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二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十一)
嘿嘿,哈哈,这个,那个啥……掩面而走……
林闲积年老怪,怎看不出许听潮心中所想?
许听潮也知自家不懂掩饰,正等呵斥,林闲却呵呵一笑,闭口不言。
朱衍又指着左首第二人……
片刻之后,许听潮已对十余虚境有了大致印象。
除了朱衍和林闲,还有个满面冷酷的倪君狂,乃是罗老道的前任,二代掌刑长老;一个手拄藜杖、腰挎葫芦,慈眉善目的老者,唤作傅传清,最喜悬壶济世,游戏红尘。
其余虚境,几乎都是最近数十年来,三代长老中的佼佼者晋阶。
除去身在巨人界的陶万淳和见过面的李笑春、何烁,还有那自罚做了地煞峰主的玉虚,不过玉虚刑罚未满,并不在殿中;另一人却是与许听潮撕破面皮的东陵晟,见礼之时,许听潮漫不经心,东陵晟亦是双目几欲喷火;最后一人,便是月半的师傅虞奁贺,此老长得虚胖,身着灰衫,嘴一瞥八字胡,面目竟与月半有七八分相似,让许听潮不禁猜测这师徒二人的真正关系。
此外便是一唤作邵元修的二代长老,据殷老道说,不知不觉就成了虚境中人。这位长老一身短打,作农人装扮,连法宝也是一把锄头,平日里名不见经传,这回却是一鸣惊人了。
引见完毕,许听潮还以为这些老怪会说到仙府,哪知只字未提,便径直说起应敌方略来。
其实也并未谈论什么要紧的东西,修士修为到了虚境,个个都六感卓绝,但有凶险,大都能提前避开,阴谋诡计之类,几乎不能算计到旁人。众人议定,不过是门中弟子开启阵法,严防死守,各位虚境则分散在大阵四处,待得太虚冲击合道生出异象时,但凡见得有人前来搅扰,便出手应对,不需留情,尽量斩杀!
再然后,朱衍便吩咐散去,许听潮等到祁尧,一同往碧秀峰而去。老少两人,少不得互诉别后情由。
原来当初祁尧当初不肯随众人一同前往巨人界,接引阮清转世之身,却是因为他为芍药谋划的一桩绝大好处正到了关键时刻。正是因为得了那桩好处,这许多年过去,芍药也成了元神修士,不过性情却不曾改变多少,照样成天地四处疯跑,撒娇卖好,四处捉弄人,偌大一个清池峰,时常被她弄得鸡飞狗跳!
芍药本是先天乙木灵体,资质非同寻常,之所以性情如此,也是体质受了影响,活泼好动,天真烂漫,活脱脱一个惹人疼爱的小妹妹。
祁尧说起来,看似头痛异常,骨子里却透着溺爱,许听潮已非当日那般木讷,怎会看不出来?笑着替这小师妹辩解了几句,惹得祁尧一阵笑骂。
老少两人说笑一阵,祁尧才问:“听潮对此次议事有何看法?”
许听潮面露嘲弄:“侄儿终非这太清门本院之人。”
“哦?”祁尧目露赞许,问道,“何出此言?”
“您老何须考校?”许听潮嘿嘿一笑,“方才回到门中,殷师叔祖就曾说过,此番谋划,乃是针对五十年前太虚师伯炼虚合道被人掐准时间打门来一事,在殿中,诸位长老可曾提及?”
祁尧笑而不语。
“侄儿猜测,此事九成九的可能是门内出了奸细。数十年排查,殷师叔祖说已是智珠在握,就等此次一网打尽,如此要紧的事情,竟对侄儿这‘四代弟子第一人’如此轻忽,岂非诡异?”
祁尧笑道:“许是诸位长老知晓殷师叔已然对你言明,无需再提。”
“或许!”许听潮不理会这师叔胡搅蛮缠,又道,“另外一事,却更让人觉着险恶。若方才诸位长辈提及仙府,侄儿还能安心,此刻嘛,却难免觉得他们另有所图,只不过大战在即,不欲多起争端,乱了自家阵脚!”
祁尧这才抚掌大笑:“好小子,能想到这一节,也不错了。师叔有一言相告,待太虚师兄引动天地异象,诱来别有用心之辈攻打,你便施展雷霆手段,尽量多取同阶性命。修行界之事,往往需得要看你腰板是否硬挺!”
许听潮动容,凛然道:“侄儿受教了!”
祁尧挥了挥手:“可是觉得师叔心肠狠辣?”
“不曾。”许听潮摇头,“侄儿在天道界这数十年,见过的此类事情多了去。我辈修行中人,比拼的终究是修为本事,要想安身立命,乐道逍遥,须得有让人不敢欺凌的倚仗!”
“你的本事,陶师兄的传讯已说得清楚。门中诸位虚境的根脚,师叔多少知晓一些,除了太虚师兄和朱衍师叔,旁人大都不能与你抗衡,只管放手去做,让有心之人看得清楚,省得再来聒噪!”
祁师叔为何会说出这般话来,当是因为早年丧妻丧女,体悟极深。有长辈支持,许听潮心头轻松了不少,当即点头应是。
“这等扫兴的事情,还是少谈为妙。碧秀峰还有些惊喜,快快赶路!”
许听潮不知这师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碧秀峰,除了芍药小师妹是个“惊喜”,旁的还当真想不出来。他心头不免好奇,也加快了遁速,跟在祁尧身后……
“丫头,快出来看看,为师把谁带来了?”
“您老人家带来的都是些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
懒洋洋的女声从青翠欲滴的山峰腰间传来,许听潮面已露出笑意,近百年不见,这小师妹还是那般模样。
祁尧呵呵直笑:“什么时辰了,还在赖床?快些起来,晚了莫要后悔!”
“又骗人家……哥哥!”
一道青碧遁光忽然从山腰冲天而起,瞬息遁至两人面前!许听潮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碧影已然扑入怀中,少女馨香萦绕鼻端,脖颈也被一双柔荑紧紧环住。
“哥哥哥哥!这些年你都跑到哪里玩去了,想死人家啦!”
怀中人儿又蹦又跳,两团滑腻柔软在胸前蹭来蹭去,饶是许听潮自诩面皮已厚,也不禁尴尬异常,两手半举,推也不是,抱也不是……
“胡闹,还不赶紧放开你师兄?!”
祁尧吹胡子瞪眼,鼻梁都几乎气歪了……
五零三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十二)
第七卷]五零三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十二)——
“跪下!”
祁尧怒气冲冲地坐在首位,戟指指向低眉垂首的芍y-o。
“哦……”
芍y-o十分乖巧地一曲膝,不过膝盖落地之前,一碧y-蒲团先行出现在上。看此物那陈旧的模样,似乎常被使用。
许听ch-o面s-古怪,被祁尧拿眼一瞪,赶紧正襟危坐。按这师叔的说法,他的宝贝徒儿会做出这等有伤风化的出格举动,全是因为有了自己这祸害……
接下来的事情,无非是祁尧唾沫横飞地一番道德说教。
许听ch-o是个什么x-ng子?尽管这师叔义正辞严,他却颇觉不以为然,芍y-o更是昏昏y-睡,脑袋一点,再一点,又一点……
当着许听ch-o的面,祁尧觉着自家威x-ng受了挑拨,猛地站起身来,作势要打!
芍y-o立时缩头缩脑,满面可怜状地求饶!
“好师傅,徒儿再也不敢啦……”
面上神s-变幻,这老道终究舍不得打下去,一屁股坐下,自顾自地生闷气!
