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九章 碧水长天风浪起,南海有兽凶且顽(七)
陈松岭是谢瑶仙的双修道侣,原本也和旁人那般,颇有些看不起雨燕青雀两个女子,但如今雨燕正使出一门剑阵,与栾凌真相斗而不落下风,这青雀想来也不会太差,由不得他不心生忧虑。
谢瑶仙却握住陈松岭的手,暗暗使了个眼色。陈松岭立时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关心则乱,就算这青雀如何厉害,也比不得沧水猿,火凤,五行孔雀等天地灵种,此刻与她相斗,凶险相对较小,若之后再有什么变故,也有了退缩的借口。想到此处,陈松岭只得关切地一点头,谢瑶仙则留下个甜美的笑容,飞身而出。
“承蒙妹妹看得起,姐姐只好献丑了!”
青雀微微一笑,也不以为忤。其实妖修寿命远比人类修士长,更兼修行不易,青雀修炼到这般境界,足足用了七八万年,年岁如何是谢瑶仙可比的?
“这位姐姐,请!”
香袖拂动,青雀身上陡然窜起尺许高的紫青色火焰。
“紫青兜率火!”
不知多少老怪齐齐惊呼!陈松岭更是面色大变!谢瑶仙脸上笑容不再,然此刻却是骑虎难下,只好也道了声请,就祭起一支桐木梳。几道法诀打出,木梳上顿时抽出一缕缕三丈青丝,直往青雀缠去!
青雀随手从周身火焰上摘下一团,凝成一朵小巧的莲花,屈指弹向谢瑶仙。
谢瑶仙伸指往木梳虚点,木梳上青丝源源不绝地抽出,将飞来的青紫莲花四方围住,缠成一个数尺大的青色圆球!而先前缠向青雀的青丝,方才靠近这女子的身躯,就被青紫色火焰烧成了虚无!
青雀并未再行出手,只是含笑看着那青球。但听噗地一声轻响,青球顿时燃起紫青色火焰,几次呼吸的时间,层层叠叠的青丝就被烧了个七七八八!
谢瑶仙贝齿紧咬嘴唇,她早知自家宝物五行属木,正被火行法术克制,却也不曾料到如此轻易就被烧毁了青丝!她这桐木梳,不似飞剑那般锋锐,也无有盾牌之类宝物的防御之能,最大的好处,就在一个“缠”字上!但凡木行法术,都具备生生不息的韧性,正是因此,桐木梳的缠绕之能,更让人烦不胜烦!且此宝被她祭炼了万余年,等闲火行法术,根本就奈何不得!
然青雀的紫青兜率火也非等闲,乃是与太阳真火一般厉害的阳刚之火,比之寻常火焰,不知胜出几千万倍!倘若谢瑶仙那桐木梳是以凤凰金乌栖身的梧桐、扶桑等神木炼制,自然不会惧怕半分,如今却只被死死克制!
虽然大占上风,但青雀似乎并非心狠之人,只偶尔弹出一朵青紫莲花,等谢瑶仙费力灭掉,才又重新弹出一朵。
二女如此相斗,根本就是在切磋法术,但其余正自斗法的人妖修士,却并无这般和气。即便比不得水火元龙龟与夔牛生死相搏,场面也火爆至极!
敖宏现了真龙之躯与沧水猿贴身肉搏,二者皆为水属神兽,所到之处,但见狂风怒号,巨浪滔天,二兽嘶吼连连,庞大的身躯却半点不见,尽为风浪遮蔽!及至后来斗出真火,一使龙族法术,一使壬癸水雷珠,直搅得元气暴乱,虚空塌陷,海天倾覆!
反观寒犀与血煞妖,反倒没有这般浩大的声势,只是黑雾的一般的寒潮,不断在血色和玄黑之间转换,表面看去,也不知孰优孰劣。
赤衣青年与雷政相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完全是因为争风吃醋!休看战场处火焰雷电纵横肆虐,声势半点不小,其实是七处小战场中最不凶险的。
果然,火焰雷电又一次激烈碰撞后,赤衣青年猛然遁至一旁,不舍地看了桃花圣母半晌,才将目光移向雷政,涩声道:“我不如你!”
这青年说完,猛然扭头盯住赵天涯,狞笑一声,就化作一道赤光遁来!
赵天涯眉头急跳,想也不想遁入虚空避走!先前就因雷政发疯身受重伤,如何还经得起这火凤折腾?
见得这般情形,一众老怪各有所思。翊州陈松岭正忧心自家道侣,扭头看上一眼的兴趣都欠奉!神碑门杨锦则目光闪烁,想要有所动作,却最终忍住。余者大都面色漠然,丝毫不为所动。
正当赵天涯满心冰凉,想要狠心遁走时,宣穆忽然抽身拦住那赤衣青年。
“道友,得饶人处且饶人,修得你我这般境界,谈何容易,就此作罢可好?”
“多管闲事!去死!”
这火凤正当争偶失利,满心憋屈痛楚无处发泄,见宣穆拦住自己,各种情绪立时齐齐发作,张嘴喷出一道炽白火焰,化作一只尺许大凤凰,朝宣穆当头撞来!
宣穆面色凝重,翻手取出一把紫金长尺,往迎面炙来的火凤虚虚击去!只见紫金尺上浩然紫气勃然而发,幻化出密密麻麻的尺影,将那炽白火凤团团围住,一阵击打,顷刻就扑灭了个干干净净!
这炽白火焰,乃是赤衣青年苦修多年的本命真火,威能甚至还在青雀修炼的紫青兜率火之上!然宣穆祭出的紫金尺,也非是等闲法宝,本为其师门代代传承的信物,名唤正阳尺,不知被多少前辈大能以浩然正气祭炼过,比起玄元癸水旗这等仙府奇珍,半点也不逊色!
赤衣青年心知遇上了硬手,却半点不肯退缩!往旁边一滚,陡然化作一头千丈火凤,尚未有动作,浑身赤红火焰就烧得虚空一阵颤抖!此凤两只冰冷的眸子中,陡然射出两道凶狠的目光,周身火焰顿时凝出万余只丈许大凤凰,纷纷振翅往宣穆扑来!
“宣道友小心!”
赵天涯在远处现了身形,虽然知晓宣穆出手的缘由,却也心生感激,见火凤法术威能浩大,声势惊人,忍不住出声提醒。
“多谢赵道友,宣某还应付得来!”
宣穆豪迈一笑,手中正阳尺一挥,便有无穷尺影铺天盖地打出,不知多少火凤被击得溃散开来,化作星星点点的火焰!
这般情形,早已引得众老怪注视。旁人至多感慨宣穆功法玄妙,宝物了得,罗老道和殷老道却眉头微蹙,那翊州陈松岭,更是面色阴沉!
这数百年来,翊州一直与大夏朝冲突不断,甚至公然举起反旗,重新立了人间帝皇,与大夏朝廷,可说是不死不休的仇家大敌!琼华地处大夏和翊州连线的东边,数百年来一直保持中立,不偏不倚,如今赵天涯承了宣穆如此大的恩情,只怕立时会出现倾斜!
翊州纵然有自己和道侣支撑,但两人晋阶较晚,也比不得宣穆师门传承悠久,琼华底蕴丰厚。之前还可勉力与大夏分庭抗礼,从今往后,只怕会异常艰难了!
心念电转,陈松岭很快就放下心思。赵天涯不可能坐视大夏朝把翊州平了,正是因为翊州与大夏年年对峙,琼华才能从中渔利,逍遥自在。且大夏朝开疆拓土的野心极大,若翊州倒了,怕是下一个就会轮到他琼华!
宣穆和火凤的争斗,此时却陡然激烈了数十倍!
万余火凤被打得形体溃散,其余下的火焰却不曾消失,逐渐连成一片,化作滔天火海,往宣穆蔓延过来!
宣穆身上也浮现数尺厚的紫色罡气,频频抽身后退,不肯置身那火海之中!
火凤见事不可为,猛地张嘴喷出一道丈许粗的赤练,注入火海之中!得此助益,火海陡然窜起数倍,千百道凤纹流转的剑气激射而出,直指宣穆身躯!
宣穆从容迈步,瞬间遁入虚空,躲开这密集剑气的攒射!
一道紫光从火凤头顶虚空中遁出,往它头颅击下!
火凤仰头喷出一道火柱,却不曾阻住那紫光,被紫光打在头顶,整个头颅顿时爆成炽白火焰!这火焰沿脖颈往后,顷刻就将火凤整个身躯包裹!
眼见火凤身死,众老怪却都面色大变,纷纷抽身往后飞遁!
凤凰又名不死鸟,只因它可涅槃重生,每涅槃一次,修为就会增强一分!这火凤面对正阳尺不闪不避,正是有意借此殒身,以便浴火重生!
宣穆自然不肯让此事发生,忽然就在火焰上方现了身形,把正阳尺抓在手心,浑身真气滚滚注入!只眨眼间,正阳尺就长至数百丈大,悬在火焰之上,强横的威能让虚空裂开无数细密的裂纹!这儒家大能,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将正自涅槃的火凤一击而灭!
火凤胆敢当着仇敌的面涅槃,可说是胆大包天!凤凰号称不死鸟,却并非当真是不死之身!其余凤凰,哪个不是积攒无数年月的真气,再找个隐秘安全的地方,以求度过涅槃时最虚弱的时期?
然而宣穆的打算最终未能得逞。桃花圣母纤手轻挥,便有无数粉色花瓣聚拢而来,将火凤所化火焰隐去。雷政也遁入虚空,再次出现时,已然到了宣穆左近,抬手就是数十道雷霆轰下!
宣穆大惊失色,忙把正阳尺调回,往雷政当头砸下!
雷政蓦然化作一条紫色雷霆绕体的千多丈巨蟒,扭身往正阳尺缠去!
第二零零章 碧水长天风浪起,南海有兽凶且顽(八)
雷政蓦然化作一条紫色雷霆绕体的千多丈巨蟒,扭身往正阳尺缠去!
这老妖,竟是要以法身硬挡宣穆蓄力一击!
横天长尺,夭矫巨蟒,轰然撞在一起!但见破碎成无数镜面的虚里,紫色雷霆和浩然正气相互激荡,各不退让!闪耀的紫色光芒中,偶尔可见巨蟒庞大身躯的一隅,或者紫气勃发的紫金尺面!
待得这般异象归于平静,只见一紫袍人傲立半空仰天长笑,宣穆手握正阳尺,面色铁青!
方才交手,终究是雷政占得上风!
“哼!”
冷哼声中,宣穆举尺一挥,一道百丈尺影凭空凝成,望雷政当头打去!
“雕虫小技!”
雷政握拳击出,一个紫雷环绕的数丈大拳头冲天而起,正正打在巨尺之上!轰隆一声巨响,尺影溃散,拳头却犹有余力,呼啸冲上数千丈高空!
虚境老怪何等人物,岂会连这般多余真气都控制不住?雷政这般做法,乃是**(蟹)裸的示威挑衅!方才宣穆举尺轻描淡写地打来,何尝不是一般想法?
见尺影被击碎,宣穆面色更见阴沉,手中正阳尺连连挥动,百丈尺影好似无穷无尽,连成一片向雷政打去!
雷政也是分毫不让,双拳连挥,紫色雷霆环绕的拳头不绝击出,与那片片尺影同归于尽!
这番斗法,激烈异常,拳尺相交处,虚空早已碎成一锅乱流!
蓦然,半空响起一声清丽的凤鸣!却是那火凤涅槃重生,冲破桃花圣母布下的禁制,翱翔于九天之上!
略略盘旋几圈,这火凤就飞身扑下!尚且隔了数千丈远,就把双翅猛地一扇,滔天火焰瀑布般倒垂而下,一路把虚空烧得萎缩扭曲,直往宣穆头上倾泻!
雷政见此,大笑一声抽身而退!
“刀彩鸾,你我恩怨,今日而决!”
也不待那西极教太上长老答应,浑身雷霆化作条条紫蛇,四面八方地围拢过去!
西极教镇守西南,有监视西极妖族动向的责任,二者之仇,由来已久!
“老长虫,你当姑奶奶怕你!”
刀彩鸾尖声呼喝,纤弱的身躯上陡然腾起幢幢魔影,往漫天雷蛇迎去!霎那间,雷鸣魔啸响成一片!
雷政本体乃是一条紫宵神雷蟒,生来就能运使紫宵神雷!此雷并非至阳至刚,却也光明正大,正是邪魔鬼物的克星!一条紫色雷蛇,往往击杀了数道魔影,才会威能耗尽溃散掉!
刀彩鸾以魔女姹魂诀成道,随时可招来万千魔影应敌,等闲修士被魔影一扑,就会散了神魂,威能着实可怖!奈何对上雷政,这魔功处处被克制,可说是半点还手之力也无!
尽管如此,刀彩鸾还是这般唤出无尽魔影,与雷政对耗。并非是她没有旁的手段,想那西极教位处西南莽荒,其地多有剧毒虫豸,教中炼蛊成风,各种奇异凶残的蛊虫,可说应有尽有!然这般物事,大都形体脆弱,若是放将出去,只怕还飞不过一半路程,就要被漫天紫宵神雷灭个**成!
刀彩鸾打定主意慢慢对耗,雷政却不让她如意。对攻一阵,猛然化作千多丈长的参天巨蟒,张开狰狞的大口往刀彩鸾咬去!一条深紫蛇信伸缩不断,嘶嘶有声,看来好不骇人!
巨蟒尚在数里之外,刀彩鸾就觉出身躯被一道巨力摄住,这巨力忽强忽弱,忽左忽右,要把她往那巨蟒口中拉去!面色瞬息数变,刀彩鸾忽然冷冷一笑,浑身气势猛地增强十数倍,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顷刻尽数化作黑紫,恍若不测魔渊,慑人心魄的力量不住逸散而出!
被这双魔眼一瞪,巨蟒身躯陡然一滞!数千魔影立时突破肆虐的紫色雷电,利啸着往它口中扑去!
嘶——
巨蟒忽然发出一声惨呼,紫色蛇信已然变作青黑!
“贱婢!受死!”
“咯咯……”刀彩鸾两眼重又恢复黑白,身躯摇晃几下,险些站立不住,苍白的脸上,却满是快意的笑容,“老长虫,姑奶奶给你下的,乃是钦原之毒!若想活命,只怕你这条蛇信是保不住了!”
巨蟒闻言,果然觉得舌头上青黑色已然扩散大半,半条舌头都没了知觉!这巨蟒也是凶悍,两眼凶光一闪,就把舌头放到獠牙之间,毫不犹豫地咬下!
鲜血飞溅,十余丈长的半截蛇信从巨蟒口中跌落,断口处些许紫色,顷刻就被青黑掩盖!
一声怨毒的嘶吼,巨蟒又朝刀彩鸾扑来,大口一张,猛然喷出一枚雷霆缭绕的丈许大圆球!
这圆球,赫然是雷政苦修十余万年的内丹!
刀彩鸾面色大变,将漫空魔影尽数召集,往那内丹撞去,自身却急急遁入虚空!
千万魔影利啸连连,却不曾迟滞内丹片刻,就被尽数化作虚无!刀彩鸾方才遁走,内丹就已激射而至,其上紫色雷霆猛然窜出,将方圆里许的虚空撕扯得七零八落!
十余里外,虚空一阵晃动,刀彩鸾踉跄跌出,张嘴喷出好几口鲜血!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惨白如纸,娇小的身躯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一击,巨蟒也是元气大损,浑身雷霆陡然稀疏了小半!不待他收回内丹,飞镰等三个巫族大汉,各自现了巫身,手持斧锤大刀砍来,目标赫然是半空那雷霆黯淡了小半的丈许圆球!
巨蟒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那雷霆缭绕的内丹陡然破入虚空,顷刻出现在它嘴边,被它一口吞下!身上气势陡然回复了九成,巨蟒扭头,两只眼珠不带丝毫感情,淡淡盯住三个百丈巨汉!
只见它头颅一摆,千余丈长的身躯眨眼遁入虚空,片刻后,从一个巨汉身旁的虚空中遁出,张嘴往那巨汉脖颈咬去!
那巨汉反应半点不慢,手中巨斧斜劈而上,直砍巨蟒七寸!另两个大汉也是纷纷来攻,大刀石锤,齐往巨蟒脑袋砸来!
虚空忽然微微动荡,巨蟒脑袋和露出数十丈长的脖颈不见了踪影!三个巨汉的兵刃尽数落空,正待变招,就见十余丈粗的蟒身斜刺里缠来!刀斧锤齐下,却只在紫色鳞甲上留下三道淡淡的印痕!
下一刻,三人就被巨蟒拦腰缠了个结实!
