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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离经叛道     玄门妖修txt下载     玄门妖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八四章 神霄紫府镇魔碑,和光同尘戮仙神(二)

    老龙王哈哈大笑着走出:“贤婿,乖女,你们总算是回来了!且与为父入宫,为父已命人摆下宴席,大庆三日!”

    王后敖初蔓紧跟在老龙王身边,美目中蓄满泪水,慈爱,宠溺,痛惜,诸般情绪尽数随目光落到敖珊身上。敖珊怎还忍耐得住,扑到敖初蔓怀中,哽咽连连,直呼娘亲!

    这母女两人旁若无人地亲昵,许听潮鼻子有些发酸,向老龙王和王后默默施礼后,就在老龙王身后人群中找寻起来。

    “贤婿,可是在找墨鲤丫头和踏浪小子?且看那里!”老龙王一把拉住许听潮手臂,往人群中某处一指。

    许听潮早已看到两人正向自己挥手,僵硬的脸上也有了些许柔和。

    “走,走,与为父喝酒去!”

    老龙王兴致高昂,拉着许听潮就往龙宫走去。

    许听潮回头,只见敖珊从敖初蔓怀中探出头来,柔弱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期许。踏浪和墨鲤已然见过,二人也不像受了打压的样子,许听潮就轻轻一点头。敖珊脸上顿时绽放出璀璨的笑容,似羞怯又似傲然地瞥了目瞪口呆的许听潮一眼,就拉着自家母亲跟了过来。

    老龙王只觉手中一顿,回头看到许听潮呆愣的样子,不禁得意至极地哈哈大笑!

    且不说敖珊如何埋怨这老不正经的父王,一路入宫,尽是满面堆笑的蛟龙真龙鱼虾龟蟹各类妖修,有真诚,有虚伪,有谄媚,有高傲,有愁苦,有惊惧,有戏谑……许听潮心中没来由生出几分厌烦,先前见到敖珊惊艳美态而来的好心情,不觉黯淡大半!

    宴席之上,踏浪和墨鲤被安排了坐到许听潮下首,对面则是敖珊的同胞弟弟敖瑚,敖珊本人,自然是和许听潮同坐一处。珍馐美味,玉液琼浆陈列案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充斥席间,珊瑚美玉,玳瑁珍珠,皆都熠熠生辉,更有蚌女,鲛人等绝色水族款款献舞,好一场宫廷夜宴!

    席间众人,说些奇闻趣事,偶尔调侃两人几句,其乐融融,一派和谐。许听潮却不似旁人那般,尽情沉溺于享受,若非敖珊频频夹菜劝酒,只怕早已受不得这般喧嚣,起身拂袖而去。

    正当皱眉苦思脱身之策,许听潮蓦然神色大变,顾不得敖珊送到嘴边的酒杯,一个鱼跃,就站起身来!

    如此突兀的行径,让席中主人顿时一滞,大殿中翩翩起舞的绝色女子,无不面现惶恐,战战兢兢地拜倒在地!

    “贤婿,何事惊慌?”

    老龙王停下酒杯,惊疑不定地看着许听潮。

    数百人目光集于己身,许听潮如何肯说,只躬身行礼道:“岳父大人恕罪,此事不便明说!诸位尽兴,晚辈暂且回避!”

    说罢,也不待老龙王同意,转身走向大殿门口,脸上神色阴翳得可怕!敖珊寸步不离地跟上,踏浪和墨鲤也停杯不饮,急急跟了上去……

    “许大哥,究竟出了何事?”

    敖珊焦急不已,拽住许听潮急急询问,顺手布下隔音禁制!

    许听潮面色数变,恻然道:“我那血气元神……”

    “什么?”

    “……已被神碑老人擒住!”

    “怎么会这样?神碑老人等闲不能擅离,怎的就忽然对大哥下手?”

    敖珊急得直跺脚,就凭两人做下的事情,也不知那神碑老人会怎生炮制血气元神!

    “那离火归元剑碑伏有禁制,突然发动,血气元神来不及逃离,就被摄去了神碑门!珊妹……”

    “许大哥,你不要去!”敖珊如何不知许听潮的想法,两手死死拽住他的手臂,含泪哀求道,“我们去求老祖宗,请他老人家出手!大哥也可回门中请石门长辈相助,实在不行,就把那九心玲珑还给他们……”

    敖珊所说,未尝不是最好的办法,但许听潮不愿求诸于人,何况他对门内长辈存了芥蒂,自然更不会如此行事。再者,血气元神虽然成擒,却暂时没有危险。

    “珊妹,此物收好!”许听潮取出一个贴满符箓的明黄玉盒,递到敖珊手中。

    “我不!”敖珊气急,一把将玉盒扫落地上,眼中泪水扑簌簌落下,“好端端的,你偏生要去行险,若是,若是……你叫我怎么办?”

    许听潮抓住敖珊双臂,不理会她的挣扎,认真道:“此行并无多少凶险,我再下一道连心锁,你可以此监视我的行踪。”

    敖珊挣扎弱了些,许听潮吐出一道剑气,在两人指尖掠过,法诀动处,嫣红,五彩两滴的精血从伤口飞出,在半空融为一体。许听潮手上闪过一道青光,往两人手指上一刷,就将细小的伤口治愈。那融合而成血珠,陡然变换成无数针尖大小的符文,明灭一阵,就分散开来,没入两人心口。

    法术才成,许听潮的身躯就陡然模糊了一下。敖珊流着泪责备:“你这妖灵之躯方才凝成不久,本就不稳固,怎能胡乱浪费精血?我,我也只是说说,又不是不准你去!”

    许听潮微微一笑,放开了敖珊,敖珊却忽然抓住他的手臂:“我也跟你去!你说过的!”

    “好!”

    清光闪动,敖珊蓦然不见了踪影,许听潮挥手将地上的玉盒摄起,小心收入体内黄皮小葫芦中,才向面色紧张的踏浪和墨鲤二人点点头。

    清光黄芒闪过,两人面前多了一尊四方纹兽青铜鼎,许听潮却已鸿飞冥冥。

    老龙王和敖初蔓带了敖瑚急急追出,只见踏浪墨鲤站在青铜鼎前啧啧称奇,连忙问道:“墨鲤丫头,我那贤婿哪里去了?”

    墨鲤和踏浪急忙施礼,道:“许大哥和敖珊姐姐已经走了,至于去向何方,我们也不知!不过,他们方才似乎在争论什么……”

    “这个混小子,珊儿回来,板凳都未曾坐热,就又被他带了出去,当真可恨!”

    “墨鲤姐姐,我姐都和那姓许的争吵些什么?”

    “丫头,这尊大鼎是我那贤婿留下的吧?”

    敖初蔓抱怨,墨鲤不好接口,许听潮和敖珊争论的内容,墨鲤也没听到,所以歉意地向敖瑚笑笑,墨鲤就对龙王说道:“此鼎正是许大哥离去时所留。”

    “哦!”老龙王抚须点头,忽然语气一变,“此鼎五行属土,与丫头你,还有这楞头小子相冲,不如拿来与老夫做一笔交易,如何?”

    “……”

第一八五章 神霄紫府镇魔碑,和光同尘戮仙神(三)

    许听潮顺手夺来这尊青铜大鼎,算来也是非凡的法宝。老龙王以龙族密库任意挑选两件宝物的代价,将其从踏浪和墨鲤手中换了过来。

    “夫人,你看此鼎如何?”

    踏浪和墨鲤告辞而去,老龙王伸指将青铜鼎弹得嗡嗡作响,状甚得意!

    “你个老不死的,女儿被那姓许的小子拐了去,你半点不曾担心,反倒还有心思与两个小辈做交易!堂堂东海龙王,竟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情,羞也不羞!”敖初蔓却半点不给面子,见左右无人,立时哭天抢地斥责起来,“我可怜的珊儿,你怎么就这么命苦……”

    老龙王的脸立时黑了,却并未发火,而是讪讪道:“你个糟老婆子,哭个什么劲!咱们那宝贝女儿,指不定在怎样和她的小情人亲热,哪里有功夫想得起你来!”

    眼见父王母后口没遮拦,敖瑚脖子一缩,悄悄地溜走了。

    敖初蔓对自家儿子的行径视而不见,只柳眉倒竖,几步上前,指着老龙王的鼻子大骂:“老不正经的,有这么编排自家女儿的么?今天不给老娘说清楚,老娘跟你没完!”

    “慢来!慢来!”老龙王只得连连告饶,“夫人啊,珊儿和那许家小子在一起,这世间有几人愿意去招惹?你这心里怎生就只装了珊儿一人?再过半月,敖坤那大胖小子,就该满六十岁了!为夫见这方铜鼎颇为不凡,凑巧五行属土,索性盘算下来,也好当做成龙礼赐下!”

    “哎呀!”敖初蔓双手一拍,眼泪也不流了,懊恼道,“瞧我,怎生把这事儿给忘了?”

    老龙王翻个白眼,没好气道:“这两年来,你哪天想的不是你那宝贝珊儿,怎还会记起孙儿的甲子生辰?”

    敖初蔓不悦道:“这些个崽子闺女,就只珊儿一人苦命,平素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我这当娘的不心疼,还有谁肯稍稍关心?”

    老龙王暗暗腹诽,怎的就没人了,老夫不就是一个?心中如此想,脸上却堆起笑容:“老婆子,你就甭操心了,现在不有个傻小子把珊儿捧在手心里当宝贝?”

    “也不知那孩子靠不靠得住?”

    “怎的靠不住?若是老婆子你也被琼华派捉了去,老龙可没那勇气单枪匹马硬闯龙潭虎穴,拼死救得美人归……”

    “作死么!”

    ……

    神碑门占据了整座小紫府。

    小紫府乃是一座方圆十余万里的大岛,面积不到琼华一半,更不用说远比琼华广大数倍的翊州!此三者,皆是数万年前的紫府州被大能之辈击碎,分裂而成,小紫府能承袭紫府之名,是因其上神碑门,所得神霄紫府一脉传承最多,有一部神霄紫府立派之本紫府琅书不说,更留有诸多当年遗迹。

    小紫府西南,有座不起眼的丈许高斑驳石碑,其上银钩铁画般地刻了五个篆字——“紫府镇魔碑”!

    休看此物鄙陋,实际却为神碑一门的立派根本!乃是上古之时,神霄紫府的大能先辈所立,身具不可思议的大神通!

    许听潮的血气元神,已然化作人形,就坐在此碑左近,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它有何神异。

    一位须发皆黑,双目精光闪闪的五十许老人盘坐在镇魔碑旁边的茅草亭中,正自聚精会神,不时往面前昏迷不醒的云醉霞打出一道法诀。

    足足三日夜后,老人才把手指一勾,从云醉霞眉心拉出一道漆黑的雾气!

    许听潮不禁眉头一跳!

    老人也不理会他,右手五指弹动,顷刻将黑气化作一条漆黑的三寸丝线,随手抛进面前简陋石桌上的铜灯中!灯油顺着丝线蔓延,眨眼就将其浸了个通透!老人屈指弹出一朵豆粒大的靛青色火焰,落到丝线顶端,丝线顿时安静燃烧起来!

    许听潮瞳孔收缩,嘴角抽搐!铜灯点燃的霎那,他似乎听到了天魔无荼声嘶力竭地凄厉惨嚎!被捻做灯芯,日日受那靛青火焰灼烧,其痛楚之甚,远超抽魂炼魄百倍!眼前这老人,看起来并不如何凶恶,手段却如此毒辣!

    “不肖弟子,见过师叔!”

    云醉霞猛然醒来,眼中迷茫尚未褪去,就见到面前盘坐的老人,赶紧拜倒在地,声音惶恐!

    “起来吧。”老人淡淡开口,其声听来悲天悯人,“此事非你之过,魅惑你那天魔,已被老夫炼成一盏魔焰青灯!”

    云醉霞面色大变,缓缓抬起头来,看到石桌上安静燃烧的青铜灯,目光中有惶恐忐忑,也有愤恨不舍!

    “此等魔物,不过徒自乱人心智,云师侄切不可被其迷惑。”

    老人声音平淡慈和,云醉霞却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地躬身应是!

    “你且下去吧,选两个副使,再来领取剑碑!”

    “弟子遵命!”

    ……

    云醉霞面若死灰地踉跄退走,未曾抬头看许听潮一眼。许听潮也半点未将其放在心上,只怔怔看着那一豆青灯!

    就在方才,他向天魔无荼传过一道意念,想要引发种在她体内的禁制。不想无荼惊惧不已,尽管在声嘶力竭地惨嚎颤抖,依旧连连求饶,让许听潮饶过她一命!许听潮回应,是不忍心见她受此非人的折磨,才生出了杀意,无荼立即表示她能坚持住,只求留得性命,或可有脱离苦海的一日!

    一头天魔,求生意念竟然这般强烈,远非普通修士眼中,凶狠歹毒悍不畏死的形象!许听潮心中震撼,怔怔良久,才传了她剩余的天魔解体大(蟹)法,又传了些驱火弄焰之术,虽然明知效用不大,却也聊胜于无。

    无荼被魔焰灼身,浑身痛楚撕心裂肺,得了法诀,依旧艰难地笑出声来!尽管很快就淹没在非人的惨嚎中,许听潮依旧心中一热,非为其它,只敬佩这天魔道心之坚韧!

    “许小友。”

    耳边响起悲天悯人的苍老声音,许听潮从沉思中醒来,冷冷看着眼前面含浅笑的老人。

    “依辈分算来,小友应当称老夫一声师叔祖。”

    许听潮冷脸不答,老人也不生气,而是叹息问道:“小友是否觉得老夫过于狠辣?”

    “小友如此想来,却也不错。我神碑门,本为神霄紫府掌刑长老所创,门中条规未免太过残酷。但也正是因此,我门才能秩序井然,门中弟子不敢分毫违拗谕令。此间优劣对错,不说也罢。老夫此言,只为与小友说明,先前所为,并非刻意示威。”

    许听潮冷哼一声,并非示威,却在自己面前使出玄妙毒辣的手段,又有何异?这老儿当是神碑门太上长老神碑老人,他顾忌颇多,不敢对自己下手,只好将天魔无荼当做泄愤的对象!尽管那天魔不过自己随手寻来的一枚棋子,但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如此炮制,却也让人怒火中烧!更何况经历此事,许听潮对无荼生出敬佩之心,易地而处,他也不知自己究竟能否如无荼那般,有勇气承受无边灼魂之苦,只求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神碑老人好似未卜先知,袖袍一拂,桌上铜灯就往许听潮飞来。

    “此魔魅惑老夫门中弟子,如今惩戒已施,就交与小友自行处置。”

    许听潮接住铜灯,张嘴喷出一道血色火焰,直往灯上青焰卷去!青灯魔焰性属阴寒,可被阳烈的火行神通克制,许听潮喷出的,却是以血妖通天大(蟹)法修出的火焰,同样偏向阴寒之属!

    血焰灼烧到青焰,只听噗噗几声闷响,就被青焰吞噬一空!仿佛吞了大补之物,青焰陡然蹿高三分,无荼的惨嚎声更见凄厉!

    许听潮面色一变,神碑老人面上笑容更甚。

    “小友无须徒耗心力,若是招来另一道元神,以玄门大(蟹)法和佛门降魔秘术配合,或许有一二希望。”

    闻得此言,许听潮猛然抬头!