许听ch-o目视芍y-o,这样似乎不妥,芍y-o眨了眨眼睛,嘴ch-n翕动,并无声音发出,不过看嘴型,似乎是“看我的”三字。
果然,一阵捏肩捶tuǐ之后,祁尧怒气全消,满面享受。
许听ch-o咂咂嘴,数十年不见,这小师妹竟然炼出如此本事……正自思索,脆生生的清音便从外间传来——
“师傅,来喝口茶润润嗓子!”
祁师叔竟然又收了弟子?许听ch-o不禁诧异,当年这碧秀峰上,算上自己,总共才五个人,这位师叔的x-ng情如何,一看便知,就算当年收下芍y-o,也是看这丫头的脾x-ng与亡故的nv儿十分相像。
此刻又多出一位能叫祁尧师傅的nv子,许听ch-o自然不免好奇。这nv子的语气,全然不似葛骊庄璐那般恭敬,而是与芍y-o一个腔调,因此不大可能是收来当做丫头使唤。
正思量间,一青衣丽人长裙曳地,款款走进堂中,双手捧个黑漆托盘,盘上一盏香茗白雾缭绕,芬芳扑鼻。似不经意间往许听ch-o一瞥,便有说不出的美好。
许听ch-o又是心生诧异,原来这青衣nv的面容,竟与芍y-o十分相似,只不过娴静淑雅,全然不似芍y-o那般跳脱活泼。这般x-ng情,怕才更符合祁尧心中的规范。
芍y-o站在祁尧身后,一双眼睛直往天huā板上瞥,手中拿捏也加了几分力气。
祁尧却恍若未觉,抚须而笑,伸手端起白瓷茶杯抿了一口,闭目回味半晌,才又睁开双眼:“瑶儿,快来见过你许师兄!”
这青衣瑶儿明眸一转,转过身来打量许听ch-o,片刻之后,面上就浮起一丝红晕,盈盈下拜,裣衽施礼。
“见过许师兄!”
芍y-o不知何时已放开祁尧,走到许听ch-o身边,毫不避讳地抱起他一条手臂,眼中大半自得,小半戒备,连祁尧连连瞪眼都视而不见。
许听ch-o只作不觉,笑着虚扶一记:“原来是瑶儿师妹,快快请起!”
或许是觉得这话过于亲昵,这nv子面上红晕又稍稍盛了些。
许听ch-o目中微光闪动几下,翻手取出一枚拳头大小,五s-光芒闪动的珠子:“为兄观师妹五行均衡,这五行灵珠,正合使用。师妹且拿去防身吧!”
这五行灵珠,正乃当年在望海族夏氏盘踞的巨木岛西北那元磁海中,他与摩陀老道等一同斩杀费家那合道老怪费隐公得来,能增些五行法术的威能。
此宝于许听ch-o颇有用处,但他身上委实没有其余适合这小师妹的宝物了。此nv名唤“瑶儿”,与祁师叔故去的爱nv同名,虽不知是否同样姓祁,也晓得此nv被如何宠爱,至少不在芍y-o之下。
果不出所料,这青衣师妹还在犹豫的时候,祁尧已是抚须大笑:“瑶儿只管收下,不用给你师兄节省!”
这老道jīng于炼丹,但看宝贝的眼光也不差,早觉出这珠子非同寻常。
青衣nv这才欢喜地接过五行灵珠,含羞带怯地致谢。
许听ch-o回过了礼,才翻手取出一截青碧湛湛的灵木、一枚青碧s-的y-简,塞到嘴巴撅得能挂住油瓶的芍y-o手中。
“这株定神桃木,可算得阳木jīng粹,师妹只须稍稍祭炼,便可派上大用。y-简中则是一们木行神通,唤作‘甲木奔雷神光线’,以师妹的资质,稍稍huā费些功夫便能修成。”
“还是哥哥对我最好!”
芍y-o喜不自禁,方才那点小心思,不知被抛到了哪里去。
这师侄出手当真大方!
祁尧欣慰之余,也不免朝芍y-o手中那定神桃木上多瞟了几眼。
“侄儿y-请师叔到仙府小住,不知师叔可有空闲?”
听得这般邀请,祁尧立时就摒除杂念,似笑非笑地往这边看来。
许听ch-o也是含笑而视。
两人如此举动,自然引得芍y-o和青衣nv来看。
“师傅,哥哥,你们这是做什么?”
芍y-o丈二和尚mō不着头脑,青衣nv眼眸儿微微一转,面上l-出几许了然。
“好小子,定是算定老夫舍不得你那仙府中的y-o园!”祁尧忽然哈哈大笑,“在m-n内闷了这么多年,也该出去喘喘气儿。葛骊庄璐得了老夫七八分真传,有他们镇守,尽可应付差事!老夫这就修书一封,向滕师弟告假,出m-n远游去也!两个丫头也随为师一道,去你们师兄府中享受!”
祁尧话才说完,芍y-o就一蹦三尺高:“太好了……”拉着许听ch-o摇晃了一阵,就风风火火地跑了。
“我去收拾东西!”
青衣nv却颇为忐忑,她不似芍y-o,和许听ch-o也只是初次见面,奈何师傅既然这般决定,也不好反驳,盈盈施礼过后,便也退出大堂,收拾行装去了。
“师侄儿,老夫这小徒儿如何?”
祁尧也不急着留书,反倒满面得意地说道。
“蕙质兰心,脱俗清新,师叔好福气!”
这般恭维入耳,祁尧再次大笑。
“师叔所言惊喜,莫不就是说要为师妹?”
“怎的?你不觉得么?”
许听ch-o很想点头,但却不好弗了这师叔的兴致。不是局中人,体会不到那般心境。当年在苍山剑派,钟离晚秋就曾说过祁尧的往事,他之所以如此溺爱芍y-o,是将芍y-o当成了亡故爱nv的转世。至于究竟是不是,本无从探究,而如今这瑶儿师妹如此得宠,怕也是这般原因。当下取出一枚y-简,双手递过:“师叔请看,此丹可能炼制?”
这丹方,自然就是那能助妖修洗炼真气,澄净心境的九九丹!
祁尧听说是丹方,大感兴趣,立时就放出神念查探起来。虽然早就料到这师侄拿出来的东西,必定不会简单,粗略看过之后,也禁不住拍案叫绝,当下也顾不得旁的事情,急急起身离去。
许听ch-o看着空d-ngd-ng的大堂,不自禁地mō了mō鼻子……
片刻之后,芍y-o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了,除了腰间多了个huā篮,并无其余变化。蓝中两个拳头大的小人儿怯怯窥探,一个满头蜷曲的绿发,一个头顶冲天小辫,白白胖胖,r-u嘟嘟地十分可爱,不正是当年那对“忘恩负义”的草木jīng灵?