第二零一章 碧水长天风浪起,南海有兽凶且顽(九)
三个巨汉颇有些猝不及防,只觉身旁一阵巨力涌来,三人就满嘴满脸地碰个正着!
变化巫身后皮粗肉厚,除了被束缚了行动,浑身也被电得酥麻,三人半点伤势也无,但这般亲密接触,却让三人齐齐绿了脸色!
巫朔大泽两个中年巫人,也不上前帮忙,只在旁边好一阵龇牙咧嘴!便是观战的虚境老怪,也都个个面现异色,修得他们这般境界,等闲怎会如此出丑?
那巨蟒失了舌头,正自怒火中烧,却无这般戏谑的心思,嘶吼一声,张开血淋淋的大嘴,对准被缠住的三个巫人咬下!
如此骇人听闻的蛇吻,三个巫人怎肯硬接?忙不迭地收了巫身,化作平常大小,尚来不及逃走,就被巨蟒身上的紫色雷霆劈得飞跌而出!
巨蟒自然不打算放过三个蝼蚁般大小的巫人,身躯猛然弹开,一条巨大的蛇尾兜头抽下!
虽说飞镰三人彼此相聚至少数十丈,但依旧逃不开被蛇尾抽中的下场!蛇尾未至,先有道道紫色雷霆劈来,即便想要逃开,也是手脚麻痹,行止迟缓!
正当此时,三人下方的海面陡然涌起一道千丈巨浪,转瞬将三人连同密集的紫雷一起吞噬!又有森寒的冰风自虚空中吹出,顷刻把偌大一道浪头冻成了玄冰!却是巫朔和大泽两人突然出手解救!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雷霆环绕的巨大蛇尾抽在冻结的大浪上,顿时冰屑四散,跌落方圆数十里!冰山一般的浪头,竟被这巨蟒生生抽得粉碎!
飞镰三人却借着漫天冰块的掩护,远远逃了开来。巫朔大泽仓促出手,使出的巫术纵使如何厉害,也还伤不得巫身大成的三人!
巨蟒一击不中,也不去追赶,而是在半空盘起身躯,口中蛇信不知何时又长得完整,正嘶嘶地吞吐不停!
“南疆巫族玄冥部的人?”
“是又如何?”
巫朔和大泽尚未开口,那使巨斧的巫人忽然自虚空中走出,傲然接过了话头!
“你们可以去死了!”
巨蟒寒声说完,张嘴喷出一道数尺粗的紫宵神雷,直往那说话的大汉劈来!
这巨汉神色一狞,也不变化巫身,举起巨斧就往紫雷劈去!
“不可!”
巫朔大泽的提醒已然晚了!巨斧和雷霆相撞,丝毫无损,握住斧柄的两只大手,却已化作漆黑的焦炭!青烟袅袅的双手承受不住巨斧的重量,无声化作细碎的碳渣掉落,巨汉满脸不敢置信,缓缓低头,只见胸腹间,一个碗口大的焦黑创口贯穿前后!透过这大洞,还可看见后方翻涌的碧蓝海浪!
“赭赤!”
悲呼声中,这巨汉双目圆睁,自半空跌落!
“我要杀了你!啊——”
巫朔接住赭赤的斧头和尸身,大泽和两外两个巫人却齐齐发狂,现了百丈巫身,二前一后往远处空中盘作一团的巨蟒杀去!
巨蟒眼露不屑,张嘴一吸,一枚若有若无的数丈长淡紫尖锥自虚空中破出,投入它狰狞的大嘴中!先前击杀那赭赤的,其实是这枚尖锥。此锥本为它头顶生出的一只独角,被它以秘法祭炼得虚实如意,正是如此,才能趁赭赤大意,一击得手!
激斗这许久,有人陨落尚属首次,场中气氛陡然凝重数十倍,二十多人妖巫三族虚境老怪,身上多少冒出丝丝杀意!
且不说巨蟒与四个巫人都做一团,那五行孔雀与长孙玉楼,也已分出胜负。五行孔雀不愧为天地灵种,只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五色神光,硬生生破去长孙玉楼数十种秘术!
这孔雀十足一副商人嘴脸,出手之际都是些金元宝,银锭子,方孔铜钱,这些铜臭之物尽为五色神光所化,善刷人法宝。如今雨点般打来,长孙玉楼不敢祭出宝物,闪身遁入虚空,就待避走!
哪知那铺天盖地的金银竟能紧紧尾随,无论长孙玉楼遁出多远,都可顷刻而至!五色神光刷人宝物是一绝,刷人的本事也半点不差!长孙玉楼怎肯让这些元宝银锭打中自身?若个一不小心,一百好几十斤被那孔雀刷了去,有何凶险暂且不说,这面皮怕是要丢掉好几层!
那老孔雀与他斗法这半天,满嘴都是买卖本钱之类的言语,他那些元宝银锭铜钱,都是自身五色神光凝成,不花半分钱,把空手套白狼的内涵诠释得淋漓尽致。长孙玉楼可不想被他“买”了去,一世英名尽付流水……
漫天黄白之物纠缠不放,长孙玉楼满脸肉痛,却不得不祭出一件魔气森森的战甲!那些个元宝银锭,顿时好似闻到了馊饭的苍蝇,直接破开虚空,落到魔甲上!
长孙玉楼只觉魔甲与自己的联系迅速减弱,顾不得心疼,赶紧化光遁走!
“哈哈哈……”五行孔雀所化的中年人,一手拿着那化作巴掌大的魔甲,一手细细抚摸不停,“好东西!好宝贝!这位道友,承让了!”
长孙玉楼嘴角抽搐,却不愿接口,再惹得这老孔雀跑来搜刮,不舍地看了那魔甲几眼,忍痛别开脑袋!
中年人把玩一阵,才心满意足地将魔甲收起,一双金光闪闪的眼睛四下逡巡,忽然盯住了神碑门杨锦!
杨锦心头一跳,抽身就走!
中年人却笑呵呵地架了五色霞光追来:“道友请留步……”
宣穆与火凤争斗这许久,凭了手中正阳尺,半点不落下风。那火凤久战不下,却显出几分焦躁,只见它蓦然清鸣一声,数百根赤红的翎羽自身上抖落,各自化作栩栩如生的数尺大小凤凰,闪身遁入虚空!
妖禽的翎羽,多承载了一身精华,等闲不会舍弃。见得火凤这般举动,宣穆顿时心中一凛,只把浑厚的真气汩汩注入正阳尺!正阳尺瞬息间分出数千尺影,在宣穆法诀下,布成一朵紫气盎然的硕大莲花!
此莲方才成型,虚空中就传出阵阵凤鸣,数百小火凤破空而出,交错飞舞间,布成座奇阵,将宣穆连同紫莲一道困住!
火凤朝这阵法连喷三道炽白火焰,布阵的小凤凰顿时只只气势大盛,将阵中紫莲的光华尽数压下!火凤单翅一挥,这阵法就破开虚空,不知去了何处!
做完此事,火凤一双冰冷的眼睛四下打量,入眼尽是胡子拉碴的糟老头子,最后才在翊州陈松岭身上停下!
陈松岭本来正自目不转睛地观看道侣和青雀斗法,被这火凤一瞪,赶紧扭头看来,见到火凤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禁暗暗叫苦!没奈何,只得祭出一团清亮的真水!
火凤闻弦歌而知雅意,清鸣一声,振翅往陈松岭飞去!先前与宣穆相斗留下的火海,化作一道赤练长虹,紧紧跟在它身后!
陈松岭想也不想,伸手往面前真水一点!只见拳头大的清水瞬息化作泼天大水,好似神龙横空,腾跃大海!无量海水受了牵引,化作一道数百丈粗的水柱盘旋而上,融入那清水中!
见得这般浩大的声势,火凤立时止了身形,只把双翅连连扇动,熊熊火焰点燃了大片天空,往陈松岭呼呼蔓延而去!
陈松岭也是法诀变幻,先前祭出那清流,早已变成万丈长,数百丈粗的庞然大物,被他法诀催动,顿时化作一头鳞甲宛然的真龙!这真龙行动间颇见呆滞,却毫不客气地张嘴朝火海喷出一道碧蓝水流!水流离开龙口时,还只有数十丈粗细,飞出数百丈,就化作千丈宽的浪头!
水火相遇,顿时爆出一阵急促的滋滋声,浓稠的白雾滚滚而起,顷刻遮蔽了数十里方圆!
火凤一身火焰,比之太阳真火,紫青兜率火稍逊,但也算是世间顶级火焰,有莫大威能!而那呆滞迟缓真龙喷出的,不过是寻常的海水,按理说早就应该被焚烧殆尽,但陈松岭祭出的那真水,也不知是什么来路,竟能源源不绝地抽取海水,来供真龙喷吐!
不过一刻,方圆百里就形成了个硕大的漩涡!而那水火相激腾起的雾气,逐渐蔓延到数百里之广,升入高空,被寒风一吹,顿时化作黑沉沉的乌云,电闪雷鸣间,便有瓢泼大雨降下!
火凤一身本事再高,急切间也不能炼化如此多的海水,空有一身玄妙的火行法术,却拿那盘曲在半空的万丈真龙毫无办法!想要遁入虚空再行攻击,又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所阻!
所谓大巧若拙,莫过于此!
这陈松岭,一身本事竟是在一个“守”字上!往海上一站,就挡住火凤的攻势,想要反攻,却也有心无力。
火凤不耐与他纠缠,便把双翅一振,扭身往济厄扑去!
双方斗法这半天,也只有济厄和太清门三个老怪不曾出手,到得此刻,只剩太虚,罗老道和殷老道三人作壁上观!
“丫头,你说他们当中,谁最厉害?”
血海老妖看得津津有味,见敖珊目光转来转去,好似目不暇接,不禁笑嘻嘻地问道。
敖珊眨了眨眼睛,忽然甜甜一笑:“自然是太虚真人最厉害,你看,半天都没人敢招惹他们!”
第二零二章 碧水长天风浪起,南海有兽凶且顽(十)
“嘿,你这丫头忒没眼光!岂不闻‘鹤立雪上,愚者见鹤,禅者见白’?”
听得血海老妖这般说话,敖珊也不生气,只适时地在脸上表现出好奇的神色,让这老妖虚荣心顿时膨胀!
“咳咳,你能看出太虚那小子不凡,也算难为了。想要知道究竟谁最厉害,何不去问问我这乖徒儿?”
敖珊眸子一转,见许听潮还是淡淡地看着战场,但之前那莫可名状的意境已然消失不见。
“许大哥,你悟到了什么?”
这龙族公主,顿时舍了血海老妖,俏生生地站到许听潮侧面。
许听潮扭头,脸上眉头皱起,也不说话,只把手一伸,掌心顿时有片片细碎的五色花瓣飘下!
敖珊顿时两眼放光,一把抱住许听潮手臂:“教我,好不好?”
“这般中看不中用的鸡肋法术,有甚好学的?”血海老妖不屑地瞥了许听潮手中掉落的花瓣几眼。
“好看就成!”
敖珊一句话,就让血海老妖哑口无言。许听潮却微微一笑,两指轻轻一捏,便捉住一片飘落的黑色花瓣,递到敖珊面前。
敖珊眉头直皱,恋恋不舍地瞅了好几眼兀自飘飘荡荡落下的青红黄白四色花瓣,才颇不情愿地伸手接过。
黑色花瓣入手,顿时化作一道清凉的真气,顷刻遁入泥丸宫中。敖珊稍一愣神,就反应过来,抬起双手,生涩地掐动奇怪的印诀,口中更是喃喃念动晦涩的咒文。
足足半柱香的功夫,敖珊才将这法术施展出来,两手间顿时有聊聊几片冰晶般的花瓣飘落。
尽管如此,敖珊还是很高兴,心念一动,就把这法术加持到自家衣衫上!忍不住跑动几步,所过之处香风阵阵,偶有一片晶花飞旋零落,倒也别有一番意境。
许听潮也不去管场中虚境老怪拼力死斗,身心都被敖珊的美态吸引,舍不得片刻移开目光。
“小心些,那夔牛怕是不成了!”
血海老妖的提醒大煞风景,许听潮和敖珊还是齐齐收了心思,定睛往远处看去,果然见到夔牛狂怒嘶吼,浑身黑黄雷霆已然稀疏了大半!
“休看这些个老小子打得火热,其实不过是马前小卒罢了!太虚小子身具莫大神通,却也只能堪堪自保,那桃花圣母,才当真是可畏可怖!”
“这……不可能吧!”敖珊满脸狐疑,这桃花圣母,除了一开始弄出满天花瓣,就静静站在那里,半天没有移动。此后人妖两族老怪各自大战,卷起罡风无数,引得虚空动荡,那零落的花瓣百不存一,更不见半点威势!
“丫头,你当这些个小老儿都是傻子不成?妖修和巫族也还罢了,道魔儒佛四门,便是个元神境的小辈,也都爱惜自身羽毛,又有哪个轻易会与旁人这般生死争斗?”
“她,她……”
敖珊顿时明白怎么回事,血海老妖的意思是,一众虚境老怪不知不觉间着了桃花圣母道,才会这般大反常态地与人争强斗狠!
“这桃花圣母,定然经历过诸多惨事,历尽红尘磨练,才能将‘情’道修炼至这般境界。其实之前那桃花零落,但凡看到,听到,闻到,感受到,就算是中了着,只不过大多数都不自知而已。那太虚小子很是机灵,察觉自身道心有异,立时使出神通,避入小乾坤!剩下这些……”血海老妖恶意一笑,“享受了这半天的‘葬花吟’,没个数百年时间重新磨砺性情道心,休想恢复修为!还有你这小子,屁事没经历几件,就不自量力,想学人家情道大(蟹)法,与那‘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酸丁何异?”
敖珊本来听得骇然,正自暗暗戒惧,是不是自己和许大哥也中了那桃花圣母的“软刀子”?血海老妖最后一句话,却让她大为不满!刚想发作,就猛地醒悟过来,自己往常并不是这样的!好像陡然年轻了数十岁,原本颇为稳重的性格,重又变得活泼纯真!
血海老妖见状,顿时哈哈大笑:“不坏不坏!年轻人就该这般,该哭哭,该笑笑,何必装得跟小大人一样,看着别扭!”
敖珊想要反驳,血海老妖却忽然架了血光,往老龟与夔牛的战场遁去!定睛看时,正好见到老龟一爪拍散夔牛身上稀疏的雷电,五道黑红利刃破体而入,深深插进夔牛胸膛!
利刃加身,夔牛顿时从癫狂中清醒!单足一蹬,就往远处逃走!
老龟不料夔牛竟然会突然做出这般举动,猝不及防下,让夔牛挣脱了开去!五道利刃从夔牛胸膛抽出,带出五道腥臭扑鼻的漆黑污血!
这老龟怎肯让夔牛逃走,怒吼一声,就划动四爪,往前追去!奈何方才迈动脚步,浑身血液顿时沸腾,似要破体而出,一个踉跄站立不稳,翻身跌入海中,激起百丈巨浪!
跌倒的霎那,老龟惊鸿一瞥,正见一道血光遁来,将洒落半空的漆黑污血尽数收敛!夔牛胸膛的伤口处,五道黑血喷射而出,源源不绝地注入血光!好似体内有莫大的力道在挤压,夔牛身躯看得见地干瘪下去!
“哈哈哈……”
狂笑声从血光中传出,夔牛数百丈高的身躯,噗通一声跌入海中,一身污血,却是被抽了个干干净净!好在这夔牛早已成了鬼物,失了血液,虽说元气大伤,却并不致命。老龟顾不得与那血光计较,嘶吼一声,就往那想要挣扎站起夔牛骷髅扑去!
“走也!”
长喝声中,血海老妖的遁光拉出足足千余丈长,往西北方激射而去!
正自与济厄相斗的火凤,立时舍了对手振翅扑来,斜刺里拦住血海老妖的遁光!
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从血光中射出,往火凤身上卷去!却是许听潮出手,想要收取凤凰火焰!
火凤怎肯让这不明来历的清光摄到自家身上,翅膀一挥,就有无穷火焰飞出,眨眼将那清光击得溃散开来!
如此轻易得手,火凤不禁一愣,就这片刻,一道灰蒙蒙的光芒又从血光中射出……
第二零三章 碧水长天风浪起,南海有兽凶且顽(十一)
见得灰光刷来,火凤没来由心中急跳,仿佛这不起眼的光芒是什么可怕的物事!来不多想,张嘴喷出一道炽白色的火焰,其上隐有凤凰翱翔。
相比之下,灰光速度不算多快,晃晃悠悠地迎上那太阳一般白得刺目的凤纹火焰,碰触的瞬间,凤纹火焰顿时减弱一半!灰光则只是稍稍一顿,就继续往火凤刷来!