    神碑老人捻须笑道:“小友何必惊诧,我神碑门传自神霄紫府刑堂,最不缺这等搜魂问讯之法。”言下之意,就是说许听潮所做的诸般事情,只要天魔无荼参与的,他都已尽数知晓。

    心中没来由升起一丝挫败感,许听潮低下头去。被搜魂之后,天魔无荼依旧神智清晰,可见眼前这老儿已是手下留情了。只不过如此一来,先前那些算计,尽都成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妖灵之躯的存在,已被神碑老人知晓,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小友可知,老夫图谋琼华派九心玲珑,所为何事?”

    许听潮瞥了一眼身旁石碑,神碑老人淡淡颔首:“十八座离火归元剑碑,乃是老夫以一头上古之时被神霄紫府先辈镇压的朱雀炼制而成,其尸骸魂魄,被分作一十八份,剑碑威能不俗,却总有缺憾,若能将两粒九心玲珑炼入其中,便可让此碑九归为一,两相配合,威能还可再增数倍!”

    “然九心玲珑落入小友之手,老夫亦不心存侥幸,可讨回些许。炼制十八剑碑,不过是意欲借此增大门派声势,如今谋划成空,却得了小友这般英才,不异种豆得瓜……”

第一八六章 神霄紫府镇魔碑,和光同尘戮仙神(四)

    “小友元神远胜常人,这一身血功浩大蓬勃,虽不与我玄门正宗相类,却也并非歪门邪道,正可祭炼这座镇魔神碑!”

    许听潮双眼微眯,显然不相信神碑老人所言。神碑门以碑为号,这老儿身为太上长老,又亲自驻守此处,可见这镇魔碑的地位,即便因此限制了行止,又怎能让外人染指?

    神碑老人忽然自那茅草亭中站起身来,走到镇魔碑旁边,伸手轻抚。

    “此碑乃神霄紫府先人所立,其下镇压了一头冥府鬼物。我神碑门历代太上长老,尽皆困守于此,以防此孽畜冲破封禁,现世害人!”言出,神碑老人的动作却已停住,双目微闭,似乎在缅怀什么,“想我神碑门初立之时,东海龙族依旧横行不可一世,琼华翊州,皆为蹒跚孩童,年年来此求教请益,以弟子仆役自居!”

    “数万载忽忽而过,东海龙族衰弱至斯,琼华翊州却渐行兴盛,而我神碑门,终究因此碑拖累,落得个困守一隅的下场。昔日执弟子礼者,尽都平辈相称,继而以求更甚!小友且说,老夫如何能忍?”

    许听潮不答,神碑老人却并未住口,而是续又轻蔑道:“琼华翊州,土鸡瓦狗耳!数万年前,我神碑门前辈就埋下伏笔,使其纷争不绝而不得合一!譬如此次,老夫谋取九心玲珑,十数日已过,琼华却半点不曾察觉,当真可笑!”

    此老所言或许不错,但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神碑门的衰弱,否则,又何必苦心祭炼什么离火归元剑碑,还要以不光彩的手段盗取琼华九心玲珑?即便如此,神碑门的手段也足以让人侧目,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传承的东西,或许当真远胜琼华这等松散的联盟门派!但是,许听潮并不愿听神碑老人缅怀过去,好让他为自己的行为增添些道义的高度。

    “前辈有何要求,还是只说了吧!”

    三日来,许听潮手次说话,语气也并不友善。神碑老人却哈哈一笑,走回茅草亭中坐下。

    “此碑的祭炼法门,有上中下三等。老夫意欲将下等者传给小友,小友只须用些心思,三五年后,就可稍稍借用此碑威能,进取不足,守成却是有余!”

    “晚辈修为浅薄,怕是有负前辈所托!”

    “小友得天独厚,神碑门中无一人能及,否则老夫也不需出此下策!且小友只须稍稍替老夫看顾一二便可,若当真有事,即便在千万里之外,老夫也会立时赶回!”

    神碑老人说完,抬手打出一道赤光,许听潮没有动作,任其没入自己眉心。

    “初时将小友请来,老夫还有些担忧。不料小友竟然得天独厚,修成两道元神,一为玄门正宗,一为血妖弟子。想来,太清门殷道友和两位师侄碍于大义,也不会特地来寻杨某的晦气。至于令师血妖道友,虽说修为精深,不是我等可以测度,但若来神碑门拜访,老夫自信还可应付。小友安心在此修行,若有疑惑之处,尽管问来,老夫定然不吝解答!”

    ……

    “这个老头当真可恶!”敖珊气急,咬牙斥骂,“许大哥,万万不可答应他祭炼那劳什子镇魔碑!他是想把你就此留下!”

    这等恩威并施的手段,许听潮何尝不知?数月前,他还对天魔无荼用过,只是方式并非如此平和。但不答应又能如何?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惹得那神碑老人起了歹意,只怕血气元神凶多吉少!再者,能得虚境高人指点,如此机会,错过了哪里找去?且许听潮对那紫府镇魔碑委实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件物事,才能让偌大一个门派守望数万年,又爱又恨?

    “珊妹,咱们回去!”

    “不去了?”

    敖珊雀跃地反问。

    许听潮摇头。自己底牌已被神碑老人知晓,此时再去,不过自投罗网,如此蠢事,谁个会当真去做?

    二人返回龙宫,自然引来一阵嘘寒问暖,好不容易应付了老龙王夫妇,许听潮就带了敖珊,叫上踏浪和墨鲤,来到老龙王安排给他的宫殿。

    初时,敖珊还不知许听潮要做什么事,及至许听潮问起几人修行上的疑难,才恍然大悟!这般好事,怎能轻易错过?不旋踵,老龙王敖舜,王后敖初蔓,敖瑚,以及一个名唤敖萝的十二三岁青衣小丫头,尽数化身蒙学稚子,兴奋忐忑地坐到许听潮面前!

    许听潮有些不习惯,但为了不浪费这等大好机缘,同时给那神碑老人找事,也就勉强答应了。再说,能被敖珊找来,这些人定然都与敖珊亲近,怎好不顾情面地拒绝?

    神碑老人完全不曾想到许听潮的问题会如此之多!从简易到玄妙无所不包,其中更涉及术法,御器,制符,培植,炼丹,炼器,布阵,役兽,卜算……

    一个人就算再天纵之才,也不可能修仙百艺样样涉及!所以,神碑老人很快就知晓,自己被坑了!但先前有过承诺,也不好立时翻脸,耐心解答了数日,此老找个借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听潮也有应付的办法,只要神碑老人不在,就只顾修炼血妖通天大(蟹)法,将祭炼镇魔碑的事情抛到一边!

    神碑老人无奈,只得再次现身相见,老少二人最终达成协议,以解答疑问的数量,换取祭炼镇魔碑的时间。

    敖宏与琼华商定守望相助,回归龙宫时,已是数月之后,听得许听潮的事情,立时兴致大增,硬是让许听潮做了传声筒!

    那一日,陡然觉出许听潮问出的问题非同一般,神碑老人便即心领神会,空前耐心地解答起来……

    转眼之间,数年时间悄然过去。自从上次琼华品丹大会,十八碑使迫得赵天涯亲口承认,奉神碑门为南海之尊,神碑门便开始大肆扩张势力。小紫府附近的门派家族,或归顺降服,或举族举派搬迁,当然也有那冥顽不灵的,成了神碑门立威的祭品!

    这般情形,直到半年之后,琼华指责神碑门盗取九心玲珑,才得以稍微缓解,但也仅此而已。十八碑使频频在各处亮相,为神碑门开疆拓土,人人名声大振!就连神碑老人,也近些年也在小紫府之外出现过数次,引得诸多势力惊惧不已,神碑门扩张之势,渐成燎原野火,沛然不可挡!

第一八七章 神霄紫府镇魔碑,和光同尘戮仙神(五)

    这一日,转述完神碑老人的解答,老龙王等人告辞离去,许听潮却面露疲惫。

    许听潮不欲与太多人交往,老龙王便自行收集族人疑惑,再通过他向神碑老人请益。这般过程,许听潮获益良多,但此事并非他所想,几年下来,难免生出倦怠。

    敖珊款款走来,悄然站到许听潮身后,纤手揉捏轻捶,许听潮闭上眼睛,满脸享受。这段时光,可说是他最惬意的时刻。

    忽然,门外隐隐传来争执声音,许听潮睁开眼睛,却见踏浪一脸愤愤地闯进门来!墨鲤一把没将他拉住,只好跟了进来,面露忧色。

    踏浪似乎没有料到敖珊也在,嗫嚅几下,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敖珊动作却忽然一滞,许听潮伸手轻拍她的手背,双目静静注视踏浪。

    敖珊满脸恳求,缓缓摇头,许听潮的手却已收紧!

    踏浪面色逐渐涨红,最终大喝一声:“许兄弟,你这般累死累活,为那群忘恩负义的东西传声解惑,当真不值得!不值得!!”

    许听潮神色陡然冷了下来,踏浪性格憨直,如此愤慨,当有其理由!

    果然,不待追问,踏浪便切齿道:“那敖金盟,敖晟,敖烈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说许兄弟你孤傲不群,不敬尊长,死……留在此地,不过觊觎龙宫权势,传声**,是为收买人心!”

    许听潮默然,目光落在墨鲤身上,淡淡道:“此话当真?”

    墨鲤歉意地看了敖珊一眼,轻轻点头道:“这事年前就有流传,不过造谣之人被龙王前辈呵斥责罚过。今日不知为何,敖金盟等人突然找上我与踏浪,说了好些难听的话……小妹怀疑,此事只怕有诈!”

    “就算有诈又如何,这龙宫中的好些人,成天正事不干,就知勾心斗角,算计来算计去,我早就呆够了,不愿再受这等鸟气!许兄弟,只要你一句话,就算要把龙宫翻个个儿,我皱一下眉头,就不是踏浪兽!”

    “你住嘴!”

    “凭什么要我住嘴?龙族这些鸟货做得初一,我就做得十五!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许兄弟,实话跟你说吧,敖珊妹子被掳去琼华,也是这些混……”

    墨鲤面色大变,伸手地捂住踏浪的嘴,两眼中满是惊恐!

    许听潮已然缓缓站起身来,神色冰冷至极!

    敖珊浑身颤抖,伸臂挡在许听潮面前,含泪狠心道:“许大哥,龙族中有小人,却也不能让你肆意屠戮!牵一发而动全身,许大哥一旦出手,就只有屠尽我东海龙族!珊儿不愿见到这等惨事,许大哥就先把珊儿杀了吧!”

    踏浪终于知晓事情不对,在墨鲤恶狠狠的目光瞪视下,很是垂头丧气!

    许听潮却忽然轻笑一声,伸手拭去敖珊面颊上的泪水:“我答应过你的。”

    只一声,敖珊就面露惊喜,破泣为笑。

    “莫非珊妹以为,你许大哥当真是那嗜杀之人?”

    “许哥哥是好人!”

    敖珊开心地笑了起来,脸上又滚落两滴晶莹的泪珠。

    “我累了,正好回去看望姐姐,珊妹可要一起?”

    两人化光遁走,直接穿破龙宫禁制,顷刻不见了踪影。

    墨鲤总算完全放下了心,指着踏浪骂道:“你这莽撞性子何时能改?若非许大哥不欲计较,此番怕是已酿成大祸!”

    “我也不想啊!”踏浪满脸委屈,“那几条泥鳅天天纠缠于你,敖金盟又好死不死跑来说事!我也知道肯定有鬼,就是控制不住……”

    墨鲤没好气地瞪视,踏浪嘿嘿一笑,挠挠头道:“就知道瞒不过你!其实我觉着许兄弟这么卖力地做事,却换来一帮子杂碎的恶言恶语,就忍不住想要告诉他……”

    “如今你可满意了?”

    踏浪讪讪点头。墨鲤伸指恨恨在踏浪额头点了几点:“你呀……可对得起龙王前辈的恩义?”

    ……

    “小友,今日为何不问?”

    玉兔西坠,金乌东升,直至日上三竿,许听潮依旧盘膝闭目,神碑老人不禁有些意外。

    “问无可问,何须再问!”

    “如此甚好!”

    神碑老人老怀大慰,欢喜地捋了捋胡须。这数年来,几乎每日都要讲解一些东西,虽然知晓怎么回事,也有意以此结好龙宫,但效用如何,委实不能测度。如今龙宫那头不知出了何事,许听潮不再发问,正好落得清闲。

    自个儿清闲了,不表示神碑老人会放过许听潮,只见他老脸上堆起笑意:“许小友,这些年来,老夫对你如何?”

    “有话直说!”

    神碑老人一指两人之间那镇魔碑:“小友已将此碑祭炼得通透,今日就见识一番其中镇压的鬼物,如何?”

    语气虽是询问,但那镇魔碑上,却已然浮现一个旋转的乌黑漩涡,阴气森森,鬼嚎阵阵,好不骇人!

    许听潮也没有废话,身化血芒,顷刻遁入其中!

    ……

    百万里外,东海之上,正自往北方飞遁的一朵五彩氤氲的清光云团陡然停滞!

    “许大哥?”

    “我那血气元神,入了紫府镇魔碑!”

    “啊!”

    ……

    许听潮之所以如此痛快大胆,除了已将那镇魔碑祭炼得随心所欲,也将血妖通天大(蟹)法修炼到一定火候,血气元神一身血功非同小可,自信足以应付大多数状况!

    却说血气元神遁入镇魔碑后,就来到一处阴森灰暗的天地,此处只有九幽阴冥之气充斥,半点不见五行灵气,好在血气元神修炼功法甚是特异,天地五行,精血冥气皆可纳为己用,也不虞真气消耗。

    镇魔碑毫不起眼,镇压的天地却广大无比,许听潮并未见到那被封禁的厉害鬼物,视线中只有几只青面獠牙的厉鬼在漫无目的的游荡。

    这般修为的鬼物,弹指便可灭杀无数,且在这等阴气充盈之地,时刻都会诞生不知多少,许听潮没有兴趣管它们,稍稍辨认一番,就架起遁光往中心处遁去!

    几只厉鬼被许听潮遁光惊动,叽里呱啦地嚎叫着追了上来,奈何行动太过迟缓,只眨眼间,就失了遁光的踪迹,暴躁地咆哮几声,就捉对厮杀起来!

    许听潮一路飞遁,只见地面山石土木多呈灰黑之色,更随处可见绿幽幽的鬼火,各种奇形怪状的鬼物四处奔跑,追逐嬉戏,觅食寻偶,除了性情暴躁些,却也和陆地上的飞禽走兽无异。

    许听潮倒是如此想,此界中的鬼物却不打算放过他。普通的也就罢了,就算是可以在天上飞的,也够不着许听潮遁光,但路经一条水质乌黑的河流时,河中猛然窜起一条背生狰狞尖刺的合抱粗冥蛇,吓得几头在河边饮水的老鼠状鬼兽四散奔逃!此蛇行动异常迅捷,口中喷出一道乌黑的阴气摄住许听潮的遁光,就往獠牙森森的巨口中拉扯!

    “哼!”

    血色遁光中传出一声冷哼,也不抗拒冥蛇的拉扯,反倒借力加速,瞬息间冲入其口中,顺咽喉而入肚腹!吞得美食,冥蛇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恢复了懒洋洋地模样,正想缩回水中,身躯却陡然一滞,继而无声无息地融成一团嫣红的血雾!

    血芒破空,瞬息远去!