许听ch-o没心思与他们计较,大战在即,连芍y-o都嫌吵闹,径直寻了个理由,哄入仙府中去了。而后那青衣nv又紧跟着进来,没见着祁尧,不免拘谨,然终究耐不住心中好奇,与许听ch-o攀谈起来。
许听ch-o耐着x-ng子应付了一阵,知晓这师妹姓谢,乃祁尧某次外出偶然撞见,入m-n至今也不过才一十七年。
谢瑶儿觉出许听ch-o的不耐,找个借口就要辞出,许听ch-o不y-等祁师叔回来后,还要四处唤人,便让她先去仙府。这nv子,初时还不肯,及至听说芍y-o已经进入,才勉强答应。
将这小师妹引入仙府,许听ch-o顿时得了安宁,片刻后,又不禁担忧敖珊敖凤见到芍y-o,不知有何想法。当下便将神念往仙府一探,却见到yīn阳五行池边,两nv正与芍y-o高高兴兴地说笑,看来并无半分不妥。他稍稍放心了些,又传音让三nv去接仙府m-n口却接茫然不知所措的谢瑶儿。
自觉安排妥当,许听ch-o才在堂中坐定,养jīng蓄锐……
半日之后,陶万淳方才带了葛骊庄璐回转。
这老道红光满面,说是在库房中寻到几株九子兰,又让两个记名弟子拜见许听ch-o。
葛骊庄璐因芍y-o的事情,对许听ch-o并不如何友善,草草见礼毕,就向祁尧请安退出。
祁尧斥责了几句,才兴致勃勃地问起许听ch-o炼制九九丹的y-o材准备了多少。
如今屈指算来,已有九心玲珑、九玄根、九叶青、九转玄yīn莲、九yīn癸水和九子兰六味。许听ch-o一一说了,又将身上的诸般y-o材尽数拿给这师叔,才将他请入仙府。
该接的人都接到了,许听ch-o也不呆在这大堂中,架起遁光,来到旧日居所。入眼陈设依旧,桌椅m-n窗chu-ng柜上片尘不染,屋中也还存留芍y-o身上的清香。
许听ch-o心中温馨,也不打坐炼气,径直躺倒了chu-ng上。
恍恍惚惚之间,倦意涌上脑际,竟然就此沉沉睡去。
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天s-大亮。
许听ch-o使个法术把身上清理了一番,将元磁极空梭祭出,飞身遁入其中。
百huā岛迁移至今,还不曾进去看过,也不知伯父和高婶一家是否习惯……
五零四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十三)
许听潮到时,黎元禾,高婶,高小七夫妇和自家姐姐,都在津津有味地听那老蝎宓不瘟谈论梭中诸般于外生灵。为了让几人看得清楚,这老蝎子还时不时地出手捉来一只奇形怪状地魔头,束在半空解说。他好歹也是虚境,飞梭中的域外生灵,没一个有元神修为,自然只能任由摆布。
许听潮稍稍听了一阵,也不禁心生佩服,说到修为本事,这老蝎稀松平常,但不愧是活了数十万年的积年老怪,对域外诸般魔头的了解,旁人拍马难及!
几人身后不远,就是一座水波潋滟的湖泊,广有数十里方圆,百花岛正在这湖中,离岸边不算太远。
许听潮之前可没功夫做这事,想来也是宓不瘟的手笔。
这老蝎果真是溜须拍马的好手!
心中如此想,许听潮却是十分满意,至少此刻看来,两老和高小七一家十分舒心。
他也不再耽搁,在几人面前现了身形。
且不提宓不瘟如何卑躬屈膝,许恋碟等自是十分高兴,问了别后情由,许听潮捡不重要的说了,就被黎元禾拉着,前去父母坟前拜祭。按照此老的说法,之前迁移百花岛,太过草率,犯了忌讳,此刻要好生不久一番。
这事儿也并非他一人就可以了,按照黎元禾的要求,许听潮还沟通仙府,将敖珊敖凤叫来,芍药,谢瑶儿和祁尧听说,都打算跟着来,说是要尽一份心意,而那卜青恰好在场,也是请求同行。被纠缠不过,许听潮遂携众人前往百花岛。
这许多大能修士到场,黎元禾怎不激动?摆出早就准备好的三牲果品,开始了祭祀。
许听潮和许恋碟姐弟,敖珊敖凤自不必说,芍药也亦步亦趋地跟在许听潮身后,听黎元禾的号令焚香、叩拜、祭酒。
仪式方才开始,虚空就一阵晃动,摩陀老道竟也一身整洁地赶了来香。
许听潮不曾料到此节,但对这老道感观,无形中极大改善。
祭祀过后,许听潮索性将仙府置于岛百花坳中,放开了禁制,而后飞身遁出,收起飞梭,就在碧秀峰安心等待。
一晃就是十余日,这天,虚空蓦然震动起来,有琼脂玉砌一般地飞花洋洋洒洒而下,地也生出朵朵清光湛然的莲花,天地之间,充斥了莫名的气息,若存若亡,捉摸不定。
太虚师伯已开始冲击合道之境!
许听潮修为今非昔比,不似当年那般懵懂,当下屏息凝神,静静感悟这般大道!
奈何片刻之后,面异色一闪,周身迷蒙云雾腾起,瞬息消失在简陋的小屋中!
……
咔咔咔——
许听潮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漫天血色骷髅头扑在护派大阵之,颌骨开合,咀嚼不停!
这并非是幽冥血海的阴鬼神通,而是纯正的巫门法术!
许听潮自己就修炼过那天地大殇咒,如何会不认得?
“许师侄来得正好,此乃血巫邪术,可有良策破之?”
朱衍的身形在数百里外的半空显现,抬头打量漫天狰狞的血骷髅,面不见半点紧张,反而微笑侧头,往这便看来。
这老道站的位置,离太虚所在不远,正是存了就近护持的心思。其余老怪,也大都围绕太虚凌空站立。
粗略一看,就只自己和那邵元修,以及不知何时归来,满面不情愿的李笑春站在外围。
许听潮暗自冷笑,也不答话,身浓云大作,冲霄而起!此番本就打算显露些本事,正好教你如愿!
朱衍一挥袖袍,大阵裂开一道数丈宽的通道。
许听潮堪堪赶至,附近数百血骷髅就蜂拥聚集,往通道扑来!
“滚开!”
一声呵斥,这小子浑身已是佛光灿灿,梵唱阵阵!
数百血骷髅,瞬息就溃灭消散,分毫不存!
就这一眨眼,他已冲出大阵,立于半空,就好似当真是佛陀降世,金刚莅临!
金色佛光四处扫荡,但凡被照中的血骷髅,立时就消解无踪!漫天看来渗得人骨头生寒的狰狞怪物,几乎是片刻功夫便被清除一空!
太清门中,不知多少同门在仰头观看,四周亦有不少修士亲眼目睹,却几乎不曾有人欢呼叫好。
大夏朝境内,儒道为尊,佛门魔门,僻居西方,根本无力东进。如今竟然有人以佛门大蟹法在太清门顶逞威,当真让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然而前来搅扰的大巫却不会难受,虎吼声中,一身高千丈,身着兽皮,袒露右肩的粗犷大汉凌空踏步而来,手中一柄巨斧长有两百丈,轰隆隆当头劈下!
仙府之中,阴阳五行池边,黎元禾高婶,芍药谢瑶儿等围池而坐,见得池显现的这般景象,个个惊得大声呼喊!许恋碟知晓自家弟弟的本事,也紧握双拳,手心沁出虚汗!
“诸位无须担忧,这般莽汉,便是十人一齐阵,也不是老弟对手。”
摩陀老道这话一出,众人方才稍稍放心,不过依旧两眼一眨不眨地盯住画面……
许听潮不屑一笑,随手斜斜一拍,一只金光灿灿的大手凭空凝成,正正拍向砍下的巨斧!
那巫族汉子极善搏斗,瞬间收住去势,避开拍击,顺势一斧砍向金光大手!
许听潮心念动处,金光大手不闪不避,反掌抓向斧刃!
巫族大汉面肌肉抖动,分明是在讥笑,手又加了三分力气,要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族小子的法术破去!
铿——
金铁交鸣声响起,金光大手确实被砍得支离破碎,那巫族汉子也不好过,踉跄退了几步!不等他站稳身形,一道百丈剑光已然射至面门,其亦是金光灿灿,且还有数之不尽的符文明灭闪烁!
巫族汉子大惊失色,百忙中只来得及往右方一侧头!
噗——
剑光从他左颊掠过,留下偌大一条伤口,半片左耳离体飞出,嫣红的鲜血遍洒长空!
啊——
片刻之后,这汉子的惊呼声方才传出!
并非疼痛所致,而是那金色剑光又绕将回来,直取他后颈!
这巫族汉子本自恃肉躯坚硬,不惧剑光斩击,但左颊左耳火辣辣的疼痛,已让他知晓这剑光非同寻常,若被其斩中后颈,大好头颅岂非要拱手送与他人?!