火凤心中不安愈发浓重,双翅一扇,就有数百枚火弹射出,同时身躯一折,想要往旁边躲避!
方才转过半个身躯,就觉得体内精血躁动,赶紧运起真气平复!便是这片刻耽搁,灰光已然刷到近前!
眼看躲避不及,火凤顿时一发狠,浑身火焰窜起数十丈高,赤红长喙亮起千百道米粒大小的符文,对准那灰光啄去!喙尖才入得灰光,火凤就发现一身真气仿佛大坝上开了个口,滚滚汹涌而出,无论如何也止不住!这才吓得亡魂直冒,忍不住振翅飞入高空,引颈长鸣!那灰光也随之伸长,紧紧连在火凤身上,任由它如何腾挪闪避,法术轰击,也不能摆脱半点!
这般凄厉惊惶凤鸣,引得旁人纷纷侧目!见得它身上的灰光,一众追踪夔牛而来的老怪,个个面露了然,心中也自暗暗警惕,千万不要被这灰光刷中!桃花圣母等妖修,见得灰光好似吸血蚂蟥一般,把火凤一身修为一点点吸走,无不又惊又怒!
“兀那藏头露尾的老儿,快快收了法术!否则教你今日来得走不得!”
正与敖宏相斗的沧水猿,猛地跳出战圈,对着血云戟指大喝!
“小猴子一边呆着去,大人的事儿少来掺和!”
血海老妖漫不经心的声音,让这暴猿勃然大怒,两腿用力,就从海中跃起,数十丈大的巴掌高高举起,指爪间尽是数尺大小的漆黑雷珠滚来滚去!
敖宏趁机收了真龙之身,重又化作一个锦袍公子,手中折扇轻扇,竟是优哉游哉地旁观起来。然而片刻之后,他嘴角的微笑就不见了,只余满脸惊疑不定!
原来那沧水猿跃起之时,还是活灵活现,此刻却忽然变得死板僵硬,好似一尊仰天咆哮的猿猴雕像!
“丫头,你那胡乱祭炼的法器差劲得很,似老妖这般手段,才是真正的血道大(蟹)法!”血海老妖一指定住沧水猿,得意地炫耀一番,才笑嘻嘻地诱惑道,“想不想做我那乖徒儿的亲亲师妹?”
“鬼才愿意像你一样变成一滩脓血!”敖珊咬牙切齿,“若不是许大哥得了妖灵之躯,我便要你这老儿好看!”
原来之前那火凤躲避,敖珊就动用以泣血猿内丹和眼珠炼制的法器,迟滞了它的行动一瞬,最终让许听潮得手。血海老妖见了,才有这番对沧水猿使出控血之术的事情。
血海老妖何等人物?即便是沧水猿这般天地异种,中了他法术,也是浑身血液沸腾,半点动弹不得!若非早把身躯打磨得坚韧无比,只怕立时就要爆成一团血雾!
运起真气,接连循环了十余个大周天,沧水猿才勉强将一身血气压下,爆喝一声,双手中千百枚雷珠扑簌簌落下!
血海老妖只不耐烦地一挥手,三人头顶的十余没雷珠就被吹飞老远,在数百丈之外爆开!如此一来,剩余雷珠也纷纷炸裂!偌大一朵血云,顿时乱作一团,却始终未曾散开。
那沧水猿甚是乖觉,看起来凶狠无比,却始终不肯冲入血云,只站在半空,凝出雷珠来炸!血海老妖本就多有不耐,心念动处,四头血煞妖扑出,往沧水猿四面围去。
沧水猿一见,赶紧收了法术,闷声不吭扭头就跑!
这般行径,大出所料,一众老怪无不面面相觑!血海老妖挥手将四头血煞妖召回,面上也像许听潮那般,半点表情也无,唯独敖珊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郝猴子,你也忒不地道!红毛鸟儿被你害惨了耶!”
原来就是这顷刻,火凤一身修为已然下降小半!那五行孔雀所化的中年人脚踩五色霞光而来,神碑门杨锦立在远处,脸色铁青,也不知被这老孔雀刷走了什么宝贝。
“这位道友,看在同属妖族的份上,就饶了红毛鸟儿这一回吧!”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服软,但中年人脸上那市侩的笑容,却怎么也让人相信不起来,且说话的同时,他周身五色霞光愈发艳丽,显然另有所图。
“小孔雀,你也忒不地道!”血海老妖阴阳怪气地学着中年人的口吻,“想要救这小鸟儿,该去找我那乖乖徒儿!”
中年人呵呵一笑:“敢问道友,您徒儿现在何处?”
血云一散,顿时露出许听潮和敖珊的身形,敖珊正怒目瞪向某个方向,许听潮手中,一道灰蒙蒙的光芒延伸而出,正正连在那火凤身上!
那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抬手扔出一枚硕大的金灿灿元宝!他不想惹怒血海老妖,这元宝并非砸向许听潮,而是冲那到灰色光芒而去。
只顷刻间,元宝就落到灰光上,体积陡然缩小一半!
中年人眨眨眼睛,脸上挤出个难看的笑容:“原来小友是‘见面分一半’,失敬失敬,恕老鸟不奉陪了!”
不伦不类地拱手致歉,中年人手招手收回那金元宝,慌不迭地退走!
敖珊又是一阵呆滞。
围观的虚境老怪都是一副本应如此的神色,桃花圣母却把眉头皱得更紧,但也并未做出什么举动。反倒是那火凤,见沧水猿和五行孔雀先后退却,口中鸣叫更凄厉了几分,浑身真气动荡,单凭气势,就让身旁虚空扭曲变形!
中年人一见,吓得跳了起来,厉声喝道:“红毛鸟儿,莫要做傻事!这位小友吸你一半修为,就不会多要了!”
火凤一身修为不断流逝,一刻钟不到,就没了小半,又摆脱不得许听潮的法术,同伴也不敢来救,想到结局,不禁萌生了死志!此刻听得五行孔雀的吼声,陡然明白过来那“见面分一半”的意思!似凤凰孔雀这等上古异种,天地真灵,生来就有先辈传承,陡然见得许听潮的法术,或许还有些迷糊,但只要明白过来,如何认不出这门法术?和光同尘之术既然能被神霄紫府炼入镇魔碑,在上古之时就不可能籍籍无名。
尽管如此,想到自家苦苦打磨得来的修为,生生要被夺走一半,还是心痛如绞,更把那使出这门法术的小子很到了骨髓里去!
果然,不到小半个时辰,火凤一身修为降至全盛时的五成,连在它身上的灰色光芒,就自行溃散掉了。
火凤得了自由,忙不迭地振翅飞走,只有阵阵怒鸣远远传来!这凤凰是在害怕血海老妖忽然出手。想那好战成性的猴子都被吓走,此刻它修为大降,哪里还经得起老妖折腾?
血海老妖嘿嘿直笑,也不去管那逃走的火凤,把血雾合拢,就要遁走,却忽然轻咦一声,停下了动作。
血雾左近的虚空连连晃动,不旋踵,一座数百只丈许大火凤布成的阵法自虚空中跌出,阵中有丝丝紫芒闪动!却是那火凤修为不够,再也压制不住宣穆!
这般好事当前,许听潮哪里还肯客气?抬手打出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
这清光瞬间就刷到阵法之上,把七八只火凤刷成赤红的翎羽,一卷而回!这七八根火羽上,无不散发出阵阵强横的火行灵气,许听潮双手连挥,道道清光接连刷去,几个眨眼,就摄来几十根凤羽!
失了这许多羽毛,那阵法终于支撑不住,被紫光冲得轰然散开!
许听潮索性将体内歪嘴小葫芦祭出,泼洒片片清光,将四散的火凤罩住大半!
宣穆也早已察觉到火凤的不妥,甫一脱身,挥手就打算将这数百枚凤羽收起,陡然见得血云中洒出的清光,立时神色一凛,赶紧散了法术,双手抱拳躬身一礼:“多谢血妖道友相助!”
“谢我作甚,又不是老妖帮你!”
没好气地扔下这么一句话,见许听潮已将摄住的三百多枚凤羽收起,血海老妖就架了血云遁走,眨眼来到青雀和谢瑶仙斗法之处!
两个女子早把事情看在眼里,见这煞星到来,均都吓了一跳,赶紧收起法术宝物退至一旁。
“小青雀,我家乖徒儿看上了你那紫青火焰,还不快快分润些来!”
青雀心中叫苦,却也只好聚起三朵紫青莲花,恭敬地双手奉上:“请前辈笑纳!”
血海老妖却不接,血云翻涌,将陡然密集的粉色桃花弹开,不耐地喝道:“打发叫花子么?见面分一半,把你本命真火吐出来!”
青雀面色数变,最终还是只能一咬牙,檀口一张,吐出一只紫青两色的火焰小鸟儿,赫然就是她妖身缩小千百倍后的样子!
血海老妖得意地大笑声中,一道清光刷来,将那小鸟卷走!千丈血芒破空而去!那寒犀所化的白衣青年从寒潮中现了身形,脸色煞白如纸,一副精血大亏的样子!
桃花圣母也是面色微白,将目光从血海老妖遁走的方向收回,轻声道:“吞吧!”
吼——
乾坤震动,风云变色!
一众虚境老怪只觉虚空一阵莫名地动荡,再环顾四周,瀚海早已不见了踪影,入眼处尽是阴气翻腾!
“哈哈哈……大胆人族,擅闯我南海,这番就要你等好看!”
浑厚粗犷的声音四面八方响起!
第二零四章 九幽血海藏无地,老妖原来是大罗(一)
血海老妖遁速奇快,瞬息间就遁出了数千里远,奈何身后动静实在太大,便是敖珊这炼气境的小蛟龙,都觉出事情有异。
“许大哥,出了什么事?老祖宗他们,他们……”
敖珊紧紧抓住许听潮衣衫,面色惶急,眼中隐隐露出几分惊惧。
许听潮轻轻拍了拍敖珊的纤手,把目光移向血海老妖这便宜师傅。
血海老妖正取出摄来的夔牛污血喂养钦原,似乎根本就不曾见到许听潮的举动,隔了半晌,敖珊已经低低啜泣,许听潮拉住敖珊,打算遁走,才懒洋洋地开口道:“也无甚大事,那些个老小子,被一头鲸鱼吞到了肚子里!”
“我要去救老祖宗!”
什么样的鲸鱼,竟能将虚境老怪吞到肚里?敖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上遁光才起,却被一朵清云裹住!
两人最终没能走成,血海老妖随手打出几道血芒,将摩云翅所化的清云缠得严严实实。
“慌什么慌!”血海老妖嘿嘿直笑,“你们两个回去,指不定要被南海妖族捉去怎生炮制,还救什么人?不让旁人来救你们,就算是好的!”
敖珊怎不知这老妖说的是实话,但心中就是忍不住担心,左右无法,只好蹲在清云上低声啜泣。许听潮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血海老妖看得直摇头,到底是心疼自家宝贝徒儿,只好在脸上挤出个笑容:“你们也无须担心,那头妖鲸只不过身具些许罗睺血脉,炼成罗睺吞天大(蟹)法的皮毛,把人吞到肚子里,只能困住,半点伤害不得。老妖走的时候,顺手把那青雀和寒犀弄了个半死,火凤又被乖徒儿抽了五成修为,就算那些个老小子多有不完整,也足以拼个半斤八两。你那老祖宗身上又没有半点伤势,肯定能活下来!”
能活下来算个什么事儿?完好无损地从那鲸鱼腹中遁走是,只剩一口气勉强逃出也算。诚然,这老妖的安慰很蹩脚,敖珊虽然觉得他的话很可信,但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悬起的心。
许听潮却稍稍松了口气,至少敖珊已经不再抽泣了。
血海老妖嘿嘿一笑,又去喂他那似蜂非蜂似鸟非鸟的剧毒异兽,但并没有放开缚住摩云翅的血芒。这老妖只架了遁光往东北飞遁,虽然并未说明要去何处,许听潮却大致猜得出来,这便宜师傅怕是要回幽冥血海……只不知把自己绑去做什么。
许听潮并未如同以前那样,一旦得了空闲,就盘膝打坐,运炼真气,修习道法,而是坐到敖珊身边,将她纤手轻轻握住。敖珊擦掉眼角泪水,也不顾血海老妖就在一旁,轻轻靠在许听潮身上。许听潮心念一动,身下清云顿时腾起,将两人的身形掩盖,只在二人身旁留下个数十丈方圆的空间。
“许大哥,老祖宗他们真的会没事么?”
敖珊喃喃问道。
“嗯!”
其实许听潮并不知道,但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
敖珊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前方袅袅飘动的清云怔怔出神。许听潮也是陷入沉思。
他并不担心门中三位长辈的安危。
太虚留在他体内留下真气,殷老道趁自己被镇魔碑摄住心神之际,招来海兽试探敖珊,让敖珊身受重伤,几乎殒命,虽说并非两个老怪生了歹意,但两件事都让他心生芥蒂。且在门中的遭遇,也让他对太清门生不出太多的归属感,心中些许牵挂,还是因为陶、祁两位师伯,焦璐师叔,芍药,以及交好的十来位同门。
此二者,让他觉得太虚三个长辈好似路人,不会主动去担心。再则,连眼前这便宜师傅,都说太虚身具可与和光同尘之术抗衡的玄奇道法,又何须担忧?
真正让许听潮留心的,还是一众虚境老怪的实力。
就拿虚空挪移之术来说,自修行以来,除了虚境老怪,他只在乱云礁见过那御使翠山的琼华元神长老用过,还是借助了法宝之力,虽说后来他也得本门虚境太上长老罗老道传授此术,但每回施展,都要调运真气,掐动繁复的法诀,如何比得上虚境老怪这般,挪移虚空好似吃饭喝水,呼吸行走一样,自然而然?
再说这些个虚境老怪使出的法术,哪个不是惊天动地,轻易就可撕裂虚空?尤其是身负上古血脉的真灵异兽,天赋法术才叫登峰造极!许听潮自诩于道法上的天赋,世上鲜有人能及,凝结元神时,又得了妖灵之躯,使出的法术,威能猛增数倍!但比起虚境老怪来,差距不可以道里计!或许与虚境老怪比法术威能,有些人心不足,但就算是敖珊使出的几种水行法术,威能也堪可与自己比肩。要知敖珊不过炼气而已,距离元神还有十万八千里!
再有,桃花圣母使出的情道法术“葬花吟”,因为经历浅薄,许听潮也无法体味,更休提学会。
零零总总想来,许听潮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当真可笑,正所谓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也!元神即为长生之境,但在虚境老怪眼中,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挥手便可灭杀无数!
只有修得这般境界,才当真可在此界逍遥!
如今醒悟,倒也不晚,大道苍茫,不过上下求索而已!
静下心来,许听潮忽然发现要做的事情,都颇为繁琐。
收取的凤凰真焰和紫青兜率火,须得以五行灵火真经炼化,借以增进修为,这两道火焰,都是从虚境妖族身上得来,品质极高,以自身先天真气,想要撼动都极为困难!
再就是镇魔碑中那火凤的真气,为火凤一半修为所化,并非简单的真气那么简单。许听潮倒是异常眼馋,想要直接吞了,血海老妖却似乎早知他的想法,阻止了他的行径,嘿嘿冷笑不已。
许听潮心知有异,也不理会这老妖故作姿态,虚心请教了一番。
血海老妖见乖徒儿如此上道,也就高兴地说了。原来用和光同尘刷来的修为,都带有原主人的印记,贸然融入自身,只会极大阻碍修行。每个修士的印记都是截然不同的,若强行将旁人的修为嫁接到自己身上,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花费极大的精力,将得来修为中的印记尽数炼化,真正化为自身所有。且这般做法,无异于荒废了功法,舍弃心境的历练,想要弥补过来,又要花费大把时间,可谓事倍功半!
当然,此法也并非全无坏处,比如将掠夺来的修为,强行嫁接到元神无望的炼气修士身上,便可助其凝成元神,踏入长生大道,再反过来弥补功法和心境上的缺憾。但这般陡然提升一个境界,是异常危险的事情,好比蹩脚的骑士驾驭不住驽马,时时都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一个不好,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血海老妖还特地举出之前南海大战时,众虚境老怪不知不觉被桃花圣母削去心境修为,最终控制不住自身情绪大打出手的事情,并且预言,这些个老怪脱身之后,在将心境弥补圆满之前,必定会被心中各种**驱使,做出些不好的事情来!
