虚空乱流中寻回了此物!虽说身旁的诸般防护手段并未撤去,却依旧不保险,心念动处,双手中已然多出一金一白两面旗幡,正是那新得的太阳星幡和太阴星幡!
此刻万分危机,许听潮哪里会顾及那两个器灵的感受,稍一催动,就将白兔从太阳星幡中摄出,扔回太阴星幡中,各使太阳真火和太阴真火催动,布下一道金白太极,往火魑犄角绞去……
四一五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二)
这道学自那对阴阳元磁鳅怪的法术,最善消磨,三转两绕,犄角之暴躁的气势就削减了三分!
火魑老鬼一看,这还得了?照如此架势,不等自家宝贝打中那小子,便要被缠得威能尽失,慌不迭将之炸裂开来!
金白两色太极顷刻就被刺目的赤色撕得粉碎,许听潮只觉一阵无形风暴袭来,原本远方那清晰已极的感应,瞬息就消散无踪!
饶是许听潮早早布下了诸般防护手段,也不禁心惊肉跳,此刻哪里还顾得旁的!火魑老鬼竟然将他的犄角毁掉,不知多少年月的累积间爆发,威能骇人至极,万万不可让那赤光近身!双手中,太阳星幡金光灿灿,眨眼变作正午大日一般炽白眩目,太阴星幡则皎洁清冷,看来变化不大,其实几乎已被催动了极致!倚仗两幡使出的太极,已由金白变作炽烈皎洁,堪堪在那赤光临体前将之挡下!
轰隆隆一声闷响,许听潮只觉好似被瀚海中的巨浪拍中,面前太极旋转如飞,把赤光挡住,身形不由自主地斜刺里飞出,已是脱离了原先的轨迹!
这藏镜阁,分明就位于百灵大界的正中央,回归途中稍有偏差,都不知会最终落到何处,若是远离天道界,该如何是好?此事决计不能发生,许听潮一时间有些慌神,也不去管源源不绝涌来的暴烈赤光,两手掐诀,想要感应巨木岛的阵法,以作定位!
这般全力以赴,很快便隐隐约约察觉到那丝若有若无的联系,许听潮大喜过望,循着方向就遁了过去!哪知方才前进了片刻,一道暴躁肆虐的赤光便迎面撞来!
虚空已被火魑老鬼爆开犄角炸得乱七八糟,如此后有赤光追赶,迎头又撞的事情并不奇怪。许听潮知晓在虚空中遁行的时间极短,生怕断了那丝联系,回不去天道界,也不躲避,把手中两杆星幡一挥,又弄出一百丈大的炽白皎洁太极来,往前旋转绞缠!心念动处,面前凭空凝出八道金光灿灿的符文剑气,瞬息就布成剑阵,带了阵阵梵唱,随在太极之后绞杀!之后也不知使了什么法门,浑身下忽然影影幢幢地生出千百只虚幻手臂,各自掐诀,佛门咒印和金色雷霆雨点般往前打出,顷刻越过剑阵和太极,率先窜入滚滚涌来的赤光中!
就如同往沸油中浇了一瓢冷水,原本还算“规矩”的赤光立时沸腾起来,瞬间爆发的威能,轻易就将挡在前方的太极扯得七零八落!纵然太极之后的剑阵威能极大,也架不住这癫狂了的无尽赤光,只勉强开辟出一处方圆数丈的空隙!
许听潮见机得快,飞身遁入剑阵中间,饶是如此,依旧被不少赤光穿过钧天仙雷大阵!玄元癸水旗也是件仙府奇珍,在这漏网赤光面前却好似纸糊,化生出的千余朵水莲转眼便被破除干净,吃赤光一撞,顿时千疮百孔!这小旗哀鸣一声,自行穿过四色屏障,遁入许听潮体内!
得了便宜的赤光片刻不停,紧随小旗撞在四色光幕之!看许听潮顿时感觉好似被太古神山撞中一般,体表四色屏障剧烈闪烁,方才修成的金身,仅仅只承受了些余力,就已裂纹密布,似乎随时都会散去!体内五枚金丹,本为借助仙府五方神兽威能布下屏障的关键,更是遭受重创,除了那坐镇中心的土行金丹,金木水火四粒几乎同时碎裂!失了倚仗,体表四色光幕也顷刻溃散!
侥幸这般骇人的赤光一闪即过,许听潮才勉强保得周全!体内佛门真气自行流转,缓缓修补受损的金身,玄门真气更是将四粒金丹的碎片裹住,拼凑还原,依照丹鼎派秘法祭炼稳固!五头真灵神兽虚影浮现在裂纹密布的金丹表面,蔫耷耷的,没有半点精神。
到得这时,许听潮才寻得间隙,接连吞了两粒生生造化丹!
眼前忽然风云变幻,现出一片阴森漆黑的无尽大海,却是已经从虚空中跌出!
许听潮稍稍感应,便知这地方依旧在天道界,才算松了口气。忽而又眉头一皱,这般环境,此界中除了那西极冥海,还会是哪里?本来还打算此番回转,就约了夏静白来闯一闯,如今却阴差阳错径直落入此海深处。就不知那火魑老鬼落在何方,若是再遇,定然要了它老命!
既来之则安之,许听潮折身遁入海底,施展戊己土潜形遁法,深入地下数万丈,用法术开辟了间十余丈宽敞的密室,抖手放出青玉剑蝶,又将钧天仙雷大阵铺陈出数十丈,才盘膝而坐,凝神静气修养起来。此番受创不轻,身处冥海这等险地,有鬼仙门这般庞然大物压着,自然要先将伤势养好,才可行动!
方才修成的金身受损极重,可惜许听潮对那广佛界老僧赠与的“三昧金刚本性清净不坏不灭经”半点也不熟悉,想要修补,几乎丝毫头绪也无,也就任由佛门真气自行运转,携来生生造化丹药力缓缓滋养,同时让血妖暂停修行,好生参悟这部佛经,自身却把全副心神都用在修补体内五粒金丹。
这五粒金丹,凝结得十分稀奇。
当年在凤凰界大夏朝骥州襄城以西的大草原听尚箜篌讲道,有所感悟,欲要凝结元神,却不得其门而入,关键时刻猛然悟得五蕴譬喻经,以道门真气为本,佛门感悟为引,才算引动天象。那时许听潮修行的还是一部残缺的五行灵火真经,再结合尚箜篌讲的丹鼎大道,又有五方真灵符中封禁的五方神兽残魂和诸多魔门元神前来搅扰,致使凝结元神功亏一篑,索性最后在太虚相助之下,凝成了五粒金丹。
虽然金丹中的佛门真气已被太虚排除干净,但五方真灵神兽的残魂却驻留下来,正是因此,许听潮才能以金丹为凭,引来仙府中对应神兽的威能,布下那四色屏障。
此法固然比不得仙府自行施展的手段强横,防护威能依旧十分出众,自从修成,就被许听潮视为倚仗,如今使来,却落得个金木水火四行金丹碎裂,土行金丹濒临崩溃的结局!
说来,也是那火魑老鬼实的手段在厉害,连玄元癸水旗这等仙府奇珍都一个照面就被重创,再不堪使用!当然,其中至少三成的原因,是强行冲撞那赤光所至,但许听潮半点不曾后悔,若非如此,此刻还不知会被紊乱的虚空送到何处。落在旁的界面还稍微好些,若是不幸身陷域外虚空,许听潮可不敢肯定能保得性命!被那沈今宵绑来天道界,他早已见识过域外太多的凶险!
按照丹鼎派的划分,许听潮体内五粒金丹,已修至第二转,其中各有一缕五方真灵残魂。尽管金丹破碎损伤极重,内中神兽残魂却大致良好,又有生生造化丹这等能同时修补肉身元神的仙家灵药黏合金丹碎片,恢复其灵性,并未花去多少时间。仅仅不到两个月,五粒金丹便恢复如初,破立之间,还颇有进益。
功成那一刻,许听潮老大松了口气。绷紧的心神逸散,顿时觉出体内真气的不同,洋洋融融之间,更见活泼灵动,好似元神修士培炼了百余年的本命法宝!
在藏镜阁中所得,终是缓缓见了效果。一时间,许听潮欣喜不已,屈指就弹出一豆粒大的赤红火弹。
这火弹好似个懵懂生灵,尽管已然离体,依旧盘桓在附近,不愿离去,许听潮甚至能隐隐感受到它的依恋,心中一动,火弹便伸缩不定,变幻出诸般形象来。刀枪剑戟,钟鼎琴瑟,旗幡节钺,草木鸟兽,男女老幼,山川河流……无不随心如意,往往都是心中念头方才生出,火弹就已幻化成形!