五零五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十四)
第七卷]五零五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十四)——
那巫族汉子满面惶急,身躯一抖,便缩小千百倍,成了常人高下。
许听ch-o不屑一笑,心念动处,百丈剑光如影随形,如附骨之蛆一般紧随而至!
眼看就要被拦腰斩作两截,这汉子却猛地爆成一团血雾!
许听ch-o眉头一挑,御动剑气将飘散的血雾搅成齑粉!
那汉子却在数十里之外重新凝聚了身形,只是面s-白得吓人,似乎浑身力气都被chōu走了,手中大斧径自掉落地上,若非身旁那一般装扮的汉子接住,指不定会将他半只脚掌剁将下来!
太清m-n内,依旧寂静犹如鬼蜮,仙府之中,黎元禾芍y-o等却是大声呼喝出来,个个都是满面振奋!
许听ch-o不禁失笑。
这般表情,落在旁人眼里,却是极大的挑衅!
殷老道说西极教已和南方巫族兜搭一起,m-n中时常有五法五体十个大巫坐镇,此刻却是尽数赶来了。
方才与许听ch-o争斗那汉子,便是其中一个体巫。他败下阵去,见到许听ch-o面l-笑容,不禁羞臊得无地自容,其余四个一般壮硕的汉子,个个怒目而视,持了斧锤枪戟诸般兵刃,就要上前厮杀!
一枯瘦有如骷髅的老巫人颤颤巍巍上前,看似动作缓慢,能被一阵风轻易吹走,却偏偏能赶上,拦在四个汉子之前。手中一根木杖,青翠y-滴,远远就能觉出其中蓬勃浩瀚的甲乙木jīng气!
四个汉子似是极敬重这老巫人,尽管有万般不甘,还是愤愤退下,不知从何处抬来一方古旧沉黯的祭坛。
老巫人抖抖索索地拄杖攀上坛顶,塌陷的脊梁陡然tǐng得笔直,手中木杖高高举过头顶,口中开始y-n唱晦涩苍凉的咒文!
恍惚间,不拘是身处大阵之内的太清m-n弟子,还是周围逐渐赶来观战的诸多修士,抑或仙府灵池边的祁尧等人,无不觉出仿佛置身太古洪荒之中,那忙苍莽雄浑的气息灌入心扉,直让人忍不住要嘶声长啸!
方圆万里之内的木行灵气,都受这沧桑古朴的咒文召唤,蜂涌汇聚而来,天地之间,好似生出一片青碧s-的壮阔海洋,bō涛汹涌,狂风怒号!
许听ch-o早已取出一柄惨白的骨杖,亦是高高举起,上下挥舞,ch-n齿不动,却有一般无二的晦涩巫咒响彻天地!方圆数万里之内的天地灵气,亦是奔涌而来,声势比之老巫人,大了数倍不止!
一旁压阵的九个巫人,无不骇然失s-!
四个犹自生龙活虎的壮硕汉子,更是指着许听ch-o破口大骂!奈何他们用的乃是巫族方言,休说旁人,便是许听ch-o也听不大懂。
而四个一般干瘦的法巫,骇然过后,就是满面羞愧决然,齐齐往这边施了个奇怪的礼节,便迈步走上祭坛,各自寻了个角落,围绕老巫人站定,举杖y-n唱!五人合力,引动的天地灵气陡然扩大数倍,且五行俱都包含,与许听ch-ojī烈争抢起来!
方圆数万里内,天地灵气躁动异常,好似脱缰的野马,风云jīd-ng不休!半空中不知多少雷霆恶风生出,jī烈处,甚至连虚空都被撕扯得破碎!种种异象与天huā地莲jiāo相映衬,好不动人心魄!
许听ch-o并无表示,仙府中,芍y-o却跳将起来,指着灵池上方五个巫人,怒声斥其不讲道理!那一头绿发的猫耳小草jīng灵和白胖参娃正捧了不少好看的浆果飞来,见状被吓了一跳,愣在当地!参娃抱住的果子甚至接连掉下两粒,亏得祁尧眼疾手快,满眼r-u疼地接住,否则定然要掉在地上摔个稀烂!
“芍y-o啊,那小子断然无事……”
“您老人家怎的知晓?”不等他说完,芍y-o就气鼓鼓地回头瞪眼,似是气不过师傅漠视自家哥哥的安危。
祁尧一瞪眼,却敌不过芍y-o的目光,一指吓得呆傻的两个小人儿:“你家师傅原本不知,见到这两个小饭囊,便肯定你那师兄决计没有半分凶险!”
芍y-o怎不知晓自家这两个小宝贝的本事,立时就眉开眼笑。
两个小人儿胆小怕事,被她惯得好吃懒做,但于凶险的感应,却是无人能及。此刻它们还有闲工夫前去采摘灵y-o来献宝,那么哥哥就绝无凶险。芍y-o可是事前就jiāo代过,要两个小东西时时留意……
仙府中有芍y-o斥骂巫族不讲规矩,方圆数万里的修士,却是人人自危!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等规模的动静,便是元神修士,也生出不可抵御之感,无不使出诸般手段,将自己和亲友护得严严实实!
太清m-n中,诸多修士也不好过,纷纷谨守职权,将护派大阵催动得霞光阵阵,煞气腾腾!
朱衍等虚境,个个面上都不大好看,正当太虚冲击合道的紧要关头,这小子竟然还n-ng出如此大的动静,也不怕干扰了长辈,简直大逆不道!若非顾忌没了许听ch-o抗衡,五个虚境法巫的巫术就要径直降落到护派大阵之上,怕是立即就要出手惩治!
这般巫m-n法术,威能大是极大,奈何施展不易,从调动天地灵气,到凝成法术,需时极久,更呆板异常,而修士争斗,电光石火,千钧一发,哪有这许多时间l-ng费,若哪个犯浑当真这般呆傻,早不知死在对手手中几十次!但此刻五个法巫身旁,有五个体巫凝神守护,即便其中一人元气大损,也不是谁能“先下手为强”的,除非m-n中虚境倾巢而出。似这般,定能将十个大巫一举斩杀,但又由谁来替太虚护法?
区区十个大巫,如何比得上本m-n出现一合道高人来得重要?恼怒过后,几个虚境又不禁暗自宽慰,大巫来袭,定然有巫咒施展,与其让这些巫人等到太虚晋阶最紧要的关悍然出手,转不如这般提前引动,正好绝了后患。如此来看,这姓许的小辈,也不见得就当真做错了……但头顶积蓄的元气浓云,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确切来说,是两团十数万丈方圆的巨大云团悬在许听ch-o和十个大巫头顶!
雷霆肆虐,罡风呼号也只是小节,因为聚集的元气数量太过庞大,竟让虚空都颤抖不已,道道五光十s-的y-n丽裂缝张牙舞爪地四下蜿蜒,分外可怖!
如此威能的法术一旦成型,怕不连地脉都要被击穿,引得地底太古毒炎喷发!
真要那般,大夏朝就要生灵涂炭了!
仙府中,芍y-o等又都把一颗心提了起来,纵然两个小人儿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但影像中的情景委实骇人,由不得他们不担心!相比之下,敖珊敖凤和那老蝎宓不瘟淡然得多,域外虚空多少凶险,比这浩大百倍的多了去,也不见得能拿许听ch-o如何。
离太清m-n不愿的几个虚境,已然先后赶至,栾凌真,宣穆,长孙y-楼,济厄,哪个见得这般情形,不是面s-剧变?
“桀桀,小贼安敢如此!今日y-某人便替天行道,除此一害!”
这声音邪异乖戾,除了那魔m-n太上长老长孙y-楼,还能有谁?