    偌大一条冥蛇,半点残渣都不曾剩下!

    数十万里之外,许听潮现了身形,手中把玩着一枚阴气缭绕的乌黑丹丸。此丹足有成人拳头大,色呈漆黑,阴气精纯至极,中心处,一条寸许长的小蛇瑟缩成一团,正自颤抖不已!却是先前被斩杀那冥蛇的内丹!这一路行来,被其斩杀的鬼物足有数千,所得这般内丹,大概两千枚!

    许听潮的心思却已不在这奇特的内丹上,只见他手上血光一闪,漆黑丹丸就重新被数百血色符文封禁,蓦然不见了踪影!前方是一处广袤的丘陵,成千上万的牛样鬼兽,在其间纵横奔走,每一头的气势,都堪比路上所遇最强横的鬼物!边缘处,数百头鬼牛瞪着血红的双眼,向许听潮暴躁地叫唤,硕大的鼻孔中,喷出乌黑的阴气,后蹄不耐地在地上踢踏,刨开松软的黑土。

    刺耳的哞哞声,让许听潮不禁微微皱眉,但他只是淡淡看了下方跃跃欲试的鬼牛群,就继续注视丘陵中心处。

    无尽阴气喷薄而出,好似一朵庞大的黑色火焰!

    即便隔着如此之远,许听潮也按捺不住元神中不断涌起的森寒忌惮!

    那个地方,定然就是镇魔碑镇压的鬼物所在!

    去还是不去?

    许听潮依旧在犹豫,浑身血气却早已剧烈翻涌!

    轰隆隆——

    雷鸣声中,许听潮的身形瞬间爆散成一团数百丈的血雾!丘陵中无数鬼牛,齐齐翻倒在地,四蹄抽搐,浑身颤抖,血红的双眼中尽是恐惧!

    噼啪!

    数丈粗细的漆黑阴雷从天而降,直往半空翻涌的血云劈下!

    一道血光激射而上,却轻易被那阴雷炸得四散崩碎!

    许听潮大骇,忙不迭地催动镇魔碑,只见一道灰蒙蒙的光芒破开虚空,只一卷,就将那可怖的雷霆消弭于无形!

    ……

第一八八章 神霄紫府镇魔碑,和光同尘戮仙神(六)

    轰隆隆的雷鸣声大作,丘陵正中心那升腾的阴气中,陡然站起一个数百丈高的黑影!浑身阴雷缭绕,黑光闪烁,头上生一只尖角,水缸大的血眼中凶光四溢,身下却只有一条参天巨柱般的独脚!

    此黑影一出,周围立时阴风大作,瓢泼般的漆黑雨点倾泻而下!

    “夔牛!”

    许听潮骇然失声!

    “状如牛,苍身而独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

    典籍中记载的夔牛,就是这般形象!

    眼前这怪物,除却驱使的不是天地灵气,形貌特征无不与记载相符!

    称之为冥府夔牛可也!

    若早知镇魔碑中封禁竟是这等神兽,许听潮如何还肯进来?

    这数年时间,许听潮两道元神作为神碑老人和龙宫众人的传声筒,见识增长了不知多少,自然知晓夔牛的可怕!即便是在太古洪荒,夔牛也是鲜有人敢于招惹的强横妖兽!此兽天生便能驾驭雷霆,有翻江倒海,毁天灭地之不测神通!

    此刻后悔也是无用,天地早被轰隆隆的雷声充斥,也不知究竟是雷霆震响,还是夔牛怒吼!许听潮赶紧收缩血云化作人形,架了遁光四处躲避逃窜,想要向远方遁走,却每每被那夔牛以雷霆阻拦,反倒逐渐深入丘陵之内!

    初时,许听潮只须催动镇魔碑,唤来灰光相助,就能轻易湮灭一道雷霆,小半个时辰后,无尽阴气汇聚,夔牛发出的雷霆威能大增,灰光只能将其削弱大半,剩余还需许听潮发出血光抵挡!

    如此下去,终究只有败亡一个下场,许听潮不敢肯定,神碑老人是否会出手救援自己。心下一狠,挥手打出一道血芒,直往那升腾阴气中的夔牛射去!

    夔牛对这血芒视而不见,一双硕大的血眼死死盯住许听潮,视线落处,无尽漆黑的阴雷生成,连绵不绝地劈下!许听潮狼狈逃窜,频频招来灰光血芒抵挡,所过之处,丘陵破碎,大地崩裂,不知多少瑟缩的鬼牛遭了池鱼之殃,在雷霆之下灰飞烟灭!

    片刻之后,那血芒遁至夔牛身前数里,陡然化作一个血红的人影,只一掐诀,就打出一道灰光,刷到夔牛身上!夔牛强横的气势,陡然下降一截!

    轰隆隆!

    夔牛暴怒,两只血眼恶狠狠地盯住血色人影,霎那间雷如雨下,血色人影方才化作血芒,就淹没在密集的雷霆中!

    只听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漆黑雷霆中陡然爆出一团耀眼的血光,夔牛庞大的身躯,被向后掀飞十余里!地面也被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虚空更是裂开七八道十余里长的灰蒙蒙裂缝!

    却是许听潮见那血煞妖无幸,直接掐动法诀,让其爆裂开来!这血煞妖乃是血海老妖以元神高人的血肉和元神炼制,此番陡然爆裂,不啻元神高人将毕生苦修的真气瞬间倾泻而出,威能着实可怖!

    许听潮两眼闪起骇人的血光,见夔牛跌飞,身体中接连飞出十三道血芒,绕开破碎的虚空,直往正自爬起的夔牛围拢而去!

    若是错过这番机会,只怕再也没有半分胜算!

    那夔牛见得如此多血芒飞来,也是嘶吼连连!滚滚雷鸣声中,数不尽的雷霆从它身上四散而出,直往十三道血芒劈来!

    血芒速度何等之快?此举却是有些晚了!

    只见十三道血芒齐齐化作血红人影,各自掐诀,打出十三道灰蒙蒙的光芒!

    十三个血色人影被无尽雷霆淹没,爆成十三团骇人的血光,将虚空撕扯得七零八落!灰光落在夔牛身上,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夔牛顿时凄声惨嚎,浑身气势瞬间衰弱小半!来不及做出更多应对,就被蜿蜒而至的灰蒙蒙裂缝击中!

    许听潮兀自不肯罢休,避开虚空裂缝,小心遁至夔牛数十里外,驱动镇魔碑,唤来灰色光芒连连轰击!

    二十余记后,本来渐趋合拢的灰色裂缝陡然增大,内中涌出亿万符文,在虚空四处飞窜!就仿佛洪水决堤,符文方才涌出,裂缝扩散的速度立时增快百倍!所过之处,风雷土石尽皆消弭不见,化作灰蒙蒙的一片混沌!

    许听潮骇然,抽身就要后退,奈何浑身被无穷巨力禁锢,半点动弹不得,只眼睁睁地看着自身被灰色吞没!视线中,夔牛庞大的身躯也只几个眨眼就被灰色遮挡,好似有人蘸了兑水的淡墨汁,将一幅黑白山水慢慢涂抹!

    与此同时,远在百万里之外的许听潮妖灵之躯,浑身陡然冒出密密麻麻的灰色符文,将敖珊震得跌飞吐血!

    “许大哥!”

    敖珊心若死灰,顾不得自身伤势,飞身扑回!还在十余丈外,就被无形力量阻住,不得寸进!

    只眨眼间,许听潮已然被灰色雾气掩盖,身形若有若无,这雾气苍苍茫茫,古朴晦涩,似有无限生机,又好像一片死寂,不是天地灵气,却蕴含莫大威能!许听潮端坐其间,脸上神色变幻不休,时而欣喜若狂,时而皱眉苦思,时而惶惶不安,时而宁静安详……

    两人种下了连心锁,许听潮的情绪,敖珊感同身受,哪里还不知,自家心上人只怕遇到了天大机缘!挥手想要布下禁制,却痛得脸色煞白,这才记起自己伤得不轻!

    敖珊毕竟为龙族公主,顷刻便镇定下来,翻手取出一个羊脂般的玉瓶,倒出一粒玉色流转的龙眼大丹丸,正是那左青娥赠送的玉平丹!

    这等疗伤圣药极其珍贵,为了给许听潮护法,敖珊哪里还会舍不得吞服?

    ……

    南海小紫府,神碑门早已乱作一团!

    原来许听潮进了紫府镇魔碑,神碑老人就一直默默关注,打算在危急时刻出手,将许听潮救出。却不料许听潮如此狠辣,竟舍得自爆元神境的血煞妖!

    第一个血煞妖使出那无名法术,刷去夔牛千余年修为,神碑老人面色就变了!虽然早知这门法术已被许听潮得知,却根本不曾想到他能如此快速地修成!之后就是血煞妖爆裂,搅碎虚空,投入的神念也被湮灭殆尽!

    神碑老人正打算再次注入神念,镇魔碑上就传来剧烈的震荡,片刻后,碑身腾起灰蒙蒙的雾气,此老被一弹而开,浑身气血翻涌!

    顾不得压制暴乱的真气,神碑老人就面色大变:“怎会如此!”

    方才惊呼出声,周围虚空就蓦地碎裂开来,一块方圆不知多宽广的漆黑大地从天而降,一角砸在小紫府上,大半轰然落入海水中,激起滔天巨浪!

第一**章 神霄紫府镇魔碑,和光同尘戮仙神(七)

    这片蓦然从虚空中砸落的陆地,阴气绵绵,鬼声啾啾,不正是许听潮进入镇魔碑所见的那方天地?

    神碑老人镇守此碑两万余载,如何不认得眼前这忽然蹦跶出来的陆地是何物?正是因为认知深刻,他才瞬间被无边恐惧吞噬!

    “赵老儿,敖道友,若不想琼华龙宫毁于一旦,就莫要袖手旁观!”

    “陈谢两位道友,小紫府与翊州唇齿相依,小紫府若亡,翊州之危不远矣!”

    “殷道友,此番南海大劫,皆因你太清门后辈而起,道友欲袖手旁观呼?”

    “宣道友,南海若不存,大夏朝危亡就在顷刻!”

    “其余诸位道友,还望以天下苍生为念,携手共平此灾厄,杨锦这厢有礼了!”

    神碑老人抱拳,往虚空处一拜!

    只听一声冷哼,赵天涯和敖宏联袂而至,顾不得计较,就被眼前景象惊得呆了!

    “老龙先走一步!”

    敖宏一拱手,扭身化作一头数千丈长的黑龙,蜿蜒咆哮间,扎入涌向龙宫的千丈巨浪!这世间,真龙本就是侍弄风浪的行家里手,只见敖宏入水,千丈巨浪就以看得见的速度减小,终至消弭无踪!

    弥平东北方风浪,敖宏长啸一声,转而向北,再向南,向东,向北,绕行一圈,行程数百万里,把偌大灾劫化解于无形!

    这时间,小紫府又来了一对青衫红裙的双修道侣,乍看上去。两人均是二十余岁,正当青春韶华,然身上气势,任何一人都不在神碑老人杨锦和琼华太上长老赵天涯之下!这二人,赫然是翊州来的虚境老怪,陈松岭,谢瑶仙!

    两人笑着向杨锦和赵天涯点头示意,就不再言语,而是打量起脚下阴气森森的陆地。

    少顷,虚空震荡,太清门罗老道和大夏朝国子监祭酒宣穆联袂而至。陈谢二人收回目光,饶有兴致地看着宣穆。宣穆一笑,微微抱拳,说不出的儒雅闲适。

    “三位道友,旧日恩怨对错,不妨过后再论!”

    陈松岭瞥了杨锦一眼,轻笑道:“这是自然!”

    说话间,虚空连连震动,这阴森陆地上空,又多了数位元神,却是天尸门栾凌真,魔门长孙玉楼,善法寺济厄,以及西极教刀彩鸾!旁人皆是孤身前来,唯独栾凌真带了九个孩儿,叽叽喳喳地讨要礼物,好不热闹!

    众人纷纷解囊,那杨锦却拱手施礼:“诸位道友高义,杨某铭记在心!”

    “哼,姓杨的,若是我那小兄弟有个好歹,我们母子定不与你干休!”

    “栾道友稍安勿躁,许师侄之事,事后定然会与杨道友清算!”罗老道捻须微笑,丝毫不顾杨锦脸色变得难看。

    “既然罗道友有言,小妹就应承了。”

    “那孽畜来了!”

    敖宏的呼喝远远传来,众人神色一凛,远远看去,只见一头数百丈高巨兽单足着地,纵跃间好似离弦之箭,正往此处赶来!

    附近虚空泛起密集的透明波纹,敖宏迈步走出,脸色有些发白!弥平数百万里的千丈风浪,于敖宏这等虚境真龙来说,不过如同吃饭喝水般简单,此时他却气息凌乱,显然已和那夔牛做过一场!

    “敖道友,那孽畜实力如何?”

    “深不可测!”

    话音才落,就听轰隆隆的雷声由远而近,一头独角血眼的庞然大物从天而降,落足处大地皲裂,滚滚阴气从裂缝中升腾而起,顷刻便被那怪物吸入腹中!正是许听潮遇见的冥府夔牛!

    轰隆隆——

    夔牛张嘴嘶吼,只发出滚滚雷鸣,无穷黑色阴雷连绵劈落,竟将十余虚境老怪尽数笼罩!

    “不知死活!”

    长孙玉楼冷哼一声,抬手打出一道乌黑魔气,直往头顶数道雷霆卷去!余者也自纷纷出手,但均未使出几分力气,杨锦焦急大喝:“诸位道友不可轻敌!”

    只听轰隆隆闷响声中,诸般手段轻易被那雷霆荡涤一空!众人面色大变,纷纷使出挪移神通,遁出雷霆笼罩的范围!

    轰隆隆——

    夔牛仰首长鸣,忽然自鼻孔中喷出两道漆黑阴气,毒蛇般插入脚下土地!

    “不好!这孽畜在图谋镇魔碑!”

    杨锦面色大变,其余诸人却依旧震惊那冥府夔牛的可怖,根本不曾反应过来!只听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两道阴气从地底拉出一座灰气迷蒙的残破石碑!碑上刻了银钩铁画般的五个篆字:紫府镇魔碑!

    “鸿蒙灵气!”

    见得石碑上的灰气,十余虚境老怪齐齐惊呼出声!不待杨锦招呼,便纷纷出手,诸般摄夺法术往那石碑上卷去!

    杨锦面现异色,暗暗掐动法诀,想要催动镇魔碑神通,奈何使出的真气却如同泥牛入海,半点动静也不曾传回!杨锦这才神色大变!

    轰隆隆——

    到手的东西被人抢夺,夔牛顿时变得异常暴怒,血红的双眼往众人狠狠一瞪,漆黑的雷霆便铺天盖地地劈来!

    十余虚境老怪,谁也不敢怠慢,纷纷使出拿手的神通宝物,撕裂虚空,无尽雷霆尽数劈到纵横的漆黑裂缝中去!

    夔牛不料这些个蝼蚁一般渺小的东西竟然如此难缠,闷哼一声,身上继续生出无尽雷霆劈下,鼻孔中两道阴气陡然浓烈了数十倍!

    众人只觉无匹巨力顺着法术传来,纷纷面色一变,赶紧运起真气相抗!好在喷出阴气之后,夔牛身上发出的雷霆也自削弱大半,否则一众虚境老怪只得再次挪移走避!

