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 琼华仙岛品丹会,南海称尊神碑门(七)
许听潮估摸着,以神碑门碑使的身份在琼华派中行走,比起自个儿孤身一人躲躲藏藏,行事方便得多。心中计议已定,便指了指伏倒在地的云醉霞,对跪伏身前的天魔道:“我欲让你魅惑此人元神,假扮其行事,可有把握?”
无荼赶紧叩首道:“此人已被小婢迷得心神俱醉,他的起居习性,人事交往,小婢都知晓九成九,若要假扮,定然十拿九稳!”
“甚好!”许听潮淡淡点头,抬手弹出一道黑光,没入无荼眉心,“此为天魔解体大(蟹)法部分口诀,若是做得好,当有后续法诀赐下!”
无荼顿时惊喜交集,天魔解体大(蟹)法乃魔门顶尖功法,再适合她这等魔头修炼不过!她不明白眼前这人如何会精通这门魔道大(蟹)法,且听其语气,似乎手中当真掌握了完整的法诀,但这些并不重要!无荼首次觉得,似乎臣服眼前之人,也不是件坏事。
这天魔拜谢之后,就重新化作一道黑光,钻进云醉霞泥丸宫。片刻之后,就见云醉霞站起身来,稍稍整理仪容,向许听潮一揖:“见过道友!”
除了有些萎靡,看不出半点异样!
陈宝玦和猊骏把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浑身发寒!他们可知,眼前这人哪里是什么“云师兄”,分明就是被一头天魔控了心神的傀儡!
许听潮却暗暗赞许,这天魔倒是聪慧精明,若非自己早有对付天魔的手段和经历,只怕还不易降服。自己性情沉闷,实在不适合做这等偷梁换柱的勾当,如今有天魔代劳,再好不过!
“公子,可否让小婢习练御使这离火归元剑碑一阵?”
堂堂一个英伟男子,说出的偏偏是清脆的女声,且一副柔弱胆怯的样子,直让人浑身恶寒!许听潮赶紧挥了挥手,“云醉霞”立时大喜过望,盘坐到石碑碑座上,闭上双目,浑身真气鼓荡!
无荼操控云醉霞闭目运气,却没有立时开始行动,而是暗暗想到,只要不忤逆他的意思,这位主人似乎也不如何凶恶……
天魔如何想法,许听潮自是不知,见“云醉霞”盘坐闭目,便不去打扰,而是将目光落到洞穴角落中两个神碑门弟子身上。
“两位道友,在下有一事相求!”
“休想!”
许听潮话才说完,猊骏就作色喝道。
“倪师兄!”陈宝玦轻轻拉了猊骏一下,猊骏只冷哼一声,将脑袋别开。陈宝玦歉意一笑,拱手道:“许道友请放心,在下一定劝服倪师兄,全力配合无荼道友!”
与这般知趣的人说话,就是舒心,许听潮神色稍缓,沉声道:“如此便好!只是许某所谋非小,容不得半点差错,还请两位道友放开神魂,让许某种下禁制!”
此言一出,不说那猊骏勃然大怒,就是陈宝玦,也是脸色数变!
许听潮却似乎未曾看见,只淡淡道:“我知此事太过为难,愿做出些许补偿。”
“道友请讲!”
陈宝玦见过许听潮的手段,知晓若不答应,只怕也会被用强,当下平复了波动的心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两位道友修炼九转归元诀,其凶险处,可说九死一生!如今功法大成,却也只做了个泥雕木塑般的傀儡副使……”许听潮稍稍停了停,只见陈倪两人果然脸有愤愤之色,便轻笑一声,“许某可将离火归元剑诀传下半篇,以示诚意,换得两位道友合作,事成之后,定将剩余功法尽数告知!两位道友意下如何?”
陈宝玦和猊骏神色大动,虽说从未听过修炼九转归元诀后,再修炼离火归元剑诀是个什么效果,但大好机缘在前,怎肯轻易错过?这二人性格迥异,却半点不傻,也知这般期盼,九成九是那镜花水月!若两部法诀能够合修,神碑门韬光养晦这许多年,岂不早就超越琼华、龙宫两股势力,成了名副其实的南海之尊?然修仙即是重重阻碍中寻一线生机,两人心中,其实早已千肯万肯!
见这两人面现挣扎,许听潮也不催促,只静静盘坐等待。仅仅一刻之后,陈宝玦就走过来深施一礼:“在下与陈师兄商议已定,全力助道友成事!只望道友再答允一个请求!”
“请讲!”
“我们要离火归元剑碑的完整御使法门!”
许听潮微微思索,就答应了,无荼冒充云醉霞,毕竟不是真人,难免对离火归元剑碑生疏,有这两人从旁辅助,更加稳妥。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听潮将半部离火归元剑诀和离火归元剑碑的御使法门传给陈倪两人,两人也放开神魂,由许听潮下了禁制。
收了法术,见二人有些失落,许听潮淡淡安慰道:“两位道友无须太过担心,许某种下的禁法,少则半载,多则一年,定然自行消散,不会留下丝毫后患!”
也不等这两人回应,化作一道血光,遁入云醉霞眉心!
云醉霞身躯一振,陡然清醒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倪二人,缓缓正了神色,道:“两位师弟,我等前往琼华参加品丹大会,已耽误了好几日,未免再生是非,这便出发吧!”
陈宝玦和猊骏心中微寒,对视一眼,不敢多说,齐齐站到碑座副使的位置上!
一道赤光从海底冲出,径直往西方琼华而去!
……
从大夏朝疆域图上看,琼华、翊、小紫府三州,本应连在一起,却似乎被巨力硬生生撕裂,互相朝向的边缘处参差不齐,却又大部凹凸吻合,尤其是琼华州,向南伸出三条北粗南细弯曲长锥!三者之间,更有大小细碎数万座岛屿星罗棋布!
琼华派并非太清门,龙宫,神碑门这等高度统一完整的门派,而是由众多大小门派,家族,势力组成的利益集合体。品丹大会,其实就是这些宗族势力瓜分利益的手段,同时让出部分,用以结好琼华周围的小门小派,逍遥散修。这些外人,多数盘踞在琼华,翊州和小紫府之间数万岛屿上,千万年来,早被品丹大会潜移默化,逐渐拉拢到琼华派联盟中!
这一日,琼华以东数千里的海面上,有一队服饰各异的修士缓缓巡视。品丹大会临近,这等规模的队伍,不知有多少,维持秩序的同时,还负责接引前来参加大会的各路宾客。
琼华东面,岛屿亦是不少,但比起南方,不过九牛一毛。需知这等迎来送往的差事,乃是各方势力收纳重礼,结交外援的大好时机,此时被派到东边这等萧条之所的,自然不会是琼华仙岛上什么大势力的门人弟子。
这队修士,以一男一女为首。男的斜躺在一朵白云上,手持一醇香四溢的碧玉葫芦,不时往嘴中灌上一口,双目尽是迷蒙醉意;女的脚踩一朵莲花状的赤红火焰,形貌清秀,身穿金色衣裙,眉宇间有一抹化不开的忧愁。
还有一白衣男子,比之领头两人,似乎仅仅地位稍次,驾云紧跟在二人身后。这男子也似那金衣女子一般,脸上排满愁绪,且每看金衣女子一眼,愁意就更增几分。
再后方,就是一手持玉盘的小胖子。这小胖子名唤钱金银,领头的师兄师姐,一个整日里喝得醉醺醺,一个只顾想自己的心事,摆弄定星盘的活计,就落到了他手中。不过钱金银一点都不嫌弃,姓钱名金银,可知他对天下财货的执着!奈何钱小胖修为不高,定星盘又是琼华派中比较珍惜的宝物,一般情形,轮不到他来执掌,更别说拥有一件!此番有这等好机会,怎能不好生过一次瘾?
队中其余几个年轻男女,虽不贪财货,却也个个对定星盘好奇不已,可惜他们与领头的邵师兄关系一般,不敢像钱小胖那般死皮赖脸地将定星盘要来玩耍,只能暗自羡慕不已!
“邵师兄,我们已经深入七千里,可以回去了。”
一直盯着定星盘观看的钱金银,忽然抬头说道。
“已经七千里了?”那邵师兄举起碧玉葫芦,往嘴中灌了一口仙酿,迷蒙着一双醉眼,含糊道,“回吧!”
歪歪扭扭地将云头转了方向,邵师兄片刻不停地往西方而去,也不理会身后众人是否跟上。
“哎……”
金衣女子轻叹一声,回身跟在那邵师兄身后。
“卫师妹何须如此?东风师叔身为元神高人,定是被什么大事耽搁了,才来不及赶回门中!师妹若不想领这巡查差事,只管告诉师兄一声,师兄去找师娘说说……”
“元师兄好意,师妹心领了!”金衣女子眉头微皱,不等白衣男子说完,就柔声拒绝,见白衣男子脸色有些难看,又轻声解释道,“叶师伯仙去不久,左师伯定然十分伤心,元师兄还是不要用这等小事去麻烦她老人家!师妹随队巡查,正好看看海景。”
这元师兄听得卫师妹关切的绵软话语,顿时大喜过望,连道:“不会的!师娘视我为己出,疼爱还来不及,怎会为这等小事怪罪?”
第一七零章 琼华仙岛品丹会,南海称尊神碑门(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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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师兄如此殷勤,卫师妹却把眉头皱得更紧。
那元师兄以为卫师妹心有顾虑,赶紧又劝说起来。
“没脸没皮的家伙!”
钱金银低低咒骂了一声,抬眼看看醉卧云头的邵师兄,眼中满是无奈与担忧。卫师姐对邵师兄的情义,傻子也看得出来,可惜邵师兄就是不开窍,卫师姐烦闷了,不知道安慰劝说,有讨厌的苍蝇围着卫师姐打转,他也不晓得驱赶!长此以往,后果难料哇!
这小胖子眯起眼,脸上肥肉将两眼挤成两条细缝,甚是惹人发噱。钱小胖的心思却没有在自家绒毛变幻上,而是心念电转,想要琢磨出个法子,将“元师兄”这只苍蝇赶走!
本来没他什么事儿,偏要巴巴跟来,不是苍蝇是什么?
钱小胖很快就苦恼地挠挠头,似乎除了在意念中把元师兄变成苍蝇,他还真没什么办法!谁让人家命好,有一个元神师傅,一个元神师娘,小胖酸溜溜地想道,不过他很快又高兴起来,因为元师兄的师傅,年前已经没了,听说就是被那力敌五个虚境老怪的血海老妖做了!
能死在血海老妖这等绝世巨凶手上,也算他的造化了!钱小胖怜悯地看着兀自满脸谄媚,口中滔滔不绝元师兄……
四周气氛忽然有些凝重,钱小胖一个激灵,下意识往前方云头一看,只见邵师兄已然站起,面向东方,双目清明,哪里有半点醉酒的样子?
卫师姐也趁机摆脱元师兄的纠缠,遁到邵师兄云头上站好。元师兄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扭头向东,这琼华高足的两眼,似乎有火焰喷出!
一道百丈赤芒破空而至,光芒尽敛,现出座高大的灰白石碑来,宽大的碑座上,一前二后站了三人,气色都不怎么好。
元师兄眼中怒火瞬间散尽,脸上堆笑地凑上前:“可是神碑门云师兄到了?”
“正是云某!”碑座上站在前方那神色萎靡的中年人微微好奇,问道,“不知这位师弟如何称呼?”
“师弟姓元,单名一个陌字,拜在霜钟真人门下!”
说到此处,元陌脸上露出一丝黯然。
“原来是元师弟!”中年人神色一肃,“令师之事,云某略有耳闻,元师弟节哀!”
“多谢云师兄!”
元陌勉强一笑。
中年人叹息一声,目光移向云头上的男女。
“邵炆淇,见过云道友!前次一别,不想道友已元神大成,更身居神碑门十八碑使之位,当真让人羡煞!”
一番话,让惊疑不定的钱小胖等人,个个目瞪口呆!
这中年人,自然就是天魔无荼操控的神碑门云醉霞了,听得邵炆淇恭维,含笑谦逊道:“邵道友哪里话来!道友如今修为,离元神大道也不过一步之遥,更无宗门琐事牵绊,逍遥自在,怎不令人羡煞?若有机缘,云某倒也想弄个‘小醉仙’的名号来耍耍!不知这位道友……”
“这是卫明娘师妹。”
云醉霞的目光有些怪异,邵炆淇呵呵一笑,大大方方地介绍了身边玉人。
“原来是东风前辈高足,失敬失敬!”
云醉霞赶紧拱手。
“见过云师兄!”
卫明娘脸色微红,娉娉袅袅地裣衽一礼。
元陌见云醉霞居然与邵炆淇颇为熟识,卫明娘也默认了与邵炆淇的关系,心中愤恨可想而知!尽管差点气炸了肺,但眼前这人得罪不得,于是堆起笑脸插嘴道:“云师兄远来是客,请随小弟上岛!小弟已给师娘传讯,准备了酒宴,为师兄接风洗尘!”
“云某后学末进,怎敢如此劳动左前辈?”
云醉霞面露惊色,赶紧推辞!
“云师兄言重了!师兄如今已是元神高人,更身为神碑门十八碑使之一,身份何等尊贵?不过一顿宴席而已,不如此,怎显待客之道?云师兄,请!”元陌伸手肃客,“小弟还想多向师兄请益,望师兄不吝赐教!”
“不敢不敢!”云醉霞又是连连推辞,略一犹豫,就对邵炆淇和卫明娘拱拱手,“邵道友,云某就此别过,来日再与道友把酒言欢!”
“道友自去便是!”邵炆淇微微一笑,忽然取出一个青玉葫芦抛来,“些许杯中之物,或对道友的伤势有些助益!”
“就知瞒不过你!”云醉霞哈哈一笑,将葫芦捞在手中,“云某却之不恭了!”
邵炆淇含笑不语,元陌却大惊失色!
“云师兄受伤了?究竟是何人,竟敢在琼华派左近撒野?!”
“此人的身份,云某倒是能猜测一二!”云醉霞神色转为凝重,“之前不说,是因拿捏不准,贸然道出,不过徒增笑话……”
“云师兄请讲!”
不仅元陌面色严肃,邵炆淇和卫明娘也目露关注。
“前几日,云某自东南而来,路遇一神秘修士。其真气好似清水,又隐有五色彩光,还能驱使血色云气和炼尸……”
“许听潮!一定是那许听潮!”元陌神色一狞,大声呼喝起来,“此人的真气,原本就是云师兄说的那般,形似清水,又有五色彩光!年前被血海老妖捉走,想是又学了什么邪道功法!”
“既如此,贵派须得小心了!”云醉霞肃然道,“此獠已然成就元神,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云某也是凭了门中至宝,才堪堪自保,不至落败!好在那贼子似乎心有顾忌,不敢久战,片刻便即远遁!否则,云某便不只是受点轻伤这般轻松了!”
“云师兄莫要开玩笑!那许听潮怎会如此厉害?”