此话说出口时,他已欺近许听ch-o百丈,自身形貌更是大变,浑身肌肤生满黝黑的鳞片,眼中碧光闪闪,血红的獠牙突出ch-n外,双手化作虬结的乌黑利爪,恍如九幽恶鬼临世,哪里还有半分人样?
只见这老魔两爪jiāo叉一扯,十道黝黑的利芒便jīsh-而出,直取许听ch-o头颈xiōng腹要害,四肢关节!
“长孙y-楼尔敢!”
殷老道勃然大怒,伸手一抚天灵,便有清亮光芒从百汇冲出,往这长孙y-楼刷来!
几乎同时,他身旁不远,虚空忽然微微晃动,也不见有甚明显的动静,这老魔却是拧腰侧身,左爪往虚空动d-ng处抓去!
啊——
但听一声惨呼,老魔左爪齐肘而断,乌黑的jīng血喷涌而出!当下再不敢耽搁,化作一道漆黑魔光遁走!
斜刺里一柄锄头挖下,老魔避无可避,硬生生挨了一击,魔光溃散,现出身形来,已是七窍溢血,脚步踉跄!
这般耽搁,清光已然刷至!
此光也不知是何等手段,照在这老魔身上,好似滚油泼上了凡人身,血r-u立时鼓起偌大的燎泡,继而糜烂掉落,l-出森森白骨!
长孙y-楼更是嘶声惨呼!
左近虚空又是晃动,长孙老魔慌忙伸出右爪来挡!
这一回,他右爪无事,xiōng口心脏处却爆出一团黝黑的血雾!
继而一浑身金焰熊熊的神骏马驹凌空飞奔而来,将他撞得跌飞而出!
惨呼声戛然而止,长孙y-楼鳞伤之躯,半途就化作一道黑红遁光,倏忽消失在西方天际!
虚空中走出个冷面道人,正是太清m-n现任掌刑长老罗老道。掌刑长老行杀伐之事,向来jīng修虚空挪移之术和无形剑气,修为且不提,论及斗法,在m-n中可稳稳排入前三!
罗老道也不去管逃走的长孙y-楼,看了看许听ch-o,见他正满面淡然地负手而立,便略一点头,没入虚空不见。
原来,许听ch-o早已停止催动巫法,头顶那骇人的元气云团也正分崩离析,搅起不知多少元气漩涡,虚空lu-n流。
数十里外,祭坛周围,五个身形壮硕的汉子正伏地痛哭,祭坛之上,五个法巫躺倒一地,中间那老巫人,早没了声息……
五零六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十五)
巫族也好似夸父族那般,族中人神魂极其衰弱,夸父族还好些,巫族干脆就几乎没有。但巫族之人体魄甚至比妖还要强健,修行炼体之法,事半功倍!巫族术法,则并非似人妖两族,以自身真气为引,混合天地灵气凝成,及至修成元神,还可以元神驾驭,故此灵动迅捷,而是以咒文径直引动天地灵气来凝聚,因此不拘声势、威能,都极为浩大。
巫族人人可炼体,却并非个个都能习法。大抵修行巫法之人,都有些奇怪的特质,冥冥中能与天地沟通,智慧也大都远超族人,但修习巫法,并不能似道门妖族一般,炼出真气来,也不可强健体魄,反倒是施展巫术时,须得大耗自身精元,因此巫族巫师虽然享受全族供奉,多吃大补之物,却无不是骨瘦如柴的模样。
许听潮身兼巫法和玄门炼气术,最是明白其中究竟,这番与五个巫师斗法,弄出如此大的声势,便是觑准巫师弱点,调动海量天地灵气,引其前来争夺。之后加入的四个巫师也还罢了,那老巫人本已精元衰竭,行将就木,如何经得住这般消耗?巫术尚未成型,自身便精元耗尽而殁!
这次巫法乃是以这老巫人为主,他既已身死,便不攻自破,连带其余四个巫师也受了反噬。巫术不似法术,与自身关联不甚大,但巫师也不是修士,承受不住这般在修士看来不怎样凶险的反噬,个个重伤委顿,倒地不起!
说到底,法巫几乎可看做是有些特异本事的凡人。
五个巫师凝聚的天地灵气,正是许听潮头顶那一团。如今崩解溃散,再不成为威胁,而许听潮也不曾将十个巫人头顶的天地元气化作法术降下。
方才那般动静雷声大雨点小,震慑立威却已然足够,正好趁此机会,偿还巫族传法之恩。
当初在南海铜石诸岛,许听潮应铜石巫部大长老之请就已,冒着偌大凶险,往祖巫殿中走了一遭,收获极大,但仅仅将得来的磐石巫诀传了个开头。其中有铜石巫部心怀不轨的原因,但纵观古今,有几个外族人能有这般大的机缘,得了巫族传承?就算得了,也不见得能学会,许听潮就曾问过太虚等诸多长辈,知晓人、巫迥异,彼此法门,便是拿到手中,也不见得能修出个所以然来。
就似许听潮,也仅仅凭了身躯特别,方才练成天地大殇咒这等术法,却断然学不会那锻体法门磐石巫诀。倒是血妖那神魔之躯,修炼起磐石巫诀来进益极快。
铜石巫部那大长老传授的天地大殇咒,许听潮已用磐石巫筑基入门部分抵偿,但毕竟是欠下巫族天大的人情,此刻还完,心神都为之一轻。
下次再有争斗,他便不会手下容情!
这般恩义,人人心中都有一番思量,你认为两清了,旁人却不这么想。
譬如眼前,四个壮硕的巫族汉子对这边大喊大叫,其中意思,许听潮大抵明白,就是说自己得了巫法,便该是巫族之人,如今不似报效,却反倒用来害了德高望重的霆月大巫师,巫部断然不会放过他!
原来这老巫人竟是个老妪。
许听潮丝毫不将四个巫族汉子的叫嚣放在心,却是明了铜石诸岛那祖巫殿的去向。这小子念头飞转,脑中尽是祖巫殿中的诸般好处……
几个巫族汉子纵然愤恨欲狂,也不敢多呆,喝骂一阵,便收了祭台,抱起老巫人尸身,搀扶四个奄奄一息的巫师,破开虚空走了。
许听潮不去追赶,朱衍等虚境亦不曾动身。
这边,宣穆正自惊疑不定地看着许听潮,面色有些难看。
济厄老和尚慈眉善目,见许听潮看过来,双手合十,高喧了一声佛号,面竟露出几丝笑意。
许听潮施展佛门大蟹法,只是为了给门中别有用心的长辈添堵,可不是要就此拜入佛门,因此也不理会这老和尚,目光一转,落在那便宜姐姐栾凌真身。一股似亲近,又似敌视的微妙情绪顿时从心中生出,让许听潮大感诧异。
这少妇还是记忆中那般模样,眉宇间尽显妩媚,八个孩儿环身而立,最小的栾九妹明珠儿,却被她抱在怀中。近百年过去,这栾明珠似乎并未长大多少,正将胖嘟嘟的手指放在口中吮吸,瞪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往这边看来。而似五弟栾无殇等知事的,无不惊异不已,毕竟许听潮这般晋阶速度,委实有些骇人听闻!
“弟弟当真好本事!这才多久不见,竟修成一身通天彻地的大神通,姐姐今后可是有福了!”
许听潮嘴角微微抽搐,心道我与你似乎并没有这般亲近,但转念一想,这冥河一族的少妇,既然对自己另眼相看,何不尝试邀她加入钧天别院?片刻之后,却又暗自摇头,人家好歹也是一教之尊,怎会舍弃偌大基业,居于人下?
虽然如此想,许听潮还是笑道:“数十年不见,姐姐别来无恙?”
栾凌真不悦:“好你个小子,竟和姐姐也打起马虎眼!莫不是把姐姐当成了外人?”