    夔牛与十余虚境老怪角力,镇魔碑所在之处立时荡起光怪陆离的色彩,却是虚空承受不住这可怖的威能,瞬息间不知被撕裂了多少回!

    众人联手,依旧不敌夔牛蛮力,眼见镇魔碑渐渐向夔牛移动,不禁纷纷脸色大变!

    片刻之后,一声裂帛般的闷响从镇魔碑中传出,中老怪只觉手上陡然一轻,赶紧各施手段卸去巨力!定睛看时,只见镇魔碑正自往这边激射而来,夔牛鼻孔中两道黑气,却各自卷了一道黄色精气,死命往自身拉扯!

    那两道黄色精气,一呈明黄,隐隐化作模糊的人影,挣扎咆哮,竟似乎能与黑气抗衡;一为橙黄,身化数十丈的长蛇样怪兽,也是摇头摆尾,拼死抵挡夔牛吸噬之力!

    两者身上,均都传出太古莽苍之意,显然不是等闲之物!

    众位虚境老怪齐齐骇然,尤其是神碑门杨锦,镇守镇魔碑如此多年,竟半点不知碑中还有这等宝物!

    镇魔碑正被众人牵扯,互不相让,眼见又有新的宝物出世,将近半数老怪立时舍了镇魔碑,各施手段往两道黄色精气摄去!

    此番作为,并非一时冲动!夔牛被两道精气牵扯,嘶吼连连,雷霆震天,却依旧身形踉跄,明显力有不逮!出手抢夺两道精气,未使没有机会!再者,与旁的虚境老怪争那镇魔碑,不见得更显容易,还会与旁人生了嫌隙!

    依旧有半数老怪摄住镇魔碑不放,杨锦心中愤怒,却并未出声恳求,只暗暗催动法诀,以期镇魔碑能生出感应。

    众人正自僵持,附近虚空却忽然震荡,三个身材健硕,满身横肉的大汉破空而出,不与旁人招呼,只看着那隐呈人形的明黄精气瞠目大喝:“好大的够胆,竟敢觊觎我巫族先辈的精气!拿命来!”

    这三个莽汉,顷刻化身百丈巨人,两人挥拳向冥府夔牛砸去,一人却抬脚往抢夺明黄精气的三个虚境老怪踩来!

    大脚下的三个老怪,正是琼华赵天涯,善法寺济厄和西极教刀彩鸾,见来人这般粗鲁无礼,无不大怒!手中摄夺法术不止,纷纷使出厉害手段,打算给这莽汉一记狠的!只见赵天涯袖中飞出一道白色剑光,眨眼长至数百丈长;济厄挥拳虚击,一个数十丈大的金色拳头冲天而起;刀彩鸾咯咯娇笑,身上却涌出幢幢魔影,四面蜂拥而去!

    “啊!”

    大汉一声惨叫,飞跌出数十里远,大脚齐膝而断,胸膛塌陷,浑身魔影纠缠,好不凄凉!

    “飞镰!”

    两个扑向夔牛的大汉也并未讨得好去,几个眨眼,就被雷霆劈得浑身焦黑,眼见同伴被轻易击败,赶紧舍了夔牛来救!

    夔牛正自争夺两道精气,也不去管两人,只把分出的雷霆往几个虚境老怪劈来!

    几人纷纷使出手段应付,心下却暗自惊诧!这三个巫人,旁的手段没有,但肉身之强横,委实骇人听闻,竟敢硬接夔牛发出的雷霆!虽说这夔牛不知被镇压了多少年,一身本事不及全盛时的万一,但依旧不可小觑!几个虚境老怪自忖,若是被一道雷霆劈中,除了肉身尽毁,不会有第二个下场!

    “兀那三个蛮子,今日与你不死不休!”

    赵天涯三人顿时面色铁青!这些个巫人当真愚蠢至极,此时前来捣乱,不正好给那冥府夔牛机会么?

    两个巨汉拾回那飞镰的小腿,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顷刻就将断腿续上,抡起拳头一阵乱捶,飞廉身上的魔影就尽数溃灭!之后双双怒吼一声,往赵天涯三人扑来!

第一九零章 神霄紫府镇魔碑,和光同尘戮仙神(八)

    赵天涯三人面色难看至极,但两个巫族巨汉已打将过来,自然不肯退避,纷纷使出神通反击!

    赵天涯的飞剑最是迅捷,眨眼就激射到左方巨汉的手腕!

    那巨汉大喝一声,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把数十丈长的漆黑大刀,一刀就将剑光击飞!狞笑一声,举刀往赵天涯当头劈来!

    浑身真气震荡,赵天涯神色瞬间变得冰冷,看这巨汉的架势,定然是要以性命相搏了!一声冷哼,数百丈长的白色剑光蓦然出现在面前,将虚空割裂出层层涟漪,往扑来的巨汉绞杀而去!

    霎时间,两人刀来剑往,斗得难解难分,搅得方圆数十里元气混乱,虚空处处皲裂!

    与此同时,济厄也与另一个大汉战在一起!济厄使出法相金身,也化作一个百丈巨人,浑身金光闪闪,与巨汉拳来脚往,每每拳脚相撞,都会将虚空扯出蛛网般地恐怖裂缝!

    两人都被缠住,收摄那黄色精气的力道顿时小了大半,刀彩鸾咯咯娇笑,连连催动真气,手中法术越发强横!只是赵天涯和济厄力弱,夔牛巨力就作用在刀彩鸾身上,急切间,这西极教太上长老也夺不走那明黄精气!

    “贼婆娘,你那法术好生阴毒,再来与本大爷斗过!”

    炸雷般的吼声震得虚空嗡嗡做响,却是那巨汉飞镰浑身白光闪闪,迈开大步往刀彩鸾抓来!只片刻功夫,这巨汉一身伤势就好了个七七八八,委实有些骇人听闻!

    刀彩鸾见状,再也不复方才那般笑靥如花,叉腰骂道:“莽汉子,老娘就是歹毒了,你待怎的!老娘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正自喝骂,却忽然撤去了法术!

    “哎呀,不要!”

    巨汉飞镰面色大变,顾不得来找刀彩鸾的麻烦,飞身扑向那黄色精气!

    原来失了刀彩鸾这道主要力气,赵天涯和济厄更不敌夔牛巨力,黄色精气被阴气摄住,只瞬间就往夔牛鼻孔飞了数十丈!

    另两个巨汗见状,也是齐齐作色,奋力脱出战团,大刀拳头齐往夔牛身上招呼!

    赵天涯和济厄也不追赶,各自收了飞剑金身,把手一抖,摄住精气的法术也顿时溃散!

    三个巨汉更是怪叫连连,再顾不得旁的,生生收住攻势,六只大手抱住那人形明黄精气,死命往后拉扯!三个巨汉的蛮力,远比赵天涯三人法术的收摄之力强大,更何况同心协力,只瞬间,就把夔牛扯得往这边踉跄跌出几大步!

    赵天涯三人冷眼旁观,夔牛却动了真怒!只见它陡然聚拢所有雷电,往三个巨汉当头劈下!三个巨汉瞬间被无尽阴雷笼罩,夔牛兀自嫌弃不够,参天巨柱般的大脚一弹,硕大的身躯高高跃起,往三个巨汉当头踩下!

    这夔牛身高数百丈,也不知有几十上百万斤重,这般大的脚丫子踩来,三个大汉哪敢硬接?纷纷四散逃开!

    隆隆巨响声中,夔牛轰然触地!瞬息间,大地皲裂,十余条深不见底的裂缝蜿蜒而出,一个巨汉躲避不及踉跄跌倒,半边身子都陷入裂缝中,转眼被腾起的阴气淹没!

    只因还在与几个虚境老怪拉扯那橙黄色的蛇状精气,夔牛庞大的身躯也是轰然跌倒,砸入地面数十丈!一瞬间地动山摇,这新生陆地和小紫府上,不知多少高山巨峦崩塌!正与夔牛争夺精气的几个虚境老怪,也被夔牛跌倒产生巨力拉扯了数十里之远!

    三个巨汉却趁机折返而回,一人捉住夔牛头顶的漆黑尖角,一人合身压在夔牛其粗无比的小腿上,最后一人正是那巨汉飞镰,奔至明黄精气附近,挥手取出一柄白光闪闪的数十丈巨斧,对准摄住精气的漆黑阴气砍下!

    夔牛勃然大怒!鼻孔用力一吸,那精气就被扯得飞跌过来!牛头一甩,捉住尖角的巨汉被抛飞百里之远,巨腿一蹬,按在腿上那巨汉便哇哇大叫着飞入高空!

    飞镰见精气被夺,急得两眼血红,抡起巨斧就往夔牛肚皮斩下!

    哪知那夔牛竟然不闪不避,只顾吮吸阴气,眨眼就将那明黄精气吸入鼻孔!

    只听噗嗤一声闷响,飞镰的巨斧砍入夔牛肚皮大半,黑血四溅!夔牛张嘴惨嚎,浑身雷霆尽数往飞镰劈去!噼啪脆响声中,飞镰被击飞十余里,浑身焦黑抽搐,半天爬不起来!

    夔牛吞下明黄精气的霎那,赵天涯三人就脸色大变,纷纷使出飞剑神通来攻,奈何还是晚了一步,只在夔牛身上留下一道数十丈长的伤口,一块塌陷,以及数千漆黑魔影!

    接连受了两番重击,夔牛嘶吼声更见凄厉!那新生的陆地上,陡然腾起滚滚黝黑的阴气,直往夔牛所在聚拢而来!

    赵天涯三人本已接近,见得这番骇人的情形,赶紧抽身飞退!杨锦一声“不可”堪堪传来,夔牛已被浓稠的阴气笼罩!只片刻后,夔牛吼声陡然高亢,正自争夺蛇形精气的几个虚境老怪,只觉眼前一花,夔牛已然站在面前,密集的阴雷中,夹杂小半黄色雷霆劈下!

    这些个老怪,人人惊骇无以复加,纷纷使出挪移之术躲开,眼睁睁地看这夔牛将最后一道精气吞下!

    几个呼吸,夔牛身上雷霆已然变得半黄半黑,原本阴森的气息,也多出了浑厚沉凝!浑身不见半点伤痕魔影,气势更陡然增长大半!

    原来就是这片刻功夫,夔牛已将两道精气炼化,化作自身神通,除却玄冥阴雷,还可驱使土行雷法,且戊己相和,威能暴增数十倍不止!更可怖的,还是先前抢夺蛇形精气时,夔牛使出的神通,不正是缩地成寸?

    眼看夔牛仰天长啸,一众虚境老怪面色复杂,杨锦语气生硬,冷声道:“各位道友,这孽畜气焰大增,可有应对良策?”

    罗老道应和道:“且先将镇魔碑搁置一旁,待斩杀了这头夔牛再做区处,各位道友以为如何?”

    言毕,罗老道就收了法术,旁人见状,也纷纷放手。杨锦满心不甘,也只得散掉法术,任由镇魔碑跌落尘埃。

第一九一章 神霄紫府镇魔碑,和光同尘戮仙神(九)

    镇魔碑跌落,冥府夔牛两只血眼陡然大亮,身形一晃,就使出缩地成寸神通!

    然十余虚境老怪已有了防备,只见罗老道袖袍一挥,一道清濛濛的剑气激射而出,夔牛神通顿时被破,踉踉跄跄地跌落半途!霎时间,庞大的身躯就被各色光彩淹没!却是其余老怪齐齐出手!

    三个巫族大汉早已红了眼,纷纷迈开大步,抡起手中巨大的兵刃,往那夔牛兜头砸去!一众虚境老怪见有人要与夔牛肉搏,自然乐得轻松,纷纷使出法术宝物配合!

    黑黄雷霆扭曲蜿蜒,在周身一次盘绕,就将一众虚境老怪的法术宝物威能削弱大半,余者打在身上,只留下些浅薄的伤痕,阴气黄芒稍一流转,便即恢复如初!三个巫族巨汉持刀抡斧兜头砍来,夔牛身上黄芒大盛,顷刻凝出一层数十丈厚的罡气,刀斧砍中,只发出金铁交击的脆响!

    “吃我一锤!”

    先前与济厄空手搏斗那巫人,早已凌空跃起三百多丈高,轮了一柄硕大无朋的粗糙石锤,对准夔牛脑门砸下!只因兵器笨重,动作又大,才稍稍晚了些!

    夔牛蓦然抬头,双眼中血光射出百丈来长,圆滚滚的身躯两侧,陡然伸出两只强健无匹的手臂,交叉护在头顶!

    轰!

    天地震动!

    夔牛两条手臂被打散成黑黄二色元气,石锤余势不衰,正正砸在牛头那漆黑的尖角上!

    受此重击,夔牛脚下土地瞬间塌陷,另两个巨汉也是挥动大刀巨斧一阵猛砍,夔牛一身雷霆要防备诸多虚境老怪的法术法宝,只得频频凝出双臂抵挡,几个呼吸的功夫,大半身躯被砸进泥土中!

    尽管占尽上风,打得夔牛只有招架之力,三个巨汉和一众虚境老怪还是暗暗骇然!这畜生怎的如此精打?

    夔牛嘶吼连连,一点点被砸入地下!三个巨汉紧绷着脸,大刀巨斧长锤此起彼落,嘭嘭嘭砸在夔牛脑门!虚境老怪个个神色肃然,大半使尽全力急攻,少数念咒掐诀,显然在准备什么大神通!

    只听夔牛头顶千丈的虚空一声闷响,一柄金光灿灿的降魔杵裂空而来,对准夔牛脑门砸下!十余里外,一头千丈赤红火龙正自呼啸而来!方圆数十里的大地,陡然隆起不知多少高大的土丘,自远而近蔓延过来,仿佛地下有身躯庞大的可怖蛇虫在穿行!

    诸般危机临身,夔牛仰天怒吼,好似晴天里一个炸雷!三个巨汉应声而退,夔牛周身的土地就陡然炸裂,只留下一千丈巨坑!夔牛单足一跃,顶住诸多法术宝物腾空而起!

    数不尽的丈许粗深碧藤条破土而出,将堪堪跃出巨坑的夔牛缚住!

    远处那赤红火龙一头扎进虚空,瞬间自夔牛身旁钻出,咆哮声中,也如藤条那般,牢牢缠在夔牛身上!深碧藤条陡然化作青色木灵之气,转瞬融入赤红火焰中!

    天地五行木生火,得了这木灵气助益,赤红火龙陡然增大数倍!夔牛的惨嚎不绝从火焰中传出!上空那金灿灿的降魔杵这才轰然而降,只一击,就将夔牛轰入巨坑,顷刻就陷没不知踪迹!

    虚空震荡,却是降魔杵落下时撕裂的缝隙正自慢慢合拢。巨坑底部,一个深不见底的赤红巨洞喷出熊熊火焰,洞壁熔成赤红岩浆,往下汩汩流淌!

    夔牛是生是死?

    十余虚境老怪,三个巫族巨汉,均都死死盯住那火山口一般的百丈巨洞!

    “孽畜尔敢!”

    众人忽然齐齐脸色大变,纷纷对准镇魔碑所在出手!

    只见橙黄光芒闪过,镇魔碑已然不见了踪影!

    一众老怪的法术宝物落地,眨眼砸出一个半点不逊色的大坑!

    数百里外,夔牛浑身黄光闪闪,从地面踉跄钻出,半点不做停留,撒腿就往漆黑陆地深处跑去!无尽漆黑阴气聚拢而来,百川归海般地没入它庞大的身躯!