仅仅缺了数百年的心境修为就是如此,若是更多,岂不更加可怕!故贸然吞噬他人修为,乃是害人害己的勾当!上古之时,学会和光同尘之术的修士,掠夺了他人修为,都是另作他用,若非走投无路,根本不会合于自身。
敖珊记恨上了血海老妖,偏要跟他为难,硬是说这般做法好处多多,却在暗地里嘱咐许听潮,不许偷偷将镇魔碑中的火凤修为吞了。血海老妖似乎根本不曾察觉敖珊的刁难,只说要全无隐患的做到此事,也并非不可能,只须参破对应的大道,或者寻到蕴含这般大道的宝物。
敖珊和许听潮面面相觑,便是虚境高人,也没听说谁悟出了何种大道!那蕴含了大道的宝物,也是镜花水月,浮云而已!倒是血海老妖,说出这番言语,就脸露缅怀,任凭敖珊如何叫唤,都怔怔不与理会。
许听潮早知这便宜师傅不简单,否则也不会在自己凝结元神时,说出那般惊世骇俗的话来。默默拦下敖珊,就静静坐在清云中,处理起手中的事情来。
镇魔碑吸了火凤一般修为,颇有些满溢的感觉,许听潮早把此碑当做对付高阶修士的杀手锏,自然不会让它吃饱罢工,将其中真气抽出,用以祭炼摄来的将近四百枚火凤翎羽。
这些翎羽,出自虚境火凤身上,可说是世间最顶级的炼宝灵材,连宣穆这等虚境老怪,都会出手抢夺,许听潮怎不珍而重之?按理说,这般等阶的灵材不是许听潮能够轻易祭炼的,但镇魔碑中的真气与翎羽同出一源,事情就简单大半。尽管如此,许听潮还是足足用去月余时间,才将火凤翎羽祭炼完毕,成了可用于制器的器胚。
许听潮本打算给敖珊炼一柄火扇,却被敖珊拒绝,说这翎羽与她五行相冲,且是凤凰身上的东西,见之不喜。
第二零五章 九幽血海藏无地,老妖原来是大罗(二)
许听潮本来还打算尝试将收来的凤凰火焰和紫青兜率火炼化,但见到敖珊不经意间流露的愁意,才发现这月余来,却是忽视了她的感受,不禁暗生愧疚。
敖珊知晓镇魔碑的重要,见许听潮在处置其中积存的火凤真气,也就没有打扰,只把满心担忧压下。这般做法,除了让许听潮心生愧疚,对她的怜惜敬重,也更深了几分。
好生陪伴了敖珊几天,血海老妖终于不再用夔牛脓血喂养那异兽钦原,在他得意畅快的哈哈大笑声中,钦原摇摇晃晃地跌在血云上,不旋踵便陷入沉睡。挥手将这异兽收起,血海老妖也不管莫名其妙的许听潮和敖珊两人,直接动用血妖破空遁法,数千丈的血云,好似漏勺中的水,顷刻消失得干干静静!
再次入眼的,不是碧蓝澄净,而是阴郁晦暗的天空,以及浓稠暗红,腥气扑鼻的无边血海!这地方,血气比之许听潮凝结元神之处,要浓郁数十倍!除混杂了精纯阴气的水行灵气,金木火土四行极其稀薄,修为稍差一些,几乎就感应不到!
远处几只毛色晦暗的乌黑怪鸟,嘎嘎怪叫着逃离。血云正下方,一群体长十丈的大鱼不停在海面纵跃,看其样子,分明就是凶恶了数倍的锯齿鲨!这种海兽,在东海游历的五年中,许听潮和踏浪墨鲤不知见过见过多少,因此即便它们形貌大变,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视线重新回到血海老妖身上,许听潮明显感觉这满脸陶醉的便宜师傅不一样了。如果说之前好似一潭死水,此刻就如同那生动欢快的泉眼!且这般情形,不只出现在这老妖身上,就连自己的血气元神,也觉得每一滴血液都在蠢蠢欲动,阵阵舒爽自心底传来,连带整个人都有些欢快起来。
在这修罗地狱一般的血海之上,竟能生出畅快兴奋之感,许听潮一时间觉得十分别扭,但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心中那鲜活的萌动!
敖珊却极不适应这血海阴森诡异的气氛,一双眉头紧紧皱起。许听潮轻轻握了握掌中的纤手,敖珊立时会意,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五色氤氲的清光闪起,敖珊陡然不见了踪影,却是被收进那黄皮歪嘴小葫芦中的天地。
“走也!乖徒儿,为师带你去个好去处!”
长笑声中,血云化作一道千丈血芒,往天边激射,顷刻不见了踪影。无论是飞到数里之外的怪鸟,还是海面腾跃的恶鲨,都齐齐动作一滞,蓦地爆散成一团团血雾,融入这粘稠的血海!
血海老妖显然是这血海一霸,飞遁之际,浑身气势肆无忌惮地放出,所过之处无不阴风呼号,血浪滔天,各种怪异凶恶的生灵鸡飞狗跳!稍有不如意者,就被血海老妖随手一指,点成一团腥臭的血雾,化作这粘稠血海的养料!
这等肆意纵横,生杀无忌,才是绝代老妖的真实面目!
许听潮强压下心中不断翻涌的冲动,目光微微闪烁,为何这便宜师傅到了血海之上,才敢如此肆意妄为?身处外界的时候,他在顾忌什么,或者说害怕什么?
然血海老妖不说,许听潮注定没有答案。
数日之后,视线的尽头陡然出现一道血色擎天巨柱。许听潮如今已是元神境界,且一身修为比之同阶深厚至极,就算不刻意运用灵目神通,也可勉强看清数千里之外的物事。那巨柱方才入得视线,就有这般巨大,若靠得近了,也不知是怎样光景?
双目中五色清光闪烁,许听潮顿时面露骇然!那巨柱哪里是在数千里之内?相距此处,怕还有不下十万里!只因其体型委实太过惊人,才造成如此错觉!且即便隔了如此之远,也隐约可见那巨柱上波涛滚滚,好似一条逆流而上的倒垂血河!
究竟是何等天地伟力,才造就这般诡奇雄浑的异景?
待得许听潮情绪略微平静,血海老妖才得意地问道:“乖徒儿,可还记得为师说过的此界来历?”
许听潮如何不记得?这老妖说此界是数百头混沌神魔互相厮杀陨落,尸身相与枕藉,历经亿万年演化而来!如此说法,委实太过骇人听闻!
“这处血海,其实就是陨落神魔的血液所化!”
“这不可能!”
许听潮其实已经信了,但委实无法接受如此荒唐的事实!
“嘿嘿!有何稀奇?”血海老妖一指远处的通天血柱,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东西,其实就是自神魔尸身上一处针眼般大小伤口中喷出!”
清光一闪,敖珊从黄皮小葫芦肚中的天地遁出,看着前方那愈发高大的血柱,神色涣散,喃喃自语:“这,这,怎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此柱顶端,就是那血海中的鬼州。所谓鬼州者,不过亿万年来,此处伤口流血不止,血液凝固结成的伤疤而已!”
那鬼州何其大也,不想竟是这般来头,许听潮和敖珊只觉世间的荒谬,莫过于此者!既然如此,那鬼州周围的广阔血海,岂非也是神魔血液渗入海水而成?
“顺着这处伤口,可以钻进神魔体内?”
敖珊好似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尖着嗓子大声叫嚷起来!
“小丫头不笨!”血海老妖面露赞许,咧嘴一笑,“可巧这头神魔生前,是一只混沌凤凰,丫头若是有机缘深入一趟,得些灵气未散的精血,保你受用不尽,便是合道飞升,也可多出几分把握!”
敖珊顿时满面向往,末了才幽幽叹气:“为何不是真龙?”
“真龙如何,凤凰又如何?”血海老妖嘿然道,“只要能证得大道,管它那许多!丫头,你若参不破,休说合道炼虚,就是元神这关,也不见得能过!”
许听潮本来正自憧憬脚下这神魔活着的时候,会有多么威风,听得血海老妖此言,不禁面露忧色。敖珊也是默然,化身真龙,早已成了她心中的执念,想要元神大成,须得先将其化解。
但此事谈何容易?即便得了九曲熏风螺这等神物,将体内血脉纯化到极致,甚至比真龙还要浑厚,但有那冰凤血脉掣肘,离化身真龙依旧遥遥无期!
若是敖珊能解开心结执念,凭借体内两种精纯的血脉,修成元神定然不难。可惜心结既生,哪能无缘无故轻而易举地解开?许听潮想到的办法,不外乎两个,一是找到让敖珊成就真龙的方法或者宝物,遂了她的心愿,心结自解;二是逐渐开导,使其经历诸事,以求心境通达,不滞于物,执念当可消除。
此二者,一个毫无头绪,一个耗时太久,都算不得良策。
见二人脸上愁苦,血海老妖忍不住道:“等到得地头,指不定那老仙儿会有办法!”
“老仙是谁?”
此话无疑是一记提神术,敖珊立时满面关切,许听潮表情变化不大,但眼中也还是露出颇多期许。
“老仙儿啊……”血海老妖有些怅然,“想当年,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莫非是身外化身?”敖珊眼睛一亮,接着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你练功出了问题,让他摆脱了控制?还是他练岔了气,让你趁机得了自由身?”
“小丫头懂什么?”被这般挖苦,血海老妖却不生气,只把两眼一翻,“当年老妖我卷带了一件宝贝来到此界,生怕被旁人偷了去,就使用秘法把自己一分为二,一半留在宝贝中坐镇,一半在外界四处乱晃,哪知他得了那宝贝滋润,逐渐把一身妖气转为玄门真气,就再也合不到一起了!”
“咯咯咯……”敖珊赶紧伸手捂住小嘴,讪讪道,“你这老妖怪怎的笨成这般模样?若察觉事情有异,就使出手段挽回,如何会造成此时窘境?”
“你这丫头好没良心,居然嘲笑你小情人的师尊!”血海老妖瞪着一双眼睛,脸上神色很是不满,“再者,你又怎知老妖功法的玄妙?修炼到极处,休说两人,就算化身亿万,也人人性格不同!老妖与那老仙儿就是这般,虽说因功法的缘故,不能重新合二为一,但总归也算是一人!”
敖珊撇撇嘴,也不去理会这老妖,只奇怪地看了看许听潮。许听潮不也是一样,忽然就变成了两个,无论如何也变不回一个了么?
许听潮微微窘迫,血海老妖却老怀大慰,一副收徒当如此的表情。
“唉,老妖怪,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又怎么样?”血海老妖得意一抬头,“老妖一回就送你两个小情人,还不满意?”
“不要脸!”
“你这黄毛丫头忒没口德,老妖一生气,待会儿忘了什么事儿,可就不好办了!”
“哎呀,师傅如此英明神武,怎会忘了大事?”敖珊顿时把一双眼睛眯成月牙,脸上也堆满甜美的笑容,拉着血海老妖的衣袖撒娇,“你说是不是啊,许大哥?”
许听潮暗自摇头,以前不这样的,那桃花圣母的葬花吟当真可怕!
第二零六章 九幽血海藏无地,老妖原来是大罗(三)
“到了!”
不用血海老妖提醒,许听潮和敖珊也知道。
抬眼望去,只见数千丈宽广的涛涛血河滚滚而上,冲入高空翻涌的灰暗云气!轰隆隆的血水奔腾之声,震得人耳膜生疼!更有奇形怪状的鱼虾龟蟹中流击水,上上下下不亦乐乎,这些个水族每一头都体型巨大,形貌凶恶,但半点没有互相厮杀的意思,仿佛这赤红的血河,当真是人间乐土,水府桃源!
见得这般震撼人心的场景,许听潮和敖珊久久说不出话来。血海老妖却看着血浪中友好交错而过的凶兽,嘴角微微抽搐,很快就忍耐不住,扬声大喝道:“老仙儿,还不快快接引我进去!莫非要老妖动手砸门么?”
“你身上戾气又重了。”
祥和的声音自隆隆水声中响起,却格外清晰,只似乎对血海老妖颇为不满。
“废话恁多,老妖在外面行走,总会遇到些不开眼的,自然杀之而后快!”
“唉……”
一声叹息,也不知是为血海老妖的乖戾嗜杀,还是感叹那些丧生老妖手中的生灵。
“快点快点!”
血海老妖又不耐烦地催促几声,才有一道五彩霞光自血浪中伸出,赫然正是一条上下左右封闭的通道!眨眼间,通道周围就围了好些凶恶水族,好奇地撞击起来,发出一阵嘭嘭嘭的闷响。
血海老妖见怪不怪,招呼也不打一个,闪身进入通道中,许听潮和敖珊对视一眼,紧了紧互相握住的手,迈步踏入这五色甬道中。
甫一进入,五色通道就摄住两人,倏忽缩回血河之中!
一阵头晕目眩,再睁眼看时,只见面前一道五色霞光迷蒙的高大石门向内敞开,门上两头青龙半掩云间,四只眼珠漠然盯着两人,看不出丝毫感情。
抬头,只见门楹上一块白玉纹龙匾高悬,上书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许听潮自诩看过典籍不少,却认不出这文字究竟是哪一种,敖珊也是这般,两人心中微惊,想要移开视线,两眼却被无形巨力缚住,泥丸宫中的神魂,仿佛也要被吸噬而出,投入那玉匾中去!
正惶急间,一道散发着五彩的血光自大门中射出,一个转折,就将两人卷走!
“小家伙,不该看的不要乱看……咦!”
说话的老道士须发皆白,慈眉善目,奈何许听潮身上忽然遁出一道翠光后,他脸上的微笑就转为惊愕!
只见左近一处凝厚的五彩光壁上,两个拳头大的小人儿趴伏其中,小屁股一拱一拱,几个眨眼,就穿透数尺厚的禁制,往其中那开满白色小花的瑶草扑去!
翠衫卷发的小人儿伸手摘下一朵白色小花,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去!两只小手连挥,把小嘴撑得鼓起老高,这小人儿才想起身边呆呆傻傻的参娃,赶紧摘了几朵,小心喂到参娃嘴中。
两个小人儿在其中吃得不亦乐乎,禁制外四人却个个目瞪口呆!
老道好不容易把目光从正自狼吞虎咽的两个小人儿身上收回,看着许听潮轻声问道:“娃儿,这两只药灵,你从何处得来?”
许听潮见这老道目中有微光闪烁,知晓猫耳小人儿这番举动,定然让他情绪激荡,以致不能自已。心中暗暗戒备,许听潮还是施了一礼,说出两个小人儿的来历。
“竟然是噬灵魔,难怪会有这般本事!”老道捻须而笑,“娃儿,可愿与老夫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不交易!”许听潮尚未开口,站在一旁的血海老妖先说话了,“这孩子是老妖的乖乖徒儿,自然也是你的宝贝徒弟,想要怎么驱使,尽管传唤便是……咳咳,不过老妖觉得,还是客气一点比较好!”
这老妖说话的时候,许听潮和敖珊就齐齐扭头,不去看他,那样子要多不恭敬就多不恭敬。血海老妖很是尴尬,老道却不以为忤。按照血海老妖的说法,两人本就是同一人,老道怎不了解这老妖的做派?只怕眼前这娃娃也是被迫拜师,心不甘情不愿。
许听潮和敖珊不管这两个老儿在想什么,只好奇地四处打量,发现四人所在,竟只是一座八角凉亭,亭中只一方石桌,四个石凳,两个老儿就各自坐在一方,面前都摆了一盏香气四溢的仙茶。
目光才落到那茶盏上,许听潮和敖珊的眼珠子就差点瞪得突出来!这哪是什么茶盏,观其形制气息,竟不在元神高人培炼了数百上千年的本命法宝之下!
老道见得两人眼中的惊愕,微微一笑,又从桌上玉盘中取了两盏,亲手放到石桌两个空位前,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许听潮和敖珊不敢托大,行礼谢了,才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温汤入口,唇齿生香,最妙的是,茶汁入腹,顿时化作道道清流涌入经脉。真气不催自动,被清流裹挟,顷刻循环了九次大周天!
两人只觉这一路上的烦恼忧愁,尽数被这清爽驱除得干干净净,体内真气,也增加了百一之数,运转之际,似乎也多了些许灵动!如此种种,妙不可言!
平白得了这般大的好处,两人又是施礼逊谢。
老道微笑摆手:“老夫这里并无那许多规矩,坐下品完仙茶,再谈正事。”
两人推脱不得,只好坐了。敖珊捧着茶盏,好似捧着一件了不得的宝贝,一双明眸还在桌上玉盘和紫砂茶壶上转来换去。许听潮则抬头四顾,猛见对面亭柱上挂了一幅侍女舞剑图,打量片刻,就再次面露骇然!