许听潮并不相信栾凌真此话出自真心,口中却道:“是小弟孟浪了!此间事了,姐姐就来仙府中坐坐,如何?”
栾凌真顿时笑靥如花:“姐姐等你这话可半天了!”
这天尸门太长老,只顾着和许听潮说笑,竟半点不理会朱衍等老怪。太清门中,她只和太虚有些交情,此刻却像是冲着许听潮的面子,方才赶来助阵。
朱衍等老怪自是不悦,但这些道门大能多少都有些看不起异类,因此也不愿“纡尊降贵”,主动与一冥河族女子搭讪。
许听潮的感观却大是不同,尽管心中多有排斥,但这便宜姐姐对自己委实不错,因此一面凝神戒备,一面与她攀谈起来。
“姐姐可知那长孙玉楼为何出手暗算小弟?”
栾凌真白了许听潮一眼:“我的好弟弟哎,你是当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糊涂?你家太虚师伯转眼就能成就合道道行,太清门声威大震,魔门这等异端怎还会好日子过?”
许听潮心中一动,这便宜姐姐说得轻松,语气中却不乏忧虑,看来那事并非没有可能……
五零七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十六)
正文]五零七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十六)——
“许师侄,且慢忙着叙旧,血海妖孽来了”
殷老道的声音远远传来,栾凌真暗中一撇嘴,叮嘱道:“弟弟须得小心些,这些血海老怪,从来不会单打独斗,向来都是一拥而上,万万不可被缠住了”
许听ch-o一点头,神念四散放出,却并未见到分毫异动他自认天赋异禀,神念之强横,不在朱衍这等积年老怪之下,此刻虽不曾将神念尽全力展开,却也覆盖了数十万里方圆,直直延伸到东方大海之上,但依旧探查不到究竟
大概是因为血海来客尚远,只远在前方充作斥候的弟子发回了警讯
幽冥血海在大夏朝东海之东,许听ch-o向栾凌真道谢之后,就面向东方而立,静静等待
栾凌真跨前几步,与他并肩而立:“咱们姐弟还是靠拢些,也好有个照应”
“如此甚好”
许听ch-o自认不需要旁人帮手,有个人在身边,说不定还是累赘,但既然打定注意要拉拢这便宜姐姐,也不好拒绝
殷老道方才的喊声,并不曾遮遮掩掩,因此太清m-n所在的整个明州,及临近几州些许地方,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都是哗然
其中不乏那大骂太清m-n不地道的,五十年前,太虚老儿晋阶就引得百多虚境来攻,如今又是这事儿,怎的就不提前打个招呼,也好让道爷多些准备?也有那幸灾乐祸,巴不得旁人倒大霉的……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这等人物,毕竟是少数,明州及附近修士,早在许听ch-o和巫族巫师相斗时,就使出了诸般防护手段,此刻只是忐忑等待而已幽冥血海的修罗鬼物赶来,多是冲着他太清m-n,自己只需稳守m-n户,不主动招惹是非,想来就是有些凶险,也大可应付过去
无论旁的修士如何想法,太清m-n众人都没有心思理会,个个凝神戒备,只待大战一场
济厄和宣穆听了栾凌真的话,本来都忧心忡忡,一个担心佛m-n遭了排挤,一个则害怕道m-n趁机chā手俗世,但此刻也不得不打起jīng神,要在抵挡血海妖鬼侵袭这事儿上出些力气太清m-n强势如此多年,也不见将佛m-n和儒m-n赶尽杀绝,便是太虚当真成了合道高人,最多也苛刻些,保住传承,却没有问题,毕竟儒佛都以“正道”自居,不似魔m-n,天生就与道m-n不如何对付……
这般静静等待,转瞬就是小半日天huā地莲的异象越发明显,甚至隐隐有奇特的馨香飘d-ng在天地之间
血海老怪不曾来袭,反倒北极忘情宫苏瑶宜、韩清和一男一nv两个陌生的虚境先一步赶至
一番寒暄,许听ch-o才知两个陌生老怪名唤列山鹿月和尤甫,也是最近数十年借助那简化的“接引仙阵”进入巨人界,方才冲破了一大境界
嘲n-ng一笑,许听ch-o便回头直视东方,神念已感应到一条数百里宽的涛涛血河正往这边奔腾而来
血海这些老怪,n-ng出来的动静当真不小
当年在幽冥血海,自己说百年之后仙府再聚,可不包含了他们
正自思量,栾凌真的声音悄然传入耳中:“弟弟不必如此,人族大都是这般秉x-ng”
许听ch-o向这便宜姐姐微一点头,示意无事,如此嘴脸,他在那天道界看得多了,早已习惯,相比来说,太清m-n诸位,虽然有些“人族至上”,却好了太多
不过就算如此,因为血妖那神魔躯壳的关系,巨人界早被许听ch-o视为自家后院一般,对这些攫取了好处,却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嘴脸的长辈,十分不喜
又等了将近两个时辰,那血河才在东方天际冒头,许听ch-o二话不说,身上白s-浓云一起,往那血河撞去
人未至,s-作炽白、刺得人双目生疼的太阳真火已然当头燎去
那血河之中,忽然腾起一蓬红中带绿的炽烈火焰,迎将上来,把太阳真火抵住
两种火焰互相侵蚀灼烧,噼啪呲啦响个不停,偶尔有红红绿绿的烟气生出,许听ch-o只远远看了一眼,便觉着浑身好似火炙般疼痛
这烟气,竟是剧毒之物
“兀那小子,可认得你家赤莲老祖?”
许听ch-o运转真气,将身躯中不适感驱除,闻言哂笑道:“哪里来的野人赤莲没听说过,死鬼红莲倒是晓得”
那赤莲老祖嘿嘿而笑:“亏你这小贼还记得红莲血海老妖遭了报应,正好拿你这余孽祭奠我家义弟”
原来红莲老祖还有一位义兄
许听ch-o心念电转,却没有半分惧怕,挥手就劈出数道符文剑气,径直穿过那红绿毒炎,往血河中斩去
“嘎嘎小娃娃,乖乖将仙府jiāo出来,免得受那炼魂之苦”
血河中忽然站起一身高十丈的赤鳞怪人,手持一柄血s-钩镰刀,铿铿几声脆响,就将符文剑气劈得溃散开来
许听ch-o不禁动容方才几道剑气,虽说多是试探,威能也不容小视,哪知当真又引出一个如此厉害的怪物
“修罗?”