兴致勃勃地戏耍了好一阵,许听潮才意犹未尽地将其收回体内。他不知如此下去,会达到何种程度,但总归不是坏事。
此刻,血妖也将“三昧金刚本性清净不坏不灭经”参悟了七七八八,不说理解透彻,但用来修补金身却绰绰有余。许听潮只稍稍一想,就得了个中精髓,但他却并未立时开始打坐用功,而是站起身来,在密室中缓缓踱步,思索藏镜阁一行的得失。
藏玄镜中所获益处,自然不必多说,许听潮隐隐觉得,困扰他的真气不纯,心境滞后两大窒碍已然去除,今后修行,合道之前怕都是一片坦途,只须真气积累足够,拦住无数修士的虚境门槛,轻轻便可跨过!这般机缘,不知会羡煞多少人!且晋阶之后,自己也算有些底气在天道界立足,凭了身妙法和诸般宝物,就算碰合道老怪,也可抗衡一二,即便战胜不得,也不会被任意拿捏。
说起来,此事还得感谢摩陀老道暗中扶持。一想到这老儿,许听潮就是眉头大皱。此时他心绪宁定,不似之前陡见到火魑老鬼偷袭,就认定是摩陀老道做下的手脚。
摩陀老道之所以缠住自己,无非为了那两座仙家阵法。且这老儿长了一双毒眼,竟看出自己体内仙府的些许端倪,两厢结合,生出了误解,把自己当成某个仙人之后。但这老道应该还有些疑虑,先前藏镜阁一行,固然给了自己莫大的机缘,未尝不是一种试探……
四一六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三)
仙人子弟,总该有些非同寻常的本事。
许听潮冷冷一笑,自家的表现,大概不会让这老道失望,被他当成一个福缘惊天,侥幸得了仙府的傻小子。
摩陀老道可不算什么好人,若是自己表现得十分不堪,死在镜中界那些个老怪手中,他怕也不介意施展手段,接收自家的遗物。对这老道来说,此事应当不难。
如此种种,尽管大都是猜测,许听潮却已暗自留了个心眼。把冥海中的事情办了,说不得还要与这老儿打些交道,且不提他不会放过自家两座仙阵,将来再次进入藏镜阁,了结与坤元子的恩怨,接出那小徒弟,也必然要借重他的本事。
思虑妥当,许听潮便返身折回,在密室中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生涩地照三昧金刚本性清净不坏不灭经运转佛门真气,修复金身损伤。
这一坐,便是大半年。
毕竟是对佛门功法不熟悉,尽管与金丹相比,金身受创算不得太严重,依旧花费了数倍的功夫。不过经此一事,许听潮俨然成了个修行有成的佛门贼秃,略得个中三味。
驱使金身试演了几回,许听潮只觉奥妙无穷,举手投足间,仿佛都有撕裂天地的力量!按下心中欢喜,停了法术,又取出那破损的玄元癸水旗来,从体内歪嘴小葫芦中寻得诸般灵材,逐一炼化,添入旗中修补起来。
仅仅十余日,这小旗复又灵光闪闪,略一挥动,朵朵玄黑水莲生出,十分玄妙。许听潮却已有些不大满意了,这才多久,此旗就接连受创,很是配不它仙府奇珍的名号。若非思及身处冥海,随时都可能与人争斗,说不定还会引来鬼仙门围杀,自己悟出那四色屏障又有风险,许听潮都想将其抛在一边了。
诸般琐事已经处理完毕,本来已可离开海底,四处行走打探,许听潮却并未立时动身,收起玄元癸水旗后,又取出一座玲珑小塔来。正是域外虚空一战,血妖斩杀大道宗那虚境老怪夺来的太乙神雷塔!
困在巨人界那戴德,炼制的本命宝物也是一座太乙神雷塔,虽然已经损毁,却还是被许听潮诓骗到手,经陶万淳修复后,被安期扬得了去。这一尊,许听潮本也不打算自用的,但此刻身堪用的宝物,委实没有几件。那黄皮歪嘴的小葫芦,诚然厉害非常,却不知御使法门,暂时只能当做存储物件的乾坤袋,北斗剑匣本就残损,还失了炼入其中的紫鹄剑,虽说后来补充了八柄次一等的,也是不堪大用。如此,只好拿它充数了。
这太乙神雷塔也是虚境老怪的宝物,好在不似北斗剑匣那般破损严重,许听潮花了一月功夫,将之修补了个七七八八,又用取巧的法子,祭炼得勉强可以使用。
除去这些,许听潮身就只有混元同心羊脂玉壶,元磁极空梭,太阴太阳两面星幡,玄元斩魂刀,专司玄门一气大擒拿的手套,“镇府灵碑”,摩云翅,敖珊送的龙珠,以及得自费隐公的五灵珠几件常用的宝物,虽然各有妙用,但不是不宜随便出手,就是用途特殊,并非杀伐利器。两面星幡来头不小,与混元同心羊脂玉壶一般,都是依古法炼制,只要通晓驱使法门,便能发挥十成十的威能,但在这冥海之中,还及不玄元斩魂刀好用,且这三件宝贝,都是招人眼红的物事,不可当做寻常手段来使。
盘点完毕,尽管不大满意,许听潮还是收了阵法和青玉剑蝶,离开密室,向方遁去。
方才从海底淤泥露头,就有一条漆黑的触须钻头般迎面刺来!
许听潮早将神念探出,却依旧不曾事先察觉,此刻受了埋伏,不禁神色一冷,也不用旁的手段,径直把手一伸,往面前触须抓去!
入手滑腻,劲道十足,许听潮一用力,将其捏得缩了数圈,却依旧不曾捏断!就这片刻,他已从海底淤泥中遁出,使了个避水法门,虚立在海水中。
这柔韧的触须,却是从一头通体乌黑的十余丈大章鱼身探来,许听潮眉头一皱,用力往前一甩,掌中握住的触手就倒飞而回,啪地打在章鱼脑袋,搅得海底水流一阵翻腾,激起淤泥无数!
许听潮收的大徒弟敖琲,身就有多目章鱼的血脉,因此念及香火之情,不欲伤了它。再者,这章鱼的修为委实差劲,杀之并无半点益处,让人提不起动手的**。
这般留情,那章鱼却不知好歹,被自家触手打得一个趔趄,惨碧的双目中顿时生出两点赤红,十几条触手连连摆动,裹挟了浑浊的泥水就撞将过来!
许听潮不欲纠缠,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聚来水行灵气,凝成一只玄黑的大手,对准那锃亮的光头拍下,一巴掌就把它摁进海底淤泥中!趁机破开水流,往海面遁去。
见识了冥海中生灵的本事,许听潮越发小心,不但神念查探十分用心,眉心泉也是大开,四下打量。这番谨慎,还当真起了作用,海面之,正有一艘虚无缥缈的淡黑大船随波浮沉,船艏坐了个麻衣灰发,两眼无神的老者。老者手持一发黄的钓竿,竿竹节宛然,手握处附近已被磨得十分光亮,竿头却并无鱼线,就这般伸出船舷,虚虚垂在半空。
此老不过元神修为,身气息却十分古怪,似乎是鬼修,又与之前见过的不太像,许听潮稍稍改了方向,自船侧千余丈外遁出海面,凌空虚立,皱眉打量。此船尽管随着海浪起伏,却不曾动过半寸,看位置,正好在自己临时闭关的密室正方!虽然有所图,但又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这天地病了。”
老者的声音就向他面的神色,听来有气无力。
许听潮眉头皱得更深:“病了?”
“病得很重。”
老者似乎有了些精神,缓缓侧头,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向这边看来。被他目光落在身,许听潮大感不适,仿佛自己也成了那黄昏落日,迟暮衰朽,时辰无多。念头一动,顿时通体金光灿然,将莫名的气息挡住。对付这等阴司法术,佛门真气正合用。
那老者看了一眼,就回过头去,耷拉着眼皮,一动不动地盯住钓竿,再无半句言语。
许听潮不明所以,却也不曾离开,静立半空,耐心等待。
数个时辰后,老者忽然一抖手,钓竿随之颤动,竿头忽然生出一根黝黑的丝线,弹入空,直直插进云层中!
丝线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去时空空,回来时却拴住了个黄铜小铃铛!
许听潮两眼瞳孔陡然收缩,这铃铛,无论形制还是气息,都与当年域外虚空中遇见那大道宗合道老怪柏暹罗的法宝驱山铃十分相似!
这等积年老怪的本命宝物,怎会出现在此处?
许听潮心中翻腾不已,就要驾云遁走!
这般念头方才生出,空灰黑云层中,已传来一声怒喝:“小辈好胆,竟来抢夺老夫宝贝!”
堆叠的浓云轰然炸开,一满面怒容的碧发老者,携了个十二三岁的清丽黑衣女娃破云而来,顷刻遁至大船之,二话不说,伸手就打!只见一数百丈大的惨碧兽爪瞬息凝成,凌空压下,似乎要将大船拍个粉碎!
许听潮见得这碧发老者,更是毛骨悚然,脚下云头顷刻明亮有如炽日,瞬间遁走!破空声才响起,云头却早就消失在天际!
碧发老者只是个虚境老怪,但眉目神情,与当年在域外虚空遇到的另一合道老怪一模一样!这老儿并非人族,而是一头域外天魔!使用一面碧色古镜,能与大道宗合道斗得不分下!
许听潮不知这老怪最后下场凄惨,一身宝物更是尽数损毁,但单凭了他合道修为一点,就不敢做半点停留!
这般打算是好,奈何天不遂人愿,方才遁出十余万里,正前方忽然就碧影幢幢,碧发老者和黑衣女娃双双现了身形,均都面无表情地瞪视过来。
许听潮知晓逃脱不得,索性自行停下,诸般手段引而待发,随时准备搏命!
“嘿嘿嘿……”
碧发老者忽然诡异地笑起来,笑声开始还低沉,逐渐变作肆无忌惮,把下方冥海震得沸腾不休,周围虚空更是生出一圈圈扭曲的波纹!
“小家伙,别来无恙!”
这老儿忽然把笑声一收,冷声说道。
许听潮心头大凛,面神色却冷漠依旧,淡然道:“前辈何出此言?”
“不承认也罢,把老夫的东西交出来,饶你元灵转世!”
许听潮知晓这老儿索要的“东西”是什么,正是当年自己用和光同尘术偷袭,他自行断去的一爪。但若当真交出,岂非不打自招?即便不交,怕也逃不出这等怪物的感应。
左右两难,许听潮索性把心一横,钧天仙雷大阵席卷而出,玄元癸水旗,四色屏障,太乙神雷塔,符文剑气,太阴太阳两面星幡,甚至和光同尘之术,瞬间都使将出来!
碧发老者微微愕然,继而满面狂喜……
四一七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四)
这老儿唤作翟瞑,本体是一头碧影乌骨兽。当年在域外虚空与空瓿奇夙沙奿夫妇争斗不敌,为逃脱性命,早将自家真身爆开,全身骨骼尽数化作骨剑激射一空!