    将近二十人齐齐使出虚空挪移之术,瞬息到得近前,却只见夔牛将那镇魔碑一口吞下!

    轰隆隆——

    夔牛陡然停步回身,仰头咆哮,发出滚滚闷雷般的吼声!一双血眼光芒闪闪,似是在挑衅炫耀!

    “死来!”

    眼睁睁地看着镇派神碑被吞,杨锦面色阴沉以及,但见他伸手虚抓,十八道赤红光芒破空而来,化作十八座红光闪闪的灰白石碑,围绕在他身旁,瞬间布成离火归元剑阵,铺天盖地的百丈巨剑生成,对准夔牛就是一阵攒射!

    夔牛一声惊惧地怒吼,脚下黄芒闪动,就要使出缩地成寸神通,却被罗老道一道清光剑气破除!下一刻,夔牛庞大的身躯就被无量巨剑淹没!

    足足将剑阵凝出的巨剑尽数倾泻,杨锦才面色微白地停了下来!定睛看时,只见方圆数百里的大地尽数塌陷,形成一个里深外浅的巨坑,最中心处,怕没有数千丈深!

    坑中到处都是夔牛洒落的血肉,但人人都知,夔牛并未就此被殒身,只不过伤势沉重,不知躲在了何处!

    十八剑碑呜呜旋转,天地灵气蜂拥而来,几个呼吸间,杨锦苍白的脸色就恢复红润。虚境老怪,功参天地,最不虞的,就是这等消耗真气,只须顷刻,便能化天地灵气为己用,实在不行,也可强行破开虚空,往他处抽取!

    将近二十人,皆是虚境修为,但谁都未曾发现夔牛的身影,气氛一时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轰隆隆——

    这阴气陆地深处,陡然传来阵阵闷雷,众人不禁变了脸色!

    哪里是什么雷声,分明就是那夔牛的嘶吼!

    这孽畜是如何从眼皮底下逃走的?

    且听其声音,神完气足,哪里有半分受了损伤的样子?

    坑中血肉依旧,夔牛却已然尽数恢复了元气,岂不是说它生就不死之身?

    众虚境老怪的脸色愈发难看,若当真如此,只怕此战之艰辛,远超乎想象!

    “罗道友,这孽畜如此难缠,还请请出贵门太虚真人和殷前辈!”

    说话的是翊州陈松岭和谢瑶仙两人。

    “太虚师兄片刻即来,殷师叔有事耽搁,数日内必到!”

    罗老道神色肃然,一番话让众人没了言语,看这架势,想要斩杀那夔牛,非是短时间内可成,殷老道晚上几日,也无伤大雅。

    “不知三位道友……”

    “我等可不是你们的道友!”那使石锤的巨汉一摆手,瞠目道,“想要叫我们喊人也不是不行,但那夔牛吞下的大巫精气,须得归了我们!东海之上有个流落的巫部,也要由我们接走!”

    十余老怪交流一阵,便答应了下来。

    那巨汉哈哈一笑,一锤将身侧虚空砸出个大洞,洞中并肩走出两个五十余岁的巫人。这两个老巫人,也如同三个巨汉一般,身材壮硕,浑身肌肉坟起,但又有些不同的地方。

    “这两位是我巫族前辈,巫朔和大泽!”

    巨汉简单说了一下两个老巫人的身份,一众虚境老怪却只淡淡点头示意。如此结果,巨汉大不满意,却在老巫人目光示意下,并未发作。

    两个老巫人才至,附近虚空又是一阵晃动,太虚真人踏步而出,众老怪纷纷见礼!片刻后,虚空中又陡然溢出几丝紫色雷霆,一个紫袍大汉破空而来,也不与众人打招呼,淡淡看了敖宏一眼,就扭头注视西方,那夔牛嘶吼之处!

    紫袍人如此冷傲,自然也不会有人上前搭讪,众老怪只在心里暗暗嘀咕,这老蛇儿怎的如此好心,也赶来凑热闹?原来紫袍大汉名唤雷政,乃是西极州中一条紫宵神雷蟒得道,溟州灵狐宫附近飞雷洞洞主雷闯,就是他的嫡孙!

    雷闯何人?正是四十多年前,太清门开山收徒时,坐在左首第二位那紫袍汉子!仔细算来,也和太清门关系匪浅,不过交好的乃是正在聚雷台受刑的吕乾阳,对玉虚等人,反倒甚是不待见!

    后来这四位,一人更比一人深不可测,如今得了强援,一众老怪就待动手,虚空中却忽然传来一阵嘿嘿怪笑!

    “一群不知所谓的老小子,竟然打算在这地方与那莽牛斗法,当真可笑至极!”

    但见虚空里血雾翻涌,顷刻就凝成一团数千丈之大的血云!

    太虚和雷政到来,两个老巫人也不曾动容,这血云方才出现,两人就脸色一变!

    “原来是血妖道友,不知道友何以教我?”

    罗老道呵呵一笑,朝血云拱了拱手。

    “找此地的主人去!来问老妖作甚?”

    血海老妖颇不耐烦,罗老道却也不生气,只和旁人一样,目光一转,看着面色冰冷的神碑老人杨锦。

    “杨某所知亦是不多,只知这夔牛是神霄紫府镇压数十万年的鬼物,数万年前,神霄紫府分崩离析,本门得承遗泽,却也担下了这差事!”

    听得如此回答,众人不免大失所望,除了不知被镇压的是冥府夔牛,在场的虚境老怪,哪个不知神碑门中镇压了一头魔怪巨凶?

    “还请血妖道友解惑!”

    罗老道无奈,只得向空中血云拱手施礼。

    “当真扫兴!”血海老妖不满意地抱怨了一句,便懒洋洋地说,“老妖便与你等小辈说道说道!”

第一九二章 神霄紫府镇魔碑,和光同尘戮仙神(十)

    杨锦面上不好看,却强行忍住了没有发作,竖直耳朵倾听起来。

    血海老妖却并未直接说明缘由,而是谈起数十万年前的修仙界与今有何不同。在他口中,如今天地灵气稍逊,却也相差不大,之所以当今比不得上古,只因为此界的天材地宝,早被搜刮得干干净净!有逆天之效的炼宝灵材,灵草灵丹,珍禽异兽,洞天福地,几乎尽数被上古修士取用收藏,而今再不可见!

    严格说来,当今的功法秘术之玄妙,历经数十万年的改良增益,不知胜过上古多少,但人力有时而穷,少了可以借助的诸般外力,便是再惊才绝艳的修士,也做不出上古修士那般壮举。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在上古之时,被当今各派珍而重之的仙府奇珍,虽不说多如牛毛,但也似元神高人的法宝一般,常见得很。仙府奇珍有多大的威能?持有者同阶无可抗手,便是越阶而战,也如家常便饭!

    而被那夔牛摄走的镇魔碑,就是上古修士随便炼制的一件粗陋之物,勉强算得上与仙府奇珍一般的宝物。此物并非转为镇压魔怪炼制,能封禁夔牛如此之久,只因其中一门法术太过玄妙!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若存。”

    碑中术法,便是这和光同尘之术!

    此法顺应天地大道,是以夔牛这等即便在上古都可横行无忌的凶兽,被封入碑中,也只有挫锐解纷一个下场!

    简单来说,这门法术就是一个“均”字。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若将夔牛一身修为看做是富商巨贾腰包中的银钱,这法术就是散财童子,只将其聚敛的财货与旁人平分!

    神霄紫府尚存时,这夔牛一身修为,不知被分润给了谁人,当其消亡,神碑门不知镇魔碑的真正用法,苦苦看守数万年,夔牛剩余的修为,就慢慢消散在碑中封禁它的小天地中,是以才有这片阴气陆地的生成!许听潮见到夔牛时,它正躺在一片蒸腾的阴气中,便是这和光同尘之法在缓缓消磨其修为!

    这阴气陆地,本就是夔牛的修为所化,与它可说是同根同源,是以在这片陆地上,夔牛根本就是杀不死的,除非将这陆地尽数消弭!

    除却杨锦羞愧难当,一众虚境老怪,连同五个巫人,几乎都听得目瞪口呆!自己这些人,可说是本界翘楚,自问有不可测的莫大神通,若说要将一片方圆数百万里的陆地生生抹去,谁也不敢夸下海口!即便是众人联手,没个数千年时光,休想做到!但如今脱了镇魔碑束缚,那夔牛怎不会重新将这陆地炼化?二者同根同源,想来也费不得多少手脚,莫说全部收归己用,便是炼化了一小半,在场诸人,只怕谁也逃不过夔牛毒手!

    “这,如何是好?”

    也不知是谁出的声,却道出了众人的心思。二十多个虚境老怪,目光尽数集于天空血云。

    “若是仅靠你们这些老小子,方法有三!一是将这片陆地连同夔牛一道炼化;二嘛,将夔牛引走,联手杀之;这第三,嘿嘿,自然是等我那乖乖徒儿练成法术!”

    一众老怪尽数无言,个个眼神闪烁。血海老妖说的这些方法,看来也只有第三个稍微靠谱。将这陆地连同夔牛一同炼化?若是做得到,还用站在此处踟蹰不前?将夔牛引走?那畜生知晓此地于其的重要性,希望渺茫!然则等许听潮练成那和光同尘之术……除了聊聊几个,旁人无不心中忐忑。

    那神碑老人杨锦,更是差点捶胸顿足,这镇魔碑,本是他神碑门之物,自己空守两万余年,还及不上一黄毛小儿数载祭炼,莫非这些年来,对待镇魔碑都小心翼翼,当真错了么?确实是错了,杨锦自问没有许听潮那般魄力,舍得十四具与自身修为相若的血煞妖!心有顾忌,也不敢在碑中天地大肆出手,生怕出了差错,损坏神物,落得个不可收拾的结局!

    这些个老怪的心思,血海老妖如何不知,只听他冷笑一声:“和光同尘,可戮仙神!若我那乖徒儿当真能破关而出,便是老妖见了,没有称手的宝物神通,也只得绕道而走!你们这些小老儿,还是少打主意为妙!”

    一句“和光同尘,可戮仙神”,道出二十余老怪心中的忌惮与欣羡!众老怪神色变幻一阵,才强笑道:“血妖前辈不是说,上古术法比不得当今玄妙,怎的这等骇人听闻的法术,却从未听说过?”

    血海老妖也不理会众老怪语气中流露的恭谨,讥讽道:“你不曾听说过,并非没有!老妖不才,倒也通晓几种!若是还不信,且去问问太虚小子!”

    众老怪骇然,惊疑不定地看着太虚。太虚不为所动,只抬头淡淡看了天空血云一眼,眼中似有无尽虚空幻灭!

    “好!好!好!”血海老妖蓦然大笑,“似这般,也不枉此行!老妖今日心情大好,便与你等露个底!逆天术法,本非此界所有,想要知晓更多,就早日破虚合道,飞升仙界去吧!”

    众老怪怅然若失,如果合道境那么好突破,怎还会在此界蹉跎数万年?有意无意,目光落在太虚身上。数年前,太虚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碰触到那层壁障,虽说最终威能成事,但有一就有二,终有一日,能够破碎虚空,霞举飞升!

    夔牛吼声依旧,天地闷雷滚滚,众老怪却好似失了争斗的心思,个个怔怔不语。

    “都发生么呆,赶紧随老妖去与那夔牛纠缠!若让它这般安逸,不出数日,你等无人是它一合之敌!”

    吼声过后,天空血云滚滚向西,只瞬间就来到夔牛头顶,云中陡然垂下八根符文明灭的数丈粗血柱,将夔牛困在中心!

    二十余虚境老怪哪敢怠慢,纷纷挪移而至,站在血柱之外,使出神通法术,御使飞剑宝物,往那夔牛打去!

第一九三章 碧水长天风浪起,南海有兽凶且顽(一)

    且不说一众虚境老怪如何与那冥府夔牛纠缠。小紫府东北方将近两百万里的东海之上,一朵五色氤氲的清光云团已静静漂浮了半日,海风徐徐,却并不曾将它吹得移动半点。

    敖珊一袭白裙,渲了几许清淡的紫色,蹙眉站在云头。此番回转,为了行程不受打扰,许听潮特地选了一条海兽相对稀少的路径,但敖珊总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这半日的平静,非但未能让她心神宁定,反倒越发使人焦躁。

    挥手又在许听潮周围布下数层禁制,敖珊才稍稍松了口气。在百里之外巡行的金背大鹏,海中深处游弋的裂云怒戟鲸,均未传回不好的信息,敖珊兀自心神不宁,想了想,将那青玉剑蝶放出。

    这青色大蝴蝶翩翩款款,在敖珊周围上下飞舞,两只大翼在阳光下,折射出星星点点的青色光芒。

    “小青啊小青,若有大事发生,你可要好生护住许大哥!”

    青蝶蹁跹依旧,也不知听懂了没有。敖珊轻轻叹了口气,这青玉剑蝶才调教了数年时光,虽说懂得一些基础剑术,但委实不堪大用,放它出来,也不过聊解心中烦躁罢了。

    伸手逗弄了蝴蝶一阵,敖珊忽然抬头向东。金背大鹏传来消息,说是有数百头妖禽正往这方飞来!

    “全都杀了!”

    敖珊只传去一道冰冷的意念,金背大鹏一声长鸣,冲入飞禽群中,顿时掀起一片血雨!

    或许那些妖禽只是恰好路过……敖珊很快就将心中那一丝不忍掐灭,如今许大哥正值紧要关头,半点受不得打扰,一些无知无识的扁毛畜生而已,杀了又能如何?

    未几,深海中裂云怒戟鲸传来消息说,刚刚搏杀了几头形迹可疑的妖虾。敖珊脸色顿时一沉!

    这裂云怒戟鲸,自得了五蕴譬喻经,修为便突飞猛进,短短数年就开启灵智,半点不在那金背大鹏鸟之下,它说形迹可疑,十有**就是如此!此鲸非同金背大鹏,乃是心甘情愿作为敖珊的灵兽,盖因若非许听潮和敖珊,它早已葬身那十数头慈悲鲨口中!正是因此,此鲸才会时时为两人打算,传回的消息也要有价值得多。

    那金背大鹏则是因为抢夺九曲熏风螺被擒捉,强迫着做了敖珊的灵兽,还因桀骜不驯,被许听潮打散了灵智,又以五蕴譬喻经缓解怨气。敖珊怜它修行不易,以龙宫秘药助其恢复灵智,数年下来,倒也颇有成效,但这鹏鸟潜意识中总是颇多抗拒,对敖珊的指令,常常阳奉阴违,应付了事。若放在往日,倒也还罢了,此刻却惹起敖珊怒火,这龙族公主并非心狠之人,再次打散它的灵智固然不会,但断然不会再赐下良药助其修行!

    好生勉励了裂云怒戟鲸一番,对那金背大鹏却只是冷言下令,不可放一头妖禽接近方圆五十里!此间差别,不言而喻。做完这些,敖珊便回过头来,担忧地看了禁制中的许听潮一眼。许听潮依旧浑身灰气翻涌,双目紧闭,面无表情,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傍晚,敖珊的担忧果然成真,来袭的妖禽和海兽逐渐增多。金背大鹏还好,来去如风,爪似金刚,尽可应付。深海中裂云怒戟鲸却不得不收缩范围,只在方圆三十里内游弋,否则便挡不住源源不绝而来的海兽。

    敖珊面沉似水,看起来,此事根本就是有人在暗中操纵!奈何命两兽尽力搜寻,也没有发现半点迹象,只得被动防守,将来袭的海兽妖禽尽数击杀!