“想要仙府,凭本事来取”
“便是你家赫那罗爷爷”
这血鳞修罗半点不客气,轮了钩镰刀便打将上来
许听ch-o使出玄m-n一气大擒拿,也是凭空凝出一道金灿灿的佛光大手,一把当头拍下
“许某人生世清白,可不曾有这般茹m-o饮血的禽兽亲戚”
“当老子稀罕你这便宜孙子么,看刀”
赫那罗面上肌r-u抖动,两眼血光闪闪,竟似之前那巫族大汉一般,把钩镰刀对准金光大手砍下
裂帛声中,金光大手轻易就被一劈两半赫那罗张狂大笑,tǐng刀再上
许听ch-o把手一指,八道颜s-各异的数丈长火焰符文剑气瞬息凝成,互相盘绕,布成太一八m-n剑阵,往他绞杀而去
赫那罗见八道剑气将附近虚空碾成齑粉,心头突突一跳,不敢大意,展开一m-n玄奇刀法,与剑阵斗在一处他身法迅捷,穿梭虚空好似家常便饭,每次与剑阵相拼,都是一沾即走,从不让剑阵将自家圈住
方才那赤莲老祖,转倒是没了声息,只那红绿毒炎一**汹涌而出,好似无穷无尽,直往许听ch-o压来
许听ch-o也不用别的手段,只摄来太阳jīng气,催动太阳真火,将这毒炎挡住
便在这时,血河中两道白光,越过战场,往太清m-n而去一道皎洁如月,内中有个窈窕身影,一道却白骨一般惨白,周围无数骨剑盘旋呼啸,声势骇人
血河也是一个转折,从正自斗法的三人头顶轰隆隆流过,向太清m-n凌空冲下
栾凌真咯咯一笑,带了九个孩儿,将那皎洁遁光拦住,化身血眼利爪的批发nv鬼,当头就抓
遁光中那窈窕身影也是嘻嘻嘻嘻娇笑,霎那间身化亿万,不管栾凌真的鬼爪,径直扑向她九个孩儿
栾凌真勃然大怒,张嘴一声利啸,直吼得虚空震动,亿万惨白鬼影,也都顿了一顿就这片刻,她和九个孩儿身上腾起冲霄yīn煞,四下一d-ng,便将一片鬼影泯灭无踪
漫天窈窕鬼影各自痛呼一声,慌不迭地退避开来,各自弹动十指,无数牛m-o般的细针瞬间jīsh-而出……
与此同时,那济厄和尚高宣佛号,拦在那白骨遁光之前,大袖展动,无量金光汩汩流出,要将白骨遁光包裹老和尚这手段有个名目,唤作伏魔金光,对付yīn邪鬼物,最有奇效
遁光中那怪物嘿嘿一笑,当即就现了身形,竟是个面目俊朗的黑袍年轻人,周身有数万口寸许长的白s-骨剑环绕眼见佛光四面压来,面上半点不现惧s-,动念布下偌大一座白骨剑阵,竟反将济厄老和尚困住
宣穆见状,慌忙上前相助祭出一口紫光莹然的飞剑,一柄紫s-长尺,往密密麻麻上下左右lu-n窜的白骨飞剑打下
白s-骨剑并不硬接,几个兜转,又将紫剑紫尺缠住宣穆试了几次,不能召回宝物,当即冷哼一声,通体紫光大作,合身扑入剑阵之中
白s-骨剑竟似不敢阻拦,纷纷让开一条通路,待他闯过,方才合拢,飞舞盘旋不休
剑阵中央隆隆作响,金光紫芒此起彼伏,闪烁不定
这时候,那血s-长河也几乎要撞到太清m-n护派大阵之上
不等它撞中,大阵清光陡然腾起,瞬时间,竟将血河炼化不少
一声恼怒的咆哮从血河中传出,河面立时就沸腾起来,不知多少奇形怪状的生灵从河水中跃出,不拘修为高低,都是张牙舞爪,凄厉怪啸,扑入清光之中,或使法术,或用爪牙,将清光撞得闪烁摇晃不止
阵中诸多虚境老怪立时出手
殷老道还是那般手段,头顶清光来回扫d-ng,但凡被照中的血河生灵,都纷纷化作劫灰
李笑满面r-u疼地祭起万寿斋,三层楼阁m-n窗大开,水怪,走兽,飞禽倾巢而出,扑出大阵,与血河怪物绞杀一起,顷刻就惨烈得无以复加这老怪的役兽,头头修为不凡,少说也是炼气百多年的主儿,血河生灵,最厉害的也不过如此,几乎没有一合之敌,但胜在数量极多,一时竟斗了个不相上下……
五零八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十七)
那老农装扮的邵元修,根本不曾抬头看一眼大阵之外吵吵嚷嚷的血河怪物,只弓着腰,一锄头一锄头地凌空挖掘,活脱脱一副“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养天下”的模样。然而他每一锄挖下,虚空总会微微动荡,大阵之外,更是有一片血河怪物莫名其妙地消失无踪!
都说此人名不见经传,这般来看,却是个了不得的硬手!
朱衍祭出一柄与太虚和孟言那懁虚刃一模一样的兵刃,似刀非刀,似剑非剑,能在虚空挪移,神出鬼没,厉害非凡!而在血河怪物中穿梭,根本不需使出这般神通,时刻都能斩杀无数!
而冷面罗老道和那一般表情的倪君狂,则催动无形剑气,在密密麻麻的血河生灵中掀起一阵阵血雨,单独一人的杀戮速度,就比朱衍快数倍!
再就是虞奁贺,这老怪把自家法宝变作一头硕大的玄龟,通体漆黑的癸水雷珠滴溜溜滚动,只在血河生灵中乱撞!这老龟身躯极大,每时每刻,都不知有多少生灵撞在它身,被雷珠炸得粉身碎骨!
何烁自然御使他那曜阳城,发出无尽烈焰来灼烧。
东陵晟新炼了一口清波鱼刃,化作一尾硕大的青鲢,也在血河生灵中乱搅。
其余长老各有手段,只是对付这等修为低劣的血河怪物,分不出多少高下来。引人注目的,却是那不时闪现的青光太极,这法术,该是那玉虚的独门手段!
此外,便是北极忘情宫四个虚境。对付这等不成气候的血河怪物,他们都不曾动用自己法宝,而是抬手弹出一道道晶莹剔透的光束,将无数怪物冻结。正是北极忘情宫的冰魄寒光!
有一众虚境出手,护派大阵稳固异常,其射出的烁烁清光扶摇直,竟自照到血河之,将血河水逐渐侵蚀!
“哼!”
正当众人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血河中又传出一声冷哼,河面之,陡然弹出无数血色电弧,几次弹跳,便将清光涤荡一空!太清门好几位虚境不及收回法宝,吃了个大亏!最心痛者莫过那李笑春,就这一瞬,他幸苦收集的役兽折损了八成还多!
“我道是谁,原来是血煞真君当面!”朱衍神色微变,“真君何不现身一见?”
“小道士有些眼力!五十年前,可不曾有人认出本尊!”
血河忽然蟒蛇般抬起,前端幻化成一伟岸男子的半身,恍若人身蛇尾的太古巨人!
血煞真君满面狂傲,双手抱在胸前:“本尊也不为难你等。让那太虚小儿自废修为,本尊返身就走,否则,便教你太清门鸡犬不留!”
“真君好大口气,若您当真有这般本事,我太清门五十年前就该灰飞烟灭!”
朱衍面色又难看几分,却不肯半分示弱,语气也变得冰寒!
五十年前,这老怪物根本不能不及出手,太虚师侄便动用了那乾坤锁元之术,借来天地之力,击退众多虚境。这回却是算准了时候!
“不见棺材不掉泪!”
血煞真君面色一沉,抡起右拳,就往太清门砸下!他只身躯就有数百里粗,一只拳头,也是数十里之巨的庞然大物!这般打将下来,真个好似流星飞坠!拳未至,虚空已被撕扯出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缝!
朱衍等老怪,一时面色难看!
尽管如此,还是各自提起浑身真气,或祭出法宝,或催使神通,往那血色巨拳打去!
太清门弟子,亦是拼了老命地催动护派大阵,大阵之,清光竟腾起数十里之高!
轰隆隆——
众老怪先和那血色拳头硬拼了一击!
血色拳头溃散成漫天血水,众老怪也是几乎人人吐血!
“哈哈哈——”
血煞真君癫狂大笑,崩散的拳头又自凝聚,再次砸将下来!
众老怪顾不得身伤势,凝聚真气奋力一击!
又是一身震天价的巨响,血色巨拳崩散,朱衍等个个面色煞白,口鼻溢血!
“朱师兄,这老怪究竟是何来头,怎的这般厉害?!看修为不过虚境圆满,一身真气却胜过我等数百倍!莫非整个一条血河,都是他炼出的真气?”
眼见血煞真君又将血水凝成拳头来打,那拄藜杖挎葫芦的慈眉善目老者傅传清忍不住骇然问道。其余老怪凝神应敌,也不禁竖起耳朵!他们实在是怕了,从来不知这世竟有人能将真气修到这般浑厚的程度!