“嘿,不敌便是不敌,云某落败,莫非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
云醉霞怫然不悦,元陌赶紧赔罪:“云师兄息怒!小弟绝非怀疑师兄您!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师兄随小弟速速上岛!”
这琼华弟子赔罪恳求完毕,顾不得云醉霞的反应,慌不迭地取出传音符,急急说了几句,抬手扔出!
“也好,云某正需一处清静之地,好生将养一番!”
云醉霞朝邵炆淇拱拱手:“邵道友还需小心一二!”
“多谢道友!一路保重!”
……
第一七一章 琼华仙岛品丹会,南海称尊神碑门(九)
一白一赤两道遁光齐齐远去,钱小胖差点跳了起来!
“邵师兄,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邵炆淇举起葫芦饮了一口,闭目沉醉一阵,才睁眼对焦躁的钱小胖道:“不如此,又能怎样?”
“可……可……”
“门中已有佳客,不方便再邀约外人。”
“唉!”
钱小胖垂头丧气,若是能与神碑门搭上关系,门中师兄弟师姐妹,怎么也不会被如此欺凌了吧?
“师兄,醉仙阁有佳客,为何不与明娘说?”
“师妹近日颇多忧愁,为兄说了,只怕徒惹你烦恼。”邵炆淇悄然拉住卫明娘的纤手,“与恩师闭门痛饮的,是陆上来的两位元神前辈。前番恩师不欲掺和左家的事情,借机四处游历,不想在海上与两位前辈巧遇,相谈之下,甚是投机。品丹大会临近,恩师就邀请两位前辈到门中做客!”
“哦?”卫明娘面现诧异,能被任师伯看上眼的,定然不是平凡人物,“不知是哪两位前辈?”
邵炆淇面上露出就知道你会问的表情,微笑道:“这两位前辈,皆是风尘异人。一人唤作尚箜篌,出身宫廷伶人,修的是道门丹鼎派大(蟹)法!另一人不知其名,只自称老叫花,修习玄门奇功文武火煅神宝箓,元神最是强大!两位前辈还打算在门中开讲大道,但凡有意者,皆可前往!”
“果真是异人!”
卫明娘悠然称赞,这世间的元神高人,鲜少有这般做的,明眸一转,这女子就明白了其中深意,对邵炆淇嗔道:“我说师兄怎的如此清闲!原来任师伯早有准备!”
邵炆淇面现得色,举起碧玉葫芦就灌,惹得卫明娘轻轻捶了他一下!
元神高人开坛**,且来者不拒,可想对炼气境的修士诱惑有多大!前来参加这品丹大会的,九成九都不曾入得元神,醉仙门此举,可算是因势利导,以小博大,虽说并无多少实际利益,但必定声名鹊起!
因为不曾参与与龙宫的争斗,醉仙门在琼华的处境不容乐观,如今有了这步妙棋,境况定可极大改善!
不由想到家中近况,卫明娘有些神伤。
“师妹,东风师叔的元神灯,可有什么异状?”
“还是那般样子……”卫明娘脸上又浮起一抹愁绪,“也不知姑姑究竟遇到了何事,连品丹大会这等大事,都不能及时赶回!”
“只要东风师叔元神灯依旧明亮,那些人就不敢做得太过分!”邵炆淇紧了紧掌中绵软的纤手,“可惜,恩师如今自顾不暇,否则定然不会坐视!”
“邵师兄,卫师姐,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若在这大海上遇到那煞星,该如何是好?”
钱小胖见两人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忍不住出声提醒,平素里尽听到血海老妖和许听潮的凶名,如今又听说许听潮就在琼华附近,早怕得紧了!
邵炆淇和卫明娘古怪对视一眼,才笑着说道:“钱师弟,那许听潮乃堂堂太清门弟子,怎能与血海老妖混为一谈?师弟听到那些传言,只怕不尽不实处多有。”
“好些师兄弟都是这般说的……”钱小胖脸上一红,兀自强辩道。
“岂不闻三人成虎?那许听潮与左家的龌龊,为兄倒是知晓一二,左右无事,就与你们说道说道……”
……
元陌与云醉霞并排飞遁,却不敢真个冲到前头去,而是稍稍落后了半尺。
云醉霞似乎兴致不佳,元陌与他说话,只是嗯嗯啊啊地应付了事。
身为元神高人的弟子,元陌自然不会那么没有眼力劲,之前失态,不过是关心则乱。此时云醉霞爱理不理,他也就识趣地闭上了嘴。又与陈倪二人略略恭维一番,就没了言语。
其实依云醉霞的本来性情,定然不会放过这等结交的机会,但控制云醉霞元神的天魔无荼,正在和许听潮说这几人的事情,自然没功夫搭理。
原来先前遇到的邵炆淇和卫明娘,也算和许听潮有些关系。
邵炆淇是醉仙门掌门任醉的弟子,而这任醉,正是曾经借与许听潮斗法的时机,清空了两个酒葫芦,继而跑去龙宫盛装佳酿的酒糟鼻老头。
那女子卫明娘,则是琼华卫家家主的侄女,有一件火行异宝太阳元火珠,善使太阳真火。卫家家主并不姓卫,而是个唤作嫁东风的元神女修。这女修,正是左暝带人到龙宫问罪时,从始至终静静旁观的彩衣女子。
说起来,这位女元神嫁东风,也是个伤心之人。她原名唤作卫梓萋,当其年轻时,不顾家族反对,与琼华一小家族子弟沈长戈相约白首,不想那沈长戈某次出行,就再也不曾回来,这女子依旧痴情等待,最后不堪族中逼迫,自改其名为嫁东风,以明心志!及至元神大成,也不曾改回本来姓氏。
最后一人,便是眼前这元陌。此人拜师霜钟真人,算得上琼华翘楚。其师的道侣,乃是琼华大长老左暝的亲妹妹左青娥,正是因此,这人在琼华地位不低。霜钟真人名唤叶霜钟,炼得一件上号法宝,以名名之“玄霜钟”,威能不小,此人年前已被血海老妖袭杀身亡!
许听潮听到此处,不由觉得有些怪异,只因他祭炼的十六头血煞妖中,就有一头善使小钟,小钟能发冰霜,等闲修士,触之即被冻僵经脉丹田,元气大伤是最好的结果!
人家师傅的躯壳元神,成了自己祭炼的一头血煞妖,许听潮不禁有些心虚,生怕与元陌去了,会被他那寡居的师娘看出些破绽。但先前已然答应,此刻反悔太着痕迹,就算不去,那左青娥十有**也会找上们来,谁让自己授意无荼透露了自家行踪呢?且这元陌与左暝关系甚近,若是攀上这条线,更容易探知敖珊的下落,还有那神碑门的图谋,与元陌扯上关系,似乎也更容易行事。
思索间,许听潮已将手中的十三头血煞妖,连同法宝飞剑,尽数封禁了扔到小葫芦肚中,只留下由黄骖元神混合血海血气炼制的那头……
云醉霞忽然主动说话,元陌颇有些受宠若惊,立即就接下话头!
小半天之后,二人已然来到琼华仙岛近前。
此岛极大,半点不逊色明州,岛上处处灵气盎然,一派仙家盛景!山间地上的草木花卉,也与陆地迥异,多有蕉椰之属。许听潮在海上晃荡得久了,倒也不怎么觉得新奇,让他在意的,是岛上无处不在的各种明暗禁制,颇让人防不胜防!
幸好捉了云醉霞这傀儡,有神碑门的身份做掩饰,大可行动自如,若是独自潜伏而来,必然多费周折!
“云师兄觉得琼华如何?”
“天地胜境,人间仙阙!小紫府多有不及也!”
云醉霞啧啧称赞!这位碑使的躯壳中,做主的并非他本身元神,自然不会吝啬些许吹捧的言语。
元陌听罢,却是欢喜不尽,好在他还知晓此行的大事,赶紧说道:“等云师兄痊愈,小弟定然给师兄介绍几个好去处!此番还需请师兄速速上岛,小弟怕师娘等得急了!”
“应该的!师弟请先行领路!”
云醉霞含笑答应。
元陌心中暗喜,这位云师兄当真没有半点架子,是个可交之人!这般念头一闪即逝,元陌伸手肃客:“请!”
二人在岛上飞遁,越往深处,遇见的遁光就越是密集,来来去去,进进出出,好不热闹繁忙!云醉霞三人御使一座石碑,委实太过怪异,惹来不少好奇的注视。而元陌也交游甚广,时时都有修士前来搭讪,这琼华弟子开始还能笑脸相迎,赔罪几句,就急急带了云醉霞飞遁,但次数多了,就颇觉烦不胜烦,幸好半路来了一辆华丽的飞车将两人接走!
“云师兄见笑了!”
上得车来,元陌颇有些狼狈地赔罪道。
“无妨!难得元师弟人缘如此之好!”
“师兄哪里话来?若非拜得个好师傅,又有个好师娘,这些人,大半都不会搭理小弟吧!”
见元陌落寞的神情,云醉霞顿时觉得有些古怪,这琼华弟子,似乎有与自己真心结交的意思。如此,真合了许听潮的心意,天魔无荼心领神会,立即控制云醉霞唏嘘安慰起来。
待得到了霜钟真人居所,两人的感情,俨然更进了一步。远远看到师娘左青娥与一个面目依稀相似的男子并排而立,元陌赶紧小声说道:“与小弟师娘站在一起的,正是本派大长老左暝。师娘喜欢旁人夸赞她栽培的盆景,云师兄可留意一二!”
云醉霞笑着点头,便踏步下车,往那两人迎去。
“后学末进云醉霞,见过两位师叔!”
左青娥和左暝连忙还礼。
“云小友贵为神碑门碑使,与我兄妹平辈相交即可,切莫如此客气!”
云醉霞自然连称不敢。元陌又上前见礼,得了好一番夸赞。
寒暄客套一阵,左暝兄妹才领了云醉霞入内。
元神高人的居所,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尤其是一路上的盆景,颇有一番情趣,云醉霞夸赞几句,果然让左青娥很是欢喜。
第一七二章 琼华仙岛品丹会,南海称尊神碑门(十)
左暝兄妹将云醉霞引至一处宽阔的大厅,分宾主坐下,元陌陪在下首,顷刻便有美貌侍女奉上仙果琼浆,诸般珍馐美味。
“云小友一路风尘,请尽饮此杯,稍解旅途劳顿!”
左暝捧起一盏琉璃樽,大袖低垂,含胸拔背,颇有一番威势,脸上神色却甚是诚恳。
“师伯请!”
云醉霞端起侍女斟满的琉璃樽,遥遥一礼,仰头饮尽,略略品味,不由赞道:“好酒!一杯入腹,如吞暖阳,浑身疲惫尽去矣!”
“小友多饮几杯,保你神清气爽,乘兴打坐修行,定然事半功倍!”
左暝捻须微笑,状甚欢愉。
云醉霞却微微苦笑:“不瞒师伯,小侄亦是贪杯之人,奈何如今有伤在身,委实不宜放纵这等口腹之欲。”
“是老夫糊涂了!”左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脸现为难道,“小友身体有恙,本不应打扰。但此事委实干系甚大,不得不求助小友……”
“两位师伯有何疑惑,尽管请问,小侄必定知无不言!”
“如此,有劳小友了!”左暝和左青娥交换了个眼色,才沉吟说道:“不知小友可否将如何与那许听潮相遇相斗,细细讲述一遍?”
“师伯垂询,小侄怎敢推辞!”云醉霞连忙起身施礼,稍稍回忆,便讲述起来,“五日前,小侄正架了遁光……”
“……就是这般,小侄虽勉力支撑,却也受了不轻的伤势!”
云醉霞的叙述,可谓详尽到了极点,两人使的何种法术,造成何种结果,优劣如何,均都不厌其烦地一一陈述。左暝兄妹和元陌听了,无不神色凝重。
“那许听潮得了血海老妖之助,才如此快地修成元神,更学得一身邪法!堂堂玄门弟子,却与妖邪为伍,着实可恨!这等叛逆,一剑杀了也不为过,他太清门倒好,竟姑息养奸至此!”
左青娥因道侣之死,恨血海老妖入骨,许听潮与血海老妖扯上关系,她自然没有半句好话!
“大哥,此子修为如此可怖,又在我琼华左近游荡,定然不怀好意!须得多加戒备!”
“三妹所虑,甚是有理!为兄这便传令,多请几位长老前去巡视,以防万一!”左暝说完,便取出一枚晶莹温润的玉令,挥手抛出。玉令化作一道流光,瞬息便即远去。
通过云醉霞把一切看在眼里,许听潮心中暗喜,琼华派的元神多走掉一些,接下来行事就更加方便安全!透露自身行踪,打草惊蛇之举,已然成了小半!
“云小友此番示警,于我琼华恩情莫大!老夫代琼华万千弟子,敬小友一杯!”左暝又端起琉璃樽,云醉霞连连逊谢,举杯尽饮。
“小友告知仇敌弟子行踪,如此高义,老身铭记于心!一杯薄酒,聊表谢意!”左青娥举杯,说着话眼圈儿就红了,云醉霞颇有些手足无措,端起琉璃樽仰头饮尽,又说了些安慰的话。
左青娥勉强一笑,取出一个羊脂般的玉瓶,轻轻往云醉霞抛来:“却让小友笑话了!这几丸玉平丹,于小友伤势颇有妙用,还望小友莫要嫌弃。”
“师伯哪里话来!这玉平丹,乃是万金难求的疗伤圣品,如此厚赐,小侄,小侄愧不敢当!”
这话倒也不假,玉平丹本为琼华秘制丹药,于疗伤效用来说,赞一句世间第一也不为过!这老妇拿出如此珍惜的丹药,可见是真心感谢云醉霞,可惜到头来,也只入了许听潮腰包!若是被她得知,不晓得会不会吐血三升!
“云小友何须客套,舍妹既已送出,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如此,小侄愧领了!”
云醉霞伸手将玉瓶捉在手中,直惹得陪坐一旁的元陌羡慕不已!
“服下此丹,小友伤势数日内就能痊愈,老夫便送小友一些帝命丹,正合补益元气之用!”
见云醉霞收下玉平丹,左暝呵呵一笑,翻手取出三个明黄色的玉瓶,招来白云,将玉瓶放到其上,缓缓推往云醉霞跟前。
帝命丹比不得玉平丹珍贵,但左暝送出的数量足有数倍,也足可抵上玉平丹的价值了。
云醉霞这次很是干脆,道一声“愧领”,就不客气地收下。
左暝捻须而笑,勉励赞叹了几句,就吩咐元陌带云醉霞到密室静修。
待二人远去,左青娥才挥退侍女,向左暝问道:“大哥,这神碑门小子所说,可能信得?”
“虽有隐瞒,但也不曾说谎。”
“如此说来,那许听潮定是潜到我琼华派了!”左青娥脸上戾气一闪,“此番便教他来得走不得!”
“三妹,太清门势大,这许听潮不可轻动!”左暝眉头微微皱起,“你我所谋,不过从其身上取回玄元癸水旗和玄元斩魂刀。再逼迫那头小蛟归还游刃千缠丝,便已是极限!”