    如此七八日过后,来袭的妖禽海兽,已然铺天盖地!裂云怒戟鲸和金背大鹏全都精疲力尽,只在清云周围数里内游动,敖珊化作一头百丈长的纤细蛟龙,围着五彩清云夭矫盘旋,摇头摆尾间,便有无穷低阶法术生出,水箭冰刀,玄雷晶针,密密麻麻地四下激射,不知多少妖禽海兽命丧黄泉!

    敖珊身具真龙冰凤两种真灵血脉,一身真气也已反转先天,平日里威势不显,只不过被许听潮掩盖,如今动起手来,委实可畏可怖!她所会的法术没有许听潮多,但胜在习练精熟,又有本身血脉和龙珠辅助,倾泻起低阶法术来,半点不比许听潮逊色!需知许听潮早已元神大成,敖珊却不过炼气而已,距离触及元神门槛,还不知有多远!其根基之浑厚,资质之优异,可见一斑!

    裂云怒戟鲸和金背大鹏愈发不看,休说击杀妖禽海兽,不妨碍敖珊出手就是万幸,敖珊索性将两兽收起,祭出一面晶光流转的漆黑盾牌,护在许听潮周围,自身则围绕清云盘旋。法术倾泻不停,一挥爪,将硬顶着法术扑来的灰毛鹰抓得鲜血飞溅,一摆尾,踏云而上的玄龟被抽落浪涛!

    如此激战了数个日夜,敖珊一身雪玉般的鳞片,早已沾满鲜血,身上好些地方,也是皮肉翻卷,鲜血汩汩流出,随她腾挪抛洒半空!聚拢来的妖禽海兽,九成九都是修为低微,但总有几头实力不凡的。敖珊不敢远离,紧守在清云旁边,妖禽海兽使出大威能的法术神通来攻,也只凭借强横的身躯硬挡,虽说最终都神通尽出,将其一一击杀,自身却也受了不轻的伤势!然而从始至终,这龙族公主都不曾发出半点声息,生怕惊扰了正自悟道的许听潮!

    即便再是修为浑厚,实力强横,半个多月片刻不停地浴血厮杀,敖珊也到了樯橹之末。眼见依旧密密麻麻,半点不见减少的兽群,敖珊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无力,奋力抓死几头冲到身边的妖禽海兽,敖珊招来一泉清水,将浑身血迹洗得干干净净,几个盘旋,就将清云正中那层层禁制护在中间!头颅搭在禁制顶端,清冷的双目中露出浓浓的哀凄,只看着浑身依旧灰气翻腾的许听潮,丝毫不顾身后利啸扑来的飞禽海兽!

    两人早已种下连心锁,敖珊心生死志,许听潮自有感应,原本平静的脸庞陡然扭曲,想要醒来,却又似乎被什么缚住,只引得灰气翻腾,符文闪烁!

    嘴角扬起两道弧线,敖珊眼中哀凄稍减,露出了一丝笑意……

    预想中的痛楚并未到来,敖珊抬头,只见群兽尽空,一个黑发老道笑嘻嘻地站在旁边。这老道她也见过,正是乱云礁琼华龙宫大战时,太清门那带头的殷老道!

    “小丫头不错,倒也配得上这娃娃!”

    殷老道见敖珊抬头,伸手抚了抚胡须,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天地四方和海面之上,却陡然聚来漆黑如墨的水行灵气。

    敖珊冷哼一声,重又垂下头去,伤痕累累的百丈身躯顷刻淹没在无尽的水行灵气中!小半个时辰后,清云上漆黑的灵气陡然收缩,敖珊一身渲紫白裙,抱着许听潮一条手臂,气鼓鼓地走了出来。

    “你这娃娃当真不让人省心,这才几年,又惹出这般大祸!”殷老道口中责备,满脸却都是赞赏,只差明说一句“做得好”了。

    许听潮却不领情,淡淡向老道施礼,就携了敖珊,驾云往南方而去!

    殷老道面现古怪,身躯一抖,就不见了踪迹,下一刻,便笑嘻嘻地站到许听潮云头。

    “怎的,师叔祖考验一下孙媳妇,也惹得你心里不痛快了?果真是有了媳妇忘了爹娘……你这娃娃气性也忒大了些!罢了罢了,师叔祖传你媳妇几手大威能法术,权当是赔罪了,如何?”

    殷老道腆着脸说完,也不待两人答应,把手一指,就有一道清光飞出,直直没入敖珊眉心!

    许听潮眼神闪烁几下,却并未做出什么举动。小半个时辰,敖珊才慢慢醒转,也不向殷老道说谢,只抱怨道:“怎的都是些凤凰才能使的秘术?这玄水诀又是怎么回事?”

    殷老道脸上笑容不由一滞,气道:“小丫头当真不知好歹!师叔祖看你一身凤凰血脉精纯异常,才将数万年搜集得来的秘术传下!”

    “原来这样呀!”敖珊脸上顿时换了一副甜美的笑容,“师叔祖,要不您把这几门秘术收回,重新传些真龙法术……”

    殷老道神色又是一滞,没好气道:“这天下间,谁个手中的龙族法术比得上你东海龙宫?”

    敖珊“哦”了一声,满脸失望,半晌才问道:“那个玄水诀又是什么东西?”

    “念给你这情郎听听,保管你马上就知道!”

    敖珊撇了撇嘴,也不理会这老儿的怨念,附到许听潮耳边,把那玄水诀念了起来。

    许听潮本来还不以为然,听到小半,就猛然来了精神。敖珊见状,哪还不知道有异,赶紧加快了念诵速度。

    这玄水诀不长,前后也就数万言,听敖珊背诵完,许听潮就闭目沉思,片刻之后睁眼,取出一面漆黑的小旗,塞到敖珊手中。

    “莫非……”敖珊惊喜交集,然而很快,神色就重新黯淡,“许大哥,我不能要!”

    “小丫头,你就放心收下吧!如今这小子悟了一门法术,便是我老人家,也只得这般讨好于他……”

第一九四章 碧水长天风浪起,南海有兽凶且顽(二)

    殷老道自然大半是在说笑,敖珊却不如此认为,缠着他软磨硬泡,终于得知小紫府夔牛脱困,许听潮因缘际会,练成了那和光同尘之术,一时间只喜得心花怒放,拉着自家情郎左看右看,混似陡然捡了个金元宝!殷老道也频频捻须,越看许听潮,就越觉得顺眼!

    许听潮却被这一老一小看得浑身鸡皮疙瘩直冒,身形僵硬,动作走形,混似那泥雕木塑的傀儡。

    敖珊抱着许听潮手臂,喜爱到了极点。殷老道哈哈大笑,袖袍一挥,三人连同脚下清云,瞬息不见了踪影!再次出现时,却已身处一片阴气森森的漆黑陆地!

    “小道士,怎的这般磨蹭?若再不来,老妖就要亲自去请你了!”

    血海老妖的抱怨,出奇地引得一众虚境老怪共鸣。罗老道很是尴尬,他说殷老道数日便可到来,如今却早过了大半个月!

    许听潮和敖珊定睛看时,只见数百里外,一朵数千丈大的血云滚滚翻涌,云中垂下八根符文闪烁的数丈粗血色光柱,将那数百丈高的夔牛困住!

    比之初见时,那夔牛一身气势强横了足足十余倍!浑身黑黄两色雷霆隆隆作响,所过之处,虚空一阵阵颤抖,荡起密集的透明涟漪!身处囚笼,夔牛怎甘心被缚?身上雷霆好似毒龙出洞,肆无忌惮地四下冲撞,直激得八根血柱光芒闪烁不已!

    栾凌真和她的九个孩儿,长孙玉楼,刀彩鸾,敖宏,陈松岭谢瑶仙夫妇,巫朔、大泽两个巫人,修炼的真气巫力,性质都偏向玄阴,因此各自站在一道血柱附近,把浑身真气汩汩注入!

    余者则四方站定,使出法术宝物,遥遥向阵中夔牛轰击!

    除却太虚真人和西极州雷政,旁人的法术宝物,尚不及接近夔牛身躯,就被漫天肆虐的雷霆把威能消弭殆尽!太虚御使一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奇形兵刃,所过之处,雷霆尽数断裂,每一击,都能在夔牛身上留下十余丈大小的伤痕!雷政使出的紫色雷霆,对夔牛阴雷克制极大,冲破黑黄两色雷霆的阻拦,还能在夔牛身上留下大片焦黑!

    即便如此,夔牛也能从地下抽取阴气,顷刻将伤势复原!这大半月来,夔牛虽被血海老妖困住,却也在不断炼化脚下土地,一身实力节节攀升,到了如今模样。若非血海老妖和一众虚境老怪牵制,只怕早就修为暴增百倍,天下再无抗手!

    “乖徒儿,快快过来!”

    血海老妖一身吼,许听潮就感觉巨力临身,百忙中,不忘催动体内黄皮小葫芦,将敖珊收走!下一刻,两眼一花,许听潮就已置身一片血色云雾中。

    “你怎的还不出来,莫不是在这畜生肚里呆上了瘾?”

    “快了!”血海老妖声音急促,许听潮却神色淡然,末了又补充道,“等他出来,记得赶紧带我走!”

    “咦?莫不是你夺了这老牛的子孙根,惹得它恨你入骨?”

    “差不多。”

    一阵大惊小怪,就换得如此轻描淡写的回答,血海老妖很是郁闷,但却将许听潮的请求记下了,强横的神念蜂拥而出,密切注视阵中夔牛的动静!

    足足数个时辰之后,夔牛才猛地仰头怒吼,一道灰光罩体的血芒从它口中飞出,直往上空血云窜来!无尽黑黄两色雷霆劈来,却被一道清光,几条紫蟒搅碎大半,余者击在灰光上,半点涟漪不起,就自消弭无踪!

    轰隆隆——

    夔牛两只血眼中,陡然射出数百丈长的血芒!身躯两侧也凝出两只黑黄大手,直往那逃窜的血芒抓来!

    清光紫雷,血色罡气,齐齐激射而至,急切间却奈何两只大手不得!正焦急间,只见血芒中陡然射出一道灰光,往左方的大手刷去!

    和光同尘之术!

    血海老妖三人赶紧远远避开灰光,把宝物法术打向右方那大手!

    夔牛仰头嘶吼!右方大手轰然溃散,左方大手却眨眼间被灰光吸噬了小半!自身真气正被灰光吞噬,夔牛运劲一抖,就摆脱了灰光,重又凝出大手来抓!但有这片刻耽搁,血芒早已冲入上空血云,不见了踪影!

    “走!”

    许听潮一声沉喝,血海老妖半点也不犹豫,抽身便往南方遁走!

    八根血柱轰然溃散,柱旁虚境老怪无不大惊退避!夔牛脱困,却看也不看他们,巨足一弹,就朝血海老妖追去,一路发出阵阵晴天霹雳般的嘶吼!狂风大作,刮起无数山石草木,更有阴气凝成的雨露降下,把地上狼籍尽数抚平!

    血海老妖遁速飞快,却也及不上虚空挪移之术,众老怪哪里还不知,他是找到了方法,能将夔牛激怒引走!二十多老怪纷纷闪身遁入虚空,跟着往南方去了!

    只瞬息间,众人就到了这片阴森陆地的南方滨海处!不旋踵,北方一道千丈血色遁光激射而来,片刻不停地冲入大海!虚境老怪几乎个个面色紧张,死死盯住紧追不舍的夔牛!

    夔牛到得海边,只略一踌躇,就仰天大吼,单足用力,跃入大海之中!

    二十余虚境老怪,人人面现喜色!

    夔牛入海,并无半分不适,纵跃之间,反而速度大增,所过之处,无不暴雨倾盆,狂风肆虐,巨浪滔天!一众虚境老怪跟在其后,各自施展手段,将偌大风浪消弭于无形!

    血云之中,血海老妖现了身形,满脸古怪地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个许听潮。

    “你莫不是当真割了那老牛的子孙根,怎惹得它这般暴跳如雷,奋不顾身地追来?”

    站在左方的正是许听潮血气元神,抖手甩出一册被灰光包裹的黝黑书籍,右方许听潮则身化五色氤氲的清光,遁入血气元神眉心。

    血海老妖接住书册,只一拍,就将灰气震散,书册中陡然腾起骇人的阴气!

    “嘿!”

    血海老妖伸手一抓,那阴气就像被捉住了七寸的毒蛇,空自挣扎,却翻不起半点风浪!

    “九幽玄阴(蟹)精气!”血海老妖惊呼一声,再看手中书册时,眼睛蓦然瞪得老大,“冥府玉册!”

第一九五章 碧水长天风浪起,南海有兽凶且顽(三)

    “功法虽好,终非吾之道也!”手中血芒闪过,血海老妖将那书册扔给许听潮,“小心了,这老牛只怕不简单!”

    许听潮将冥府玉册收好,挥手往后打出一道灰蒙蒙的光芒!

    夔牛张嘴嘶吼,不待那灰芒及身,就引来数十道黑黄雷霆,噼里啪啦地打在灰光之上!灰光一阵晃动,便自行消散了大半!

    许听潮眉头微皱,抖手散去法术,又打出一道灰光,这一次,灰光多接了一成雷霆轰击,直把血海老妖看得啧啧称赞!许听潮面色不变,再次打出灰光……如此十余次后,灰光终于在夔牛怒吼声中,刷到了它庞大的身躯上!

    阴森的真气好似山洪暴发,顺着灰光汹涌而来,汩汩注入体内镇魔碑中!夔牛纵跃嘶吼,却怎么也摆脱不得那灰光,挣扎一阵,猛然将雷霆往身侧十余里外打去!一头蓝皮白肚的十余丈鲸鱼浮出水面,顷刻就咽了气!

    夔牛鼻孔一吸,黑光卷去,从蓝鲸头颅中拉出一头数尺大的鲸鱼状虚影!将这蓝荆魂魄吸入鼻孔,夔牛身躯陡然急剧缩小,转瞬化作一牛头人身的丈二壮汉,手足皆戴了漆黑的镣铐,中间锁链已然断裂,只余四条铁链垂在半空,硕大的鼻孔间,赫然穿了个银灿灿的小巧鼻环!

    这夔牛化得人形,身躯一抖,便逐渐模糊,堪堪就要消失的霎那,陡然重新变得清晰,满面惊恐绝望!

    许听潮只觉被自家法术摄住的什么东西挣脱了身,而法术瞬间又连上了另外一物,镇魔碑中聚起的真气,忽然倒灌而出,直往那牛头壮汉涌去!

    嘭地一声巨响,牛头壮汉轰然炸裂!

    失了对象,灰光便自行回到许听潮手中,其内真气也退回镇魔碑!

    “嘿,这老牛果然修炼了那功法!”

    血海老妖怪叫一声,猛将遁速提升数倍!

    许听潮却正自蹙眉沉思。先前爆开那牛头壮汉,自然不可能是夔牛本人,而是它以蓝鲸魂魄炼制的化身,并以之抵挡灰光!这蓝鲸生前,不过是一普通海兽,虽说受天地灵气滋养,远比一般的强壮,却并无半分修为。被法术摄住,镇魔碑中存下的夔牛真气反而逸散出来,注入它的体内……稍一思索,许听潮顿时把握了这和光同尘之术的大半特性!