这些骨剑,大都被当时在场的大道宗谭恭和沈长河收取,带回来给门下弟子炼制宝物。
翟瞑被使用秘法合二为一的空瓿奇夫妇追杀,倚仗分身化影的神通,侥幸逃出了几缕元神,眼前这碧发老者,便是其中最强横的一道所化!身旁那女娃,却是当时被他索要肉身破敌的汝嫣翃!此女本体为一头问心魔蝶,就不知此刻这副身躯,是转世投生,还是夺舍而来。
两个老怪物冒险潜入天道界,却是冲着大道宗弟子手中那些用翟瞑的骨骼炼制的宝物!碧影乌骨兽身躯算不得坚韧,但却是天生的不灭之体,翟瞑失了肉躯,仅余残破的元神得脱,尽管已经重塑了身躯,却没有那般天赋。本体乃是他成道的根本,怎能不设法找回?
十多年前内莽苍域外虚空一战,大道宗几乎烟消云散,门下弟子手中持有的宝物,自然流散开来。算起来,碧影乌骨兽近似阴司怪物,用它的骨骼炼制的宝物,大半都落入冥海鬼修之手,翟瞑追踪到此处,既能寻得遗骨,恢复本体神通,又便于修炼,何乐而不为?
此番见到许听潮,他自然感觉到自家身躯一部分的气息。只是此时夺得的遗骨足够多,不灭之身也恢复了一两成,即便不抢夺到手,也能花费时光修至全盛,此事也算不得太过紧要,但驱山铃被那古怪修士用鱼竿钩走,却万万不可容忍!
翟瞑自然知晓此宝是那大道宗合道老怪柏暹罗的本命宝物,当年大战,这老儿用此铃挡下自家妖邪镜多少手段?端的不凡!此刻正烦恼没有合适的宝物御使,不想竟然见到个虚境晚辈持了此铃招摇过市,如何能忍,三下五除二,便将那晚辈打杀,夺了此铃!哪知尚未焐热,就再度易手!
侥幸那出手抢夺的小辈修为不高,稍微费了些手段,便将之打杀,夺回了宝物,顺路来追另一个仓皇逃窜的小辈!拦下之后,他还有些漫不经心,十分后悔未曾将先前那小辈的鱼竿留下。能从自己手中逃掉的宝物,岂是等闲?
不过见到自己稍稍威逼,眼前小辈就狗急跳墙使出的手段,那些许心疼,瞬间当然无存!这小子,可不就是那持有钧天仙府的娃娃?与堂堂仙家府邸相比,那鱼竿再是神妙,又济得甚事?
翟瞑欣喜若狂,眼见那雷霆仙阵和那灰色光束袭来,也还是赶紧带了汝嫣翃挪移避让,但迎面刺来的符文剑气,炽白皎洁太极,还有铺天盖地的紫色雷霆,却不大放在眼里。只见这老怪把手轻轻一挥,虚空中就有成百千的碧色爪影探出,片刻不停地往前抓下!
震天价的轰鸣连绵不绝,那太极挨了几下,便不支溃散!漫天雷霆看来声势骇人,却比那太极还不如,一爪之下,溃灭无数!倒是那符文剑气十分锋锐,接连破去数十道爪影,斩至近前!
翟瞑随意一个挪移,就躲了开去,两肩一震,便有数不尽的惨碧的兽影从身躯中窜出!这些兽影形似豹,十分灵巧迅速,几乎眨眼之间,就窜至那小辈近前!
且说许听潮存心拼命,使出的诸般手段与那老怪撞在一起,虽说几乎尽数不敌,比之在域外虚空,却好了不知多少倍!一时间,他有些惊疑不定,就算自身修为大增,与合道老怪斗法,也定然不能占到如此便宜!莫非是这老儿遭了什么祸事,修为降至虚境?
除了如此解释,还能有其余说法?见到翟瞑面神色,许听潮就知自己身怀仙府的事情已经暴露,仙家重宝当前,这老怪难道还会客气?本已生出的死志,瞬间消散无踪,心念动处,钧天仙雷大阵气势陡增十数倍,漫天碧绿爪影被白黑青红黄各色雷霆劈中,都是一击而灭!那老怪放出的兽影窜入阵中,也挨不得一下!
这一回斗法,许听潮心中大定,一面驱策和光同尘术和符文剑气驱赶翟瞑老怪,一面将大阵催动到极致,更以佛门真气凝出玄门一气大擒拿,金灿灿的巨手掌心暗藏伏魔大手印和金刚伏魔咒,对准突破仙阵窜至身前的兽影猛烈拍击!
不愧是佛门法术,正好克制翟瞑这域外老魔头!但凡被金光大手拍中的惨碧兽影,均都顷刻化作一缕绿烟飘散!
如此僵持,许听潮倒是劫后余生,欢喜不尽,翟瞑却恼羞成怒,自己堂堂合道境中人,竟然拾掇不下一个元神小辈,当真岂有此理!尽管此时自家修为只有虚境,但就算遇合道老怪也不怕,若是修为孱弱的,说不定还能战而胜之!
此事非战之罪也!符文剑气也就罢了,稍微用些力气,当能破去,那混元法术却太过让人忌惮,自己并非全盛之时,一旦被其摄住,可没有好法子摆脱!如此投鼠忌器,好些厉害手段都使不出来,实在憋屈!怀中驱山铃也刚刚到手不过数个时辰,未曾祭炼,十成威能顶多就能发挥两三成!
但那仙府万万不可放弃,翟瞑把心一横,取出驱山铃左右摇晃,虚空中陡然凝出数座黄蒙蒙的千丈高山,对准那小辈砸下!
这老怪,却是打定主意要与许听潮慢慢消磨!
他身旁那女娃也不再旁观,两眼一凝,陡然变得幽深四海,散发出慑人心魄的吸扯之力!
当年在域外虚空中吃过汝嫣翃大亏,一见那女娃的手段,许听潮不禁一个激灵,体内两道真气瞬间便飞腾流转,通体下更是佛光灿灿,梵唱萦绕!如此应对,被那女娃的目光落在身,还是禁不住一阵发寒,只觉自己好似成了那晶莹玄冰,从内到外被看了个通透!
那女娃修为极浅,双目异象只维持了一瞬,便自行散去,面露出极度疲累的神色!
许听潮也顷刻就恢复了常态,但这般耽搁,翟瞑老怪凝出的几座千丈高山已轰然砸至!
躲避已是不及,许听潮慌忙往击出数十拳,将一座高山打得溃散开来!正自追赶翟瞑老儿的符文剑气也激射而至,将另一座劈成翻卷的黄气!
剩余几座却是结结实实地砸在阵势之,一时间轰鸣震耳欲聋!许听潮体内真气一阵紊乱,虚立半空的身躯,硬是利箭般地坠入海水之中!
翟瞑这才哈哈大笑,毕竟是个小辈,纵使有些厉害的手段,也经不住自己法术硬砸!当下把手中驱山铃摇得叮当连响,黄蒙蒙的千丈大山好似下饺子般落入海水之中,激起数千丈高的浪头无数!他不担心海中那小辈逃离,周围虚空,早被自己用大神通锁住!美中不足的,是那灰蒙蒙的光束好似附骨之蛆,尽管有些迟钝,却依旧紧追不舍。
正自得意,相互碾压的山峰中忽然窜出一道万丈青碧剑气!漫天山峰同时粉碎不说,就连方圆数里内的虚空,都被剑气巨力撕裂出无数斑驳的缝隙!
尽管早在域外虚空就见过许听潮这般本事,翟瞑还是忍不住暗暗心惊!才过了多久,这小辈的剑气就有如此威能,当真骇人听闻!如此成就,定是得了仙府益处!想到此节,这老儿更是心痒难搔!手足连动,周围虚空裂缝尽数弥合,无尽惨碧兽影,漫天千丈山峰,不要钱一般往海中涌去砸落!如此威能的剑气,他不相信那小辈能接连施展!
许听潮身陷海底,虽然能在这般凶猛的法术中支撑,却也苦不堪言,尽管不需考虑真气枯竭,但心神消耗却有些支持不住!当下散了玄门一气大擒拿,只以一柄千丈长的青碧符文剑气在头顶盘旋,将落下的山峰逐一搅碎,再由钧天仙雷大阵和体外四色屏障抵挡偶然近身的兽影,翻手取出一贴满符箓的玉盒!
屈指一弹,盒符箓尽数散去,盒盖自行打开,露出一只数寸大的兽爪!这兽爪正是那翟瞑老怪当年舍弃以躲避和光同尘术的爪子,本有数丈之巨,此刻被盛于玉盒,通体针尖大的符文闪烁不停,已被施了禁法!
许听潮片刻不曾迟疑,盒盖才开,便张嘴吐出一口五色精血,也不顾面色陡然白了三分,掌中忽然多出一条骨杖,一面挥舞,一面念动晦涩沧桑的咒文。
咒文声中,原本在兽爪表面流转的五色精血,逐渐渗入其中,兽爪的形状也随之改变,小半个时辰,就变得和来袭的兽影一般模样,又数个时辰后,竟然化作人形,眉目神情,与翟瞑老怪一般无二!
许听潮见状,大喜过望,嘴里念动的咒文陡然高亢,收起右手骨杖,拇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屈曲,只伸出食指,对准玉盒中小人的眉心点去!
海面之,正自催动法术来攻的翟瞑老怪没来由心头惊悸,却舍不得仙府,兀自咬牙坚持,忽然眉心一痛,泥丸宫中元神被莫名的东西刺中,瞬间就损伤小半!
这老怪大叫一声,再也顾不得许听潮,裹挟了女娃仓惶挪移遁走……
四一八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五)
一到过年就忙,今天看到羲和童鞋帖子时,时间已经很晚了,所以,所以加更不成,明天也不会清闲,尽力,后天初一,绝对木有问题!见谅见谅
强敌遁逃,许听潮却不肯罢休,又张嘴喷出一口五彩精血在玉盒中那小人儿身!