“我那夫婿就白死了么?!许听潮勾结妖邪,哪里像是玄门弟子所为?便是杀了又能如何?”
“哼!若是还有弟子能被血海老妖看中,太清门那三个老不死恨不得亲自送上门去!”左暝抓起琉璃樽,将其中琼浆倒入嘴中,“太清门辱我太甚,为兄如何甘心?这般做法,不过权宜之计!你我长生中人,最不缺的便是光阴,想要报复,机会多得是!更何况那太清门,如今也不是铁板一块,听说有很多长老,对许听潮非常不满啊……”
左青娥转怒为喜:“现今该如何去做?”
“派些人,去把囚禁那蛟龙的地方看紧些。”
“这……恐怕不妥!”
“不如此,怎能将许听潮引出来?”
“那小子如何能潜进我琼华腹地?”
“嘿,三妹莫要小瞧了此子!昔年元神未成时,为兄若不动用太阴两仪元磁,也不见得说能将他拿下,如今元神大成,云醉霞执掌离火归元剑碑,尚且不是其对手,又适逢品丹大会,若要潜入我门,不过探囊取物耳!”
左青娥脸色数变,蓦然叹息一声:“如此人物,怎不是我琼华弟子?”
左暝闻言,不禁一怔,捻须思索起来……
第一七三章 琼华仙岛品丹会,南海称尊神碑门(十一)
数年前到龙宫问罪,不仅未能成事,左暝还被太虚真人打成重伤,更引得本门太上长老与太虚真人动手。琼华太上长老虽是左暝师尊,但徒弟并非只有他一人,这老儿不敌太虚真人,便将火气撒到左暝头上!左暝狼狈退回,又被血海老妖半途劫杀,折了两个交好的元神。
如此憋屈的事情落到头上,左暝怎能不恨,对许听潮这“罪魁祸首”,只想斩之而后快!但此人毕竟为一派之尊,先前被怒火蒙了心智,此时自家妹妹无意间一句话,倒是让他多了些谋算。
可惜,无论许听潮在太清门处境如何,毕竟是太清门弟子,看重他的长辈定然也不少,想要使其改换门庭,委实太过艰难!但此事也并非半点希望也无,若能做成,于琼华大有裨益!
仔细盘算一番,左暝还是颓然叹了口气,只将这般想法放下,暗暗记在心中……
元陌领了云醉霞,一路穿檐过廊,顷刻来到府邸后院。
这处院落甚是宽广,花木扶疏,流泉曲折,当然少不得零落其间的各式盆景。七八座独立的阁楼,彼此相距甚远,其上更隐有晦涩的禁制波动,觉来颇为不凡。
行至一处最大的阁楼前,元陌才停下脚步,侧身笑道:“云师兄若不嫌弃,就在此处将养如何?”
云醉霞自无不可。
元陌朝阁楼打出几道法诀,片刻后,一枚青木令牌从门中飞出,被他抓到手心。
“此物即是须弥令,师兄入得阁中,只须以其开启阵法,就是三五个元神齐至,不花费些力气,也攻之不破!”
云醉霞谢了,才将那须弥令拿起,又取出一个明黄玉瓶,塞到元陌手中。
“有劳师弟奔波,为兄便借花献佛,这瓶丹药,师弟可不要推辞!”
“使不得!使不得!”元陌连连摆手,“若让师娘知晓,非狠狠责罚小弟不可!且师兄有伤在身,正需这等补气养元的灵丹!”
“师弟说哪里话来!为兄所修法诀性质特异,虽于疗伤并无多大助益,但有陈倪两位师弟辅助,固本培元之效,好过任何灵丹妙药。此丹于为兄,用处委实不大,师弟尽管收下便是!若两位师伯怪罪,为兄定然为你说情!”
“既如此,小弟却之不恭了!”元陌欣喜地将玉瓶收下,“不瞒师兄,小弟可早就垂涎这帝命丹了!”
云醉霞笑笑不语,婉拒了元陌诸般殷勤,就御动石碑飘入阁楼,片刻之后,整座楼阁就泛起凝厚的彩色光幕。
元陌这才喜滋滋地离去……
“这位云师侄,倒是会收买人心!”
大厅中,一面古朴的铜镜发出微光,将后院两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见到元陌得了丹药后的欢喜劲,左暝不禁嘿然出声。
“陌儿与云师侄相交甚笃,大哥可是眼红了?”
“三妹,非是为兄有旁的心思,这云醉霞,高居神碑门碑使之位,神碑门与我琼华,是敌是友尚不可说,草草行事,只怕遗患无穷!”
“大哥所虑,小妹未尝不知。只是我那夫婿一去,就有人暗中谋算小妹诸般产业。若将来此事闹到大哥跟前,大哥该如何处置?”
左暝默然。
琼华一派形制特殊,派中各方势力占有多少资源利益,完全以实力高下论多寡。自家妹妹道侣陨落,实力自然大减,要保住先前占有的好处,自是难上加难。可恨的是,此为琼华千万年来传承的定则,他身为琼华大长老,因前番与龙宫争斗,折损了十余元神,此时也是岌岌可危,根本不能对自家妹妹有所偏颇,否则惹起众怒,半数长老联名,就可罢免了他大长老之位!
恨恨饮下一杯琼浆,左暝不知其味。若是能与龙宫结盟,自己就可携以大势,一统琼华,在南海打造个太清门般的庞然大物!
左青娥叹了口气,挥手将那铜镜收了。闭关所用的密室,虽然也有些手脚,但等闲不可动用,更能何况入住其中的,乃是神碑门碑使,因此恶了他,反倒得不偿失了。
……
且不说左暝兄妹,入了阁楼,开启阵法,许听潮就让无荼控制云醉霞,以离火归元剑碑为根基,用神碑门的手段布下禁制,然后静坐疗伤。玉平丹这等灵药,云醉霞是无福享用的,早被许听潮用自己炼制的化伤丹替换下,帝命丹也未曾留下半粒!陈倪二人有些失落,许听潮却懒得理会他们。
把血气元神留在云醉霞泥丸宫中潜修,许听潮遁出妖灵之躯,来到阁楼底层,使出戊己土潜形遁法,想要从地底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然此地为闭关潜修的密室,修建之时,怎会不考虑来自地底的威胁?才遁下数尺,许听潮就觉得难以为进,只好御动体内的摩云翅,顷刻,体表就有一层五色氤氲的清光云气浮现,遁行所遇阻力,顿时消失大半!
摩云翅本为飞行异宝,却有破禁奇效,此时用出,正合时宜!禁制被削弱大半,许听潮也照样花费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完全脱离大阵,深入地底百余丈!
仰头看去,只见泥土中光彩流转,无数符文明灭闪现,直至延伸到无穷远处!许听潮不禁骇然,原来这阁楼阵法,竟是建在一座广阔无比的大阵之上!此阵之恢弘广大,怕是半点不逊色太清门的护山大阵!
见得这般场景,许听潮心中暗道侥幸!若无云醉霞的身份遮掩,身处这庞大的阵法中,怎不让人提心吊胆?虽然明知琼华派不可能为了自己区区一个元神,就开启护派大阵,许听潮还是忍不住心悸!
即便如此,敖珊还是要救的,把心中情绪按捺,与血气元神稍稍沟通,确定了敖珊的大致方位,才放出神念细细辨识,半晌后认准一个方向遁去。
琼华护派大阵,并非处处都像密室阁楼处那般浑厚严密,在并无府邸宅院分布的荒郊野外,却是薄弱得很,稍稍花了点力气,许听潮就从地面遁出,隐藏了身形,凝神感应起来。
片刻,许听潮就重新睁开眼睛,目中很是无奈。若身处此处的是血气元神,通过血海老妖留下的血煞妖,以及那法术连心锁,倒还有可能感应到敖珊的具体位置。但琼华派本为玄门洞天,仙家福地,自有一番冲和气象,血气元神算不得邪魔,却也和这等环境格格不入,贸然现身,不啻黑夜中的篝火,顷刻就会引得无数修士来攻!
许听潮虽然自傲,却并未自大到认为自己能与琼华整个门派抗衡。以妖灵之躯行动,虽说找寻不易,却胜在安全稳妥,品丹大会尚有三月才会召开,时间还很充裕。
有了这般打算,许听潮就重新遁入地下,往琼华深处搜索起来,每逢遇到规模不小的建筑,总要找机会潜回地面,用心查探一番,直至确定敖珊不在其中,才会悄然离开。
忽忽十余日已过,许听潮已然深入了数千里,敖珊的下落,却依然模模糊糊,可说丝毫线索也无,原本还算平静的心绪,不禁有些焦躁起来。这天,他盯上了一个炼气圆满的白发修士,此人似乎颇有权势,身居一处类似执事堂的庭院,进出庭院的修士络绎不绝,人人都会在他处领取或者交还一些差事。
此时天色尚早,来往修士太多,且那处庭院中,布下的阵法颇为不凡,许听潮潜伏在地底默默打坐炼气,直至月上三竿,有另外一个修士前来替换,那老年修士御器离开,才遁出地面,悄然尾随上去。
行出数百里,老年修士忽然停住遁光,转身看向后方,冷声沉喝道:“是谁鬼鬼祟祟地跟踪老夫?还不快快出来!”
许听潮面现诧异,自己刚要动手,就被这老修士察觉了端倪,此人倒颇有些棘手!更奇怪的,是这老修士明知有人跟踪,却并无多少防备,就那般大大咧咧地站在半空,满脸傲然。
“出来便是,这附近百里之内,并无第三人,有何事赶紧说来,老夫劳累了数日,还赶着回府好生修养,没有闲工夫与你磨蹭!”
原来这老儿把自己认成了那走后门的!许听潮心中一动,手中蓦地出现个精美的玉盒,现了身形,缓缓朝前飞去。至于如何称呼,许听潮监视了他一天,倒不成问题。
“王前辈,这三枚帝命丹,还请笑纳!”
脸上挤出个僵硬的笑容,许听潮双手捧了玉盒,已然来到老修士身前二十丈!
“此话当真?!”
听得“帝命丹”三字,老修士昏黄的两眼,顿时爆出两道炽热的光芒,颇有些急切地一挥手,一道白光飞出,直往玉盒卷来!
“自然,晚辈怎敢诓骗您老!”
许听潮顺水推舟地一放手,玉盒就被白光摄住,转瞬飞到老修士手中!
这老儿迫不及待地将玉盒一弹而开,只见三枚龙眼大的丹丸静静躺在其中,粒粒皆放出浓郁的黄芒,阵阵馨香扑鼻而来,闻之欲醉!老修士大喜过望,刚刚伸出两根手指,就觉得一片粉色霞光充斥整个视野……
第一七四章 琼华仙岛品丹会,南海称尊神碑门(十二)
伸手将跌落的老修士捉住,许听潮摇摇头,琼华派的人都这么安逸么,连最基本的警觉都没了!这番出手,可说不费吹灰之力,颇有些一拳打到空处的气闷之感。
劈手将老修士兀自紧抓不放的玉盒夺回,许听潮带了他降到下方的树林中,接连布下数道禁制,才双手掐诀,使出灵狐心经中的**秘术来……
小半个时辰后,老修士被无形巨力抛向空中,接着迷迷糊糊地御起先前那法器,往远处遁走了。直直遁行了数十里,老修士才一个激灵醒来,疑惑地四下看了看,忽然拍拍额头苦笑道:“当真老了么?一天的清闲差事,就累成这般模样?此次品丹大会过后,就辞了执事,回家养老去吧!”
老修士黯然遁走,许听潮却早已在百里之外。
这老修士看起来权势颇重,其实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倒是恰好听到风声,最近门中有两个地方防守甚是严密,一是门派重地昭华宫,一是昭华宫西南的锁妖洞!那锁妖洞,近日更加派了好些人手!
敖珊定然是被关在那锁妖洞中了!
许听潮有九成肯定。
因为若只是敖珊一人,随便几个元神就能看住,但偏偏敖珊泥丸宫中,还有血海老妖留下的一头血煞妖!这等能与虚境老怪抗衡的妖物,自然不是元神修士能应付得了的!琼华锁妖洞,禁制玄妙,防备森严,不正是关押这等凶物的好地方?
只听名字,锁妖洞便不是什么善地,想到敖珊此刻正在洞中受苦,许听潮就忍不住怒火中烧!但他并未立时就往那锁妖洞赶去。昭华宫的禁制防备,半点不逊色锁妖洞,虽说不大可能,还是不可漏过,恰好此处距离昭华宫仅仅千余里,许听潮放了那老修士,就把方向一折,往西北而去。
只因是在地底遁行,其速远不能与驾驭摩云翅相比,足足用了两三个时辰,许听潮才赶至昭华宫外围。
这昭华宫,乃是一片连绵数百里的宫殿群,人间仙阙不足以形容其万一。许听潮心有挂碍,并无半分兴致品评这等胜景,反倒是潜伏在数十外的一处小丘中,双目五彩清光闪动,面色难看地注视这瑞气呈祥的琼楼玉宇。
从老修士处得知,昭华宫禁制重重,许听潮也没想到会如此可怖!或许是那老修士修为不高,看不出这层层宫阙间的森然杀机!许听潮此刻是妖灵之躯,对天地气机的感应,虽比不得凝结元神时那种玄奇的境界,但依旧远胜普通元神百倍,只觉目光落处,无不隐隐有让人心神颤动的危机潜伏!
昭华宫最外一层,是座不知名的剑阵,许听潮自诩还可以应付,但剑阵之后,乃是一座天雷炼形大阵!许听潮在雷法上的造诣颇高,越是如此,越是深知此阵的可怖!这等修士布置的阵法,发出的雷霆比不得劫雷那般威能浩大,但刁钻歹毒之处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兼有修士坐镇主持,可怕之处还要暴增数十倍,乃是名副其实的杀阵!
勉强看穿两座阵法,许听潮已然做到了极限。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仅此便可得知,这昭华宫的凶险,简直骇人听闻!好在敖珊在此的可能性很小,只须确定,就可悄悄遁走。
接下来数日,许听潮就在昭华宫周围百里之内四处查探,却并未发现任何薄弱之处。他还曾冒险潜入地下数百丈,缓缓接近,差点触动了一座隐秘至极的阵法!有此教训,许听潮索性不再试探,而是老老实实地呆在数十里外,静静等待机会。
足足大半月之后,一男一女两个炼气境的年轻修士,才从昭华宫中遁出,许听潮立即悄然缀了上去。
“……了不起?不就仗了老爹是大长老吗,屁大点伤势,也占了一间甲等密室,享受与长老一样的待遇,简直暴殄天物!”
“师妹禁声!当心被哪个师叔师伯听了去!”
“听了去又能怎样,难道本姑娘骂得不对?”年轻女子丝毫不理睬男子劝告,恨恨回头,跳脚高呼,“他左寒云算个什么东西!斗不过旁人,就拿本姑娘撒气!再遇到那许听潮,定然还要被打得筋断骨折,根基大损,这辈子别想更进一步!”