    原来这法术,只好对修为比自己高的人用,方才施展法术时,连接的是镇魔碑,若把自身和那牛头壮汉连在一起,一身修为岂不是要分它一半?若然当真如此,就算这牛头承受不住真气早早爆体而亡,自己也要倒了八辈子血霉!

    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血海老妖身上转了几转,直把这老妖看得浑身发毛!

    “乖徒儿,莫要乱来!为师这一身修为,你是吸不掉多少的!”

    吸不掉多少,就是说也能起些作用,但许听潮最终没对这老妖下手,只把手一扬,灰光往侧面卷去!

    原来不知何时,那留下替身跑掉的牛头壮汉又转了回来。见灰光当头刷来,牛头身躯一震,顿时化身千百,均都瞪了一双血红的牛眼,漫空乱窜!

    许听潮双目清光五彩闪烁,兀自分辨不出真假,只好随便选了一个刷去。灰光才刷中那牛头,镇魔碑中夔牛真气就汹涌而出,顷刻将它撑得爆裂开来!

    后方二十余虚境老怪,也自纷纷出手,但见法术弥空,宝物纷飞,几个呼吸的功夫,千余牛头就被击杀一空,那夔牛却又不见了踪影!

    血海老妖好似根本不知身后的事情,只带了许听潮往南方飞遁。南海深处并非善地,众老怪心中多有不愿,却也只得各自跟上。神碑老人杨锦把手一挥,身边十八座灰白石碑,尽数化作赤芒,往北方破空而去!

    小紫府西方陡然多出如此大一片陆地,早已惹得四方窥探,先前众老怪在其上与夔牛纠缠,旁人哪敢前去掺和?此时已然追出十余万里,且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杨锦忧心门人镇不住场面,遣回十八座离火归元剑碑,也属情理之中。

    半刻之后,又有千余牛头吵吵嚷嚷地围拢过来,被众老怪随手抹杀,许听潮瞅准机会,用灰光刷爆了几个。从始至终,夔牛真身都不曾出现,一众老怪却不敢心生懈怠,反而个个心中警惕。

    如是数次后,飞镰等三个巫族大汉便心生不耐,瞠目喝道:“兀那血妖,你已跑了三十余万里,何不停下一战?”

    “区区半日路程而已,若那夔牛返身逃回,你如何抵挡?”

    三个大汉哑口无言,只觉胸中憋闷,纷纷抡起长刀巨斧石锤,把海面砸得浪花四溅!南海环境优越,海中生灵繁盛,这三个莽汉一番胡来,不知伤了几千几万性命,只见海上影影绰绰地升起无数虚影,虾蟹龟蚌,鲸鲨鳐鳗,皆都晃晃悠悠地往左侧飘去。

    “不好!那孽畜在杀伤生灵,祭炼邪物!”

    济厄和尚面色一变,口中呼喝,手上却洒下片片金光,将海上密密麻麻的阴魂笼罩!只瞬间,阴魂尽数化作白光消散,却是被他渡入了轮回!

    除却道门几个老怪和那宣穆宣敬昭,其余老怪面上均未有多大变化,只暗暗蹙眉不已。这是些老怪,都并非良善之辈,此番烦恼,不是怜悯南海生灵频遭劫难,而是忧心那冥府夔牛愈发难缠。

    杨锦忽然向殷老道一拱手:“殷道友,如何行事,还请拿出个章程来!”

    殷老道看了杨锦一眼:“老道并无良策,杨道友有何想法,不妨直说。”

    杨锦干笑一声:“杨某能有何等想法?如今那孽畜实力大增,非是我等单独所能抗手,若要有所动作,须得行止一致,殷道友德高望重,正合做这领头之人。”

    “杨道友却是高看了。”殷老道微微一笑,“血妖道友早有打算,你我又何必多事?”

    那夔牛是被血海老妖和许听潮引出来了,若他们两人不停,夔牛九成九不会停下。以夔牛如今的修为,众老怪还当真奈何不得它!杨锦一番算计成空,徒自讨了个没趣,只好沉寂下来,闷头赶路。

    如此数日后,那夔牛见这般骚扰不起半分作用众老怪依旧戒心十足,干脆远远并排而行,一路上屠灭妖兽无算,练得一杆阴气森森、煞气腾腾的万魂幡!

    此幡乃生灵死后魂魄怨气炼制而成,使将出来,便有无数怨魂厉鬼随声而动,等闲修士被其附身,顷刻间就会被魅了神智,成为幡中厉鬼一员,且修士魂魄元神强健,所化厉鬼往往更见凶戾!也幸好一行人早已深入南海,除了各式妖禽妖兽,修士半个不见!

    这天,众人正自飞遁,猛见侧面有无数凶魂厉魄尖啸而来,鬼声啾啾,煞气冲霄,听之让人心烦气躁,只想上前狠命搏杀一番!

    巫人不修元神,只练法体,最受不得这等针对神魂灵智的手段。飞镰等三个大汉眼睛充血,重又化作百丈巨人,持了刀斧石锤,就往冤魂群中杀去!巫朔大泽两人,却要好得多,但也面色微见狰狞,齐齐出声喝止!奈何飞镰三人早已被迷了神智,只微微一顿,就继续往前奔去!正自焦急间,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洪钟大吕般的佛号——

    “阿弥陀佛!”

    济厄现了法相金身,浑身金色佛光射出数十里!

    飞镰三人被佛号一喝,再吃金光一照,立时便醒转过来,想到方才的举动,无不面色发白,心中后怕不已!

    那些个扑来的厉鬼,在佛光照射下,纷纷凄惨嚎叫,浑身腾起阵阵黑气,最终化作一团团白光溃散不见!

    佛门有降魔超度大(蟹)法,但夔牛驱使的凶魂厉魄委实太多!只片刻间,就将众老怪,连同前方数十里的血海老妖一齐围住,飞蛾扑火般汹涌而来!

    济厄满面悲悯,金身上佛光无穷无尽,围拢来的厉鬼,没有一头能够接近他十里,就被纷纷化去戾气,送入了轮回!巫族巫人不敢再行造次,只站在济厄身旁数里处,看着铺天盖地悍不畏死的厉鬼发愣。

    栾凌真带了九个孩儿,排成个奇异的阵势,但有凶魂靠近,无不被吸尽一身煞气,重新化作白蒙蒙的各式鸟兽虫鱼虚影,飘飘荡荡地四下乱窜。太虚大袖一挥,清濛濛的光芒往来扫荡,将这些个魂魄尽数收走!

    旁人也各有手段应付,只是出手狠辣,直接将涌到身前来的厉鬼灭杀!尤其是长孙玉楼和刀彩鸾二人,魔气荡涤,魔影吞噬,把这漫天厉鬼当做大补之物炼化吞下!

    突然,漫天鬼啸中传来一阵嗡嗡的昆虫振翅声,夔牛嘶吼连连,蕴含说不出的恐惧,顷刻便即远去!

    “哈哈哈……你们这些个老小子还不快追!那蠢牛中了我家宝贝一记毒针,只怕命不久矣!”

    众老怪顾不得身旁凶魂厉魄逐渐散去,几乎人人骇然失色!究竟是什么毒针,能将夔牛这等冥府凶兽毒倒?

第一九六章 碧水长天风浪起,南海有兽凶且顽(四)

    待得众老怪到时,血海老妖早已远去,只余漫空飘荡的狰狞厉鬼。

    这些个厉鬼不曾跟随夔牛褪去,自然是早就没了声息。鬼物死去,理当是烟消云散,此时却存留了“尸体”,当真诡异至极!

    刀彩鸾忽然轻咦一声,唤出一道魔影,命它去抓身旁一具鬼尸。那魔影却战战兢兢,死活不肯伸手,刀彩鸾不以为忤,眼中异彩越发浓重,咯咯娇笑道:“哥哥姐姐些,这数万厉鬼,就归了小妹如何?”

    众老怪拿这些鬼尸无用,自然乐得做个人情,正当刀彩鸾嬉笑着出手收取时,长孙玉楼蓦地冷声道:“且慢!”

    刀彩鸾面色一变,俏脸陡然冰寒下来:“长孙老魔,你要跟我抢?”

    “刀妹子说话好生难听。”长孙玉楼面现讥讽,“若是旁的也还罢了,这钦原剧毒,谁见了不会眼红?”

    “钦原?!”

    众老怪无不动容!

    大如鸳鸯,似鸟非鸟,似蜂非蜂,蛰鸟兽则死,蛰树木则枯!

    典籍中记载的钦原就是这般模样,联想方才那昆虫振翅的声音,众老怪脸色再变!若血海老妖手中当真有一只钦原,岂不是已然达至“振翅生毒”可怕境界?

    此事有利有弊,利者,自然是夔牛当真中了钦原之毒,尽管它已是鬼体,只怕不似也要重伤;至于弊端……血海老妖本就不好惹,如今再得了如此恐怖的上古异兽,只怕更加难缠!

    此皆为后话,钦原之毒当前,没有人不动心的,此物纵使自己用不上,也最好不要掌握在旁人手中!

    刀彩鸾见众老怪反应,已知此事不可为,翻手取出个圆滚滚的漆黑蛊坛,将漫天鬼尸收走了一大片!然后恶狠狠地瞪着长孙玉楼,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长孙玉楼冷哼一声,甩手打出一道浓黑的魔气,又将一大片鬼尸卷走!

    其余老怪见状,也自纷纷动手。太虚静立不动,双目中虚空幻灭,视线所及处,鬼尸纷纷消失不见!旁人手脚再快,也及不上他一半!罗老道和殷老道自然笑容满面,旁人却尽皆面露不满。

    片刻功夫,数万鬼尸就被瓜分一空,众老怪也不耽搁,各自遁入虚空,往夔牛逃走的方向追去。

    夔牛中了钦原毒针,可说已是待宰羔羊,不足为虑,因此众人倒也走得颇为潇洒。

    血云之中,血海老妖把一对晶莹剔透的巴掌大羽翼抛给许听潮。

    “乖徒儿,为师已将这对鸟翅膀重新炼过,比你那摩云翅不知好了多少!正是得此翅助力,为师才毫不费力地捉了这宝贝!”

    血海老妖面露得色,轻轻摸了摸飞在身旁那浑身纹满血色符文的异兽。

    许听潮接住鹰王铁翼,但见它不止形貌颜色变得异常美丽,就连隐隐散发的威势,都内敛沉凝了不知多少倍!便是玄元癸水旗,玄元斩魂刀这等仙府奇珍,似乎也颇有不及。

    注入真气稍稍查探,许听潮就知这羽翼乃金土二行至宝,具有数种不可思议的大神通!落鹰崖那老秃鹫施展过的可穿破虚空的羽刃、庚金神风和金遁之法,威能被加强了数十倍!还多了土遁,以及一门厉害的土行法术!

    得了真气催动,鹰王铁翼微微扇动,翅尖竟将虚空划出淡淡的裂痕!

    如此宝物,许听潮怎不欢喜?但他并未将这翅膀祭炼,而是取出个玉盒,珍而重之地收好。

    “你这小子倒是有些情义!”

    血海老妖一见,就知道他的打算,这对比仙府奇珍还要宝贵的翅膀,定然是要留给他那宝贝姐姐!

    “咦?这些个老小子忒也心急,为师胡诌一句,就当真相信那蠢牛要死了?嘿嘿,正好由他们出些力,将那蠢牛打个半死,也省得为师多费手脚。”

    这老妖奸笑几声,就携了许听潮往前方不疾不徐地赶去。

    许听潮依旧面无表情,但心中却有些翻腾。眼前这便宜师傅,行事多有癫狂之举,但比起太清门大多数人来,对自己委实没有话说,不但传功赐宝,还时时护持!亏得自己当初还怀疑过他私吞了大巫和彻地蚓精气,却不想被他悄悄炼入了血气元神。直到被夔牛硬生生夺取,自己才醒悟过来……

    最先与夔牛打起来的,并不是一众虚境老怪,也不是血海老妖和许听潮,而是一头足有数千丈大的水火元龙龟!

    说来也是这夔牛倒霉。那水火元龙龟正自收敛了气息,在烈日之下呼呼大睡,任由子子孙孙在自己长满草木的背上爬来爬去,正巧夔牛慌不择路地奔逃而至,眼见一座“小岛”上爬满了乌龟,且多是妖兽之属,就把万魂幡刷下,打算补充些损耗的凶魂厉鬼!

    一幡下去,“小岛”上的大小乌龟就被杀得绝子绝孙!

    察觉子孙死了个绝种,老乌龟顿时勃然大怒,足足花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才从沉睡中完全醒来,四只爪子一拍,就追至夔牛身后,张嘴喷出水火元龙,把个夔牛烧得浑身体毛尽褪,皮焦肉烂,更有玄阴癸水入体,行动陡然迟缓数倍!

    夔牛亦是个火爆脾气,猛然现了真身,一脚踩在老龟背上,将它踏入大海深处!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夔牛站在一处数里方圆的漩涡中心仰头咆哮!

    一众虚境老怪赶至,看到的就是这般情景!

    深海中陡然响起一声龙吟般的闷吼,夔牛庞大的身躯被抛飞十余里,噗通一声跌入海中!一个数千丈大黑影从海水中疾奔而去,几乎是顷刻就游至夔牛身旁!

    夔牛方才挣扎着起身,就被一只硕大的钝爪拍在脑门,再次噗通一声跌倒!

    两只巨兽在海中搏斗,搅起数百丈高的风浪,虽说转眼就被围观的虚境老怪弥平,却也足够壮观!

    那水火元龙龟,不知活了多少年,一身妖气骇人听闻,二十多个老怪中,就连敖宏和雷政两个妖修都远远不及!但此龟面对的是冥府夔牛,尽管夔牛中了钦原之毒,也逐渐占据上风!

第一九七章 碧水长天风浪起,南海有兽凶且顽(五)

    眼见水火元龙龟不敌,众老怪却并无上前相助的心思,只静静站立在数十里之外,看那老龟被夔牛电得浑身焦黑。

    这老龟,赫然是与众老怪一般的虚境,浑身血肉骨骼,内丹龟甲,哪样不是罕见的天材地宝?如今更与夔牛舍命相搏,众老怪坐山观虎斗即可,岂非两全齐美?

    血海老妖带了许听潮随后赶至,见得这般情形,也不说话,只嘿嘿一笑,化作一团数千丈的血云,远远挂在了天边。

    夔牛老龟交相嘶吼,一个焦躁不安,一个暴怒嗜血。方圆数十里的大海,被两头巨兽搅得好似沸水一般!狂风暴雨,雷霆巨浪,尽数被分散开来的虚境老怪拦下,没有丝毫传出百里之外,众老怪还联手布下禁制,将二兽战场封住,不让此间气息泄露!

    这两头巨兽,都不是灵智未开的浑噩妖兽,众老怪的意图,他们又怎不知道?此刻陷入二十多老怪的围困,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要逃出生天,只怕没有半分希望!二兽的嘶吼声中,多少带了些悲凉,心中死志渐生,搏杀之际更见狠辣拼命!