这一回,不待催动,精血就自行渗透了进去,前后不过片刻!许听潮缩回的食指飞速点出,正中小人儿眉心!
如此四次,许听潮已成了冰人!
并非俗世中给人牵姻缘红线那般职司,而是通体半透明,好似坚冰雕成一般。金身尚未散去,他身躯中更是丝丝赤金光芒流转,好似一尊华美的琉璃雕像!
许听潮颤颤巍巍地取出一粒生生造化丹服下,又吞了几种补益精血元气的灵丹,将诸般宝物一收,脚下云头五色清光大作,冲破海面,循着玉盒中那小人儿的指引急速遁去!
这般拼命,是想将那翟瞑老怪留下!有这样个知晓自身拥有仙府的大敌,许听潮睡不安枕,食不下咽,必欲除之而后快!他也知晓,这老儿虽然修为跌落只虚境,但毕竟曾经是合道中人,且不说旁的法术手段,单只挪移虚空一项,就远非旁的虚境能比,如此飞遁追赶,八成是追不的,只盼方才拼着元气大伤施展的巫门咒杀之术能起些作用,将那老怪重创,也好拖延些他遁逃的行程!
当年在凤凰界铜石诸岛,老巫人传下的天地大殇咒,虽说残缺不全,依旧包罗万象,这咒术就是其中十分鸡肋的一门。此法威能极大,且诡异非常,但想要施展,就须得取得仇敌的气息,炼成巫蛊傀儡,傀儡附着的气息越是纯正浓烈,能发挥的效用越是强大!
平常敌人,凭借了诸般法术宝物,轻易就能战而胜之,哪里还用得着如此麻烦?若是仇敌修为强横,想要得到人家的气息,千难万难,就算交手之际偶然收敛了些许,以之炼制出来傀儡,就算耗费再多的精血催动,于仇敌来说,不过好似蚊虫叮咬一般!
许听潮得了翟瞑老怪一只爪子,本打算带回凤凰界,请陶万淳师伯炼制一件宝物,哪晓得竟然会在这冥海之中遇到正主儿?一番交手,落尽下风,为求自保,只好将这爪子炼成巫蛊傀儡!
这傀儡本就是翟瞑老怪身长出来的东西,又恰逢这老怪修为大损,一击之下,便将他打伤,看似厉害至极,实则也是一件鸡肋!且不说每次动用此宝,都要大损精血元气,除了对付翟瞑老怪,此宝更是毫无用处!
合道境域外天魔的爪子,炼制出来的宝物该有多高的品阶?以陶万淳师伯的手段,定然是一件仙府奇珍!仙府奇珍在手,可纵横同阶无敌手,越阶挑战,也家常便饭一般,就算不能胜,护得自身周全也十分容易!
许听潮却半点不觉得痛惜,若能凭借此宝将翟瞑老怪斩杀,比什么都强!
心中主意笃定,许听潮一面驾云飞遁,一面运转真气,炼化体内丹丸,丝丝缕缕或炽热,或清凉,或温润,或辛辣的药力散开,那般无力漂浮感正一点点散去,原本透明似冰晶的身躯,也在一点点变得凝实。
一路,偶尔能遇到冥海修士,修为高低不一,见到许听潮的云头,或惊异或骇然,却都不曾前来阻拦。
如此飞遁了数十万里,依旧不见翟瞑老怪的身影,许听潮面色不禁阴沉下来。若非盒中巫蛊傀儡一直都指着这个方向,他都要以为追错了人。
不自禁的,五色云头遁速又加快了几分,显出云人心中的焦急。
忽然,云头虚空微微颤动,一根枯黄的竹竿从中穿出!
许听潮大骇,想也不想就凝出金灿灿的佛光大手,一巴掌往它拍去!
这竹竿压根儿就不知晓躲避,被赤金大手拍了个正着,瞬间跌飞数百丈!
如此轻易就得手,许听潮有些惊疑不定,此物正是先前那诡异灰衣老者手中的鱼竿,按理说应该被翟瞑夺了去,怎会出现在此处?若说是那老怪驱使了来暗算偷袭,哪有这般弱不经风的道理?
正自思量,那鱼竿又稳住了身形,自行飞至云头,悬浮许听潮身旁,微微颤鸣不止。
许听潮面露古怪,看这意思,似乎是要跟了自己?
这鱼竿死气沉沉,让人不喜,又闹不清楚它的根脚,尽管似乎威能不俗,许听潮也断然不会收纳,袖袍一拂,凭空卷起一阵狂风,把它吹得老远!
不想这鱼竿面皮甚厚,转眼又自行飞了回来,浮在一侧颤动鸣叫,好似那被抛弃的小兽。
许听潮顿时面现不耐烦,屈指连弹,不知多少金色符文生出,瞬间就将它裹了个严严实实!而后又是一挥袖,狂风起处,将它吹飞数里!
依旧似之前一般,这鱼竿携了一身明灭不定的金色符文,眨眼飞回。
许听潮满面抽搐,仔细看了看玉盒中的巫蛊傀儡,翟瞑老怪尚在前方不知多远,也就不再费劲驱赶,但心中警惕却不曾放松半点!那老怪不敢靠近,他身边的女娃却不一定,说不定正是携了这鱼竿前来图谋,正藏身附近虚空之中!钧天仙雷大阵悄然展开,化作一件五彩长袍,穿在外衣之下,体内玄元癸水旗旗面黑莲绽放升腾,随时都能唤出来应敌。有这两道手段,防备那女娃该是足够了,更何况符文剑气迅捷异常,随手可发!布置妥当,许听潮便放出神念四下扫荡,眉心泉更是片刻不停,注意周围动静。
“兀那小子,快快束手就擒,与老道做个看门洒扫的童子!”
正凝神监视云头及附近的虚空,斜刺里忽然冲出来个须发飘飘的黑衣老道!这老儿是个虚境,驾一阵黑风,遁速奇快,见许听潮不类人族,还一副元气大损的模样,修为也只不过元神,顿时跳将过来,挡在前路,脸堆满厉色!
许听潮本就心情奇差,被如此呼喝,心头火气顿生,抬手就是一道金灿灿的剑气!虽说并未动用符剑术,但这剑气乃佛门真气凝成,正好克制老道一身阴司真气!
其实远远见到,这老道心中就生出警兆,知晓许听潮不好招惹,但仗了修为高出一个境界,便有些不将许听潮放在眼里,打算擒来做个灵宠。此刻见得迎面劈来的金色剑气引得虚空微微颤动,不禁微微失色,慌不迭地抽身闪避!
许听潮急着追赶翟瞑老怪,见他躲避,也不纠缠,架了云头径直往前遁走。
这老怪却不肯罢休,怒喝一声,架起黑风追将来,两手连挥,黑风中冲出两条爪牙狰狞的漆黑怒蛟,好似一把巨剪,朝许听潮拦腰剪来!如此一头厉害的魅灵,就算冒些风险,也要擒了下来!
许听潮不料自己这番出手,竟不能让老道知难而退,也是沉了脸色。哪知不待他动手,身旁那鱼竿变作震碎周身金色符文,竿头一颤,对准甩出一道漆黑的丝线!
“冥河钓叟?!”
老道见得鱼竿,瞬间心胆俱丧,前冲的遁光瞬息掉了个个儿,没命地往远处奔逃,口中还凄声大叫:“小老儿有眼无珠,冒犯了您老,还请钓叟大人大量,不要与小老儿计……”
求饶声戛然而止,竿头鱼线是非迅捷,顷刻就追黑风,从他头顶天灵没入,扯出元神和一条短杖!
鱼竿钩回两物,放到许听潮面前献宝。
许听潮却已眉头直跳,感情自己的封禁,根本就起不到半点作用,若它忽然对自己出手……见到这鱼竿点头哈腰的模样,觉着不大可能,才稍稍放心了些。
连虚境老怪都能轻易拿捏,这鱼竿定然是一件无至宝!惊惧过后,许听潮已是怦然心动!
为谨慎起见,他把目光移到面前虚浮的两件物事。那短杖就是由两头漆黑的狰狞恶蛟互相盘曲而成,阴气森森,十分凶戾,乃是一件不俗的鬼道宝物。
此宝与他不合,勉强祭炼驱使,也发挥不了多大的威能,许听潮仅仅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
另外那团蠕蠕而动的黑气,正是先前那老道的元神,许听潮查探了一阵,面露恻然,如此模样,好似被搅匀了的鸡蛋,老道已然陨落,还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许听潮看着身旁小兽般撒娇的鱼竿,忍不住头顶一阵阵发凉!收取的心思,无形中淡去大半,这等凶物找自己,未必是什么好事儿!不曾弄清楚这鱼竿的根脚前,若是贸然动手,保不住也会落得跟老道一个下场!
经过此事,许听潮已知这鱼竿怕当真是从翟瞑老怪手中逃脱的,它前一任主人,十有**已经陨落。
尽管不放心这等东西跟在一旁,许听潮却没有什么好办法,弹出太阳真火将老道混杂成一团的元神焚烧干净,再将那短杖收起,自顾自的驾云飞遁。
被这般冷淡地对待,鱼竿却半点不气馁,反倒活泼了好多,在许听潮身边飘来飘去,孰不知这番举动,已把自己看中的人选吓得提心吊胆!
四一九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六)
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龙年了,祝童鞋们在新的一年龙遇风云,扶摇万里!
羲和童鞋,怎能让俺不激动!一章先奉,零点左右出第二章!
战战兢兢地飞遁,许听潮只觉度日如年,也不知过了多久,玉盒中那巫蛊傀儡的光芒忽然微微一盛。
似这般,正是示警其对应的仇敌接近!
许听潮先是一喜,继而凛然,先前翟瞑老怪跑路都来不及,此刻怎会逆向迎来,莫非伤势不重,已然痊愈?