男子摇头苦笑,却是不再出声劝慰,脸上也并无半点焦急。
只听一声轻咳,苍老的声音从昭华宫中传出:“丫头,一路骂了这许久,也该出气了,赶紧离去吧!”
“哼!”
女子满脸不乐意,却也没再出声,转身闷头飞遁。
那男子赶紧满脸堆笑地凑了过去:“师妹,师兄带你去小寰海玩耍好不好?”
“不去!”
“那就望月峰!”
“不去!”
“惊风崖?”
“不去!”
“碧潮苑?”
“不去不去!”女子侧头,不满地瞪视男子,“怎么每次都是这些地方,有没有新鲜点的?”
男子顿时苦了脸:“师妹啊,这些地方,哪个不是琼华胜景?”
“再好的‘胜景’,看过千百遍,也早就腻了!”
……
许听潮跟在两人身后行了数十里,倒也知晓了些名堂。这一对男女,除了一开始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很快就谈起昭华宫中的事情。原来这昭华宫中,正有二十余个元神长老,以及数百炼气弟子在养伤。这些人,炼气弟子大都是在龙宫争斗时受的伤,而元神长老,几乎全都是被血海老妖击伤!
那年轻女子性情颇为叛逆,言语间处处透着对血海老妖的佩服,让男子大感头痛!
又缓缓飞遁了十余里,前方忽然飞来一道行色匆匆的青色遁光,女子抖手祭出一件锦帕,将那遁光囫囵捉了下来!
“小李子,和师姐说说,究竟给出了什么事儿,让你像被鬼撵了一样?”
“赵,赵师姐!您就放过师弟吧!”小李子眉目间还显得稚嫩,此刻被锦帕缚得紧紧的,只哭丧着脸求饶,“锁妖洞中那妖孽闹腾得厉害,驻守的长老们快压制不住了,嘱我到昭华宫求援!”
第一七五章 琼华仙岛品丹会,南海称尊神碑门(十三
“这样啊,你赶紧去吧!”
女子抽回锦帕,也不顾那小李子被抽成陀螺一般,转得头晕眼花,遁光一折,就往西南方遁去!
“师妹,那锁妖洞不是善地,师尊说……”
男子惨呼一声,遁光一起,慌不迭地追了上去!
许听潮藏在地底,眼睁睁看着两人风驰电掣地消失在视野中,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两人身份定然不同寻常,个个根基深厚,身怀异宝,若能肆意飞遁,许听潮倒是不将两人的遁速放在眼里,此刻却只是束手无策。从来几乎事事顺遂,许听潮一时间颇有些懊恼,但他还是赶紧收敛浑身气息,往地下深处潜去!
那小李子,已然歪歪扭扭地架了遁光往昭华宫而去。片刻之后,就有十余道遁光从昭华宫中窜出,化作惊天长虹,往西南激射!
这十余元神远去,许听潮才重新潜回地表附近,一咬牙,便破土而出,冲上半空,往西南锁妖洞方向遁行!
他尽量将浑身气息收敛,遁光若有若无,只以比普通元神稍快的速度飞遁,一路行出数千里,遇到修士不少,却没有一人上前阻拦!
这般好事,许听潮自然乐见其成,他还生怕有人阻挠,错过了浑水摸鱼的时机。前有十余前往锁妖洞增援的元神,许听潮也不敢过分靠近,始终与其保持百余里的距离。飞遁了许久,都未曾再见到那对男女青年,想是已被前方的元神顺手带上。
数万里路程,在元神高人眼中,不过转瞬而已。许听潮一路尾随,直到远远看见一处血光五彩闪烁的喧嚣山峰,才总算放下心来,看架势,在此作乱的,定然是血海老妖留下的血煞妖,而这血煞妖,正应藏在敖珊泥丸宫中!欢喜过后,许听潮不禁有些疑惑,血海老妖何等威风煞气,他留下的血煞妖,想弄出点什么声势来,怎会如此不济?
十余元神赶至,立时就各自分散,补充到阵法的薄弱处。许听潮早早停下了遁光,找个隐秘的树林往土里一钻,缓缓朝那山峰靠去。
这座大山甚是高峻,通体黝黑,植被稀少,那锁妖洞,就在半山腰上,各式禁制阵法,将山腰护得铁桶一般,想要从外部突破,千难万难。
许听潮势单力孤,哪肯跑去自找没趣,他打算以戊己土潜形遁法潜入山腹,看能不能突破阵法封锁,进得那锁妖洞中去。不旋踵,许听潮便已遁至山脚,却发现这座黝黑的巨山,竟似乎通体都是金铁构成,绕行一圈,也不见半点泥土掺杂!
见到这般情形,许听潮反倒稍稍松了口气,锁妖洞建在此山山腰,大概也是因为这点。山腹中的禁制,很可能是增加金铁坚硬程度,虽说难缠,却也并无多大凶险。
沿山脚遁入地下数千丈,所见依然是浑然一体的金铁,许听潮不禁有些骇然,此山之巨,还在想象之上,如此大的一块金铁,也不知是怎生来的!
估计有大地阻隔,闹出的动静传不到地面,许听潮就停了下来,挥手招出一团金灿灿的火焰,往前方的金铁按去!
好似热刀子切入牛油,眨眼功夫,面前就被熔出一个大洞!炽白色的金液,被许听潮统统收入肚中的小葫芦!能在太阳真火灼烧下存留,这金液也算不错的炼材,倒有些收藏价值。
只半个时辰,就往山腹掘进了十余里,这般速度,不可谓不快,但许听潮却不满意,把太阳真火凝成落日熔金剑,往前方来回攒刺,再打出一团赤红色火焰灼烧,掘进的速度顿时加快数倍!
这金铁山中,金行灵气浓郁至极,落日熔金剑本为金火二行神通,此刻使来威能大增!这赤红火焰,乃是得自凝翠园中那巨大妖牛的妖火,被许听潮以五行灵火真经炼化,却因他强横手段多有,只做了增进修为之用,鲜少用来对敌。其实这妖火,当年威能就不在太阳真火之下,被炼化入体后,随许听潮修为渐高,威能亦是节节攀升,即便比不得许听潮苦修的太阳真火,却也相差无几!
这般足足前行了百余里,才堪堪接近巨山的中心,许听潮不知山上情形,但也不打算放弃,正待再进一步,就往上发掘,忽然察觉头顶有煞气来袭!
“笨蛋徒儿,怎的现在才来?”
只听一声懊恼的埋怨,许听潮头顶就冲出一道血气,将他一裹,便往上方缩回!
运起真气将血气隔绝在体外,许听潮略略打量,只见这山腹中,已被蚀出了个丈许的笔直大洞,洞壁坑坑洼洼,甚是丑怪难看!但想想就要见到敖珊,这血气怪洞,却陡然显得鲜活灵动起来!
“嘿,为师助你凝结元神,传你通天大(蟹)法,也不见你有半点高兴,如今就是和小情人见个面,就欢喜成这般模样?当真岂有此理!”
血海老妖的满心怨念,许听潮充耳不闻,浑身五色清光一起,就循着洞穴往上遁去!血海老妖怪笑两声,许听潮顿觉一阵头晕眼花,似乎被拉进一个光彩迷离的奇特世界,下一刻,又被毫不客气地扔出,一个马趴掉到地上!
“许大哥?!”
惊喜中带着焦急的声音传来,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玉人是谁?许听潮挣扎着想要站起,哪知方一动作,就感觉天旋地转,心口止不住的恶心,忍不住干呕了好几声,赶紧默默运转真气!
手臂被两只绵软的纤手搀住,鼻端熟悉的幽香萦绕,许听潮顿觉浑身舒畅,心中一点喜意无限延伸开来:“珊妹!”
尽管声音低沉沙哑,还是透着一股子抑制不住的喜意!
“老头……”
“咳咳,老妖是看这傻小子思念心切,就顺手帮了一把!”
心中烦恶渐消,许听潮睁眼,只见到处都是翻滚的血雾,血海老妖语重心长的声音就从这血色雾气中传来:“乖徒儿,可知方才为师施展的是何种神通?”不等回答,这老妖就自得地吹嘘道:“此乃血妖破空遁法!你将惊空遁修到极致,再把修为提升一些,就能勉强修成。到得那时,你那团宝贝云雾翅膀,便可直接扔了!”
许听潮已在敖珊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也不理会这老妖说了些什么,只轻轻拉住敖珊的纤手:“珊妹,跟我走吧!”
“嗯!”
敖珊面色微红,柔顺地点了点头。
清光闪过,敖珊已然来到一处五色清光氤氲的小世界,正是那黄皮小葫芦腹中!
许听潮也不停留,纵身跳进地上那漆黑的深洞!
血色雾气一阵剧烈涌动,半晌才传出个酸溜溜的声音:“没良心啊,有了媳妇就不要师傅!罢罢罢,乖徒儿心不在我,老妖还是帮衬一二,省得连人都没了!”
洞中虚空仿佛成了筛子,血色雾气就是那筛中流水,顷刻漏了个干干净净……
“左师兄,怎么没有动静了?”
使锦帕的年轻女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锁妖洞,已经有好一阵,洞中不再冒出血光了。
左暝满脸无奈:“小师妹……”
“小师妹”三字才出口,就被一阵嘎嘎怪笑打断:“因为老妖已经出来了!”
“啊!”
“小丫头,细皮嫩肉的,味道定然不错!”
“啊——”
“滚开!”
左暝面沉似水,发出一道漆黑的光芒,将自己和身边的年轻女子护住,不想耳边传来一声震雷般的大吼,就莫名地糟了重击,一阵腾云驾雾飞跌老远,半点真气都提不起来!
难道就这样被摔死?左暝心中未免有些心灰意冷,尽管早知血海老妖修为深不可测,但这般轻易就被击败,委实让人无法接受!
一股柔和的力道从身下传来,左暝定睛看时,已然站在一个相貌奇古的老人跟前。这琼华大长老赶紧躬身行礼:“师尊!”
“血妖道友,还请高抬贵手,放过莹儿这一次!”
赵天涯并未理会左暝,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抬起双臂拱手施礼。
年轻女子早被几道血气缚住,半悬在一个浑身血红的怪人跟前。这女子,自然就是赵天涯口中的莹儿了,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脸上表情多是好奇,正瞪大眼睛,偷偷地打量血煞妖!
血人朝那莹儿恶意一笑,吓得她赶紧缩了缩脖子。
“赵老小子,老妖在这小姑娘身上闻到你的味道,她可是你的后辈?”
“不错!”
赵天涯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目光微微闪烁了几下,多了些冰冷之意。
“老妖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道友请讲!”
“我那乖徒儿已然救走了龙宫的小蛟儿,你不许出手,若小徒能逃出生天,此事就此作罢!”
“好!”赵天涯沉声答应,扫了一眼战战兢兢围拢过来二三十元神,“还不快去!”
众元神如蒙大赦,纷纷架了遁光四下散开。片刻之后,南方忽然传来剧烈的爆裂声!
赵天涯面色微沉,血海老妖却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第一七六章 琼华仙岛品丹会,南海称尊神碑门(十四)
许听潮从巨山山腹遁出,还未曾出得地面,就觉察到一股强横的神念破土而入,在身边徘徊不去!
这琼华派中,能做到这点的,除了那姓赵的太上长老还有谁?许听潮一时间汗毛直竖,浑身真气暴涨,想要将这神念冲散!只是真气方才离体,那道神念就潮水般褪去!
许听潮这次出手,可说全力以赴!一身雄浑的真气滚滚而出,将方圆百丈内的泥土尽数化作齑粉,连带地面都抖了几抖!
行迹一露,许听潮哪里还敢停留,运起遁法,顷刻远去!几个呼吸后,身后忽然传来轰隆隆的闷响和震动,想是琼华元神祭起法宝攻入地下!
一直遁出十余里,许听潮才从地面一窜而出!迎接他的,却是当头几道或青或白或赤的凛冽剑光!
“哼!”
冷哼声中,许听潮身形一阵模糊,瞬间消失不见!却是他使出琼华龙宫乱云礁大战时,本门姜姓师伯传下的虚空挪移之术!
许听潮此刻乃是妖灵之躯,无论何种法术,使来平添数倍威能,因此一次挪移,就出现在数里之外!青白赤三道剑光分头追来,许听潮却视而不见,只向西北血海老妖笑声传来处远远看了一眼,就架起一朵五色氤氲的清光云团,头也不回地往东方飞遁!
三道剑光衔尾急追,片刻就失了清光云团的踪迹!
但琼华毕竟非是小门小派,许听潮摆脱三道剑光的追踪,飞遁不过一刻,就见前方猛地升起一道黄蒙蒙的屏障!却是一座颇为不凡的土行阵法!
许听潮面不改色,架了云头直撞上去,只见那黄色屏障好似水膜,丝毫阻拦效用也没起,待得云头穿过,眨眼又恢复了原状!
两个从南北包抄而来的元神,齐齐止了身形,掏出一大把传音符,放到嘴边说了什么,扬手洒出!数十道流光四散飞射,顷刻不见了踪影!
穿过那土行阵法的阻拦,许听潮向东飞遁了千余里,均未遇到像样的阻拦。上百个炼气修士打出的法器法术,连他的云头都不曾碰到!
前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广袤森林,许听潮飞入其中,才突然发现不对!心中念头方起,云头下方的树木顿时飞涨,瞬息间就变成参天巨木!许听潮驾御的云头,本有千余丈方圆,此刻却如同飘荡在林间的小团雾霭,甚至及不上稍微粗壮些的巨木主干!
这是一座木行幻阵!
许听潮飞遁不止,手中连连弹出眩目的清光剑气,将拦路的树木斩做木屑,两眼五色清光闪闪,不住往四方打量,神念更是倾泻而出,想要找出阵法的破绽!
忽然,许听潮往上空一窜!只见枝叶掩映间,突兀地飞出一两耳四足、四面纹刻了鸟兽虫鱼花纹的笨重青铜鼎!若非闪避得快,定然要与这铜鼎迎面撞上!
交错的瞬间,青铜鼎嗡鸣一声,鼎口喷出一道凝厚的橙黄光芒,将许听潮摄住,鼎身上纹刻的鸟兽虫鱼顿时鲜活起来,飞舞游动间,说不出的玄妙!
许听潮只觉一股巨力从脚下传来,欲将自己拉入那鼎中,顿时脸色微沉,挥手拍出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
两道光芒无声相撞,橙黄光芒似乎遇到克星,瞬息间就缩短大半,五色清光则步步进逼,半点不容情!
青铜鼎上黄光大盛,似乎打算遁走!许听潮伸手遥抓,一只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就近凝成,一把将那青铜鼎牢牢抓住,任凭它剧烈颤动,也脱不开大手的抓握!眨眼间,清光将黄光完全击溃,反过来把青铜鼎摄住!只听刷地一声轻响,清光倒卷而回,裹挟着那缩小的青铜鼎,缩到许听潮手心!
与此同时,林中隐约传来一声闷哼!
许听潮袖袍一挥,数百道刺目的清光剑气激射而出,将前方树林搅得一片紊乱,露出一片湛蓝的天空!脚下云团光芒大盛,许听潮已然破阵而出,眨眼间消失在东方天际!