    不愧是巨兽,如此斗了两三日,巨龟虽然被牢牢压在下风,但仗着龟甲坚固,伤势却不重,依旧生龙活虎!那夔牛似乎也稳住了钦原之毒,一身修为正自缓缓恢复。眼见谋算似乎要落空,众老怪逐渐面现忧色,但依旧打定主意,二兽分出生死前,绝不掺和进去。

    算盘打得噼啪响,但世事总不尽如人意。

    这天正午,南方忽然施施然走来一个粉衣女子。海风习习,碧浪轻摆,裙裾飘飞间,有无数粉色桃花飘摇而下,好似暮春时节,百花零落,黯然成泥。没来由,众老怪心中升起一丝悲意。

    正是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雷政,你可是要和这些人族一道,屠戮我南海妖族?”

    声如杜鹃轻啼,一股浓重的悲意弥散开来,直让人心中生痛!

    “桃花……”

    从未说过半句话的雷政,一改先前孤傲之态,神色微微激动,看向粉衣女子的目光,早已溢满怜惜和柔情!

    众虚境老怪面现诧异,唯有刀彩鸾眉头微皱,似在苦苦思索什么。

    雷政陡然架了遁光,往那女子飞去,路过赵天涯身旁时,突然全力出手!

    赵天涯惊怒至极,只来得唤出剑光护身,就被无尽紫色雷霆吞没!

    片刻之后,刺目的剑光从肆虐的雷霆中迸射而出,将漫天紫雷荡涤一空!赵天涯踉跄现出身形,衣衫破烂,须发焦枯,面色苍白已极!尽管双目中直欲喷火,却怎么也掩饰不住那黯淡了大半的光彩!

    一击之下,同为虚境的老怪竟然身受重伤!这老妖当真好威风,好煞气!

    粉衣女子面露笑容,好似牡丹初绽,百合始生,雷政蓦地畅快大笑,遁光一敛,在她旁边现了身形!

    为博红颜一笑,这老妖竟毫不犹豫地对旁人下手!上溯洪荒妖神,下至当今大妖,行事都似这般,随心所欲,肆无忌惮,旁人喜怒,与我何干!若有不服,打过便是!

    然而赵天涯却非妖族,此老身为琼华太上长老,自有重重顾虑,虽说恨雷政入骨,却生生忍耐了下来!

    “你,你是桃花圣母!”

    刀彩鸾忽然指着那粉衣女子,颤声惊呼!

    其余人族老怪,只是神色微动,五个巫族,却齐齐面现惧色!

    这桃花圣母,究竟是何方巨擘,竟让巫族这等上古遗族都心生恐惧?

    众老怪面色逐渐阴沉,非是全为这般。

    只这顷刻间,南方又来了一青一蓝两只数百丈大的妖禽,化作两个妙龄女子,站到桃花圣母身后!休看二女以下属自居,一身修为,却是货真价实的虚境!

    东南方巨浪滔天,待得近前,猛然站起一头千丈高的黑毛巨猿,浑身漆黑雷珠翻翻滚滚,一双房屋般大小的眼睛凶光四射!

    西方则是五色彩霞徐徐而至,霞光中,一个身着绸衣的矮胖中年人满面市侩的笑容,手中不停抛掷一枚黄灿灿的铜钱。

    东方海面蓦然冰封万里,一股寒煞之气呼啸而来,煞气顶端,站了个俊秀的白袍人。一眼看去,此人无论眼神气质,尽皆冷如万年冰山!

    南方水天相接处,蓦地燃起冲天大火,一个赤衣青年凌空踏步,看似悠闲缓慢,却几个眨眼就到得近前,所过之处,无不凭空窜起百丈赤红火焰!这青年却只把两道视线黏在桃花圣母身上,仿佛天上地下,只这浑身粉霞环绕、容色凄迷的女子一人。

    众老怪一颗心早已沉到谷底。

    除了先来那桃花圣母,其余六个妖修,都能隐隐看出根脚。那两只妖禽倒还好,一为青雀,一为雨燕,不似有大神通傍身。黑毛巨猿却是上古异种,善御水,只因天赋异禀,一手壬癸水神雷,天下无出其右者!西方五色彩霞中那人,本体当是一头五行孔雀,看其声势,早将孔雀一族的天赋神通五色神光修炼到极致!东方寒煞之上的冷峻青年,本体是一头异种寒犀,所驱使的寒煞,似乎是天下有数几种至寒之物中的子午寒潮!最后到来那赤衣青年,赫然是一头真正的火凤!不说他一身火行神通如何恐怖,单只涅磐重生,就让众老怪心生忌惮!

    如此罕见的场面,怎好错过?许听潮一挥手,五色氤氲的清光中,敖珊就现了身形。此女见得场中情形,惊呼一声,紧紧抱住许听潮手臂!

    众老怪私下交流一阵,便由殷老道出声道:“血妖道友……”

    “慢来!你等要如何搏杀,干老妖何事?”血海老妖阴阳怪气地打断殷老道说话,“老妖此来,不过是想救乖徒儿逃出生天,如今既已成事,早想离去,奈何好戏当面,反倒有些舍不得走了!”

    一干老怪闻言,除了徒自无奈,半点办法也没有。那东南来的沧水猿忽然开口了——

    “兀那老龟,可要本座出手?”

    沧水猿身有千丈,这番大吼又是刻意而为,只震得虚空动荡,二十余老怪布下的禁制,竟砰然溃散!

    “速速渡来真气,不将这牛头腐尸撕碎,老龟难消心头之恨!”

    水火元龙龟的声音浑厚沉闷,压抑了一股滔天怒气,直震得方圆数百里虚空嗡嗡做响!

    “早让你时常起身活动活动,若然肯听,怎会有这般奇祸!”

    沧水猿埋怨一声,便举手打出一道黝黑的真气!与此同时,那火凤也打出一道赤红的炎流,直往老龟射去!

    猿猴喜动,龟性沉静,沧水猿这番劝慰,老龟只当没有听见,仰头一声大吼,两道真气便落到背甲上,须臾被吸收殆尽!得此助力,老龟浑身气势猛增数倍,张嘴喷出黑红两道龙形罡气,只一卷,就将跃空而起的夔牛扫落大海!

    吼——

    一声巨吼,仿佛倾尽浑身怒火!老龟猛地自海中跃起,粗短前爪抓向夔牛头颅,钝圆的指爪上,陡然弹出十余丈长的黑红利刃!

    夔牛自是不甘受戮,浑身雷霆轰击不止,张嘴吐出一面漆黑的阴森小幡!此番迎风便长,呼吸间就有数千丈高下,无尽凶魂厉魄从幡中汹涌而出,霎那间遮蔽了天空!夔牛趁机身形一晃,重新化作牛头人身的丈二大汉,合身扑进利啸连连的阴魂中,不见了踪影!

    水火元龙龟大怒!两只前爪急速挥动,不知多少冤魂被刃爪一刀两断!这老龟口中还连连喷吐黑红两色的龙形罡气,往来纵横间,灭杀冤魂无数!

    老龟驰骋肆虐,没有一合之敌,几个妖修却齐齐皱眉。桃花圣母轻声道:“龟道友勿慌,妾身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未落,方圆数百里的天空,已然飘落亿万粉色花瓣,风泣浪咽,悲戚之意油然而起!这一击,赫然将二十多虚境老怪和血海老妖等人尽数囊括!

    血海老妖只是嘿嘿直笑,仿佛半点不曾觉出异样,那怪异的笑声,正好将敖珊从自怜自伤中惊醒,只见许听潮双目五色清光闪动,已然沉浸在一个奇妙的境界中!

    五个巫人和刀彩鸾却骇然失色,浑身巫力真气蓬勃动荡,或化身百丈巨人,或凝成浑厚的罡气护住自身,刀彩鸾周身更是魔影幢幢,利啸阵阵!

    其余老怪见六人这般郑重,虽有些不以为然,还是有样学样,使出诸般手段,将自身护了个严严实实!太虚的身躯陡然变得朦胧,远远看去,好似隔了一层轻纱薄雾,飘落的粉色桃花,半点不能闯入!殷老道和罗老道浑身遁光一起,先后扎进这处若有若无的虚空!

    见老祖宗凝出一团漆黑的玄罡护住自身,敖珊才移开目光,看到太虚三人的情形,不禁面现诧异。这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感觉,怎的与许大哥说的祖巫殿开启时一模一样?

    “丫头,莫要分心!机会难得,好生看着!”

    听到血海老妖的提醒,敖珊赶紧收摄心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桃花圣母。

第一九八章 碧水长天风浪起,南海有兽凶且顽(六)

    休说众老怪各施手段护持自身,就是七个妖修,除去桃花圣母身后的两女,余者无不全力运转妖气,抗衡落红中那越发悲切的意境!雷政却半点不曾抵御,只全身心沉浸在这红颜老死的感伤中。赤衣青年把一切看在眼里,目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漫天飞窜的凶魂却无这般手段,在零落的花瓣中,逐渐止息了动作,被这悲切意境引动内心情愫,茫然站在半空嚎啕悲鸣,要将生前惨遭屠戮,死后又被炼魂的苦处尽数发泄!

    亿万冤魂同泣,比之方才凶戾咆哮,更显可谓可怖!盖因那凶戾狠毒,只是魂魄被邪法祭炼得来,此番悲鸣,却是发自内心!世间生灵生而有情,正因此,这般悲鸣才更能深入内心,直接击在最柔软处,引得一干人族翘楚,妖中至尊心神悸动!

    夔牛不曾逃离,早在冤魂丛中现了身形,脸上肌肉抽搐,目中血光连闪,浑身凶戾之气隐隐形成一朵跳跃的漆黑火焰,窜起数丈来高,不过片刻,便即恢复了数百丈高大的原形!要经历过怎样的惨事,心中藏有多大的怨恨,才能形成这般奇景?

    老龟也不去管空中那夔牛,只呆呆趴在海面上,两只硕大的眼睛中,泪水涔涔而下!

    “哇呀呀……吵死了!”

    却是那沧水猿受不得这般鬼哭,抓耳挠腮,两眼充血,凶狠的目光四下扫射,最后定在敖宏身上!

    “兀那老泥鳅,速来与你家袁爷爷一战!”

    敖宏勃然大怒,仰头一声高亢的龙吟,身化千丈黑龙,张牙舞爪地往沧水猿千丈身躯扑去!

    沧水猿握拳捶胸,仰天咆哮,也不使用法术,只双腿一蹬,纵入高空,一双大手向黑龙脖颈抓去!

    转眼间,两头巨兽就翻翻滚滚斗在一起,声势之大,更胜老龟和夔牛相斗时数倍!

    而老龟似乎也被翻腾的大海惊醒,蓦然大喝一声,跃出水面,往那癫狂夔牛的肚腹撞去!

    夔牛猝不及防,被撞得倒飞十数里!

    “郝猴子和老乌龟既已动手,孔某不才,也欲向诸位道友讨教一二!”

    五色霞光中,那矮胖中年人手持铜钱,走上前数里,满脸和善的笑容,却让人总有一种想在其脸上打上几拳的冲动。

    “我来会你!”

    长孙玉楼正自满面扭曲,听得此言,历喝一声,便飞身而出,抬手一道漆黑的魔气打出,化作一只数丈大的巨爪,对准那中年人当头抓下!

    中年人摸摸脑袋,呵呵一笑,手指一弹,手中铜钱就激射而出,不偏不倚地冲入巨爪手心!但见一团五色霞光陡然爆出,呼吸间就将漆黑的魔爪冲得溃散开来,重新化作翻滚的魔气!中年人一招手,五色霞光和魔气齐齐消失!定睛看时,只见他左手中多了一枚鸽蛋大的黝黑魔珠,右手中不知何时又凝出一枚黄灿灿的铜钱!

    “一枚铜钱市来这般精纯的魔气,倒也不算亏本!”

    中年人喜滋滋地将魔珠收起,一双眼睛金光闪闪,仿佛把长孙玉楼当成钱多人傻的货主!

    长孙玉楼冷哼一声,双手连挥,十余道魔气纵横交错,凝成一柄数十丈长的漆黑魔刀,刀身上无数符文闪现!

    中年人只觉得泥丸宫中元神一紧,已被莫名法术缚住,不由正了脸色,道:“这般大的买卖,一枚铜钱却是不够了!”

    说话间,身躯上五色神光陡然爆发,凝出千万赤金元宝、烂银锭子,刷刷刷往那符文大刀砸去!

    几人打得热闹,东方寒潮之上的白衣冷峻青年,忽然取出一面古朴铜镜,往北方那数千丈的血云照去!

    血海老妖不料竟然有人找上自己的麻烦,只嘿嘿一笑,就有一头浑身血红的血煞妖奔出!

    铜镜中正好射出一道漆黑的寒光,血煞妖却不闪不避,迎头而上,被那寒光射个正着,瞬间冻成一块数丈大的晶莹坚冰!

    敖珊本来一直都在注意敖宏与沧水猿的争斗,见得血海老妖出手,不由扭头看了一眼,正好见到血煞妖被冰封的一刻,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龙族公主惊呼声未落,坚冰中的血煞妖就陡然向内坍缩消失,再出现时,已然到了白衣青年面前!

    那白衣青年神色不变,只把袖袍一挥,脚下寒潮汹涌而出,瞬间将血煞妖吞没!他却身形一转,化作一道黑光遁入寒潮中,隐去了身形!

    众老怪见那寒犀好死不死地向血海老妖出手,无不松了口气。正当此时,桃花圣母身旁那赤衣青年又越众而出,来到雷政身前,沉声道:“可敢与我一战?”

    雷政缓缓睁开眼睛,看了青年一眼,面露不屑。

    赤衣青年大怒,蓦地化作一团数百丈大的火焰,将雷政吞没!

    片刻之后,赤红火焰中陡然窜出千百道紫色雷霆,迂回蜿蜒,竟反将赤红火焰包裹!

    雷政突然倒戈,一众虚境老怪还暗自担忧了半晌,如今见得他反倒与那火凤打了起来,无不觉得古怪。再联想方才对血海老妖出手的寒犀……莫非这南海大妖,都是这般没有眼力劲?

    反观那桃花圣母,见得赤衣青年和雷政相斗,只是眉头微蹙,就没了下文。

    几个老怪计议一番,栾凌真忽然带了九个孩儿走出,对桃花圣母身后的两个女子说道:“两位妹妹可否赏光,与姐姐切磋一番?”

    左方那少女,乃是一头雨燕所化,闻言甜甜一笑:“这位姐姐请了!小妹不才,特来讨教!”言罢,飞身上前。

    栾凌真也是妩媚一笑:“妹妹可要小心了,姐姐与九个孩儿同心一体,向来是共同进退。”

    “无妨,姐姐尽管出手就是!”

    栾凌真嗔怪地瞪了雨燕一眼,抬手轻拂,海水之中陡然升腾起乌黑的玄冥阴煞!

    雨燕歉意一笑,掐了个兰花指,浑身顿时亮起柔和的蓝光,一枚枚晶莹剔透的蓝色羽毛状利刃自蓝光中凝成,在她身旁交错飞舞,轨迹奇妙,暗合大道,赫然是一座非凡的剑阵!

    另一个女子也自桃花圣母身后走出,往众老怪裣衽一礼:“小女子青雀,哪位道友不吝赐教?”

    话虽如此说,一双妙目却落在翊州谢瑶仙身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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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妖修介绍:
赋有云: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世间万千生灵苦苦修行,所争不过是那茫茫大道中的一线生机。 正所谓,一朝悟大道,碧水长天任逍遥! 人说,为了它无物不可抛,但有些东西,终究是无法摆脱的……玄门妖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门妖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门妖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