想到此处,哪里还敢怠慢,化作衣袍披在身的钧天仙雷大阵瞬间席卷开来,罩住方圆数里,身旁也浮起一层尺许厚的四色光幕,同时一挥手,甩出一道轻风,将那鱼竿托住,送到大阵之外!
若非顾忌这鱼竿不是凡物,许听潮都要用先前那般粗暴的手段!大战在即,他断然不会放任这东西留在旁边!
那鱼竿似乎觉得许听潮是在和它玩耍,等到清风散去,才颤鸣一声,又向云头飞去,哪知甫一进入大阵,就被一白一红两道雷霆劈在附近,吓得赶紧掉头奔出阵外,哀鸣不止!
许听潮已顾不得理会这鱼竿,就这片刻,玉盒中巫蛊傀儡,五色霞光已亮得刺目,水天交接处,恰好露出一道惨碧的遁光,不是那翟瞑老怪是谁?!
尽管先前损耗的元气尚未补益回来,许听潮还是张嘴喷出一口五色精血,眨眼之间,玉盒中那傀儡就将精血吸得干干净净!
许听潮立时伸指点出,眼看指尖就要落在傀儡眉心,却忽然抬头,惊疑不定地注视视线极处!
惨碧遁光已然折而向左,海天相接处,又接连现出四五道颜色各异的遁光,道道气势不凡,阴森森的渗人骨髓,赫然都是虚境老怪!
许听潮眼皮一跳,这些个老怪,身气息与那死在钧天仙雷大阵中的赤焰十分相似,都是鬼仙门中人!
心神在关注这些事情,右手食指却不曾停顿片刻,已然正正点在傀儡眉心!
只听那惨碧遁光中传出一声惨呼,顷刻光芒溃散,翟瞑老怪面色苍白地跌落半空,双手抱住头颅,痛楚得满脸青筋跳动!
后方追赶的鬼仙门虚境,明显就是冲着这老怪来的,见状哈哈大笑,漆黑飞剑,锁链,印玺,鬼头槌四面击来,眨眼就将之困在正中!一枚几不可见的飞针先一步射到近前,没入翟瞑胸膛!四件法宝接踵而至,轻轻一旋,便将这老怪绞成一团惨碧的血雾!
忽然,惨碧雾气中遁出一道黯淡的绿光,几个闪烁,便消失在左侧天际!
四道遁光立时追了去!
剩下一道却停在许听潮前方十里,恰好挡在遁走的四个人身后!内中老怪现了身形,却是个烟视媚行的三十多白裙美妇!
这美妇挥手收回飞针,目光在许听潮和那枯黄竹竿之间徘徊,面露出抑制不住的惊色!
许听潮心急翟瞑元神的下场,尽管不愿与鬼仙门之人朝向,也只好硬着头皮一拱手,脚下云头清光五彩大盛,绕开美妇,就循着另外四个老怪遁走的方向追去!
“小兄弟且慢!”
美妇身形一晃,没入虚空,再次现身时,又挡在许听潮身前。
许听潮哪里肯听?遁光片刻不停,也是使出挪移虚空之法,越过她径直往前飞遁!那竹竿毫不费力就追来来,亦步亦趋片刻不离!
美妇眼中浮起一丝怒色,纤纤玉指一弹,那漆黑小针悄然激射而出,直取许听潮后背!
许听潮勃然大怒,钧天仙雷大阵和体外四色光幕都被这些个老怪看在眼里,为确保自己身怀仙府的消息不至走漏,他早已动了杀心,拼着再次元气大伤,也要将这五个老怪留下!此刻急急往前追赶,只是打算先将翟瞑这曾为合道境的心腹大患除去,哪知这美妇屡屡阻拦不说,还出手偷袭!自己可不是刚才被重创的翟瞑老怪,岂能由你拿捏?
当下猛地回身,浑身金光大作,挥手祭出八道金光灿灿的符文剑气!
美妇骇然失色,慌不迭地施展挪移之法,堪堪在剑气临体前遁走!她那漆黑飞针却没这般好的运道,射入钧天仙雷大阵当中,行不出百丈,就被一道拇指粗的明黄雷霆劈中,瞬间就光芒溃散!另一道白色雷电接连劈下,小针咔嚓一声断成四节!
本命法宝损毁,美妇立时受创,自虚空之中跌出,面色苍白,嘴角还挂着一缕血痕!
许听潮眉心泉大开,早觑得她的动向!美妇蟹方才现出身形,八道金色符文剑气就已射至,按照阵势围住,往内绞杀,将她祭出地一方红丝绣纹的黑色锦帕劈碎,再毫不停留地将她身躯斩碎!
这美妇也是硬气,元神失了遮蔽,暴露在剑气之下,陨落之危就在眼前,却并不出声求饶,只狠狠瞪着许听潮!
许听潮冷笑,八道剑气符文收敛,化作八道金线钻入她身躯,片刻之后,一朵金灿灿的莲花在其眉心闪现,继而隐没!
美妇元神顿时面若死灰!
许听潮脚下云头一起,继续往前飞遁,顺手将她摄到身前!
不待吩咐,美妇便恭恭敬敬地裣衽一礼:“妾身梵紫芸,见过主!”
许听潮神色淡漠,本不想搭理她,中了妙品莲华咒,休说她此刻仅仅只是一道元神,修为十不存一,就算肉身尚存,修为尽复,还不是得任由自己为所欲为!不过感受到这佛咒隐隐传来的东西,把脸一沉,冷哼一声道:“许某知你心中不服,只当自家大意之下坏了本命法宝,才被擒下!”
梵紫芸一听,面露骇然,她确实是如此想的,但早将这般想法藏在心底深处,哪知也被窥探了去,那佛咒当真歹毒!想到此处,猛然醒转,既如此,自家的诸般心思,怕是都瞒不过面前这小辈,当下赶紧收敛思绪,诚惶诚恐地请罪:“主开恩!”
许听潮虽然面色阴冷,却也不曾生气,只淡然道:“你一个虚境虚境中人,如今却落在妖邪小辈手中,难免心生怨怼。不过在许某眼里,似你这般修为,稍微花费些时间,也可轻易战而胜之!”
“奴婢惶恐!”
方才那八道佛门剑气的威能,至今还在脑中萦绕不去,梵紫芸余悸未消,知晓许听潮所说不假,忙不迭地放低身段。
许听潮却面露古怪,暗惊妙品莲华咒的厉害!这美妇初初中招成擒,心中犹自愤愤,就这片刻,却已有些臣服的架势。当初得了这佛咒的时候,他和敖珊都还嫌弃济厄和尚小气,使用几次,方知其中玄妙!梵紫芸也有所察觉,方才那番话才出口,就不自禁地呆了一呆,但对自己的沉沦,却并不觉得害怕,反倒有些解脱期待的意思。
“罢了,可知该如何行事?”
“奴婢省得!”梵紫芸应了一声,又面露不忍,出声恳求,“主可否饶过小婢几个师兄的性命,也擒来种下佛咒,好在门下效力?”
堂堂虚境高人,中咒才多久,就这般为我这“主”打算了?可惜此女性命断然不能留下,许听潮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异样,面神色转为柔和,道:“许某倒是想,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婢愿全力相助!”
梵紫芸眼眸儿忽然往前方一瞥,许听潮看去,只见黑海之波涛涌动,放出神念一探,才知正前方数万里外有座小岛,岛修士颇多,男女都有,顿时知晓这美妇的想法,便微微点头应允:“可借个晚辈的身躯来用,不得强行夺舍!”
“奴婢遵命!”
说话间,云头已到了那小岛空。梵紫芸失了肉身,修为大损,但眼界还在,轻易就从岛摄来一个清秀的炼气境白衣女修!
这女修早已晕厥,梵紫芸也不客气,化作一道黑光,从她眉心遁入,仅仅片刻,此女的形貌就变得和梵紫芸一般无二!
略微活动了下手脚,梵紫芸妩媚一笑:“却是便宜了这小辈!”
这美妇服下几粒阴气森森的丹药,略一运转真气,身气势便看得见地增长起来,许听潮心中惊异,暗赞鬼仙门功法玄妙,脸也随之露出些异色,嘴里却不置可否。
“主可是要借助此物的威能?”
梵紫芸闲不住,待得一身修为恢复了五六成,便指着在云头之外徘徊不去的鱼竿说道。
许听潮一点头,侧头看着她。
“这东西乃是一件冥宝,主若要使用,千万当心。”梵紫芸顿了顿,见许听潮丝毫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知晓这年轻的“主”不喜言辞,便自顾自的说道,“小婢出身鬼仙门,修行之法虽说也是鬼道,但也还脱不出一个‘仙’字,此界修行的及至,也是举霞飞升。冥宝却全然不同,乃是真正来自九地之下的幽冥界,与我等人妖修士截然不同,强行驱使,若修为不够,只会逐渐被其侵蚀,最后反倒成了它的傀儡!”
许听潮这才面露惊诧。
梵紫芸嘲弄一笑,又道:“千万年来,多少修士贪图此宝威能,不惜以身犯险,最终都落得个心神俱灭的下场,其中不乏合道境的老祖!这东西在冥海之中游荡,害人不浅,小婢门中老祖们数次欲将之困住击毁,都被它逃脱,近年来遍寻不到,不想却是到了这极西之地!”
四二零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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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潮本待解决了眼前事情,再来细细盘问,不想这美妇先就自行说了些东西。
且不提那冥河鱼竿,照梵紫芸的说法,此地为极西,该是冥海西方极远处,离鬼仙门驻地,当在亿里之外!
偏得当真够远!
许听潮有些心惊,从藏镜阁出来,被那火魑老鬼一番捣乱,虽然重新在虚空中寻得方向,依旧落在接引阵法数亿里之外,若当时畏惧那老鬼自爆犄角的威能而不前行,还不知要被甩到哪个旮旯去!
不过此刻却是正好,如此远的距离,自己大可放开手脚,就算鬼仙门中的积年老怪察觉门中弟子出事,一时半刻也来不及赶到!