“还我法……”
气急败坏的怒喝顷刻不闻,许听潮心中冷笑,你欲阻我,便应该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飞遁不远,许听潮又突然改变了方向,往东北而去!原先路线的正前方十余里处,陡然爆出一阵喧哗,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骤然紊乱破碎,涌出数百手持长剑的炼气弟子来!
两个背负仙剑的元神脸色铁青,剑光一起,裹了自家身躯,往东北方急追而去!
这一偏离路线,路上前来阻截的元神陡然增多!方才往东北遁出数百里,许听潮就遇到一个驾御千余柳叶薄刃的琼华长老!此人出手声势惊人,千余柳叶刃铺天盖地射来,每一枚又接连分化出九道幻影,看起来凶悍无比!
许听潮不欲与其相争,直接使出虚空挪移之术,遁至数里外,再架了云头扬长而去!
不旋踵,又遇上一个御使大网的琼华长老!许听潮还打算以虚空挪移之法躲开,不料那大网于擒捉捆缚颇有神效,竟可破除挪移法术!许听潮从虚空中踉跄跌出,就被大网兜头罩住,霎那间无数符文涌出,就要把他封印!
许听潮真气一震,浑身清光大盛,无数清光剑气激射而出,将涌来的符文尽数斩灭,还把那大网从四面撑开!而后一道金红巨剑凭空凝成,只一斩,就将大网斩开一道数丈大的缺口!许听潮趁机驾云遁走!
片刻后,两个元神一前一后靠拢来!前方一人舞动符文明灭的精钢大戟,卷起一阵黑蒙蒙的煞气旋风,直扑许听潮云头!后方一人则伸掌轻拍一面橙黄大鼓,咚咚咚的鼓声,让人心烦意乱,只要动用稍微复杂点的法术,就会被这鼓声打断,就连祭出的宝物,也都歪歪扭扭,根本打不中人!
许听潮只好招来无数低阶法术,连绵不绝地对准两人扔去!
这两个元神颇为识趣,见到蝗灾一般的法术,齐齐转身溜走!许听潮遁逃得没了踪迹,两人还在大眼瞪小眼!
第一七七章 琼华仙岛品丹会,南海称尊神碑门(十五)
先前遭遇两人,让许听潮心中戒惧大增。且不说那使大戟的腾挪身法玄妙无比,竟然能在小范围内跟上自己的速度,另一人的鼓声,才是可畏可怖!此人当为修炼音律的高手,可以鼓声震动天地灵气,让法术神通的凝聚困难数倍,更能以之扰乱修士元神,使其施展法术,御使法器法宝时频频出错!被这人盯上的修士,一身实力顶多发挥个两三成,等闲同阶遇上,怕是只有任其宰割!
天下间奇门术法,诡异宝物何其多也,定然会有能够克制自己的东西!接连冲破拦截的喜悦不再,许听潮愈发小心谨慎。双目中五色清光闪烁不已,神念更是尽数放出,伸展到极致,覆盖数百里范围,以此甄别前来拦截元神的强弱多寡,每每择其薄弱处突破!
如此这般,许听潮又有惊无险地遁出两万余里,才迎上了个浑身绿袍,面目阴鸷的红发老头!这老儿不闪不避地站在前方,许听潮正自疑惑警惕,身旁虚空猛地传来一声怪啸!
尖利的声音透体而过,却什么也未曾发生!许听潮愣神间,声音传来处的虚空,猛然窜出个双目血红的三丈巨猿,挥爪当头拍来!
脸上露出一丝古怪,许听潮屈指一弹,一道眩目的清光剑气激射而出,噗地一声从那巨猿胸膛穿过!
巨猿怪叫一声,翻身栽倒!
许听潮伸手连抓,巨猿内丹和两只血红的眼珠从尸身上飞起,落入他掌心!
“这不可能!”
惊怒交集的吼叫这才响起,许听潮一挥袖,挡路的绿袍老头歪歪斜斜地跌到一旁!
“小贼,还我灵兽来!”
绿袍老头暴跳如雷,却不敢真个飞遁追击,片刻,许听潮没了踪影,这老儿才满脸悲痛地将摔得变形的巨猿尸身收拾了,架起遁光离去。
千里之外,许听潮正自把玩那巨猿的内丹。这内丹鹅蛋大小,通体殷红,只握在手中,就能觉出其中澎湃的血气!巨猿两只眼珠,已被他妥善收好。此三者,乃是巨猿身上最宝贵的三件物事。
原来,巨猿有个名目,唤作泣血猿,天生有掌控生灵精血的神通。泣血猿名字中虽有个泣字,但其神通与吼声根本无关,临敌时一声大吼,不过掩人耳目,真正可怖的,是它那一双血眼!只要被它盯住,重则肉躯损毁,爆体而亡,轻微一些,也要浑身精血沸腾,动弹不得,再吃它利爪一挥,除非身躯坚硬好似精钢,否则就只有饮恨一个下场!
那绿袍老者,或许是觉得许听潮学了血海老妖的血功,一身血气旺盛,正好被自家泣血猿克制,不想许听潮此刻乃是妖灵之躯,身上半滴精血也无!泣血猿对他使用神通,无异于媚眼抛给瞎子看,老头满腔算计尽数付了流水,还白白赔上一头珍贵的灵兽!
侧头往左方看去,许听潮将手中嫣红内丹收起,张嘴喷出一道金红剑气,迎上激射而至的白色剑光!
甫一接触,许听潮就觉压力大增!这白色剑光,妖矫灵动,腾挪转转异常诡谲,演绎的赫然是一门高明剑术!许听潮在苍山剑派的剑池中悟得剑心通灵之术,之后二十余年又颇多磨砺,自认剑术并不差,此刻使出浑身解数,却依旧被一直压在下风!若非那剑光五行属金,落日熔金剑中的太阳真火之力对其颇有克制之效,只怕早已落败!
又缠斗片刻,许听潮身形一阵模糊,瞬间挪移到数里之外!他却半点不肯停留,再次动用虚空挪移之术,几个闪现,摆脱白色剑光的纠缠,架了云头破空而去!那金红剑气,也陡然化作无数符文溃散消失。
片刻后,一青衣老道踏空而来,神色淡然地召回白色剑光,径直往西方遁走。
琼华多奇人,这连番的遭遇,许听潮却是切身体会到了。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动摇其离去的决心!
又接连冲破十余元神的阻拦,距离海上已然不远,许听潮方才松了口气,就忽然觉得云头下方似乎多了什么东西!心中一惊,低头看时,只见一只硕大的玉碗黏在摩云翅下方!自己驾驭的云头,好似碗中装得过满,冒出了头棉花糖!那玉碗似乎毫无重量,无论怎样腾挪,都紧紧黏住摩云翅不放!
被这等诡奇的宝物摄住,还能有什么好事?许听潮把浑身真气一振,无数刺目的清光剑气从脚下激射而出!还没有听到玉碗碎裂的声音,头顶却忽然射来阵阵森寒剑气!不用抬头,许听潮就知都是自己射出的剑气,只不知怎的,被玉碗挪移到了上方!
心念一动,头顶剑气尽数溃散无踪,许听潮却不禁眉头一皱!
“小友,且随老夫的宝贝走一遭!”
一个笑嘻嘻的麻衣老道忽然出现在左近,只一点指,玉碗就猛然翻倒过来!
许听潮猝不及防,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已然身处一处数十丈方圆的小乾坤!头顶,是一倒扣的半球形的光罩,白黑青红四色光芒交替闪烁,脚下却是橙黄一片,尽显大地之浑厚沉凝。
这般情形,总觉得有些熟悉,但许听潮正自心急如何出去,也来不及细想,只祭出落日熔金剑,往四色光罩上连连劈砍!这落日熔金剑,乃是许听潮诸般手段中威能最大者,劈在四色光罩上,却只激起几道不起眼涟漪!
许听潮骇然,双目中清光五彩更盛,金红剑光也陡然变作炽白!一剑斩下,四色光罩顿时晃动不休,其中隐约有一截青翠的树枝闪现,树枝上碧叶流翠,枝叶掩映中,似乎还有一枚巴掌大的青色令牌!
这是五方真灵困仙阵!
许听潮脸色顿时一变!此阵困人之功效,他早在天尸门占据的深峡古洞中见识过,能封禁虚境高人千年的阵法,岂同一般?尽管那虚境高人似乎正在修炼什么功法,但依旧可见此阵的威能!
心中一沉后,许听潮又觉得有些不对,既然此阵威能可怖,为何方才自己以落日熔金剑全力一击,就显出崩溃的征兆?心念一动,那炽白色剑光又往光罩上接连斩了三次!光罩上白黑青红四色交替闪烁,许听潮顿时将那青翠树枝看了个清楚!
这树枝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灵物,但比起六根清净竹,差别不啻云泥!布置五方真灵困仙阵,除却五方真灵符,至少还需五件五行宝物镇压阵眼。显然,琼华派布下这座,宝物远远比不得天尸门中被破去那座!
焦尾枯琴,百错金鳞大刀,火焰画轴,不知名棋盘,哪件不是世间顶级的宝物?更何况布阵的一元子和空慧,担心东方甲乙位的六根清净竹仅仅是件灵物,威能不能尽显,还特地添了一只青木花篮!此等宝物布下的五方真灵困仙阵,远非眼前这座可比!
知晓了阵法的根脚,许听潮稍稍安心了些。此阵只能用于困人,自己出不去,旁人也进不来,暂时不虞有人前来搅扰,倒是可安心谋算,如何破去此阵,顺便也将那五方真灵符夺来!许听潮可没忘记自己襄城有悟,凝结元神之时,身上五方真灵符的异变。
“许师侄可在,且听老夫一言!”
左暝的声音传入阵中,许听潮不禁神色一沉!他可不相信这琼华大长老的遁速赶得上自己,就算能来,也不应该如此之快!唯一可能,就是琼华派也建有儒门千里户庭那样的挪移阵法!
“你我之间,并无多大仇怨,只须师侄归还玄元癸水旗,玄元斩魂刀和游刃千缠丝,老夫便打开阵法,任由师侄离去,如何?”
许听潮嗤笑一声,乱云礁一战,自己手上沾了不少琼华弟子的鲜血,怎能说是无仇?当下也不答话,自顾自的观察起阵法来。再者,这琼华大长老,腆着脸来要玄元癸水旗,倒还说得过去,但玄元斩魂刀,乃是齐艳师叔转世前相赠,怎能轻易与人?再说那游刃千缠丝,被自己送给敖珊后,又被老龙王收了去,此刻却到哪里找去?许听潮还不知晓,左寒云身上的第二条,也已被血海老妖夺走。
“师侄好生思量,若诸位师叔师伯布置完毕,阵法开启时,就是倾力一击!”
这句话后,左暝就没了声息。许听潮心知此人说得半点不错,脑中念头急转,一时间却也没什么好办法。这五方真灵困仙阵,似乎只能强行攻打,除非有能力将其一击而破,否则顷刻间就能汇聚天地灵气,恢复原状……想到此处,许听潮忽然一抬手,掌心蓦然出现一株尺许高的猫耳小草!
这小草浑身青碧光芒缭绕,转眼化作一绿发蜷曲的猫耳小人儿,极不满意地冲许听潮咿咿呀呀直叫唤!
许听潮心念一动,那炽白色剑光狠狠斩在四色光罩上,只见白黑青红交替闪烁,光罩中一截青翠树枝隐隐浮现……
第一七八章 琼华仙岛品丹会,南海称尊神碑门(十六)
猫耳小人儿双眼一亮,嗖地从许听潮掌心窜出,转瞬没入光罩中,将那树枝抱在怀里,身形一阵模糊,化作一道碧光,重又冲入许听潮身躯!
那四色光罩,似乎根本就不存在,没有对小人儿的行动造成半点阻碍!
嘴角接连抽搐好几下,许听潮一挥手,炽白剑光再次斩到光罩上!只听砰地一声轻响,光罩上青色光芒瞬间消散!炽白剑光一顿之后,立时长驱直入,将那青色令牌卷住,飞回许听潮身边!
许听潮抖手将那令牌收起,身上瞬间射出四道清光,三道飞向南西北,一道直入脚下泥土,顷刻卷回红黄白黑四枚形制相同的令牌!
“动手!”
五方真灵困仙阵破,数十法宝法术铺天盖地打来!
许听潮只觉心中一股寒意直冲顶门,想也不想鼓荡全身真气,千万道烈日般明亮的剑气四散激射,与打来的法术法宝撞在一起,瞬间将方圆数百丈的虚空搅得一片混乱!
出手的数十元神无不面色大变,纷纷闪身躲避,远远赶来的两三道遁光,更是立时停住,现出人影,满脸骇然地看着这塌陷的虚空!
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从虚空乱流中踉跄冲出,瞬间消失在东方天际!
在场的尽是元神高人,那清光虽快,却也人人看得清楚。清光包裹中,赫然是个身形模糊的半透明人影!
“此子躯壳损毁,元神重伤,已然不足为虑。请诸位务必出手,将其擒下!”
左暝沉声吩咐,数十元神齐齐应声,化光朝清光遁走的方向追去……
……
任醉离了众人,单独往东方偏南飞遁。这琼华长老,人称醉仙,此刻却只将青紫两个酒葫芦挂在腰间,眉头紧皱,显是在思量什么难题。半晌,才长叹一口气,取出一张传音符,放到嘴边说了好一阵,抖手扔到半空。泛黄的符纸化作一道赤光,往西南激射而去。
醉仙门中,尚箜篌正与老叫花闲坐对饮,忽然一道赤光破空而来,被老叫花抓在手里。
“任老儿的传音符,此事定然已有了结果。”
“且先听任兄如何说!”
见尚箜篌面色微微紧张,老叫花嘿嘿一笑,手中符纸顿时化作一朵赤红的火焰,任醉低沉歉疚的声音缓缓传出。
最后一缕火焰化光溃散,一撮灰烬字枯瘦的指间飘落。
尚箜篌和老叫花齐齐默然,半晌之后,老叫花才叹气道:“这娃儿运道不好,好在总算留得性命,你我也无需太过自责!”
“许家娃娃只余元神重伤逃脱,这南海之中凶险颇多……”
“他那血妖师傅还在琼华,定然不会坐视。”老叫花轻敲玉案,“再者,此子非是常人,炼气境就能与元神相争不落下风,岂能没有一二保命手段?”
“也罢,得了这套五方真灵符,许家娃娃也可将金丹修至二转!些许代价,倒也值得!”
“嘿嘿,尚老鬼,若是太清门知晓你在算计那娃娃,不知做何感想?”
“叫花兄不也传了卫丫头几手么?”
“老叫花不过留个后手,正儿八经衣钵传人,却不会在这等大派中挑选!”
“彼此彼此!”
“你这老儿忒不厚道,明明自个儿谋算的事情,偏要旁人先说出来!”
“不与你胡扯!等任兄回来,你我就宣布开坛讲道,如何?”