图中侍女英姿飒爽,却又带了些许女儿家的柔情,看得久了,便会轻轻舞动起来,若将侍女身形掩去,那长剑轨迹,赫然是一门高明至极的剑诀!更难得的是,此图本身也是一件宝物,隐隐泄露的威势,还在韩元遂于天尸门破除五方真灵困仙阵时所得的那火焰图卷之上!
半晌回过神来,许听潮才发现,老道不知何时开始,与敖珊攀谈起来。血海老妖则提了紫砂壶,把一壶好茶好一阵鲸吞牛饮!
“……老仙前辈,你还没有告诉我,这座仙府叫什么名字。”
“这有何难?”老道捋须微笑,屈指弹出两粒五色霞光缭绕的豆粒大血珠,“老夫传你二人仙家灵文,此府的名号,自然知晓。”
敖珊没去接停在面前的珠子,而是扭头向许听潮看来。许听潮不说话,只伸手将身前的血珠捏住,神色呆滞一阵,才猛地醒转过来,面露惊喜,起身朝老道恭敬一礼。
老道笑呵呵地受了,对敖珊道:“小丫头,这回你可放心了吧?”
敖珊脸上微红,羞怒地瞪了许听潮一眼,当然没忘了将那血珠抓在手中,也和许听潮一般,顷刻陷入呆滞。敖珊尚未成就元神,隔了好半天,才满脸惊喜地醒转过来:“竟然叫‘钧天仙府’!”
惊呼出声,才猛然觉得不妥,原来许听潮正陪同老道,观赏厅中悬挂的图画,血海老妖却不见了踪影。
“哦?”老道听得敖珊呼声,好奇地扭头问道,“珊丫头莫非知晓这仙府的根脚?”
“老仙前辈说笑了,珊儿年轻学浅,怎会知晓这许多?只是曾在龙族密库中见过一幅‘神钧天奏乐图’,乃是一件仙府奇珍,有不可思议的大神通!可惜龙族无人知晓其祭炼法门,只好做了一件观赏用的摆设。”敖珊幽幽一叹,“这番做法,无异于使明珠蒙尘……不过珊儿却知,名字中带上‘钧天’二字的,都是了不得的宝物!此仙府名唤‘钧天’,只怕也是大有来历之物!”
“你这丫头倒是好见识!此府来历,日后自知!方才你感叹那‘神钧天奏乐图’明珠蒙尘,老夫就送你八幅‘侍剑图’!”老道伸手连抓,八根亭柱上各自飞下一幅图画,卷成八根白玉轴,飘到敖珊面前。
“这……谢过老仙前辈厚爱!”敖珊面露惊喜,不过却并未伸手来接,而是裣衽一礼,“珊儿修为浅薄,只怕御使不得这等仙家宝物。许大哥修为胜我十倍,前辈索性赐给他吧!”
老道哈哈大笑,伸指连点:“你个鬼精灵!”
敖珊赶紧甜甜一笑,两眼眯成两道漂亮的弯月牙。
“你那许家哥哥也算老夫徒儿,自然另有好处赐下,不需你记挂。且这侍剑图中的八套剑诀,已被他尽数学了去,你尽管收下便是。这等仙家宝物,驱使起来也不需多少真气,你一身修为远胜同阶十余倍,真气更早已反转先天,使用此物正合适。”
“多谢老仙前辈!”
敖珊这才欣喜地将八根卷轴捧在手中,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来。
“徒儿,等这两个淘气包醒转,定要赶紧让他们出来!”见敖珊收了八幅侍剑图,老道才转身叮嘱许听潮,末了又无奈地看着躺在先前那禁制中的瑶草下呼呼大睡的两个小人儿。
原来这禁制中的瑶草,名唤醉仙芙,自带醇香,是酿制仙家玉液的上佳材料。两个小人儿冒冒失失地冲进去一阵乱啃,不出意外地直接醉倒了!
……
第二零七章 九幽血海藏无地,老妖原来是大罗(四)
又说了会儿话,老道就让两人自便,迈步走出亭子,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
敖珊这才收了脸上的笑容,皱眉道:“许大哥,怎的才这么一小会儿,那老仙前辈就把你也把你唤作乖乖‘徒儿’了?”
许听潮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没好气地将敖珊拉到身边:“你这一坐就是七八个时辰……哪来的乖乖?”
敖珊捂嘴嗤嗤直笑,如此长的时间,足够那老狐狸拉关系了,见许听潮面色越发难看,才假装惊讶地说道:“我竟然用了七八个时辰才学会那仙家灵文?”不待回答,便一阵垂头丧气,“我是不是太笨了?”
许听潮不说话,嘴角却已微微翘起。
“你个坏蛋!”敖珊咬牙捶了许听潮一下,忍不住又好奇问道,“那老仙有没有说,老妖怪把我们带到这地方,究竟是为了什么?”
许听潮摇摇头,神色间也是颇为烦恼。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这两个老头,应该没有恶意。”敖珊扭头,看了看正在禁制中那瑶草下呼呼大睡的两个小人儿。两人相处这许多年,她早知许听潮身上的这两个小不点儿对危险异常敏感,如今却能肆无忌惮地大睡,说明老妖和老仙确实不曾起了坏心。
“唉,也不知老祖宗他们可还安好?”
敖珊皱眉叹息,许听潮无话,只把双手伸到她的纤腰上,轻轻揽入怀中。
“别!”敖珊赶紧推开许听潮,脸上浮起几丝红晕,“指不定两个老头在什么地方偷看!”
许听潮哭笑不得,但也没有勉强,只讪讪道:“他们侍弄那头钦原去了,只怕没这时间。”
“难怪……”
敖珊这才释然,一路上,血海老妖一直在用夔牛污血喂养那剧毒异兽,宝贝什么似的,她甚至怀疑,这老妖好心帮忙将夔牛引走,八成也是为了老牛一身精血!
看了看脸蛋红扑扑的两个小人儿,敖珊摇头道:“也不知何时能醒?这老仙也是,怎的不给我们安排地方住下?啊,莫非你是他们的乖乖徒儿,看中哪儿就住哪儿?”
许听潮眉心皱出几道黑线,每次听到那便宜师傅喊“乖徒儿”,他都会浑身不自在,及至后来的“乖乖徒儿”,更让他满身鸡皮疙瘩!见敖珊笑得小狐狸一般,许听潮心中大叹倒霉,闷闷道:“老妖和老仙儿只掌控了这仙府的皮毛,半间房都进不去!”
“啊!”
敖珊惊呼出声,都没有察觉许听潮将老仙儿三个字拖长了些。
目光在两个小人儿和围住他们的禁制上徘徊几次,敖珊眼睛一亮:“莫非这老仙儿破不开禁制,想要两个小家伙帮他偷药?”
许听潮一点头,敖珊却看也不看,忽然一把抓住许听潮的手臂,压低声音激动地撺掇道:“我们让两个小不点儿带路,找到镇府灵碑,把这仙府夺了!”
暗暗翻个白眼,许听潮就当没听见。前面她猜得很准,后面的展望嘛……浮云而已!
敖珊见他不配合,也是气闷,坐到亭中石凳上,唉声叹气一阵,就取出新得的八幅画轴,用心祭炼起来。许听潮走到那禁制跟前盘膝坐下,闭目参悟新得的八门剑诀……
不知过了多久,许听潮忽然睁眼。
禁制中,猫耳小人儿睡眼惺忪地醒来,迷糊了好一阵,才猛然想起什么,一个鱼跃站起身来!
许听潮才想招她回来,这小人儿就中箭兔子一般,撒腿就往他跑来!才迈出几步,忽然又停住身形,转身将那兀自沉睡的参娃拉起,慌不迭地跑到禁制旁边,闭着眼睛一头扎了进去!小小的身子一拱一拱,费了老大的劲,才拖着参娃钻出,脸色煞白地遁入许听潮体内!
一阵眩晕昏沉蓦然直冲脑门,许听潮大惊失色,赶紧凝神静心,运起真气,足足数百个大周天后,才将一身酒意驱除干净!这醉仙芙,不愧是炼制仙家玉液的上好原料,果然劲道十足!
猫耳小人儿怕是从未喝过酒,胆子又小,陡然这般酩酊大醉,着实被吓得不轻!
“怎样?”
睁眼就见到敖珊一脸关切,许听潮心中一热,轻声答道:“还好。”
“我是说滋味好不好?”
敖珊咂了咂粉色双唇,脸上表情,已然变作好奇和垂涎欲滴。
许听潮顿时很受打击……
老道不知何时也赶了回来,见此不禁哈哈一笑:“你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那醉仙芙性极醇厚,休看它开出的花儿不大,只须一粒花瓣,就足够你睡上两三月!”
“这么厉害?”敖珊满脸狐疑。
“自然!”老道捋须而笑,“那两个小家伙体质特殊,非是我等能比,因此才会这般快醒来。你若不信,可让他们采些出来,一试便知。”
敖珊撅嘴:“两个小混蛋又不听我的……”
老道领了许听潮和敖珊,七拐八弯地往仙府深处走去。一路上,处处可见五色禁制护住的琼花瑶草,许听潮体内,猫耳小人儿小鼻子连连抽动,口水哗哗直流,却不敢像之前那般,直接破开禁制,抢食其中的灵药。
走廊旁边也不是没有旁的草木,而是随处可见盆栽花丛和横斜疏密的枝叶,放在外界,都是一等一的灵药灵木,此处却只是用来装点园景,当真是让人咂舌的大手笔!许听潮就看到好几个精致陶盆中,数尺高的万载空青好不茁壮!想当年,为了交换这东西,他硬是将落日熔金剑拿出!
敖珊正饶有兴致地打量廊柱和横梁上的纹饰。廊柱下部,尽是些山川走兽,中间纹满五色祥云,其上有许多飞禽展翅翱翔,横梁之上,则刻了龙凤之类的真灵异兽!这些鸟兽,无不毛色华美,姿势典雅,没有一头形貌凶恶的,且全都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从廊柱横梁之上跃出,破空绝尘而去!更难得,一路行来足有数里之远,梁柱上的纹饰竟没有半点重复!
又行了十余里,三人来到一处缤纷流翠,馨香阵阵的园子前,透过园门,可见其内宽广至极,一眼看不到边际,一畦一畦的药田,方方正正地铺呈到视线之外!
许听潮愣愣半晌,猫耳小人儿却早已迫不及待地拖着白胖参娃钻了出来,想要上前,却又在畏惧什么,只急得团团乱转,围着许听潮咿咿呀呀直叫唤!
敖珊也是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来!
老道早料到会如此,即便自己初见这药园的时候,也是震撼了好半天,且那时的自己,岂是区区元神炼气两境修士可比?
许听潮将猫耳小人儿抓到手里,不住传递念头抚慰。小人儿挣扎着脱出双手,趴在许听潮手指上,急不可耐地看着药园方向,小鼻子呼哧呼哧地抽动不停!参娃则呆呆地浮在旁边,满脸红晕,酒气熏天,依旧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老道笑嘻嘻地走上前,挡住她的视线,这小人儿立即毛了,指着老道一阵咿咿呀呀地比划,小脸上也露出愤怒至极的神色。
“莫闹莫闹,老爷爷告诉你,这园子中哪些东西可以吃,哪些东西不能碰,怎么样?”
许听潮和敖珊顿时浑身不自在,老爷爷……这老儿哄骗小孩儿的手段实在是……不过猫耳小人儿却偏偏吃这一套,闻言两眼一亮,哧溜一声从许听潮手中窜出,手脚并用挂在老道白胡子上,仰着的小脸上,满是希冀与崇拜!
老道呵呵直笑,眉心蓦然钻出一团五色霞光缭绕的血色小球,这小球飘飘荡荡落下,没入小人儿额头!
猫耳小人儿顿时脸色呆滞,手一松,就从老道胡须上跌落!老道慌不迭地伸手接住,一张皱纹密布的老脸,笑得沟壑纵横!
“绿儿呀,这园中的灵药,可不能光顾着吃,弄得绝了种。每块药田里,最多能吃小半,且吃了多少,就要寻来种子种下多少。也不可多吃,小心撑破了你得小肚皮……”
猫耳小人儿乖巧地坐在老道掌心,听这老道不厌其烦地细细叮嘱,一双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药园,究竟听进去多少,也只有她自己才知晓。
“……就是这些了,可好生记住了,一旦采得,就尽快送回!去吧!”
猫耳小人儿如奉纶音,顿时从老道掌中蹦起,拖着白胖参娃,直往园门飞去!临到近前,却忽然改了方向,扑到栅栏上方,激起一层凝厚的青碧光幕!这小人儿龇牙咧嘴,往前蠕动了半天,却因为有醉得一塌糊涂的参娃拖累,钻进数尺深,就累得气喘吁吁,只好不甘心地退了出来。
正当老道面色微变时,猫耳小人儿舍了参娃,遁入许听潮体内,抱出一枚尺许长的筷子粗细晶锥,咿咿呀呀一阵用力,就在光幕上开了个数尺大的洞!这小人儿眉开眼笑,将参娃拉到身后,一点一点地往内钻去,足足花了将近三个时辰,才穿过数丈厚的光幕,进了药园中!
好似鸟翔长空,鱼入大海,这小人儿进得药园,立时把老道的交待忘了个干干净净,只顾骑着晶锥,载了参娃满脸幸福地四处乱窜……
第二零八章 九幽血海藏无地,老妖原来是大罗(五)
老道望眼欲穿,猫耳小人儿才携了参娃,从青碧禁制中慢慢钻出,一头扑到许听潮身上,不知从何处掏出好些散发着惊人灵气和馨香的草木花果,一股脑扔给了许听潮,最后才不舍地将一枚残缺地血红果子递到老道手中。
掌心托着这拇指大的果子,老道哭笑不得,熟得发亮的果皮上,两排纤细的牙印如此显眼,与果子一道,赫然成了一张怪异的人脸!
敖珊抱着肚子蹲到地上,笑得眼泪直流!猫耳小人儿莫名其妙,满脸无辜地抬头看着许听潮。
许听潮不禁莞尔,伸出手指,摸了摸小人儿的脑袋。
“养不熟啊!”老道苦笑连连,将小人奉送的果子笑脸收好,目光落到许听潮身上,神色很是无奈,“徒儿,你看……”
许听潮点点头,对着猫耳小人儿低声吩咐起来,好半天,这小人儿才嘟起嘴,不情不愿地架了颈椎,载着醉酒参娃,重新钻入禁制中……
把采药这等大事委托给猫耳小人儿,实在没谱,许听潮交待后,情形才好了些,但后果是,这小人儿似乎很生气,第一次还给许听潮带了好些东西,后面就只有聊聊几种老道指明的药材,且每一回都磨磨蹭蹭的用去大半天。
老道气得吹胡子瞪眼,许听潮也很是无奈。这两个小人儿,虽然寄住在他体内,但除了能沟通,许听潮根本约束不了他们。猫耳小人儿显然是小孩子心性,按理说哄一哄就好,但许听潮并不擅长此事,试了几回,也没有多大作用。旁人说话,她根本就不理睬。拿东西收买?这小人儿只稀罕各种木行灵草灵花,几人身上的灵物,如何比得上这仙府药园?
诸般尝试无果,老道索性在药园之前盘膝打坐,闭目养神。
“老仙前辈,为何不解开门上禁制,亲自入园采摘?”
敖珊终究是女儿身,见不得一个堂堂前辈高人,被那猫耳小人儿戏耍……也未尝没有同仇敌忾的心思,那小人儿实在太过可恨!
“丫头,你当我没有尝试过?”老道睁眼,长叹一声,“这七十万年来,我与老妖联手,付出偌大代价,破入园中不下千次,却尽皆空手而归。”
“怎会如此?”敖珊不禁惊呼出声!
“园门禁制易破,园中守护药田的阵法,才是难住我们的关键。其种类之繁多,不下千万,且时时变幻,就算同一种阵法,于细微处也大相径庭。若非有极高深的阵法造诣,从表面来看,根本分辨不出。我与老妖皆不擅长此道,这处人界又贫瘠萧条,借不得外力,是以蹉跎这许多年,依旧进展甚微。”老道苦笑摇头,看了正在园中忙碌的小人儿一眼,目中闪过一丝笑意,“如今得了这宝贝,就算慢点,也无所谓。”
敖珊了然,七十余万年都熬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只是这老妖老仙儿,活的年岁未免太过长久了!许听潮也是心中骇然,这便宜师傅寿元之长,委实骇人听闻!二人不禁对视一眼,有这般长久的年月打磨,这老妖老仙儿,为何还停滞在虚境?莫非炼虚合道当真如此艰难?