梵紫芸见许听潮沉思,便住了口,待这位“主”面露笃定,之前追逐的五人已然遥遥在望。
最前方那黯淡的碧光正是翟瞑老怪的元神,受了重创,依旧遁行如飞,竟能与几个同门的遁速不相下,梵紫芸见得这般情形,不禁骇然!她和四位师兄都是奉命前来劫杀那残害门中弟子的魔头,尽管早知这老魔不比旁的同阶,修为手段都十分厉害,哪里料到竟会强横至斯!若不是方才莫名其妙地受创,就算追,也不知是谁劫杀谁!
“你这几个师兄,谁的修为最高?”
梵紫芸正自后怕不已,许听潮忽然散了身旁阵法和四色屏障,淡然发问。这美妇神色复杂,但也不曾怠慢,恭敬说道:“周宸师兄在小婢五人中排行第一,修为最是深厚,使一柄玄阴乌金剑;二师兄鲁宜鹤最善斗法,法宝是那吸魂链;三师兄解复斌,四师兄石种峦,两位兄长的法宝都是势大力沉的种类,唤作三阴玺和神锋鬼头槌。”
如此倒是好认,许听潮点点头,不再说话,将四人在脑中过了一遍,加这美妇梵紫芸,五个鬼仙门老怪加起来,正好互相配合。
飞剑善杀伐,那吸魂链的神通挡在束缚限制,三阴玺和神锋鬼头槌不够灵便,但胜在一板一眼,威能极大,还有飞针诡异莫测,等闲虚境与五人放对,怕是连反抗都不能!
自己此刻元气大损,即便去了一个梵紫芸,四个老怪联合起来,也不好拾掇。幸好这美妇愿意配合,先将那“二师兄”诳来擒了,再设法拿下老大,剩余两个,便不足为惧了。
计议已定,许听潮便向梵紫芸使了个眼色。
这美妇会意,待得双方接近十余里,便咯咯笑了起来:“四位哥哥,你们看小妹把谁带来了?”
漆黑遁光中,那使飞剑的“大师兄”回过头来,目光先是落在梵紫芸身,其中多了些异彩,继而掠到许听潮身,一愣之后,便哈哈大笑:“这后生一表人才,修为也是不凡,小师妹当真好福气!”
听得此话,梵紫芸越发笑得越发娇媚,一阵花枝乱颤,胸前挺拔更是摄人眼球!
周宸也是呵呵而笑,有意无意地落在后面,不片刻,就几乎与许听潮云头平齐,散了遁光,径直一个挪移,来到云头之。一双眼睛,片刻不离梵紫芸窈窕凹凸的身子。
对这老怪的到来,许听潮好似半点不曾察觉,手中持了个四寸高下的小木人儿,用手指轻轻叩击。笃笃声中,小人周身五色光芒越发明亮。
周宸无意间一瞥,脸色顿时微微一变!无他,这小人的面目,赫然就是自己兄妹五人追杀了大半天的老魔!
这老怪有些惊疑不定,看向梵紫芸,目中尽是疑惑。
“大师兄勿急,且听小妹慢慢道来……”
梵紫芸捂嘴吃吃一笑,向周宸迈出一步。
许听潮食指已然点在手中傀儡的眉心之!
“啊!”
不是翟瞑老怪的惨叫,而是其余三个鬼仙门虚境见前方逃窜的黯淡碧光忽然自行溃散,惊得呼出声来!
周宸和梵紫芸都被这般变故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抬头观看。忽然,周宸怪叫一声,抽身就从云头遁走,临走时袖袍一甩,漆黑的飞剑从袖中窜出,直射许听潮!方才行出千余丈,眉心顿时浮现一朵金灿灿的莲花,身形顿止!他那飞剑破去不知多少玄黑水莲,“铿”地一声撞在许听潮体表忽然浮现的四色光幕,好似斩中精钢,之后就被一道白色光芒射中,一时间重若太古神山,不受控制地跌落半空!
“师妹?!”
周宸惊怒交集,对发生在自己身的事情,却无可奈何!
梵紫芸满面羞愧,不敢与他对视,只小声道:“大师兄莫要责怪,若非如此,诸位兄长只怕性命不保……”
“就凭这小辈?”
鲁宜鹤,解复斌,石种峦三人已然围了来,说话之人正是那鲁宜鹤!
“这小子乃本门通缉要犯,你竟敢与他同流合污,谋算门中兄长!此刻回头,还来得及!”
周宸闻言,满面抽搐。
“来不及了。”
梵紫芸喃喃低语,蓦然出手!两道黑气从手中蜿蜒而出,直往鲁宜鹤缠去!
“哼!”
这位“二师兄”大怒,此法还是他传授给这位师妹的,不想她此刻竟用来对付自己!一挥手,吸魂链激射而出,眨眼就将梵紫芸缠了个结实!
解复斌和石种峦的法宝笨重,此刻方才祭出,就面色大变地惊呼起来!
“大师兄,你这是作甚?”
“小心!”
原来是周宸忽然掐动剑诀,本已灵性大失,跌向海面的飞剑破空激射,正正对准鲁宜鹤!
鲁宜鹤早已觉出锋刃刺骨生寒,慌忙使出挪移之术,从原地遁走!
正当此时,虚空中拇指粗的五色雷霆连绵降下!解复斌石种峦骇然,祭出的法宝不及攻敌,先行护住周身!
噼啪连响,两件宝物只挨了一两道雷霆,便已光芒黯淡,哀鸣不已!
气机感应之下,两人先后口喷鲜血!
许听潮从容弹出三朵金灿灿的莲花,两朵飞向这两人,剩下一朵激射向后。原来钧天仙雷大阵铺陈开来,就将虚空封禁,鲁宜鹤挪移之术失效,从中踉跄跌出!
四二一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八)
二更要在零点之后,字数不多,依旧免费奉!
事已至此,鲁宜鹤三人的下场已然注定。
许听潮这方,有他自己,加心有不甘的周宸和全然臣服的梵紫芸,说是三个虚境也不为过!即便其中两人元气大损,另一人还有些阳奉阴违应付了事,但在钧天仙雷大阵笼罩之下,这点劣势,早被补齐,甚至超过!
反观鲁宜鹤解复斌和石种峦,且不说被各色雷霆劈得躲避不迭,面对兄长和幼妹,如何下得去狠手?若非许听潮刻意留手,早就身死道消了!
三人挣扎一阵,就被金色莲花遁入泥丸宫中,印在元神深处!即便如此,也还是个个喘气如牛,怒目而视!
许听潮心中主意已定,也不在意五人的想法,念头一动,便将周宸四人收入体内歪嘴小葫芦中。
“将那女子放了。”
尽管声音面色都十分平淡,梵紫芸依旧不敢半点违拗,元神化作一道黑气,从这女修天灵遁出。
霎时间,这女修一身气势有如峰峦崩塌般,眨眼就从虚境跌落到炼气!片刻后悠悠醒转,陡然见到周围环境迥异,疑惑之后,忽然面色煞白!这女子慌慌张张地四下观看,却哪里见到半个人影?
许听潮已收起诸般手段,携了梵紫芸遁至数万里外。这美妇或许察觉了什么,许听潮不说话,她也不敢胡乱插言。
“在鬼仙门中,许某究竟是个什么印象?”
梵紫芸一惊,继而恭敬道:“小婢所知不多,只是有一日门中忽然发出恶鬼令,说主乃致使赤焰师兄陨落的罪魁祸首,门下弟子但凡见到,立时擒杀。小婢暗中听得消息,此事出自何复,李寺凭两位师侄之口。”
果然是这两人!许听潮暗自一笑,便不再理会。鬼仙门始终只将自己当做一个元神小辈,如此甚好,说明并不会有特别棘手的老怪专程来劫杀。这回遇梵紫芸五人,当为巧合。
想到此处,许听潮又问:“你们怎会追赶那老怪?”
尽管许听潮面色淡然依旧,梵紫芸还是从他眼中看出那一丝古怪,这美妇暗自苦笑,主这是在讥讽自己兄妹五人自不量力。尽管已知翟瞑老魔非同寻常,心头还是有些不服气,将如此想法压下,美妇恭敬地道出缘由。
“这老魔唤作翟瞑,也不知是何来路,大约七年前忽然出现在冥海,四处袭杀门中弟子。几番查证,得知但凡殒身的门人,竟都有域外天魔骨骼炼制的宝物!”
说到此处,梵紫芸面多少有些不自然。许听潮还不知道当年域外虚空一战,翟瞑老怪为保住性命悍然舍弃了一身骨肉的事情,见得这美妇的神情,不明所以,心头胡乱猜测了一番,下意识就想到翟瞑老怪修为大损的事情,且这老怪见面时还讨要自己的“东西”……若是所料不错,事情差不多接近了真相,但他并非好奇心极重的人,况且看着美妇的语气,她也不知个中详情,也就没有询问,而是静静倾听。
“门中持有这般宝物的弟子为数不少,甚至与奴婢同辈的师兄弟也有好几个。老祖们也是下了劫杀令,遣出小婢等五十多人行事。”
许听潮一惊,这鬼仙门好大的手笔,恐怕今后不得不多加小心!
“主暂时不必担忧,极西之地本就偏僻,也只奴婢与四位师兄资质平庸,才会被打发到这等贫瘠的所在,不想却正好撞见了那老魔。”
被这美妇看穿了心思,许听潮倒也不觉得窘迫,轻轻一点头,再次问道:“你们相遇时,这老怪可是负了伤,身边还有个十来岁的女娃?”
“小婢并不曾见到什么女娃,但这老魔伤势颇重倒是真的。”梵紫芸明眸流转,心中暗暗猜测,主知晓得这般清楚,莫非那老魔是被他打伤的?自己兄妹五人折在这等人物手中,倒也不算冤枉。
许听潮却逐渐沉了脸色,梵紫芸还以为自己胡乱揣测,犯了主忌讳,面露恐惧,慌不迭地施礼请罪!