“眼瞅着就是品丹大会,还能拖到何时去?”老叫花哼了一声,“任老鬼打的好算盘,一枚真灵符,就白白让你我劳累,为其赚取偌大名声!”
……
“云师兄,好事儿!”元陌兴冲冲地架起剑光遁来,在云醉霞跟前现了身形,“那许听潮被左师伯和三十多位长老伏击,肉身损毁,元神重伤,现如今已逃入大海!诸位长老正自搜捕,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如此,恭喜贵门了!”
云醉霞面带笑意,朝元陌拱了拱手。
“同喜同喜!”元陌满面红光,没有发现云醉霞笑容中的那丝戏谑,拱手还礼后,就迫不及待地说起诸位长老如何如何设置陷进,又如何如何出手,将许听潮打得惨败逃遁!
云醉霞听得津津有味,背后陈倪二人则目光微微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云醉霞似笑非笑地看了两人一眼,两人顿时心神一凛,赶紧收敛了脸上异状!
……
琼华以东,瀚海之上,一青衫男子带了个水墨画般的小姑娘,架起百丈长的青光,在海面来回巡视。男子面沉似水,小姑娘则泪眼汪汪,一面惊慌失措地往海面注视,一面双手合什,默默祝祷不停!
……
锁妖洞,赵天涯和血煞妖相对而坐,一美貌少女侍奉在侧。
“道友,令徒已安然离去,请解去莹儿体内禁制。”
“好说!好说!”
赵天涯语气不善,血煞妖却哈哈一笑,挥手从少女身上摄出几道血气。
“多谢道友!”赵天涯将少女拉过,仔细检查一番,才暗暗松了口气,抬头对血煞妖道,“慢走不送!”
血煞妖连连摇头:“不忙!不忙!老妖还不曾见识过你琼华派的品丹大会,过些日子再走不迟!”
赵天涯紧紧盯着血煞妖,目光闪动。
“你这老小子好生糊涂!”血煞妖不耐烦地翻个白眼,“如今老妖也是有徒儿的人了,怎还敢随便乱来?若当真伤了你这宝贝疙瘩,只怕我那乖徒儿也逃不出你的毒手!老妖还要乖徒儿传承衣钵,怎会跟你发疯?”
赵天涯瞪视血煞妖半晌,才忽然笑道:“承蒙道友看得起,我琼华品丹会算不得天下第一盛事,却也自有不凡之处!如今时日尚早,不如你我坐而论道,可好?”
“随你……咦,两个小娃娃竟然也要开坛讲道,当真稀奇!这两人,似乎不是你琼华派的吧?”
“门中弟子非是无有此等胸襟魄力,只不过顾虑颇多,不似那等无门无派的闲云野鹤,诸事皆可率性而为!”
“莫要说得这般难听,老妖快被你酸倒了!喂,小丫头,有这般好事,为何还不去凑个热闹?”
“元神高人**,哪里及得上虚境老怪论道?”少女眨眨眼睛,一脸的无辜。
赵天涯嗔怪宠溺,血煞妖哈哈大笑:“好个乖巧伶俐的小丫头!老妖今日心情甚好,有何不解,尽管问来!”末了又补充道:“我那乖徒儿都没这般好事儿,能得老妖耐心指点!”
……
第一七九章 琼华仙岛品丹会,南海称尊神碑门(十七)
许听潮的伤势不轻。
往东飞遁半日,确认将所有琼华元神都远远甩开之后,就折而向南,又小半日之后,才随便找了一处波涛汹涌的海面,潜入海底修养去了。
许听潮并不担心赵天涯会找来,因为自己那便宜师傅的血煞妖还在琼华仙岛上。这次妖灵之躯重伤,多是硬接琼华数十元神合力一击,真气反噬所致。需知平日里应敌,许听潮都是以少许真气为引,凝聚天地灵气而成法术神通,五方真灵困仙阵阵破时,他却全以自身真气灌注,使出太虚玄光剑!先天真气固然强横,但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数十元神齐齐出手?剧烈对撞过后,就是真气反噬,虚空紊乱!之后强行突破虚空乱流,更是伤上加伤!
足足将养了大半个月,许听潮一身伤势才好了个七七八八。这天,许听潮紧闭的双目忽然睁开,身前清光一闪,敖珊款款走了出来。
“许大哥当真能耐,这大半月,是不是瞒着小妹,与哪家的姑娘好上了?”
走脱后大半月不放自己出来,也没有半点音讯,敖珊哪里还不知许听潮遇上了麻烦?这般提心吊胆大半个月,敖珊又是委屈又是心疼,甫一出来,就小小地发了一次脾气,待看清许听潮依旧显得模糊的身躯,不禁焦急上前:“你,你这是怎么了?”
纤手轻轻抚上许听潮的面颊,两眼已然蓄起迷蒙的水汽!
“些许小伤,已经不碍事。”
许听潮抓住敖珊一双柔荑,微笑着说道,只是脸上笑容颇有些僵硬。
“真傻!”两滴泪珠自白皙的面颊滚落,“莫非珊儿是那种只能同富贵,不可共患难的薄情女子么?”
“珊妹!我……”
敖珊满脸哀怨,许听潮顿时慌了神!
“莫要如此了,好么?”敖珊收起脸上表情,展颜一笑,“若再有凶险,珊儿定当陪伴许大哥左右!”
许听潮默然,在敖珊泫然欲泣的时候,才重重点头!
敖珊脸上的笑容变得鲜活起来……
许久过后,敖珊忽然伸指戳了戳许听潮的身躯。许听潮看着敖珊,脸上颇为不解。
“两个许大哥……也不知道该喜欢哪一个?”
敖珊眨眨眼睛,许听潮的脸却有点黑了!敖珊知晓自己的情形,许听潮半点不觉得奇怪,但她有这般想法,委实让人醋意升腾!
“咯咯……我还是喜欢这个!亮亮的软软的,多好玩!而且,而且这个是一只魅灵……不像另外一个,血气森森的……”
这番决定,倒是让许听潮松了口气,虽说这妖灵之躯,以及尚在云醉霞泥丸宫中的血气元神,都可算作是自己,但因为种种缘由,在潜意识里,许听潮还是更倾向以妖灵之躯作为主,那血气元神,多像是分身一般的存在。
这般神色变化,自然瞒不过敖珊的眼睛,这蛟女暗暗好笑,也不再继续纠缠,而是神神秘秘地对许听潮说:“许大哥,你那血妖师傅本来不肯帮忙,偏要你慢慢找来,你可知为何他忽然改了主意?”
许听潮赶紧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敖珊皱了皱鼻子,仰头道:“因为本公主跟他说,如果不出手,我就自杀!”
“……”
……
元神高人开坛**,顿时引得琼华岛上风起云涌!相比之下,许听潮闯琼华,救走龙宫公主的事儿,反倒像平湖中投进一粒小石子儿,只激起淡淡的涟漪,顷刻便平复不见,半点及不上这般惊涛骇浪!炼气之人,最关注的毕竟还是自家修行。
与外来之人不同,琼华弟子多暗中咒骂醉仙门阴险狡诈,但矜持不多久,就纷纷往醉仙门云集而去,生怕到得晚了,占不到好位置!元陌也是这般,义正辞严地讨伐了醉仙门数个时辰,最终还是尴尬地邀请云醉霞一起,说是去看看两个陆上来的山野散修,究竟能讲出何种大道。其实,他一直希望云醉霞能出声劝解来着。
云醉霞早不是神碑门碑使,此人泥丸宫中,许听潮血气元神听说尚箜篌和老叫花要开坛讲道,惊讶两人竟在琼华的同时,就决定前往一观。这两位前辈,于他有传道授业解惑护法之恩,此番前往,即便是默默道谢一番,也是好的。如此心中有事,哪里顾得上元陌?天魔无荼倒是瞧得出来,但这魔女偏偏装作没看见,让元陌白白装模作样地演了半天的戏!
醉仙门并不在琼华本岛,而是位于琼华中西两条狭长半岛中间的一座大岛上。此岛颇为广大,方圆数万里,二人一路飞遁,云醉霞和元陌一路飞遁,赶到醉仙门时,只见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地围住一座建在千丈高峰上的古朴阁楼。
此楼有云气环绕,飘飘渺渺,别有一番出尘的意境,阁楼顶层,一道一丐相对而坐,自顾自的品茗饮酒,对周围聚拢而来的众多修士视而不见。
元神高人当面,没几个炼气修士硬气得起来,更何况还要听人家讲道,自然个个垂手肃穆,执弟子之礼,要多恭谨有多恭谨!元陌见得这般情形,自然也不会去做那刺儿头,四下一瞄,就赶紧找了个颇为靠前的位置站好!
云醉霞微微一笑,架起遁光,把元陌一卷,就来到众人前方,离阁楼不到百丈之处!后方众多炼气修士敢怒不敢言,元陌却满面惊喜。云醉霞也不去管他,只正了身形,往楼中两个元神深深一礼!元陌无奈,也赶紧跟着行礼。
尚箜篌和老叫花齐齐起身还礼。
“道友可是神碑门云碑使?如此大礼,我二人万不敢受!还请碑使到阁中一叙!”
云醉霞肃然道:“两位前辈开坛**,有教无类,如此胸襟气魄,当世几人能及?晚辈心甚幕之,这一礼,实为发自肺腑,诚心而为!”
未曾听道,就给人行了一礼,元陌本来还有些愁苦,听得此话,反倒觉得也不算吃亏。
尚箜篌和老叫花却有些脸红,连称不敢,极力相邀,云醉霞只是不许,就站在阁楼之外,执弟子礼。
如此一来,两个老头反倒不大自在。直至大日西沉,月华高上,任醉才满脸愧疚地赶回。尚箜篌和老叫花安慰了一番,便宣布开坛**。两人和任醉齐齐登坛,首先开讲的,依旧是尚箜篌。
事隔二十余年,重新听得丹鼎大道,许听潮不禁心生缅怀。为炼气弟子讲道,自然不会是什么深奥的东西,许听潮如今修为渐高,听来却别有一番感悟,形诸于外,就是云醉霞面上满是钦佩。
此后数日,陆续有元神前来听讲,观其修为,尽是些新晋不久的。这些元神与云醉霞并排而立,倒是让云醉霞显得不那么刺眼……
血气元神在醉仙门听道,妖灵之躯也并未闲着。
此番前往琼华,不单救回敖珊,还顺便得了几件宝物。那青铜四方大鼎,敖珊嫌其太过笨重,且五行属土,与她冰龙冰凤血脉不合,直接扔给了许听潮。泣血猿的内丹和两枚眼珠,倒让她很是欣喜了一番,问许听潮讨来几种血妖通天大(蟹)法中的血祭秘术,将三件东西炼入自家体内,施展开来,两眼血光闪闪,也有几分骇人。
许听潮则打起了新得五方真灵符的主意。
其实这些符令入手的时候,许听潮就察觉体内五粒金丹蠢蠢欲动,只是当时情况紧急,逃脱之后,又忙于调养伤势,来不及考虑如何处置,此时得了空闲,自然不会再行耽搁。
将两个小人儿唤出,张嘴喷出五粒金丹,手中令牌就齐齐腾起,往对应的金丹飞去!
金丹令牌两两相对,全都微微颤抖起来,顷刻,其上各自浮现出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和麒麟虚像,仰头咆哮起来!
霎时间,海底这处小小的空间,充斥龙吟虎啸,鹤唳猿啼!
五粒金丹与许听潮息息相关,通过感应,他知金丹上的五方真灵虚像,面对令牌上显化的另一个自己,均都既是兴奋,又是害怕!想要将对方吞噬,又在忌惮什么。比之当年,许听潮的眼界高了太多,早就看出,无论金丹内还是令牌中,藏纳的都是五方真灵的些许残魂,彼此见面后,意欲吞噬对方壮大自己,也属情理之中。就不知这五方真灵符究竟是何人所炼,竟能拘役五方真灵的残魂,委实有些骇人听闻!
敖珊也被这稀奇的景象吸引,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转移到许听潮肩头的两个小人儿身上,奈何还是如同祖巫殿中那般,猫儿小人不欲与她亲近,也不许呆呆傻傻的参娃被捧走。敖珊好生苦闷,许听潮却顾不得哄她开心。
十头真灵虚影对峙许久,终究是有金丹温养的五头占据上风,各自咆哮一声,扑向了对手!
猫儿小人眼睛一亮,空闲的小手一扬,青色令牌上的青龙虚影顿时如遭雷亟,身形瞬间溃散掉!木丹上窜起的青龙趁机扑上,爪撕嘴咬,眨眼就把紊乱的青气吞噬不少!
第一八零章 琼华仙岛品丹会,南海称尊神碑门(十八)
青色气流重新凝聚成形,化作一头细了一圈的青龙,朝猫耳小人儿大吼一声,就回头与大得多的同类撕咬在一起!
猫耳小人儿吃这一吓,忙不迭地一缩脖子,拉起参娃躲到许听潮脑后,听得那青龙的吼声减弱,才怯怯地伸出半个小脑袋!
这般表现,直把敖珊看得满眼星光,死活缠着许听潮,要好好抱抱猫耳小人儿!许听潮无奈,只得分出些心神,尝试劝说一二。
猫耳小人儿不乐意地撅起嘴,却并未违背许听潮的吩咐,乖乖地“投怀送抱”去也。敖珊眉开眼笑,抚着猫耳小人儿心肝宝贝地一阵宠溺,许听潮却目露疑惑,这小人儿什么时候改了性情,变得这般温驯了?
莫非是被方才那青龙残魂吓坏了,正是心灵脆弱之际,是以一呼即应?摇头将这般戏谑的想法甩开,这两个小人儿,似乎初见之时,就是如此胆小,否则在那众多噬灵魔环伺中,只须稍使手段,就能让自己陨落无地!
似乎是感应到许听潮的想法,猫耳小人儿忽然从敖珊怀中探起头来,咿咿呀呀叫唤几声,还示威似地挥了挥小手!
许听潮顿时哭笑不得!
五方真灵,自有其傲气,即便是那大处劣势的青龙,也咆哮连连,不断给对手增添伤痕!许听潮所做的,不过是在自家金丹显化的真灵露出弱势时,以金丹元气助其恢复。足足三天三夜,青色令牌显化的青龙才被吞噬干净,如此韧性,让许听潮暗暗惊奇,不过却并无多少怜悯,见自家木丹陡然增大了近倍,他又怎能不喜?