老道如何不知他们的想法,叹息道:“这七十余万年来,老妖时常奔走在外,搜罗世间宝物,老夫则坐镇仙府,苦修神通,其实只为应付一生死大敌……”
“血海老妖把许大哥捉来,就是为了对付那人?”敖珊心中一慌,不假思索地问出这番话来!
“确实如此!”老道微微一笑,敖珊立时讪讪,照血海老妖的说法,眼前这老仙儿根本就和他是同一人!
“徒儿福缘深厚,竟学得和光同尘这等玄妙法术,当可助我一臂之力!”
敖珊可不知什么助不助的,血海老妖和一个不下于他的血海老仙儿都忌惮的人物,许听潮掺和进去,怎讨得了好去?且那老妖不由分说地将自己两人绑来,只怕那人到来,就在顷刻!想到临近的凶险,敖珊方寸大乱!正惶急间,两手忽然被握住,一扭头,就见到许听潮淡然的面孔,心绪顿时平复大半。
老道把一切看在眼里,待得敖珊平静下来,才缓缓开口道:“当年,我与那人争夺这座仙府,不敌落败,伤了本源,七十余万年苦修,却不曾恢复多少,否则也不会滞留虚境如此之久。我那大敌势力庞大,虽说十余次来犯,尽数被击退,但派来的人物,一次比一次难以应付。我与老妖自忖撑不过几次,才动了寻觅佳徒,传下衣钵的念头。”
许听潮和敖珊齐齐动容!
老道却忽然一笑:“不想天无绝人之路,徒儿不仅天赋异禀,且福缘深厚,习得和光同尘之术,可为老夫之臂助。还养了两只斛辉药灵,能入园采药,老夫的伤势,当可缓缓复原。”
“老夫估计,那大敌到来,至少还需六七十年。我与老妖早已准备了数种强横手段,又可炼药疗伤,到时必定实力大增,又得徒儿之助,定能轻易将来人拿下!”
敖珊总算稍稍安心,方才轻轻捏了捏许听潮的大手,耳边就传来老道温和的声音。
“丫头,你的事情,老夫已听老妖说过……”
事关化龙大事,敖珊不禁竖起耳朵。许听潮也是凝神静听。
老道却忽然眉头一皱:“若是早来数年,你体内两道血脉尚且微弱,老夫轻易便可助你成事。如今两道血脉壮大千余倍,却十分棘手!”
本来满腔希冀,听得此言,敖珊心都凉了!
“可有解救?”
敖珊脸色煞白,许听潮握住她的手,沉声问道。
“自然是有的!”老道微笑点头,沉吟一阵,才开口道,“罢了,你这丫头早晚也是老夫这徒儿的人,些许秘术,便是传了你也无妨!”
“多谢老仙前辈!”
敖珊大喜过望,顾不得矜持,赶紧起身行礼!
老道含笑受了,才慢悠悠地说道:“老夫所修炼的血妖通天大(蟹)法,内藏炼化血脉之术……”
(悲催,今天状态奇差、、、)
第二零九章 九幽血海藏无地,老妖原来是大罗(六)
“老夫所修炼的血妖通天大(蟹)法,内藏炼化血脉之术……”
这老道才开口,许听潮就和敖珊一般,凝神倾听起来。许听潮那血气元神,修炼的就是血妖通天大(蟹)法,但他并不知晓还有这等法门,否则又怎会瞒着敖珊?莫非是那老妖传授的时候,隐藏了些关键的东西?
当初,血海老妖传法时,只授了口诀,不像糅合五行灵火真经残卷,灵狐心经,太虚秘录和太虚衍光录那般,处处加入注解。这老妖传下的法门也是完整的,并无半点错漏,许听潮不知其中还有炼化血脉的法门,实际是因为修炼此法太过短暂,只得了皮毛,未曾悟出其中精微奥妙之处罢了!
老道和血海老妖本为一人,浸淫(蟹)血妖通天大(蟹)法,只怕在百万年之上,对功法的熟稔理解,岂是许听潮可比万一?这般炼化血脉的法门,不过是他将功法中的炼血之法稍作改变而成!
敖珊也就罢了,得了炼化体内冰凤血脉的法诀,惊喜之余,多年的夙愿有法偿之,说不出地畅快轻松,踌躇满志!许听潮听来,却不啻暮鼓晨钟!原来这血妖通天大(蟹)法,还藏有如此多的玄妙!好似当年在襄城之西听尚箜篌讲道,正踟躇不得前时,悟得五行譬喻经一般,心中一道恢宏的大门打开,此后修行,便是一路坦途,直到再遇瓶颈!
许听潮所得,尚不止于此。虽说得传血妖通天大(蟹)法这等“直入混元”的法门,但当时被血妖那般强迫,心中先就生了几分不喜,潜意识里对这功法很是抵触,及至后来,因为要偷入琼华救走敖珊,不得不修炼一二,奈何心中早生了嫌隙,参悟揣摩之际,未免不够尽心尽力,对这功诀的领悟,更是乏善可陈,又怎能悟出炼化血脉的法门?
如此这般,却是生了门户之见!当初传法时,血海老妖稀松平常就将许听潮记忆的四部顶尖功法糅合,只说明他除了对本身修妖大(蟹)法领悟透彻,更对道门玄功了若指掌!正如同来时对敖珊说的那样,真龙如何,凤凰又如何,只要能证得大道,管它那许多!修行之人逆天改命,所求不过脱离生死轮回,得逍遥自在,只要能遂了心愿,何必去去理会使用何种方式,借助怎样途径?
想通此节,许听潮只觉念头通达圆融,颇有几分从心所欲,不滞于物的味道。这般心境上的升华,远比悟得一两门功法的玄妙来得重要!
细细体悟此番所得,及至醒来,许听潮只见血气元神已然化作一团方圆百丈的血色雾气,翻涌之际,之前诸多晦凝滞处,早已畅通无阻,于血妖通天大(蟹)法上的修为,却是不知不觉大进一步!
环视左右,只见敖珊正自闭目打坐,体内血气激荡,隐有龙吟凤鸣传出,龙吟高亢酣畅,凤鸣凄切哀婉,直把白皙的肌肤染得好似红霞,定然是在修炼那炼化血脉之法!
老道也是垂首低眉,凝神静坐。
许听潮也不去打扰,任由血气元神自行修炼,妖灵之躯盘坐血气中心,却是打算趁着感悟,将一身真气好生打磨一番。略略思索,许听潮就将心神落在那呆滞的金煞剑诀修出的真气上。当初元神一成,他就觉出这道真气的弊端,灵性太弱,不堪大用,很是窒碍了落日熔金剑的威能,此后又几乎终日奔波,未曾静下心来,好生改良一番。
心念动处,这道死鱼般的真气一阵辗转腾挪,待得重新静止,已然如同河中水草,轻轻摆动,不似之前呆板。许听潮心中微喜,思索一阵,将这真气分出一丝,几番运炼,就重新生成一道一般无二的真气!
两朵金色火苗从旁边五色氤氲清光闪闪的游龙般真气中飞出,眨眼与两道真气合二为一,成了两柄寸许长的金红小剑!这两柄小剑,强弱气息一模一样,赫然正是落日熔金之法凝出的利器!即便许听潮性情淡薄,心中还是不禁升起强烈的喜意!这落日熔金剑,在他所会的神通法术中,威能最是浩大,如今这般变化,岂不是让他实力猛增大半!
迫不及待地将金焰挪走,两道真气中各自分出纤细的三丝,连同原先两道一起,转瞬成就八道一般无二的真气!
八朵金焰飞出,与八道真气合而为一,顿时有八柄金红小剑在体内呜呜清鸣!
其中一柄小剑忽然动了起来,观之如侵掠之火;另一柄小剑紧随而动,却是滞涩古拙,好似魏巍山岳,势大力沉,不可撼动;再一柄小剑舞动起来,浩浩荡荡,粗略一看,似乎平静无波,细细体悟,却有无穷潜力引而不发,赫然瀚海大泽,不可测度;第四柄小剑,轻盈灵动,迅疾如风;第五柄,静若处子,动如脱兔,一动一静之间,尽显阳刚暴烈,直如雷霆涤荡;第六柄,方才盘旋而起,就与先前五柄一道,齐齐停滞,颤鸣不已!
许听潮猛然从这莫可名状的意境中惊醒,将六柄躁动的小剑安抚,心中长叹一口气。方才他将学自八幅侍剑图中的剑诀一一施展,想要以之布成剑阵,却因元神不够强大,分心五用已到了极限,导致这般盘算功亏一篑!
无论如何,这般想法是可行的,若能练成,不啻又得了八幅侍剑图!细细思索,许听潮若有所悟,先前之所以未能成事,除却元神不够壮大,自己对剑诀也很是生涩,若能将八套剑诀修炼纯熟,只怕勉强能同时施展其中六门,离剑阵大成,也不远了。再者,布成剑阵的符剑尽为落日熔金之法凝就,似乎略显单调……
散去一柄金红小剑,从主真气中摄来一朵赤红火焰,许听潮心念电转,犹豫半晌,咬牙催动落日熔金之法!
意料中真气紊乱,符剑爆裂并未发生,一柄通体赤红的小剑悬浮在原处,嗡鸣之声从低微到高亢,直如许听潮此时愈发澎湃的心情!
落日熔金,这符剑之法,却是小看了它!
赤红小剑上,数百芝麻大小的赤红符文明灭闪现,除却颜色不同,形制与金红小剑上的符文并无二致!
原来这符剑之法,非是那落日熔金,构筑不同,所呈现的表象便自迥异!劈如这新成的赤红小剑,乃是以许听潮炼化那凝翠园中妖牛的妖火,与金煞真气凝成,虽说色呈赤红,威能却只是较金红小剑稍逊,原因却是妖牛妖火尚且比不得太阳真火精纯,非是符剑之法本身有异!
天地玄门遗法,竟然神妙以至于斯!许听潮心潮翻涌,及至今日大悟,才又窥得这门符剑之术的些许玄妙!
其中还藏有多少未知?
前途漫漫,尚需苦苦求索!
良久,许听潮才重新凝静了心神,动念散去体内八柄小剑。主真气中飞出一朵漆黑的火焰,与其中一道真气结合,凝成一柄漆黑的小剑。这黑火,本是他在极乐宫观看那东海散仙施展燃灵引劫大(蟹)法时悟出的法门,可增水行道术的威能,如今与金煞真气相合,以金生水,原本黑火和金煞真气都不是多高明的法门,此刻散发的威能竟是颇为不弱!
许听潮散去黑剑,又从主真气摄来一朵白色火焰,此焰五行属金,乃是五行灵火真经修炼到了火候,自然而然生出的金行之火。这火焰与金煞真气融合,凝成一柄白色小剑,也有几分锋锐煞气,比许听潮随手射出的剑气厉害些,却远远比不上太虚玄光剑。
方才如此比较,许听潮心中就是一动,一道五色氤氲的眩目清光剑气自那黄皮小葫芦上飞出,与从主真气中飘来的金色太阳真火相合,顿时就凝成一柄光芒刺目的金清色小剑,威能远超落日熔金剑数倍!
尽管此剑只有一击之力,许听潮却是大喜过望,匆匆将此剑散了,直接摄来一道主真气,也不去管什么火焰,用那符剑之术稍稍祭炼,顷刻成就一柄五色清光小剑,阵阵剑意煞气透体而出,直搅得身边虚空一阵颤动扭曲!
此剑的威能,怕是有落日熔金剑的数十倍!
许听潮心中欢愉至极,忍不住一声长啸,八道金煞真气好似乳燕归巢,遁入那五色氤氲的清光真气中,瞬息被同化得干干净净!什么金煞剑诀,太阳真火,落日熔金剑,从今而后,就只一门斩尽天地乾坤的神符剑!
“乖乖徒儿,你练成了什么法术!怎的生成偌大煞气,闹得整座仙府不得安宁!”
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只见一道血红遁光由远而近,血海老妖转眼站在药园门口那翻涌的血雾前!
敖珊和老道也早早站起,惊疑不定地站在一旁。
血雾收缩,许听潮现了身形,周围数丈,虚空一阵阵抑制不住的颤抖,一圈圈涟漪四散,让他看起来好似水中倒影,模糊不清!
“许大哥,你,你这是怎的?”
“无妨,方才炼成一门剑术。”
说话间,许听潮挥手将那清光小剑唤出,阵阵剑意煞气更是冲霄而起,整座仙府都莫名地震动了一回!
第二一零章 九幽血海藏无地,老妖原来是大罗(七)
这小剑五色氤氲,清光闪闪,所在之处好似喷涌的泉眼,一圈圈清晰可见的涟漪四下散开!
血海老妖和老道身旁,浮起血光五彩,敖珊则伸手挡在面前,非是受不得小剑的光芒,而是被它的剑意刺得肌肤生疼,下意识为之!
许听潮见状,赶紧将符剑散了,几步赶到敖珊身旁,捉住她的纤手,满面都是关切!
敖珊双颊飞红,却没有挣扎,任由许听潮握住,微微兴奋地道:“许大哥,你这是什么剑术,怎的这般厉害?”
休说敖珊好奇,那血海老妖更是竖起耳朵,老道伸手捋须,含笑不语。这两个老儿,摆明了想要知晓其中缘由。
许听潮也没有避讳的意思,嘴角一翘:“就是那落日熔金剑演化而来的符剑术。”
“当真?”敖珊瞪大眼睛,“以前都没这般一成厉害!”
“此前我不知此法的玄妙,舍本逐末,却是落了下乘。”许听潮微微激动,“这门法术,精神奥妙,有不可思议的威能,我也不过粗通而已!珊妹也可习之!”
敖珊只觉许听潮手上传来一道清气,顺着自己经脉而上,顷刻流入泥丸宫中,化作数百个清光闪闪的符箓,有五色霞光缭绕,说不出的玄妙。这龙族公主,听了许听潮的赞叹,早就心热,神魂一扑,就细细参悟起来,半晌不得其门而入,不由有些丧气。
许听潮只见敖珊仙师一呆,继而眉头皱起,双眼方才恢复灵动,就扔来一个大大的白眼!
“嘿,小丫头贪心不足!我这乖徒儿天赋异禀,修炼了数十年,才将这符剑术炼到这般境界,你却想一学就会!若当真有那么容易,这世间岂不是高手遍地走了?”
血海老妖怪笑一声,就是一阵数落。敖珊也明白此话不假,却狠狠瞪了他几眼。说起来,敖珊与这老妖相处的时间,比许听潮还多些,尤其是被困琼华锁妖洞时,没少让这老妖留下的血煞妖吃瘪!正是因此,她对这脾性怪异的老妖,根本就没有多少惧怕。
被敖珊瞪眼,血海老妖也不生气,讪讪一笑,对许听潮说道:“乖徒儿,你那符剑术如此玄妙……”
“没脸没皮!”
“……何不尝试一二,看看能否将这药园门口的禁制打开一道缺口?”
敖珊大感窘迫,血海老妖说话时故意停顿了一下,她还以为这老儿贪图自家心上人法术,意欲腆着脸讨要。照这老妖的性格,这等事情说不得还真能做出来,奈何老妖似乎根本就没这意思,把敖珊摆弄了一道!
许听潮轻轻握了握敖珊的绵软的小手以示安慰,才沉声道:“一试便知!”
“好!”血海老妖大喜,掏出个玉瓶抛来,“此乃小混元丹,就算一击耗费全身真气,也可让你立即复原!”
许听潮将玉瓶接住,放出神念一探,发现瓶中龙眼大的灰蒙蒙丹药,足有三十粒,赫然正是那琼华小混元丹!当年与左寒云二次斗法时,他见过那琼华高足服用,因此一眼就认了出来。这等灵丹,专为补充真气之用,老妖倒也不曾说谎,服下一粒,便是元神高人,也能顷刻补满浑身真气!只是此丹乃琼华秘传,这便宜师傅从何处得来?
“为师宰了十余琼华元神,得些丹药也不奇怪。”血海老妖见许听潮面露疑惑,颇不耐烦地解释一句,就催促道,“赶紧动手,将这药园大门的禁制破开!”
许听潮将小混元丹分出十粒给敖珊,才把玉瓶收起,迈步走向药园大门。
说是大门,其实不过两排九丈高的合抱粗白石巨柱,中间隔了三丈来宽的一条青石大路,石柱和铺路的青石,都纹刻了精美的各式浮雕。青石路连通药园内外,似乎并无阻隔,但许听潮走到门口,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道阻住。伸手往前,越是深入,阻力越大,堪堪前伸了数尺,原本空无一物的大门,陡然亮起淡淡的五彩,沛不可挡的巨力袭来,许听潮被震得连退十余步!
“许大哥!”
敖珊面色一变,就要上前,却被血海老妖拦住:“慌什么?这禁制不会伤人!”