“我且问你,你等五人在哪个方位撞见这老怪的?”
“禀主,是西南方,之后追逐,也不曾变幻过方向!”
许听潮闻言,面色骤然变得难看至极!自己追逐那老怪,分明一直在向西逃遁!勉强将心中焦躁按下,许听潮冷声问道:“你等可是追逐了那老怪大半日?”
“正是!”
这美妇惊慌失措,声音都有些颤抖!
许听潮心头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掐灭,想想之前那老怪傻乎乎地回转,自行往刀口撞,哪里还不确定杀错了人?只是两个老怪无论形貌气息,都几乎一模一样,委实叫人分辨不出。莫非两个老怪都是那翟瞑老儿的分神?还是似血海老妖那般,落难后元神四散,各自保留了一份传承?
不论那一种,都不是什么好事儿,相比之下,许听潮更希望是后一种,至少应付起来容易些。
当年在域外虚空,自己将仙府藏在那诸天星辰银河飞梭的一枚残片星辰之中,被大道宗合道老怪柏暹罗带走时,几个合道老怪正自大战,此事未尝不可能。
许听潮忽然嘲弄一笑,如此先臆测了结果,再来找原因,如何当得准?况且就算两个老怪都是翟瞑遣来的分神,自己便不活了么?
当务之急,还是想想该如何行事,才能保得自身周全。
一念至此,许听潮将云头收拢,化作数丈方圆,翻手取出那便宜姐姐栾凌真炼制的玄冥阴风杖,聚来黑色雾气,将两人身形和云头尽数隐去。此杖乃当年决意接引阮清转世之身,为了能在连通鬼车、凤凰两界的融灵道中隐匿身形而特制,正合在这等阴司一般的环境中使用。似这般,也不一定能瞒过那老怪的感应,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许听潮阴着一张脸驾云飞遁,梵紫芸也是忐忑不安,自己有虚境修为不假,奈何小命捏在这小辈手中,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由不得不担心。
半晌之后,许听潮才沉声道:“可想听听这老魔的来头?”
梵紫芸哪有不肯的?她之前就担忧这小祖宗一个不顺心,将自己师兄妹五人杀了泄愤!女人总是心思细腻,从不多的蛛丝马迹,她早猜测这小煞星不打算给自己留活路,如今主愿意告知隐秘,怕是改了心思,慌不迭地应声。
许听潮也不去管她心里的弯弯绕绕,只淡然道:“这翟瞑老儿,与许某颇有仇怨。他本是一头合道境域外天魔……”
“什么?!”
梵紫芸瞬间就面无人色!自己兄妹五人竟然追了一头合道天魔大半日,想来都让人脚后跟打颤!她倒是怀疑这位年轻的主诓骗自己,区区元神小辈,如何能与合道境的魔头生出仇怨?也不怕被人家一指头摁死!但偏偏许听潮神色认真,半点不似说谎!
“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实就是如此。”许听潮看出这美妇的迟疑,淡然说了一句,便又道,“你五人身可有这老怪想要抢夺的宝物?”
“有的,就在大师兄身。携带这等东西,也是为了引诱那老魔钩。”说到此处,梵紫芸面色又白了白,幸好那老魔并未先行找自己五人!
这美妇,到底是有几分相信许听潮的话。
愣神间,云头五色清光闪动,已多了个吹胡子瞪眼的卧蚕眉黑袍老者,正是那周宸。
这老头见到两人,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别开了头去。
“大,大师兄,还请将那乌骨箭取出,给,给主一观。”
梵紫芸自觉无颜面对昔日兄长,说话颇为结巴。好在周宸也知形势比人强,并未为难于她,袖袍一挥,一支乌幽幽的小箭便从袖中跌出,一个盘旋,停在许听潮面前。
许听潮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乌骨箭,嘴角不自禁地抽搐了几下!此箭的气息,排除祭炼之后混杂的东西,赫然与那翟瞑一模一样!如此看来,这老怪冒险潜入天道界中,怕就是为了夺取自家遗落的骨骼!也不知当年域外虚空发生了什么事,逼得这老怪出此下策!
不过仅凭此物,也还是不能断定之前遇见的两个老怪到底是翟瞑老儿的分神,亦或是残魂。
“这般宝物,鬼仙门中有多少?”
觉出许听潮语气中阴翳,梵紫芸越发恭敬小心,轻声答道:“零零总总,大约五六千件。”
许听潮顿时神色一松,如此说来,翟瞑老怪受创不轻!
“这些都是从大道宗夺来,除了宝物,尚有未曾祭炼的碎骨数千。其余流落在我鬼仙门之外的,大致也有千余。”这回说话的却是那周宸,此老说完,便面露冷笑,“莫非你也打算出手抢夺?老夫倒是可以代为指引一二!”
不愧是五人中修为最深厚的,即便中了妙品莲华咒,小半个时辰过去,依旧能保得几分清明。但一俟时日长久,终究也会变得和梵紫芸一般恭顺。
许听潮知晓此节,便不与他计较,只淡然问道:“你可知这东西的来历?”
“你当老夫又聋又瞎么?这些骨头,八成与那翟瞑老魔有关!”
许听潮嘴角一扯:“何止有关,分明就是从他身抽出来的!”
周宸闻言,不禁面色一变!梵紫芸更是惊得捂住了嘴!
四二二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九)
梵紫芸被许听潮的话骇得三魂没了七魄,这些骨头是从翟瞑老魔身抽出,之前自己兄妹五人还带了一枚乌骨箭四处招摇,岂非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身带着合道老怪想要抢夺的宝物,和带着人家的骨头,完全不是一回事!
周宸不知此节,之所以吃惊,却单单是因为这乌骨箭乃翟瞑老魔的骨头炼制一事!尽管不服,潜意识里,这老怪还是信了许听潮的话。&&
“你们那些个老祖,竟然派出些虚境小辈来劫杀翟瞑老怪,嘿嘿!”
周宸莫名其妙,梵紫芸却知许听潮的意思。这美妇咬咬下唇,矮身福了一福:“主有事但请吩咐!”
原来是打了挑拨的主意!尽管不知许听潮这样说有何玄妙,周宸还是把大袖一甩:“哼!”
许听潮却道:“法术终究是法术,许某更愿你等做事的时候,多用些心思。”
“痴心妄想!”
“周前辈何须如此,不妨听听你师妹如何说法。”
许听潮面露戏谑,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回头看向前方。
周宸怒目瞪视梵紫芸,见她身躯飘飘荡荡,心中难免有些难过,却依旧板起了脸:“好师妹,你有何说辞,赶紧说来与为兄听!”
梵紫芸心中悲苦,涩声道:“大师兄,那翟瞑老魔,本是一头合道境的域外天魔……”
有此一句,已然够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修行之人,鲜少有人不愿安乐长生的。鬼仙门中,虚境将近两百,似梵紫芸周宸之类,都是其中垫底的角色,因资质平庸,几乎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除非得了无功法,天地至宝。
鬼仙门虽大,获取的资源就那些,门中玄妙功法,更是只传给有大有前途的修士,今次派出来行事的五十来虚境同门,哪有这般福气?
毕竟天资所限,此节倒也罢了,就算心中有所怨怼,思及平日里门中的供奉,周宸兄妹五人也能与其余同门一样,“安贫乐道”,但此次派遣自己等人出来追剿翟瞑老魔,却是过了!
以鬼仙门之能,他们压根儿不相信老祖们不知这老魔的根脚!摊派如此凶险的事情,却不告知内里具体情形,岂非近似“不教而诛”?修士珍惜自家性命,此举无疑触犯了底线!
惊怒之余,周宸又自疑惑,此界中的虚境修士,算隐匿不出的山野闲人,部分品类,各族加起来,满打满算也过不得一万之数!此界广大至极,万人投进去,丁点儿水花都不会起!而虚境修士随便选个地方,就能创下一家中流门派,老祖们为何会这般轻易就将自己等五十余人置于险地?
他想不通,梵紫芸更是不明白,许听潮却不管这些,若非如此,自己反倒不好找到破绽。此刻,周宸虽然看似平静下来,但心中怨气,却从佛咒中清晰传了过来。
见火候已差不多,许听潮才开口道:“你等五人见过许某太多隐秘,本打算擒下后抽出元灵,抹去所有记忆,送入轮回,可惜事情有变,许某打算借重一番。”
梵紫芸被吓得不轻,暗道自己猜测果然不错,幸好先前应对妥当!
周宸也是面色青白变幻,比之梵紫芸,却要镇定得多。
“诸位已中了许某佛咒,几乎不可能摆脱,便是强行驱使,你等也半点违抗不得!但许某向来不喜束缚,推己及人,想来诸位也是一般。”
许听潮顿了顿,才续道:“许某与鬼仙门结仇,最开始并非那赤焰老儿,大半原因,反倒是这门法诀。两位不妨一观。”
言毕,将冥府玉册所载功法截取了炼气境一部分,把两缕真气化作水行,充当载体,向两个老怪弹去。
周宸默不作声地随意接过,梵紫芸行止间却十分恭敬,不过将两个拇指大的黑色光球中记载的功法摄入元神后,两个老怪齐齐变了脸色!
说两人资质平凡,那也是在同阶中比较,能晋阶虚境的人物,哪个差了?周宸和梵紫芸甫一入门,修行的便是鬼仙门的根本,幽冥大蟹法,眼光自然不俗!此刻见到冥府玉册中的炼气部分,哪里不知此法才是真正的无功诀!门中镇派秘典,怕还是脱胎其中!
“主,这,这……”
梵紫芸面色晕红,语无伦次!
周宸也是双目精光闪动,神色间不似之前那般桀骜!
由不得两人不失态,若是能学成此法,自家修行怎还会停滞不前?莫说修为增进,便是晋阶合道也并非没有可能!合道之后,所需的就只是水磨工夫,将修为提升至圆满,便可招来接引仙光凝形塑体,铸就仙躯!只要度过这道劫数,自会受到接引,破碎虚空,飞升仙界!