欢喜的不止许听潮一人,那猫耳小人儿见木丹大功告成,立即挣脱敖珊的怀抱,扑到木丹之上撅起屁股,无论如何也不放手!敖珊气得连连跺脚,把怀中参娃挤得直翻白眼,猫耳小人儿眼疾手快,赶紧把参娃救离苦海!敖珊却并未委屈哭泣,而是尽显公主刁蛮本色,咬牙叉腰,把猫耳小人儿好一阵数落,连带许听潮都遭了那池鱼之殃!奈何那小人儿似乎根本就听不明白敖珊在说些什么,兀自一脸幸福地趴在木丹上,小脸布满红晕。
天地五行,自有生克。
木丹得了势,便以木生火,火丹顿时气势大盛,连带其上显化的朱雀,也陡然大占上风,将赤红令牌上的同类啄得节节败退!三两日功夫,赤红令牌便即灵性尽失,跌落在地,火丹却携此大势,以火生土,相助土丹……
如此以木生火,以火生土,以土生金,以金生水,不到十日,火土金水四丹显化的真灵,各自吞噬了对手,齐齐壮大近倍,最后与木丹构成五行生克,彼此气机交感,消化此次所得去了。
收起五枚令牌和金丹,许听潮又惊又喜。喜的是按照尚箜篌前辈传下的金丹九转之道,自己算是勉强将二转修成,惊的自然是如此下去,要将金丹修至就转大成,怕是真个要去屠掉几头真灵神兽,抽取其魂魄,用来滋养金丹。且不说此事的难度,光是敖珊这一关就过不去,那青龙好歹也属龙族,敖珊哪里肯依?
好在自己所修法门,也不单只这丹鼎一道。将此事放下,许听潮就默默感应正自听讲的血气元神,为敖珊讲起丹鼎之道来。
敖珊本体是一头雪玉凤纹蛟,虽得了龙珠,一身修为却尽数在体内蛟丹上,道门运炼内丹的法门,正有无穷借鉴之处,因此也认真听了起来,有了疑惑,也暗暗记下,打算今后再找时间询问。七八日之后,唤作老叫花**,此老所讲,尽是驱火弄焰,壮大元神之道,许听潮听得津津有味,敖珊虽然不大感兴趣,但也还是安静地听许听潮复述。
……
直至品丹大会前的第三天,尚箜篌和老叫花才撤去法坛,令众人散去。
数以万计的炼气士怅然若失,却有人恨得牙根痒痒!
各家族门派势力苦心结好前来与会的修士,被醉仙门这一掺和,效用大打折扣,更因此严重耽误了品丹大会的准备事宜,接下来三天,必定人人都要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如此憋闷之事,怎能让人不恨?
然即便再恨,也无人好意思对醉仙门出手,不说旁人,琼华派各方势力,哪家的弟子不曾到此受了恩惠?
多数修士恋恋不舍地散去,却有数千留了下来,皆是散修或者小门小派,均都表示愿与醉仙门结好。
醉仙门此举,可说是名利双收!
云醉霞朝讲道的三位前辈施礼后,便与元陌告辞离去。未几,元陌接到左青娥传音,匆匆拜别遁走。云醉霞正好随意四处游览,三日后,正当品丹大会众修云集时,他却悄然来到琼华东南的海上。
细细查探过后,选定一处礁石嶙峋的荒岛,从指环中取出诸多幡旗,法盘,法珠,令牌,高品灵晶等物事,让陈宝玦和猊骏帮忙,缓缓布置起一座繁复的阵法来。正当进行了一半,东方忽然遁来一道百丈青光,云醉霞顿时眯起眼,遁光一起,迎头飞了过去!
那青色遁光见来者不善,也早早停了下来,现出男女两人,一是三十许的青衫男子,一是浑身衣裙犹如泼墨山水的十六七岁妩媚少女!
遁光中,云醉霞忽然面现诧异,目光落在那少女身上,顿时生出无穷宠溺。
“阮师兄,沂儿!”
这两人虽然形貌迥异,但许听潮哪里认不出来,不正是门中大师兄和小妹许沂是谁?
“许师弟?”阮清颇有些目瞪口呆,“你怎生成了神碑门的碑使了?”
许沂兀自有些狐疑,听得阮清呼唤,顿时雀跃一声,凌空朝云醉霞扑来——
“哥哥!想死沂儿了,哇……”
云醉霞眉心忽然飞出一道血气,化作许听潮的样子,将许沂搂在怀里,柔声道:“哥哥没事!”
“许师弟,你这身躯……”
阮清已然恢复了往日形貌,目光在许听潮身上转了几转,又落到云醉霞身上。
“此事说来话长!”
“奴婢无荼,见过……”云醉霞眉心又冒出一道黑气,面目顿时变得痴呆,那黑气化作一妙龄女子,朝阮清裣衽施礼,眼珠转了一转,就嫣然笑道,“见过大师兄!”
第一八一章 琼华仙岛品丹会,南海称尊神碑门(十九)
许听潮面目有些阴翳,阮清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巧笑嫣然的无荼,惹得许沂一声冷哼!
阮清神色一滞,两眼陡然变得深邃,无荼只觉这位大师兄的双目似有无穷诱惑,不知不觉就沦陷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许师弟,你怎的尽与魔女扯上关系?二十多年前有个什么炽奴,现在又是无荼,当真艳福不浅!”
这句话不是对她说的,但无荼还是立即从迷糊中醒来,霎时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骇得魂飞魄散,伏在半空瑟瑟发抖!满脸畏惧恐慌,哪里还有半点娇媚可言?
许听潮也不去看那天魔,只淡淡道:“正好用得到,顺手捉来驱使……”话才说了一半,就满脸古怪地将目光在阮清和许沂之间徘徊。
许沂大羞,蒙脸叫道:“哎呀!”
阮清也是老脸一红,讪讪道:“许师弟不可胡猜,沂儿与为兄一位故人有七八分相似,连性情也一般无二……年前沂儿跑到门中找你,险些遭了灾厄,为兄正被诸事烦扰,打算出来躲两天,正好将这丫头带上。”
“什么叫险些遭了灾厄?”许沂也顾不得害羞,气呼呼地抬起头来,“你们太清门那些个什么长老骂我是狐狸精,我一时气不过,就还了几句,那个老家伙就说我不敬尊长,祭出飞剑来斩!若不是人家修得几手保命的神通,只怕,只怕……”
只怕什么,许沂抽抽噎噎地说不出来。许听潮却神色陡然一沉,轻拍许沂纤瘦的背:“沂儿可知,那老头有什么名号?”
“人家,人家只顾着逃命了,哪里知道嘛……”
许沂哭得委屈,许听潮抬头看向阮清。
阮清叹气道:“师弟,沂儿也不曾受到损伤,就此作罢如何?”
许听潮冷哼一声,许沂却狠狠瞪了阮清一眼,才呜咽着将那长老的外貌说了一番。
白须白发,青袍,使一柄赤色飞剑。
许听潮暗自摇头,这算什么,如此形象的元神长老,太清门少说也有十几个!但也不算完全无用,大可逐一排查,总能找到那意欲下手加害沂儿的老家伙!
无荼跪伏旁边,心中悔恨交加,明知这姓阮的还是主人的大师兄,自己还不知死活地前去招惹,结果无声无息着了道,兀自没有半点察觉!想到方才那般沉迷不自知的经历,心中就不禁阵阵发寒!若是这位大师兄生了歹意,只须一个念头,自个儿就烟消云散一个下场!这太清门中,莫非都是一样的可怖人物,也不知这位主人还有多少师兄弟?见三人自顾自的说话,正眼也不曾瞅自己一回,无荼不禁心中气苦,想我堂堂天魔,何时落到这般境地?有此念头,无荼却半点心思不敢生出,生怕许听潮察觉,一狠心动念要了自己性命!
气氛有些尴尬。好在许沂小孩子心性,哭泣一阵,被两颗拳头大的明珠一哄,就渐渐收了声息,转而问起许听潮的经历。许听潮在三人周围布下禁制,把这些年的事情大致说了,连谋划九心玲珑的事情,也不曾隐瞒,直把这丫头唬得大呼小叫!
阮清知晓许听潮性情,虽说方才对自己有些不满,但此刻未曾避讳,说明他并未往心里去,因此也老神自在地听着。对比自己在师尊门下安逸地修炼,阮清忽然觉得,似这位沉默寡言的师弟那般,纵情山水,逍遥天下,才是修行之人当有的生活!
但他也知于己而言,此事不过奢望!门中长辈的心思,他又如何不清楚?分明就是把自己当做门派执掌人来培养,一派之尊,怎能如同许听潮一般,四处乱窜,惹下许多是非?
许沂却并无这些心思,直嚷嚷着要看另一个哥哥,还有哥哥给自己找的蛟龙嫂子。许听潮和阮清好说歹说,才让这丫头把时限押后,暂且先与阮清去参加那品丹大会。
临行时,阮清看了看猊骏和陈宝玦二人,正色道:“许师弟,此番谋划琼华宝物者,只是神碑门碑使云醉霞,而非太清门许听潮!”
许听潮点头,阮清此话,分明是告诫自己不要暴露了身份,他自然也不会出手相助。
见许听潮应允,阮清哈哈一笑:“若是当真得了那九心玲珑,不妨匀给为兄一粒!”
话没说完,就架起遁光往西方去了,只远远传来许沂清脆的声音:“还有我的……”
淡淡回头,许听潮目光落在陈倪二人身上。
陈宝玦赶紧一抱拳:“许道友但请放心,我与倪师兄定然不会泄露道友行藏!”
“如此甚好!你二人已得了离火归元剑诀,云醉霞却并不知情,大好前程就在眼前,拼力一搏,未使没有机缘!”
陈宝玦劝住又要发火的倪俊,苦笑行礼道:“还请道友相助!”
许听潮沉吟一阵,挑出两种玄妙的隐匿法门传了:“你二人这一身真气,与天地灵气几无差别,稍稍掩藏,等闲修士不能察觉!若神碑门另有秘法搜寻追踪,还请两位道友自谋出路!”
得了法术,两人也不敢过分强求,只得拱手谢了。当然是陈宝玦代替两人一同道谢。
许听潮也不理会,只吩咐两人继续布阵,就静立不动,看着阮清和许沂离去的方向,怔怔沉思起来。天魔无荼赶紧起身,身化黑光遁入云醉霞眉心,顷刻,云醉霞的面目陡然鲜活起来……
当日深夜,大阵才堪堪布置完毕。许听潮早已藏匿到云醉霞泥丸宫中,对如何行事不闻不问,无荼战战兢兢,操控云醉霞将阵法细细检查了数遍,才一道法诀打到阵法上。
只听一声沉闷的嗡鸣,阵中升起十八道数尺粗细的赤红光柱,直插云霄!惊人的火行灵气汇聚而来,把荒岛映得一片血红!
这般情形,布阵之前早就知道,陈倪二人面现惊惧,云醉霞却不慌不忙,御动离火归元剑碑,遁入其中一道光柱……
锁妖洞,赵天涯和浑身血红的血煞妖相对而饮,那少女莹儿却抱着赵天涯的手臂撒娇。
“老祖宗,你看吴师兄都被关了两个月了,您就放了他嘛……”
“胡闹!”赵天涯双目紧闭,面孔死板,一声呵斥,少女顿时撅嘴别开脑袋,也不摇晃了,这老儿脸上那隐隐的享受顿时变成浓浓的失落,赶紧呵呵笑道,“莹儿啊,你那师兄不听吩咐,让你跑到锁妖洞来,被这老妖捉了,拿来威胁老祖宗,不稍事惩戒,怎生了得?”
少女白眼一翻,嘟囔道:“他看得住本姑娘才怪!没有老祖宗你这般难为人的!一句话,放还是不放?”
赵天涯好不尴尬,血煞妖却笑嘻嘻道:“小丫头,为何不来求老妖?你这老祖宗下的禁制,老妖挥手即能破去,定让你顷刻见得你那小情人!”
“呸呸呸!”少女红着脸跳将起来,“你才是他的小情人!”
“……”
赵天涯含笑捋须,老眼眯成两道细缝。
血煞妖干笑一声:“老妖一大把年纪,不会去做那老牛吃嫩草的勾当,更没有断袖之癖!你这丫头好没良心,老妖空自指点你这许多时日,不心生感激也就罢了,还这般口出恶言,当真好没道理!”
“你自个儿想说的,又不是我求你!”
“忘恩负义的小丫头,当心将来嫁不……咦?”
“怎么了怎么了?”
血煞妖说了一半,就突然止住,赵天涯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少女不敢去招惹面黑如锅底的老祖宗,只好凑到血煞妖身边,瞪大一双眼睛眨呀眨,满脸都是无辜的表情。
血煞妖怪眼一翻:“不告诉你!”
“哼!小气鬼!”
“莹儿!”
“啊?”
“拿这令牌去放你师兄出来!”赵天涯塞给少女一枚青光闪闪的令牌,目视血煞妖道,“道友可有兴趣走上一遭?”
“嘿嘿,好说,好说!老妖不走,你这老小子也不会安心!”
白光血芒闪过,两人已不见了踪影,只余那少女跺脚道:“什么嘛!都不带人家去玩儿!”
……
荒岛,十八道通天赤色光柱齐齐收敛,露出十八座两丈高数尺宽的灰白石碑!宽大的碑座上,均都一前二后各自站了三人!
云醉霞见状,赶紧上前,来到一座石碑前,向碑座上站立的老道躬身施礼:“见过宋师兄!琼华岛上戒备森严,小弟只能将阵法布置在此!”
那老道淡淡道:“无妨!”挥手打出一道赤光,没入云醉霞眉心:“这门法术,师弟暂且参悟一番,无需立时掌握,只望对阵赵老怪时,师弟能配合一二!”
云醉霞满脸狂喜,躬身应是,十余万里外的许听潮,却惊得站了起来!原来那宋姓老道传下的无名法术,修成之后竟能削减旁人修为!陡然得此妙法,许听潮心痒难耐,立时便静心参悟起来,连敖珊频频询问,也顾不得了!
荒岛之上,十八碑使已然布成离火归元剑阵,静静等待赵天涯到来。
片刻之后,一白一红两道惊天遁光破空而至,现出赵天涯和血煞妖的身形!
第一八二章 琼华仙岛品丹会,南海称尊神碑门(二十)
“晚辈宋佲,携诸位师弟见过赵师叔,见过血海老仙!”
那领头的宋老道,见是两人同来,脸色微微一变,就收敛心神,恭敬地躬身施礼。
“老夫福薄,受不得诸位师侄大礼参拜!”
赵天涯面色不善,血煞妖却嘿嘿怪笑道:“你这娃娃好生虚伪,从来人人都唤我血海老妖,老仙这说法,倒还是头一次听说!”
宋老道面色一滞,躬身行礼道:“晚辈知错了!”
“嘿嘿!你们这座大阵颇为不凡,来到此处,定然是为了寻赵老小子的晦气,老妖就不掺和了!”
血煞妖说完,便遁至数十里外站定,一副坐地旁观的样子。
宋老道暗暗松了口气,朝血煞妖恭敬施礼道:“多谢前辈成全!”直起身,目视赵天涯,身上气势隐现:“师侄等新近炼成几道法门,还请赵师叔指点一二!”
“来吧!便让老夫看看,这数百年来,你等的离火归元剑阵有何长进!”
赵天涯冷声说完,便把袖袍一甩,惊天白色剑光激射而出,在头顶嚯嚯盘旋,搅得方圆十余里风起云涌,怒浪滔天,连带虚空都一阵紊乱!
宋老道面色凝重,道一声“僭越了”,就对众位师弟喝道:“阵起!”