许听潮也回头,留下个放心的眼神,凝出一柄清光闪闪的小剑,挥手朝门口禁制射去!
这小剑把虚空曳出密集的波纹,向门内激射!尚未到达,门口禁制就闪起明亮的五彩!即便如此,这禁制也被射入足足丈许,才将小剑反弹而出!
挥手收起倒飞而回的小剑,许听潮心中有了计较。门口那禁制,足有七八十丈厚,且越是深入,所受阻力越是惊人,想到破开,只怕当真要使出全身真气!
取出一粒混元丹含在口中,许听潮右手一伸,五指微曲,掌心向上,一柄清光小剑瞬间凝成!
许听潮并未像之前那般,抖手将其射出,而是持续注入真气。小剑上清光越发耀眼,就连原本只隐约可见的五彩,都变得清晰异常!清光掩映中,小剑周围的虚空更是裂开细密的裂纹!
许听潮早不敢让它呆在手心,抽身退出数丈,两手法诀连成一串,将浑身真气汩汩注入!小剑得了这般滋补,体型不受控制地长大,其上明灭的符文分裂组合,又衍生出数倍崭新的符文!
最后一道法诀打出,许听潮浑身真气涓滴不剩,那小剑却已长至十余丈长短,周身包裹在一团太阳般刺目的清光中,杳杳冥冥,飘渺不定,好似已从这方天地消失,却又真实存在!
原来是逸散的威能把虚空压得塌陷收缩,让人生出错觉!
阵阵虚弱袭来,许听潮头晕目眩,赶紧将口中的小混元丹吞下激发,浑身干涸的真气,瞬息就恢复了八成!体内还散逸了不少灰蒙蒙的气流,被夭矫腾挪的真气缓缓吸收!许听潮并未多关注这等异象,而是赶紧催动那可怖的巨剑!
只听虚空中传来怪异的轰鸣,清光包裹的巨剑顷刻不见了踪影,只余一个硕大的漩涡激烈转动,内中景象光怪陆离,不知通向何方!
血海老妖和老道神色紧张,根本不曾注意这可怖的虚空漩涡,而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药园大门处的禁制!
那禁制已然光芒大作,五色霞光之强烈,丝毫不在先前巨剑之下!许听潮和敖珊努力将真气注入双目,才勉强看清其中景象!
只见禁制中心处,陡然裂开一道狭长的缝隙,太阳般刺目的清光散逸而出,转眼在禁制中撑出一道二十余丈的狭长空间,那消失的巨剑,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正中!
许听潮一催,巨剑陡然膨胀,体型瞬间暴涨数倍,将禁制撑得嘎吱嘎吱作响,五色霞光剧烈闪烁!
这禁制也是玄妙无比,竟硬生生将急剧膨胀的巨剑压下!巨剑长至六十来丈,就被压得不能动弹,许听潮灌注其中的真气,瞬间就消耗了一成!
“撑住了!”
血海老妖大喝一声,就与老道化作两团血雾,互相绞缠,螺旋般往那禁制撞去!
许听潮身躯一阵扭曲模糊,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巨剑被压缩!敖珊面色大变,遁至许听潮身边,祭出玄元癸水旗,将两人牢牢护住!
耳边陡然传来嘎吱嘎吱的闷响,却是血海老妖和老道所化的血芒撞在了禁制上!赤红五彩两道血芒互相盘绕,好似一根钻头,顷刻就破入禁制二十余丈,堪堪接触到巨剑剑柄!
许听潮只觉压力瞬间减轻小半,双手法诀连动,往巨剑注入真气,同时驱使巨剑向前,要把那禁制刺穿!
两个老头也是拼尽全力,将浑身力道抵在巨剑剑柄,一齐往前推进!
即便三人合力,也只是堪堪压过禁制反弹,巨剑恍若蜗牛一般,只缓缓往前刺入!且体型正飞速缩小,眼看就只有先前的七成大小!
许听潮遁光一起,裹挟了敖珊遁至巨剑处,双手按在剑柄上,浑身真气好似洪水开闸,汩汩注入巨剑中!
得此臂助,巨剑气势猛增!血海老妖和老道也是猛然用力,巨剑一尺一尺地往内前进!
许听潮浑身真气消耗甚巨,几次呼吸的时间,就去了小半!敖珊翻手取出一粒小混元丹,塞到他嘴里!
顾不得多想,许听潮一口吞下,运起真气将此丹震碎,蓬勃灵气汹涌而出,瞬间将他染成灰色!许听潮强忍痛楚,双手真气洪流陡然增大三分!
两道抵住剑柄的血芒气势再增,巨剑刺入的速度顿时快了数倍不止!
堪堪将第二粒小混元丹的药力耗尽,巨剑一声清鸣,剑尖已然刺破了禁制!此时阻力陡然剧减,四人一剑轰然冲入药园!许听潮收势不住,四十余丈长的清光巨剑兀自往前激射!幸好正对药园的道路甚是宽广,长度也足够,一直深入了数十里,许听潮才将巨剑重新掌控!
“哈哈哈……”身后传来猖狂的大笑,许听潮扭头,只见血海老妖神色疯癫,浑身血气翻腾,振臂大呼,“老子又进来了!”
老道却脸色煞白,双目光芒黯淡,一声不吭地盘膝而坐,静心调息起来……
第二一一章 九幽血海藏无地,老妖原来是大罗(八)
正暗想这便宜师傅没个正形,许听潮忽然面色一变!
先前耗费全身真气催动那符剑,妖灵之躯已然受了伤,连形体都有些不稳,此刻却有丝丝缕缕的淡青色阴凉气息从身躯表面渗入,体内伤痛剧烈处,得了这气息的滋润,竟然顷刻好了小半!一身冰冰凉凉的感觉,说不出的舒爽!
这药园竟还有如此妙用!不及多想,许听潮深吸一口气,只觉一道甘甜芬芳的气流入腹,顷刻化作道道阴凉四散开来,一身沉重的伤势已然好了大半!就连损耗七八成的真气,也在快速恢复!
这般奇效,便是那琼华疗伤圣药玉平丹,也远远比不上!
许听潮扭头,只见敖珊正双目微闭,大口大口地贪婪呼吸,肌肤红润,峰峦起伏,一时间有些呆愣。
女儿家对这等灼热的目光最是敏感,敖珊若有所觉,一睁眼,就见到许听潮的傻样,脸上红晕更深了几分,咬牙走过来,悄悄掐了许听潮一下。只是她还惦记许听潮伤势,下手甚轻,跟挠痒痒差不多。
“这园子里的味道当真好闻,才吸了这几口,就神清气爽的,好不舒服!”
许听潮连连点头,惹得敖珊嗤嗤直笑。
“丫头,这甲乙木青冥仙雾,岂只是好闻这般简单?此雾乃仙家宝贝,最善固本培元,益气养神,若在其中修炼一段时间,保你根基稳固,基础浑厚!”
敖珊没好气地瞪眼,血海老妖却嘿嘿一笑:“否则你以为我和老仙儿为何要削尖脑袋设法进来?你那小情人的伤势,这会儿只怕已好了九成九,老妖可不曾害了他!”
“许大哥,当真?”敖珊满面惊喜,拉着许听潮询问。
许听潮微一点头,抖手取出个黄皮歪嘴的小葫芦,毫不犹豫地催动!小葫芦歪嘴中顿时生出莫大吸力,血海老妖口中的甲乙木青冥仙雾,好似百川归海,乳燕投巢,从四面八方涌来,尽数被吸进小葫芦肚中!
敖珊直叫好,血海老妖却面现异色,忽然张嘴一吸,顿时将小葫芦收拢来的青雾夺走大半!敖珊气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许听潮却神色淡然,这药园如此广大,充斥其间的仙雾不知有多少,这老妖能吸走几何?驱使小葫芦,不过损耗些真气罢了,且消耗远远比不得回复,许听潮有的是耐心,也就不急不缓地催动歪嘴小葫芦,任由这老妖发癫。
果然,不到小半个时辰,老妖就满意地拍拍肚皮,旁若无人地盘膝而坐,和老道一样,静静运炼真气,治疗伤势。
其实方才破开药园大门禁制,出力最多的还是血海老妖和老道,许听潮弄出偌大声势,却顶多起了四成作用。也正是因此,两个老头身上的伤势才会如此沉重,他们毕竟既要抵挡禁制大部分反弹之力,还需承受巨剑剑气的切割。许听潮一身真气成就的符剑,光看声势,就知足以伤到虚境老怪了。
没了血海老妖捡便宜,小葫芦吸噬仙雾陡然增快,足足数个时辰后,许听潮才将它收入体内。这小葫芦肚中的小乾坤内,已然充满青色雾气,山水风色愈发明丽。而园中仙雾,却不见半分减少!
两人说了会儿话,就各自分开,敖珊打算借助这等环境好生修炼一番,许听潮却默默练习那八套得自侍剑图的剑诀,以期能在老妖仇家到来前施展出剑阵,也好多出几分自保之力。小葫芦中的紫青兜率火和凤凰真焰,炼化起来费时耗力,就算能够成事,也不似修成剑阵那般,凭空增长数倍实力,是以只能暂且押后。
如此数日之后,猫耳小人儿才载了参娃,磨磨蹭蹭地赶到许听潮身边,从衣兜中掏出一大堆花果根茎,尽是老道指明要的东西。这小人儿,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却是被之前许听潮和两个老头破开药园大门禁制的声势吓到了,以为几人是专程进来捉拿她的。
感应到她内心的担忧,许听潮暗暗好笑,却做出一副淡然的样子,挥手将面前的药灵药收起。那小人儿却忽然笑逐颜开,拖着参娃一溜烟跑得没影了。许听潮能略略感知她心中所想,她又何尝不知许听潮的真实想法?
把药材用玉盒分类装了,许听潮才又继续修炼剑法。此后半月,猫耳小人儿每天都会回来一次,不仅带回大量老道需求的药材,还给许听潮捎了不少花果私货。
这一日,打坐调息的老道忽然睁开双眼,长笑一声,就问许听潮讨要收集的药材,又将敖珊哄来打下手,取出一尊圆滚滚的丹炉,就在药园中炼起药来。
敖珊初时还老大不愿意,不到半月,却对丹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竟将炼化体内冰凤血脉的事情抛到一边,跟老道学起炼丹来……
如此过了十六年,老道炼出生生造化丹、血引仙丹、五元灵丹数炉,与血海老妖分而食之,身上沉疴稍稍好转,修为也更进一层,可说正是精神振奋,踌躇满志。照他们的说法,若非伤势拖得太久,只怕要大好小半!
许听潮日夜苦修,剑术逐渐精进,终于勉强可将把门剑法施展出来,进而布成的剑阵。不过却只能将阵法按部就班,倘若想要做出什么变化,顷刻就会崩溃,想要更进一步,只有慢慢参悟,提升修为。尽管如此,布下剑阵的威能,也堪称惊世骇俗!
因为分心修习丹道,敖珊进展却是不大,只将体内冰凤血脉炼化了一丝,不过身处药园这许多年,得了仙雾滋补,一身根基愈发浑厚稳固。除此之外,就是将八幅侍剑图和玄元癸水旗演练纯熟,有这两件仙府奇珍傍身,等闲元神见了,只怕在她手下撑不过十合!
一行四人来到药园门口,却是谁也舍不得先行迈步。药园内外,修炼环境迥异,相差不啻云泥!除却禁制中的药田,园中灵气并不浓郁,但有甲乙木青冥仙雾充斥,这等仙家灵物,比之先天灵气也不逞多让!无论修行炼丹,均都事半功倍,如此宝地,谁舍得离开?
“罢了,有小混元丹和五元灵丹在手,若想进来,不过付出些代价!此去打发了仇敌,又可逍遥数万年,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老道言罢,迈步朝门外走去,竟没有受到半点阻碍!这药园禁制,本就是管进不管出,倒也无甚奇怪。
血海老妖也是哈哈一笑,身化血芒,眨眼激射到了门外,丝毫不停留,顺着走廊往远方遁走。
两个老头的心思,许听潮和敖珊倒是能体谅。这十六年朝夕相处,他们更深知血海老妖和老道来历非凡,其见识之高明,手段之玄妙,远非此界顶尖修士所能比拟。试想这等高人困顿数十万年,方才有机会恢复当年辉煌,却不得不中断应敌,生出些许犹豫不舍,岂非情理之中?
“许大哥,我们也走吧!”
敖珊拉住许听潮的左手,却忍不住频频回头。
“走吧。”许听潮拉着敖珊,迈步向前,“他们不会来。”
许听潮口中的“他们”,自然是猫耳小人儿和参娃。这两只药灵,见识了此间的好处,怎舍得片刻离开?十六年来,参娃受损的神魂早已痊愈,灵智如同七八岁的孩童。并非没有恢复,而是在凝翠园受伤时,他的灵智大概也就这样,如今可说是尽复旧观。猫耳小人儿却几乎没有变化,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也不知她每天吃下的灵药,都被装到了什么地方?这两个小不点儿,赫然化身药农,把一园子灵药侍弄得妥妥帖帖。也难怪他们如此尽心,似他们这般生灵,大概谁也不会嫌弃美味口粮太多吧?
出得药园,两人就随老道去了初入仙府时的那亭子里。片刻后,血海老妖也满面红光地赶至。
“那钦原可好?”
老道这话有些多余,情况如何,从血海老妖脸上表情就能看出来。果不其然,这老妖大大咧咧一挥手:“好得很,便是那厮遣来的走狗就在门前,也能派上大用!赶紧走,去把那红莲老儿做了,祭炼成一件宝物,此次定然万无一失!”
老道微微颔首,扭头对许听潮和敖珊说:“徒儿,珊丫头,老夫与老妖欲往血河深处走一遭,你们是留在府中,还是要跟去见识一番?”
“血河深处在哪里?”
敖珊不解地问。
“就在仙府外这血河的上游。”
“啊!”敖珊满面兴奋,“那,那岂不是在这头神魔躯体之内?”
“自然!”
“去!为什么不去!”敖珊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如此好玩的事情,不去实在太可惜了!”
“嘿嘿!”血海老妖怪笑一声,“小丫头,既然答应了,可莫要后悔!走也!”
言罢,这老妖身化血光,将许听潮和敖珊一卷,就往仙府之外遁去!
老道也化作五色霞光缭绕的血芒,跟在老妖遁光后方!
不旋踵,四人便身处那逆流向上的涛涛血河中,面向仙府静立。滚滚血河水,竟不能靠近两个老头身旁十丈!
第二一二章 九幽血海藏无地,老妖原来是大罗(九)
一座四四方方的百丈仙府虚悬在滚滚血河中,通体五色霞光环绕,这光芒并不强烈,甚至可说是淡薄,却硬生生撑开数十丈空间,将血河之水隔绝!这仙府表面看来如此之小,内中的空间却是实实在在的广大,此为仙家大(蟹)法芥子乾坤,放在这仙府上,倒也丝毫不足为奇。
许听潮双目五色清光闪动,只见道道血色潜流升腾而上,轰然撞击在仙府基座下方的霞光上,瞬间溃散成万千乱流,那霞光却好似激流磐石,半点晃动的迹象也无!乱流纷涌,仙府霞光之外,顿时生成无数乱糟糟的血色漩涡,发出阵阵轰鸣闷响!
这钧天仙府,比起那极乐仙宫,不知高明多少倍!许听潮曾经被极乐真人胁迫,进入过极乐宫中,更深知二者差距。相比之下,那极乐仙宫,好似粗制滥造的茅草棚子,如此还以“仙宫”名之,却是名不符实了。
正思量间,老道忽然取出一杆五色霞光缭绕的小幡,只轻轻一挥,仙府周围蓦然亮起血光五彩,瞬息间就裹挟了血河之水,结成一个百多丈大的血茧!赫然是一座奇特的血道大阵!
老道又把手中小幡轻轻一挥,血河中顿时涌来无数狰狞妖兽,鱼虾龟鳖尽有,入得血茧,便自化作米粒大小,也不复身处血河中那般温和,凶戾的性子尽显,但凡遇到旁的妖兽,就要分出生死!
血海老妖见状,不禁哈哈大笑:“如此这般,才是血海生灵的本性!亏得你之前施展秘法抑制了这些妖兽的凶性,否则事到临头,急切间哪里去寻来这许多?”
老道笑而不语,许听潮和敖珊却不自禁对视一眼,十六年前,见得这逆行血河中,诸般生灵和谐相处,两人还以为这老道心性仁慈,却不料竟还有这般盘算!这些个老怪,当真不可以常理测度!