大棒之后的这枚甜枣,甜得人身心俱醉!
“大师兄,我们便从了主!”
梵紫芸已是自行劝说了起来。这美妇品性或许算不得多好,但却颇有情义。
周宸长叹一声,对许听潮躬身一揖:“老朽见过主!”
许听潮这才面露笑容,伸手虚扶:“周前辈何必如此?这是冥府玉册元神、炼虚两境的法诀,请两位前辈收好。”
弹出玄黑真气团,待两人收好参悟,意犹未尽地睁眼后,许听潮又道:“五位前辈身的佛咒,请恕小子无礼,暂时不能解除,等将来时机合适,自当亲自替诸位前辈解去束缚,端茶谢罪!”
这事倒能理解,毕竟双方前一刻还是仇敌,许听潮修为不过元神,又元气大损,留下些防备手段,也是应该。
周宸谦逊过后,便说起自家三个师弟来。许听潮一挥手,将两个老怪都收进体内歪嘴小葫芦中,该如何说服,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不到一个时辰,许听潮就得了周宸和梵紫芸传讯,脚下云头扩展只数十丈方圆,挥手间,鲁宜鹤,解复斌,石种峦,还有周宸梵紫芸,齐齐在云头之现了身形。
鲁解石三人施礼相见,许听潮略微抚慰了一番,便传了法门。
三人欢喜不尽,迫不及待地盘坐云头,入定参悟起来。周宸和梵紫芸也是赶紧凝神修行起来。
四二三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十)
不过顷刻,五人就先后入定,许听潮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冥海的光线并不明媚,甚至有些昏暗,视线并不如何清晰。
也不知有这五人相助,能否将那翟瞑老儿拿下。
不过此事不急,照刚才斩杀那老怪的情形来看,另一个翟瞑受创也必定不浅。这老怪定是寻了个安稳的所在好生调养,短时间内不会碰。
等这五个老怪修炼醒来,倒是该问问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的消息。
藏镜阁一行,自己是用不到这些东西了,但收集齐全,炼出那九九丹,敖珊正好受益。许听潮早已打定主意,不让敖珊去藏镜阁中犯险。
就不知这九九丹对人族是否有用,长离万妖谷那便宜师伯伏宁泰说此丹能洗炼真气,锤锻心境,并未限定族类,想来应该也是有用的。带回巨人界,姐姐,沂儿,芍药等都能受益。
如此想着,许听潮分出一般心神,御动真气炼化之前服下的丹药。琉璃般的身躯逐渐凝实,不知过了多久,已变得和常人一般无二。
“主……”
柔媚的女声在耳旁响起,许听潮侧头看去,只见梵紫芸与她四位师兄早已站起,各自守住云头一角,此刻都向自己看来。
“有劳诸位前辈了!”
许听潮团团施礼致谢,暗想这些老怪当真道。五人连说不敢,迈动脚步,站到他身躯两侧。
“不知主有何打算?”
说话的是五人中的大师兄周宸,先前得了冥府玉册虚境及以下两境的功法,心情激荡之下,顾不得询问许听潮花费偌大代价收服自己兄妹五人的用意,此刻心神宁定,却是不得不问。
此事倒也没什么好避讳的,许听潮便照实说了。
听到还有一个翟瞑老魔,周晨五人面面相觑,先前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晓了老魔的根脚,几人如何还敢放肆?当下就有些迟疑。
“几位前辈无须担心,如今那老怪不过一道分神,亦或是一缕残魂,小子一人便可将之重创,再有几位前辈从旁相助,此事定然手到擒来!且那老怪伤势极重,此刻定然躲藏起来将养,下次遇,还不知要多久,诸位前辈大可安心修炼。”
五个老怪这才放了心,冥府玉册何等玄妙,只须三五个月,自家修为就能更进一层,配合这门功法中的诸多法术神通,必定实力大涨,联手应付一个身被重创的同阶,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即便他曾经是合道,此刻也不过尔尔!
修成了冥府玉册,五个老怪有这般底气!且这位年轻的主随随便便就将传了虚境,元神,炼气三段法诀,手中肯定还有后续!
正是因此,五人赶紧表示,到时候愿效死力!
许听潮以力、益驱使五人,本就不曾抱了太大的期望,见状也觉得满意,稍稍恭维了几句,就问道:“五位前辈出身鬼仙门,可知这冥海之中,何处才能寻得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
五人一听,个个面露难色。周宸斟酌了一阵,才拱拱手道:“主有所不知,此二物于虚境修士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灵药,冥海中零星有些出产,却是供不应求,几乎都落在了我……鬼仙门手中。想要获取,怕是只有和此门交易了。”
许听潮大失所望,与鬼仙门交易,哪有那般容易?自个儿还是人家恶鬼令下通缉的人物!而在冥海中又无亲无故,便是想找人代为操持也不能。就此放弃,肯定不甘心,于是又问:“除此之外,可有他法?”
周宸五人皱眉思索,半晌后才道:“有是有,不过极为凶险!”
“且说来听听?”
连虚境老怪都说凶险,定然十分棘手,许听潮还是不愿错过了。
“此去往西数亿里,有一座玄冥阴气凝成的冥山,山中多有风眼,终日吹动九幽阴风,循着这些风眼往下,便能到达冥海之下的阴司。这阴司中,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也算珍贵,却出产颇多,只是阴司鬼物与我等阳间修士势不两立,见面便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许听潮闻言,眉头紧皱。
“主,其实与鬼仙门交易,未尝不可。”不等许听潮询问,周宸便自行说了下去,“老朽兄妹五人在鬼仙门也算薄有威名,与冥海诸多虚境修士有交情,或可借助这些人之手。”
话说出口,周宸却是面色复杂,这位主有那控人心神的佛咒,做起这事儿来半点不难,可惜若自家建议被采纳,自己少不得要做一回坑害人的恶事了。
不用看这老怪如此表情,许听潮就知他心中所想,当下一笑:“此法甚好,还请诸位前辈倾力相助!”
等周宸五人越发为难,才又道:“不过小子不打算使用强迫手段。此等物品的交易,鬼仙门中经手之人修为必定不浅,佛咒虽妙,难免会被看出破绽。如何做成此事,还请几位前辈多多费心!”
被“调戏”了一番,周宸五人都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如此行事,倒让他们少了许多顾忌。但该拿什么东西出来交换,却又是一桩难处。
许听潮自然不指望五个老怪自己掏腰包,想了想,将那损坏的和元玉傀儡取出,又将目光转向飘在身旁那黄竹鱼竿。
和元玉傀儡不必说,虽说已然残破,但修补一番,又是一件异宝。这冥河鱼竿嘛,威能也自不小,许听潮亲眼见到它自行甩出鱼线,生生将一个虚境老怪的元神勾出,搅成一团烂泥!
见得这般举动,周宸五人怎还不知许听潮的意思?那残破的和元玉傀儡,确实让他们眼前一亮,尤其是失了肉身的梵紫芸,但冥河鱼竿……对这等瘟神,现在哪个不是避之不及?
五个老怪心中的念头才生出,就传到许听潮心中,知晓牛皮糖一般的鱼竿没人要,不禁踌躇起来。他身宝物倒是不少,但都有大用,舍不得拿出去交换,思来想去,也拿不定主意。
“主请看,这玉简中记载了鬼仙门中老祖们寻求的宝物。”
周宸见许听潮为难,赶紧献了一枚黑玉玉简。尽管才相处片刻,他却看得出来,自家拜的这位年轻主,是个阔绰的主儿,指不定身就有老祖们需要的东西,若如此,何愁换不到那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其实就算没有此事,他也打算将玉简献出的,毕竟有了针对,做起事来才容易。
合道老怪要的东西能简单到哪里去?许听潮并不抱多大的希望,却还是接过玉简,道了声谢,沉入神念查看起来。
玄寒水墨,太阴神壤,元癸精英,枯骨竹,食心美人蕉……诸般听过或者没听过的稀世奇珍,看得许听潮大失所望。不过为了做成事情,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一件件宝物影像从眼前掠过,许听潮都有些麻木了,忽然一个疙疙瘩瘩的球形物事印入脑中!
许听潮精神一震,这东西看起来甚是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正自皱眉思索,旁边注释的文字自行现出:“幽冥鬼域虫巢……”
许听潮的注意力已不在这千余文字!幽冥鬼域四字一出,侧面顿时浮现出一只拳头大的黑壳大颚甲虫!这丑陋狰狞的虫豸,他可是印象深刻!当年与敖珊同闯祖巫殿,就见识过此虫的凶威!设法将之除去后,得了一缕精气,已被血妖炼化入体,借以施展千机变法,化身成虫!除此之外,还得了一座硕大的虫巢,以及数千虫巢所在大树的紫色树叶!
如今百来年过去,若非在这玉简中见到,他几乎就要忘了此事!
手腕一翻,掌中已多出两个贴满符箓的玉盒!
周宸五人见许听潮的举动,也都将目光落在这两个玉盒。
啪!
许听潮吹掉符箓,屈指将盒盖弹开,婴孩拳头大的虫巢和芝麻般大小的紫色树叶出现在玉盒中!
“幽冥鬼域虫巢!”
周宸等人平日里定是将玉简中诸般物事牢记在心,此刻一眼就认出了一个玉盒中的东西!
眼中闪过一丝欣羡,周宸欢喜道:“不想主竟有这般洪荒异宝!如此,定能将那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换来不少!只不知这些树叶是何来头?”
许听潮得了合适的筹码,心情正自大好,也不隐瞒。
“这虫巢筑在一株大树之,这些就是那大树的叶片。诸位前辈请看!”
许听潮伸指从另一个玉盒中挑出一片叶子,使了个法诀,解去禁法,叶片就变作巴掌大,看来颇为肥厚,边缘更有被咬啮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