十八碑使齐齐掐诀,手中法诀一模一样,恍若同一人施展!片刻后,十八座灰白石碑尽数转为赤红,只听声声清唳,仿佛久困得脱,又似游子归乡,每座石碑中,都飞出一头丈许大的赤红朱雀!
十八头朱雀窜入高空,却被大阵所摄,齐齐发出一声不甘地啼鸣,才在十八碑使法诀中彼此融合,眨眼间,一头数十丈大小的朱雀凝形而出,气势之强横,半点不比对面赵天涯逊色!
朱雀横翼当空,顾盼间自有一番睥睨!
赵天涯神色微变,蓦然喝道:“神碑老儿竟然能让这头朱雀合魂了么?好!好!好!此战若是你等胜了,琼华一派愿奉你神碑门为南海之尊!”
虚境高人,自有非凡神通,此话一出,无论是琼华岛上正自参与品丹大会的宾主,还是藏身十余万里之外的许听潮,甚至远在数十万里之外的龙宫,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霎时间,元神修士尽数架起遁光,往这处荒岛赶来,有那自恃遁速了得的炼气修士,亦跟在众多元神之后飞遁不止!
龙宫离得太远,所来之人却是最快,只见荒岛以东数十里外的虚空,忽然荡起一阵水波般的涟漪,敖宏锦衣华服,手持折扇,施施然破空而出!
又有十余道强横的神念破空而至,各自盘踞一处,静静观看起来。
赵天涯不再耽搁,把手一指,头顶剑光呼啸射向离火归元剑阵!
大阵上方的朱雀一声清唳,振翅迎上骇人的剑光!
云醉霞泥丸宫中,十余万里的海底,许听潮血气元神和妖灵之躯同时恍然,原来此次琼华之行,争夺南海之主才是真,谋夺九心玲珑,不过顺手而为。想来此刻,神碑门伏下的细作,已然取了那九心玲珑,悄悄遁逃而出了吧?但云醉霞为何会不知此事?
此为末节,许听潮感兴趣的,是离火归元剑阵唤出这头骇人的朱雀神鸟!听赵天涯的口气,十八座离火归元剑碑,似乎是以一头朱雀的魂魄为灵,辅以旁的灵材炼制而成!每一座石碑中,都封印了部分朱雀残魂,是以对敌之际,才能幻化朱雀助战,此时更是十八座离火归元剑碑齐聚,朱雀合魂,便是可与虚境老怪争锋的南明神兽!然既是朱雀,为何数月前与云醉霞争斗时,体内火丹并无感应?许听潮不禁心生疑惑。
虚境之战,许听潮曾经在乱云礁惊鸿一瞥地见过。那一次,血海老妖单独面对五个虚境老怪,却并未拼力死战,抽空掳了许听潮,就拍拍屁股跑路。是以论激烈程度,还及不上此次一半!
但见那朱雀巨鸟与惊天剑光纠缠撞击,所过之处虚空纷纷碎裂,让二者的身影尽都混乱不堪,好似身处一凌乱挂满明镜的殿堂,影像幢幢,似是而非!更有奇诡不可思议处,只见那朱雀一爪抓下,赤红利爪没入虚空,从数百丈外伸出,五爪方向倒反朝上!数百丈的白色剑光分作数十段,纵横交错流动,不知斩向何方!
种种诡谲,非是元神所能测度,更休提瞪大眼睛茫然无知炼气修士!
云醉霞的元神有无荼操控,许听潮血气元神将阵法运转和战场行事看得清清楚楚,大半不懂,却也受益匪浅!十八碑使和赵天涯斗法数日,引来上百元神远远观看,许听潮更是将阵法唤出的朱雀看得通透。
此鸟九成不是真正的朱雀,或许只是某种身具朱雀血脉的火行妖禽!更何况世间与朱雀相类者,为人所知的便有朱离,离鸾两种神禽,不为人知的,更不晓得还有多少!
想通此节,许听潮便将先前的心思按下,不是朱雀,这等魂魄费力夺来,用处也是不大。
又数日,十八碑使和赵天涯兀自势均力敌,荒岛上方的虚空,却已被摧残得千疮百孔,无数纵横的裂缝交错盘结,或明或暗,各有色彩,不知通向何方!不时可见各种生灵从裂缝闯入,顷刻被搅得粉碎!这些生灵,多为寻常飞禽走兽,也有不少形貌特异,众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一日,宋老道忽然高呼:“赵师叔剑术,师侄等已然领教,侥幸不落下风,如此相斗,不知何时方止!师侄新近练就一法,不知师叔可否接得下?”
此言一出,观战元神纷纷鼓噪,敖宏眉头一皱,血煞妖双目血光闪闪,虚空中十余道神念齐齐振动,赵天涯更是怒极反笑:“狂妄小辈!有何手段,尽管使来!”
“请师叔品鉴!”
宋老道说完,陡然变幻方位,与三个须发皆白的老道站在一起,各自掐诀念咒,顷刻就浑身雾气腾腾,手足颤抖不休!
“叱!”
一声大喝,四人齐齐抬手,四道灰蒙蒙的光芒席卷而出,破入十余里之外的虚空!
片刻,赵天涯踉跄跌出,脸若死灰!
“从今而后,我琼华愿奉你神碑门为尊!速速退去,莫要惹得老夫不快,使出辣手将尔等尽灭于此!”
宋老道面色惨白,强撑着躬身行礼,就撤去阵法,带了一众师弟往东南而去。
赵天涯收摄心神,忽然出声道:“血妖道友,敖宏道友,赵某略备薄酒,还请两位赏光一行!”
“求之不得!”
敖宏刷地打开折扇,在面前轻轻扇动。
血煞妖却嘿嘿一笑:“此间事了,老妖不欲掺和你南海之事,这便告辞了!”
言罢,化作一道血虹往东遁走。
虚空十余道神念,也各自收敛,顷刻不见了踪影。
第一八三章 神霄紫府镇魔碑,和光同尘戮仙神(一)
赵天涯如此快就认输,并非当真怕了,否则就没有之后冷言驱逐十八碑使的举动。四个元神老道使出这般诡异的法术,一下就刷去他数百年修为,着实让人惊怖,但也仅此而已!区区数百年修为,于赵天涯这等虚境老怪来说,即便肉痛,也不是不能承受!若当真有心,拼着数千年修为不要,也可使出辣手,将十八碑使尽数斩于剑下!君不见使出那法术之后,宋老道等四名碑使已然元气大伤?离火归元剑阵阵破就在眼前!
十八碑使布成离火归元剑阵,才堪可与虚境老怪争锋,一旦分开,便不值一提。真正让人忌惮的,是神碑门的太上长老,那号称神碑老人的虚境老怪!十八碑使都能掌握的术法,他又怎能不会?只要肯付出些代价,此老暂时脱离门派,也是轻而易举。被同阶之人用那法术刷上几刷,就并非数百年修为的问题了。
正是因此,赵天涯才选择妥协,虽然恨损了自己修为的宋老道等人入骨,却也未曾做出过激的举动。千辛万苦修炼到虚境,哪个不珍惜自家修为性命,况且赵天涯身后,还有偌大一个琼华派。两方比试一番,分出个高下,也就是了,没谁会拿身家性命开玩笑。
……
琼华品丹会,本为南海有数的盛事,但先有许听潮闯入锁妖洞救走敖珊,又有尚箜篌和老叫花开坛讲道,如今神碑门再来刻意挑衅,以定南海之尊,可说是黯淡无光!
有人觉得面上不好看,旁人却尽数认为此番前来,当真大开眼界!得听元神高人讲道,又亲眼目睹虚境老怪斗法,说句不虚此行,半点也不为过!且从今而后,南海神门称尊,除去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碧水散修,谁个不好好思量,该如何应对这般大变化?
需知数万年来,南海皆是琼华,龙宫,神碑门三方鼎立,无有高下先后之别,众多小门小派,家族势力,才能在三方夹缝中自在逍遥。若是神碑门乘势扩张,琼华必定退避三舍。龙宫态度尚不明确,但无论如何,也不会与神碑门为难。而敖宏接受赵天涯的邀请,只怕要消弭双方纷争,联手共抗神碑门。
南海从此多事矣!
品丹大会仓促结束,与会之人乘兴而来,匆匆而去。
荒岛十余万里之外,许听潮也携了敖珊,尾随十八碑使,深入琼华东南的茫茫大海……
当日十八碑使离去,并未立时赶回神碑门,而是驻留在一座山明水秀的小岛上。数日之后,宋老道和另外三个白发老道恢复了四五成元气,便急急破关而出,在岛上焦急地等待起来,还派出数个年轻的师弟四处巡查。
云醉霞排行十八碑使之末,自然也得了这差事,如此一来,倒是正合了他的心意。倚仗浑厚的修为和远胜同阶的神念,许听潮藏在云醉霞泥丸宫中的血气元神,足足监视了琼华方向数千里范围!
又两日后,正驾御离火归元剑碑在海上缓缓而行的云醉霞,忽然抽身往西北遁去!片刻之后,就截住了一道晦暗的遁光。
那遁光见到云醉霞,立时光华收敛,其中修士现了身形,却是个相貌堂堂的俊逸青年,也有元神修为,不过气色却并不好,身上有不轻的伤势。这青年不敢托大,赶紧躬身行礼道:“不知是哪位师兄当面?”
“鄙姓云,名为醉霞。来者可是常戈常师弟?”
“正是小弟!见过云师兄!”
常戈暗暗松了口气,丝毫不疑云醉霞有鬼,神碑门碑使,天下之大,却也仅此一家,离火归元剑碑的气息,他如何不认得?
“请问师兄,宋师兄可在前方岛上?”
“自然!”云醉霞点点头,“宋师兄四人使出秘法,刷去琼华赵老儿数百年修为,如今元气大伤,正自闭关修养,实在不宜打扰。常师弟将那物交与为兄,待为兄寻个合适的时机呈上。”
常戈面色微变,想到自己将东西盗出,已是天大的功劳,旁人也夺不去,眼前小功么,索性让出来,也好与这云师兄结交。脸上浮起笑意,常戈便取出三个贴满符箓的明黄玉盒,轻轻抛向云醉霞。
“九心玲珑一共三株,十七枚!请师兄收好!”
云醉霞歉意一笑,挥手将三个玉盒摄到手中,只见其上符箓尽皆艰深晦涩,玉盒本身,也是由罕见的万年玄阳温玉制成!压抑住心中喜意,云醉霞将三个玉盒收起,才不好意思地说道:“常师弟立此大功,门中必有重赏!只是此时委实有些不便,还请师弟在附近稍稍歇息,若宋师兄好转,为兄再来相请!”
言罢,云醉霞一拱手,便要抽身遁走。
“云师弟且慢!”
五道赤红遁光围拢而来,云醉霞哪里有耐性和他们啰嗦,遁光一起,就往北方飞遁!
“好贼子,果然有鬼!”
东北,西北各有一道遁光,见得云醉霞的举动,立时大喝出声,唤出密密麻麻的赤红剑气来攻!
云醉霞却不还手,只把浑身真气尽数提起,化作罡气护在周身,从密集的剑气中一穿而过!
常戈的面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一道赤红遁光在常戈面前停下,露出个宽袍大袖的中年人。只见他神色冰冷,狠狠瞪了常戈一眼,喝道:“事后再与你计较!”
中年人化光遁走,常戈却面色变幻,正游移不定,前方小岛上却忽然腾起十余道赤红遁光,齐齐往北方而去!
常戈咬牙切齿一阵,最终还是狠狠一跺脚,架起遁光往北方追去!方才行了数里,就被一团粉色霞光当头罩住……
“怎么说?”
敖珊兴致勃勃地看着睁开双眼的许听潮。
“此人也不是什么好货,私自藏下了两粒!”
“啊?”敖珊白皙的面孔上浮起一抹嫣红,兴奋地说道,“赶紧搜出来呀!”
许听潮摇摇头:“东西不在他身上,被他交给相好保管了。”
“呸!什么相好相好的,说得忒也难听!”敖珊轻啐一口,眼眸儿一转,娇声道,“我们帮帮他吧!”
许听潮一时无言,方才还图谋人家藏下的揪心玲珑,此刻却要助人,但如何做才算是帮?念头一转,据方才**所得,此人似乎对遗失九心玲珑一事异常恐惧,既然如此,就把他送得远远的,让那劳什子十八碑使不易寻找便是,自己也正好顺路。
想到此处,许听潮便将敖珊收回小葫芦中,左手提着这人,往东北方飞遁而去……
且说云醉霞硬闯过两位碑使的剑气拦截,身上负了不轻的伤势,就连陈宝玦和倪俊二人,也都面色煞白,嘴角带血!两人正自惶惶,云醉霞泥丸宫中忽然飞出一道血芒,顷刻化作一团血云,将离火归元剑碑一裹,化作惊天赤虹,眨眼间就消失在北方天际!
后方追赶的五道遁光中,五个碑使顿时目瞪口呆!
其中一人跳脚大骂道:“阴险小贼,不当人子!何时学得这般诡异的血遁之术?我等不过想要分润一分功劳,你跑个什么劲!”
“住嘴!”
先前那与常戈说话的中年人,面色很不好看!
“当真没有想到,云师弟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我刚才只是想吓吓他而已……”
“休要废话!赶紧追上他,若失了那东西,你我几人谁也逃不脱责罚!”
此言一出,几个碑使人人色变,也不知是谁忽然长啸一声,化作一头栩栩如生的朱雀,瞬间就与旁人拉开了距离!剩余碑使见状,也顾不得损耗真气,纷纷化作朱雀,往北方不要命地飞遁!
十八离火归元剑碑乃是一头朱雀所炼,冥冥中自有感应,几人倒也不虞会跟丢了对象,且那云师弟使出大耗精血的血遁之术,定然坚持不了多久!
……
数个时辰后,许听潮已然带了敖珊,来与血气元神汇合,至于那常戈,早已被丢在了东方某座荒岛上!
从血气元神手中取来三个玉盒,许听潮又不由分说地将陈宝玦和倪俊带走,遁出数万里,就随便找了个小岛,将两人扔下不管,再携了敖珊往龙宫遁去。至于血气元神,还是带着那些个碑使在海上兜圈子,多争取些时间,也好混淆视听,让人想不九心玲珑早已落入旁人腰包。
龙宫距离琼华足有近百万里,但许听潮遁速奇快,不过一两日,就到得龙宫之前。
被囚琼华一年多,如今回到家中,敖珊心情激荡,自不必多说。许听潮只静静陪伴一旁,并未出声劝慰。
两人这般大大咧咧地站在龙宫之前,早有水府侍卫发现,入宫通报去了。眼见龙宫渐渐纷嚷,敖珊却忽然抓住许听潮的手臂,柔声恳求道:“许大哥,倘若珊儿族人有错,还望你不要怪罪他们。”
许听潮面现诧异,见敖珊神色微微紧张,心中不由一沉,却并未出声答应。敖珊脸上浮起一丝哀怨,许听潮心中不忍,张嘴想要说什么,眼前海水却陡然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