数个时辰后,血河中繁盛的生灵尽数入了血茧,化作阵法一员,老道才收了小幡。即便如此,血海中也还有诸多妖兽妖禽聚集而来,或顺血河而上,或搏击长空,直接破浪而入,争先恐后地遁入那血茧中!
见老道收了小幡,血海老妖嘿嘿一笑:“你招来这些禽兽全不堪用,且让老妖助你一臂之力!”
言罢,这老妖所化的血云中接连飞出九道血光,接连闯入血茧中,只化作芝麻般大小,仔细看时,却是九头浑身血红的血煞妖!
留下这般布置,两个老头才齐齐哈哈大笑,扭身往血河上游遁去!这两个老儿,本身修炼的就是血道大(蟹)法,在血河中遁行,更是如鱼得水,其速之快,比在长空中飞遁更甚三分!
只顷刻间,两个老头就顺着血河遁入血海,再穿过海底一个数千丈大的孔洞,来到一处弯弯扭扭的狭长洞穴。
说是狭长,其实左右洞壁也相隔了两千余丈,洞中血色河水流速甚急,与洞壁摩擦,发出轰轰闷响!
敖珊目中白光闪烁,四下瞅个不停,除了急速流动的血红河水,光华可鉴的血色石壁,以及偶尔可见的狰狞妖兽,便什么也没有了。
小半个时辰后,敖珊不得不放弃徒劳的努力,颓然道:“原来神魔的血管就是这般模样,除了水是红的,石头是红的,妖兽也很难看,也没什么不同呀?”
血海老妖嘿嘿直笑:“这头混沌凤凰都死了亿万年,尸骨早就化作土石,还能有什么稀奇?莫非你真想做旁人尸身上的蛆虫?”
敖珊神色一滞,满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抬脚狠狠跺了跺血云:“你,你这老妖……不是说这混沌凤凰体内,可以找到灵气未失的精血么?都化成土石了,还上哪里去找?”
“小丫头!”血海老妖颇有些得意洋洋,“造化之玄奇,岂是你所能尽知?休说混沌神魔所化的天地,便是与混沌中自行生出的,也多有不可思议的宝贝孕育!区区神魔精血,你怎知就没有了?”
“你找来我看看?”
“只要你有本事,顺着血河逆流而上,终有一日能到得这混沌凤凰的心房,到得那时,休说普通精血,就是神魔本命精血,其修炼的功法残篇,也有可能入手!”
“当真?!”
“老妖骗你这黄毛丫头不成?”血海老妖白眼一翻,“你若当真想去,还需注意一路上潜修隐居的老怪,就算到得地头,也要抵住这方天地的意志,才稍有一二可能成事。”
“你怎的不去死!”
敖珊半天才憋出这么句话,若当真成行,且不说这一路上遭遇的凶险,费尽千辛万苦抵达,还要对抗天地意志,这不是玩人么?
“嘿嘿……就凭老妖这等微末道行,怎好深入地底撒野?再者,那什么神魔修炼之法,老妖也不稀罕!”
“口气这般大,莫非你是上界仙人下凡?”
被敖珊乜斜着眼睛一问,血海老妖却面色讪讪,只干巴巴地甩下一句“日后自知”,就闷头飞遁,任由敖珊数落激将,也不回答半句。
此番试探失败,敖珊不禁有些丧气。许听潮轻轻拉住她的纤手,给了个安慰的眼神。敖珊展颜一笑,小声对许听潮说:“这老妖死要面皮,方才不说话,大概有两种可能。一个就是他当真是仙界仙人,如今落魄,不好意思承认!另一个嘛……”瞥了负手而立的老妖几眼,敖珊故意把声音提高了些:“当然是根本不曾修得那般境界,更不好意思明说!”
敖珊瞪了半晌,血海老妖却依旧泥雕木塑般地站立不动,仿佛半个字也没听见。这丫头不依不挠,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许听潮拦下。
嘟嘴捶了许听潮几下,敖珊很是生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老妖明显不是什么好人,之前伤愈无望,又是大敌当前,才收了许听潮做衣钵传人。如今有两只药灵可以破开仙府药园的禁制采药炼丹,伤势恢复有望,这老妖恢复昔日全盛,也不是不可能,对许听潮的态度,自然也不会像之前那般宝贝,说不定他那仇家找上门来的时候,就把许听潮推出去做了炮灰!打听出老妖几分根脚,也好做些准备不是?
敖珊并不完全相信许听潮收养那两只妖灵的感应,尤其是这十六年来,两个小不点更时时在药园中游荡,鲜有呆在许听潮身边的时候。若是血海老妖实力高深莫测,有办法瞒过两个小家伙怎么办?
此事凶险,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见敖珊生气,许听潮却只是笑笑,忽然伸手一捞,一只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从血海老妖遁光中伸出,将血河中一群赤玉般的小鱼尽数捉住,拿到敖珊面前献宝。
敖珊本来不屑一顾,奈何这些小鱼委实太过漂亮,体型流畅,浑身晶莹剔透,细密的鳞片也精致异常,两只眼睛更时时闪现温暖的红光,半点不见血河妖兽的狰狞戾气!这龙族公主顿时爱不释手,特地将御灵环中盛了血河水,再把这些小鱼装进去。
许听潮却正手持一团淡黑阴气,低头若有所思。这海底血河中,也似血海之上那般,除了水行灵气丰沛,就只有浓郁的阴气,当然因为深入地下,土行灵气也浓厚了不少,但总的来说,还是不利于施展玄门手段。
玄门功法,几乎都是吸纳五行灵气,炼化成自身真气,这等环境中,若与人斗法,真气损耗之后,补充极不方便!且因五行灵气稀薄,施展的法术神通,除非尽数以自身真气催动,否则威能都要大打折扣!但就算是再浑厚的真气,又如何经得住这般消耗?
在仙府药园时,许听潮动用黄皮小葫芦收取甲乙木青冥仙雾,未尝没有当做天地灵气使用的意思。只是小葫芦容纳的仙雾再多,也有耗尽的时候,且将这等仙家宝贝当做灵气来用,未免太过暴殄天物!
当年初到定胡城,许听潮就被魔门厉魂谷步擒苍驱使天鬼追杀,重伤落入天尸门布下的阴气禁制中。为了尽快恢复伤势,他曾不顾灵气中混杂了阴气,强行吸纳入体,原本做好事后调养很长时间的准备,却不想半点事情没有!
再就是血海凝聚元神之际,虽说有天地馈赠的精纯灵气,但毕竟身处血海之上,不可避免地有阴气渗入,却也不曾落下半点隐患。
经此二事,许听潮早知自己这妖灵之躯体质特殊,便是九幽阴气也能化作己用。但毕竟不曾试过,究竟事实如何,还不能肯定。方才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捕捉那小鱼,便是他一次尝试。以自身真气为引,凝聚血河中浓郁的阴气而成神通!如今看来,之前的猜测确实是对的,如此一来,与人斗法之际,便可放开手脚,无有真气耗竭之虞!
将手中阴气捏散,许听潮心情大好。
也不知初到血海时,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一路上许多时日,竟不曾尝试一二,白白担心这十余年。不过,那时候又怎知要与这便宜师傅的生死仇家动手?算来也是情有可原……
第二一三章 九幽血海藏无地,老妖原来是大罗(十)
一月之后,血海老妖和老道依旧不声不响地顺着血河飞遁,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细细算来,怕是已遁行了六百余万里!倒不是说四人已经深入海底如此之深,这血河本为化身此界的混沌神魔的血管,不知怎的,在其尸身演化大地的过程中保留了下来,多数时候都是弯曲盘绕,横向而行。四人此刻所在,顶多位于地下数十万里。
这般无休止地赶路,许听潮倒是能凝神静气,默默修炼剑法,敖珊却有些忍耐不住了。缠着血海老妖,说为何要这般干巴巴的跑路,直接一次挪移虚空,不就能跨越数百万里?
或许这老妖还在怄气,死活不答敖珊的问话,还是跟在后方的老道看不过眼,和声解释起来。
虚境高人挪移虚空如同家常便饭,但也有个距离限制,按照境界的高低,一次挪移,最远距离从百万里到数百万里不等。按理说确实如此,但实际上,虚境老怪每次挪移,顶多也就十几数十万里,无他,只因神念能够感应的范围只这么远。如果不经神念探测胡乱挪移,就好比元神修士闭上眼睛,封闭神念长途飞遁,指不定会一头撞进什么凶险之地!虚境老怪更甚,挪移到地心深处熔岩之中也不稀奇!
神念所起的作用,就是勘定位置。除此之外,尚有其余手段可用来定位。比如太虚真人在许听潮体内留下一道真气;再比如小紫府神碑门出事,神碑老人杨锦施展神通,将消息传递出去,让其余老怪锁定他的所在;或者像南疆巫族和西极州雷政那般,感应到有争斗发生时的虚空灵气动荡,方可远距离挪移而来。
血海老妖和老道知晓红莲老祖所在,但当初并不打算招惹,是以并未留下什么印记,以免引起误会冲突。此时想要赶去,因为距离极远,只好顺着血河慢慢飞遁。
“如此,需时几何?”
“不多,数年足矣!”老道满面微笑。
敖珊闻言,脸上神色一垮,垂头丧气地坐到许听潮身边,乖乖修炼起来……
两年之后,敖珊一声惊叫,惹得两个老头纷纷侧目,许听潮也顾不得练剑,抓住她的双手连连询问。
“我炼化冰凤血脉如此之久,怎的它又忽然变得和真龙血脉一样多了!”
这一声吵闹,惹得血海老妖嘿嘿直笑,眼见敖珊两眼含泪,神色凄苦,老道赶紧开口劝慰:“珊丫头,你在这混沌凤凰血液所化的血河中炼化冰凤血脉,有此结果,也不足为奇。此事耗时良久,也不急于这几年,等回到仙府,再慢慢炼化也不迟。”
敖珊还能怎样?暗暗生了几天气,就把侍剑图和玄元癸水旗祭出,一刻不停地演练起来。也是她一身真气雄厚,且和许听潮一般,尽数反转先天,否则也撑不住如此消耗。
又过了三年,血海老妖和老道齐齐停住遁光,许听潮和敖珊心中方才一凛,就觉浑身被一阵大力缚住,继而眼前虚空变幻,眨眼来到一处好似血海一般的所在!
灰穹弥云,血海弄涛。
一道赤红遁光由远而近,在血红、五彩两团血云前现了身形,却是个袖口绣了赤红莲花的年轻白袍修士。有炼气顶峰修为,且半只脚已经迈入元神。
“兀那小子,可是红莲老儿的徒子徒孙?”
血海老妖一声叱喝,白袍修士满脸兴奋顿时变作惊骇欲死!感情此人将两团血云当做了什么宝贝,巴巴赶来捡便宜,陡然听闻云中有人声,才惊觉原来是遇到了前辈高人!
这修士反应倒也不慢,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教祖正是晚辈师祖,不知……”
“哼!”血海老妖一声冷哼,打断了那修士说话,“这老儿微末道行,也好意思称尊做祖!我且问你,他可在教中?”
那修士听得此言,怎不知眼前这两位前辈来意不善?且敢于指责教祖不是,只怕也是一般的虚境老怪!心中叫苦连天,暗暗使出秘法传递讯息,表面却恭敬应道:“禀前辈,教祖正在教中坐镇!”
“如此甚好!”血海老妖语气转柔,这修士心中陡然一松,不想立时听到一句让他魂飞魄散的话!
“你这娃娃不大老实,老妖送你一程,这便转世投胎去吧!”
满脸惊怒交集,这白袍修士浑身燃起赤红火焰,扭身就往远处遁走!休看他浑身火焰熊熊,声势不得了,许听潮和敖珊却觉得一阵阴寒从心底升起,不由大凛!
“哪里走——呔!”
血海老妖一声叱喝,那修士浑身火焰顿时凝滞,连带身形一道,蓦然定在半空!片刻后,忽然嘭地一声爆成一团血雾!
一朵拳头大的赤红火焰从血雾中遁出,慌不迭地往远处激射而去!火焰中心,赫然有一只血眼长喙,满嘴锯齿,浑身黑翎的凶恶小鸟,正是那修士的魂魄!原来他竟是一只血海凶禽化形!
血海老妖自然容不得他走脱,但似乎对那赤红火焰很是忌惮,稍稍犹豫,才抬手打出一道儿臂粗的血色雷霆!
雷霆未至,先有一道清光卷来,将那赤红火焰摄住!却是许听潮眼馋这异种真火,突然出手抢夺!
焰中恶鸟自知无幸,蓦然凶性爆发,自毁魂魄,轰隆一声爆成一团!顿时清光碎裂,赤火纷飞!
星星点点的火焰却不曾散去,而是顷刻重新聚拢,化作一朵鲜红欲滴的莲花,飘落在急速缩回的清光之上!
许听潮只觉血气元神和妖灵之躯被一股阴寒的气息锁住,顿时面色大变!
刷!
五色霞光缭绕的刀芒斜劈而至,将清光斩断!
许听潮如释重负,若还有人族躯体,此刻定然早已汗透重衣!
“红莲道友,何须跟小辈一般见识?”老道平和的声音传出,敖珊才反应过来,两手紧紧抓住许听潮左臂,面色惨白,娇躯瑟瑟发抖!
“哼,你二人可曾对本尊座下弟子留情?”
虚空动荡,一面目冷峻,白袍飘飘的老者踏步而出,一挥手,那鲜红欲滴的赤色莲花,缓缓朝他手心飘去。
许听潮心中正自恼怒,两眼一眯,抬起右手戟指虚点,一道灰蒙蒙的光芒激射而出,直指红莲教祖手中的莲花!
此老嘿然一声,手心莲花陡然增大,脱手飞出,迎着灰光飘来!
血海老妖蓦然哈哈大笑,老道也是面露笑容,红莲教祖心知有异,赤莲却已和灰光黏在一起!
“和光同尘?!”
红莲教祖又惊又怒,慌忙将袖袍一挥,断了红莲与自身的联系,扭身就要遁入虚空!
“道友来去何急也!”
老道轻笑一声,抬手间,有五色华光闪耀,红莲教祖的身形顿时一滞,原本动荡的虚空也重新变得平静!
血海老妖狂笑不绝,抖手打出一团翻滚的血云!
许听潮顾不得正自汩汩吞噬红莲的灰光,两眼定定看着红莲教祖身旁尚未散去的五色霞光,满脸不可思议!这不正是孔雀一族的天赋神通,五色神光么?南海大战时,他曾经动用镇魔碑收了那孔雀一半金元宝,你那金元宝本是五色神光所化,此刻决计不会认错!老道使出的五色神光,甚至还要比那南海孔雀精纯!
敖珊也是瞪大眼睛,两手用力,深深掐入许听潮手臂!
两个虚境携手来攻,红莲教祖面色阴沉至极,也不见如何动作,脚下蓦然现出一朵丈许大的红色莲台,赤红火焰升腾而上,将他的身形掩盖!
五色神光,翻涌血雾,只顷刻就被灼烧殆尽!
血海老妖周身血雾中,蓦地燃起熊熊血色火焰!
“你有红莲业火,老妖也修得血河真焰,今日就与你比划比划,分出个高低强弱!”
这老妖两手向前一推,周身血焰顿时汹涌而出,将红莲教祖围在中心狠狠灼烧!
血焰赤火互相倾轧,一时不分上下,只烧得虚空滋滋做响!
两人斗法,老道却并不上前帮忙,只是袖中隐有五色霞光溢出,显是早早备好了五色神光。
许听潮和敖珊面面相觑,原来这赤色火焰,竟是冥府奇物红莲业火!想到之前凶险,两人都是心有余悸,若被这火焰烧到一丝,只怕立时要修为尽散,记忆全失,一抹真灵转世去了!
眼见被灰光摄住的红莲逐渐缩小,许听潮面现忧色。片刻后,红莲缩小到之前一半,灰光陡然溃散!那红莲忽然一振,化光向许听潮射来!
许听潮抽身疾退,双手连弹,道道拇指粗细的金色雷霆往那红莲劈去!敖珊也已祭出玄元癸水旗,将两人牢牢护住!
那红莲却只是稍稍受阻,似乎根本就不畏惧金色雷霆,依旧对准许听潮疾射!
刷!
五色霞光闪过,那红莲突然不见了踪影!
血焰赤火中的红莲教祖也瞬间遁入虚空,只余下一人多高的赤红火焰,被周围熊熊血焰挤压收缩,成了面盆大的一团。
许听潮和敖珊面现愧色,方才若非许听潮自作主张,被红莲教祖寻得空隙,也不会这般容易地逃掉。
老道将五色神光包裹的赤莲抛给老妖,对二人笑道:“无需自责,那红莲教祖毕竟是一方枭雄,怎会如此轻易就被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