轰隆隆——
再次接了一击,众老怪七窍流血,身形踉跄,几乎要站立不住!朱衍声音微弱,却还是坚持说道:“愚兄也是偶然听得传闻,幽冥血海最深处,有这么一个老怪,不知存活了多少年月,诞生时间,甚至比天地玄门还要久远。原本不知真假,如今……”
朱衍满面苦意。
“他有这般修为,也不稀奇!”
“这可如何是好?”
众老怪都面露惊惧,再接一击,他们肉身怕就要支撑不住,径直崩碎!
朱衍神色却还沉静,虚弱道:“护派大阵可抵挡一阵,许师侄片刻就能过来。他有仙府在手,大约能支撑到太虚师侄晋阶合道。”
众老怪面有异色,抬头看去,正好见到许听潮将血鳞修罗赫那罗斩做几块,收了那钩镰刀,而后便将剑阵一转,射入那红绿毒炎中,卷出一朵碧叶赤莲!
就这片刻,护派大阵已接连轰响了两次,清光黯淡至极,甚至隐隐现出三十六座飘渺的参天巨峰来!甚至地下深处,也传来阵阵晃动!
朱衍等面色再变!
他们不曾料到血煞真君忽然发狠,用双手来砸大阵,而地下传来震动,必定是虚灵、融灵、飞灵三道出了状况!鬼车,魔獍等九界,竟然也寻到这般巧合的时机,前来攻打!
天地之间,天花地莲都有几分不稳的迹象!
血煞真君笑声愈发张狂,这回将双手提起,手臂肌肉贲张,对准之前两拳砸中的地方,狠狠挥下!
一干老怪面若死灰!
便在这时,八道数千丈长的火焰符文剑气相互绞缠,往血煞真君头颈斩去!虚空承受不住剑阵威能,接连崩毁!
血煞真君大骇,哪里还顾得去砸大阵,两只拳头一左一右,往剑阵打来!
只听嘭嘭两声闷响,山脉一般大小的两只巨拳斜刺里砸来,也承受不住剑阵威能,瞬息崩散成漫天血水,而后被虚空乱流吞噬殆尽……
五零九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十八)
血煞真君面神色闪了几闪,终是狞恶一笑!
“好个小辈,本尊不欲与你争执,你反倒找门来送死!也罢,本尊便顺手送你路,还能得一座仙家府邸!”
许听潮神色淡然:“真君若修行旁的法门,小子定然是有多远避多远,可惜……”
“得了血妖通天大蟹法,真当就把自家当成是那老鬼么?”
“真君为何徒逞口舌之利,而不前一试?”
“好胆!”
血煞真君对许听潮确实有几分忌惮,并非害怕他寻常手段,而是那能够吸吮旁人修为的混元法术!如今被这般讥讽,顿时把心一横,身躯中就有一道血色雷网洒出,往许听潮兜头罩下!
雷网未至,虚空已然先行碎裂!
这手段有个名目,唤作血罡神雷网!方才与太清门护派大阵拼斗,这老怪都只催动血罡神雷,并不曾使将出来,显是打定主意,要将许听潮一击拿下!
许听潮神色不变,只将剑阵往当头压来的血色雷网挑去!太清门之内,一干合道老怪却无不浑身精血逆乱,慌不迭地运转真气平复!
血煞真君见得许听潮的举动,又接连洒下两道雷网,才将身形散去,化作不知多少道白来丈的血色光芒,彼此交错盘旋,竟布成一座玄妙的大阵,缓缓压下!
这门神通,也是他特地选出出来应对许听潮和光同尘之术的法子!似这般将自家身躯修为分作无数份,就算其中之一被摄住吸干,也不过九牛一毛,无关痛痒!
许听潮见状,屈指往剑阵遥遥一点,八道数千丈长的剑气瞬时崩散成数百万寸许长的符文小剑,不需刻意御使,便自行寻了血色雷网关键处斩去!
这些剑气,乃许听潮炼化的八种灵焰凝聚,灵性早生,岂是易与?只几个眨眼的功夫,偌大一道血罡神雷网便烟消云散,半点没有剩下!
血煞真君身化亿万,旁人也见不到他表情如何,不过雷网之后的血色大阵忽然缓了一缓!
符文小剑却不曾半点停滞,又自激射而,接连将剩下两道雷网破去,再射入那血色大阵之中,霎时间就将其化去好厚一层!
忽然,血色大阵下方接连爆裂,把虚空搅得更见混乱,其余血光向升腾,最终聚成一条涛涛奔涌的血色长河,隆隆水声之中,有惊怒交集的怒吼传出!
血煞真君显然不曾想到,许听潮当真有这般本事!这老怪,若初时就不弄这般花巧,而是似攻打太清门护派大阵那般,径直仗了浑厚的修为横冲直撞,许听潮断然不会如此轻松!
如今这老怪溃败,天地之间微见散乱的天花地莲诸般异象重又趋向稳定。朱衍老大松了口气,如此,庶几无忧矣!但地下三条连通九界的虚空通道,兀自不得安宁,传到地面的震动,愈发激烈!
“诸位,速与朱某前往救援!”
大半老怪应诺,架起遁光,遁入太清门深处!
朱衍却并未立时动身,而是对殷老道拱手:“殷师弟,千万护得太虚师侄周全!”
“师兄但请放心!”
殷老道亦是一拱手,朱衍再不说话,浑身清光大作,跟在前面七八人身后,瞬息消失不见!
这时候,许听潮已和血煞真君斗得难解难分!
数百万符文小剑又重新聚合成八道数千丈长的火焰剑气,只寻着血水积聚处绞去!许听潮左手一道灰蒙蒙的光束四下扫荡,但凡过处,血水无不退避,不敢沾半点!他右手则时不时掐动法诀,铺天盖地的五行法术源源不绝地凝成,暴雨般轰击在血河之!
血煞真君枉自有一身浑厚的修为,却被一道灰色光束迫得束手束脚,剑阵绞杀也就罢了,多多少少会让他损失些修为,声势看来最大的五行法术,反倒最不中用,这老怪根本不愿意理会,只凭了修为生生扛下!
如此僵持,许听潮对血道法门熟稔以及,血煞真君处处受制,除去驱使自家身躯内裹挟的血海生灵,血色巨拳砸击,血罡神雷网,血河大阵,还使出血光分化,血煞剑芒,夺魄血音,唤来九幽厉鬼……诸般手段使了个遍,兀自占不得便宜,这老怪怪叫一声,架了血河就走!
许听潮怎会容他从容离去,心念动处,钧天仙雷大阵猛然布下,罩住方圆千里!
无尽水缸粗的雷霆降下,蜿蜒血河被劈得血水四溅,霎时间就缩水小半!
血煞真君四声惨呼,架起血河往东方硬闯,真被他凭借浑厚的修为闯出大阵!
尽管如此,血河也只剩下来时的一半大小!
许听潮冷眼看着这老魔逃走,也不去追赶,只反手一抓,凌空摄来一簇数万口白骨飞剑!
漫天雷霆止歇,栾凌真,济厄,宣穆现出身形,与他们缠斗的血海老怪却不见了踪影!
三个老怪看得分明,那窈窕女鬼和黑袍人在五行雷霆之下,根本没有多少反抗之力,径直就被劈成了飞灰!栾凌真面笑容愈发妩媚,抱起幺女栾明珠,夸起许听潮的好来,济厄和宣穆两人,眼中都有抑制不住的惊惧。济厄还好,宣穆却心惊胆战,心中所想及于脸,往日里从容不再!
“哈哈哈……”殷老道开怀大笑,“老道就知你这小子非同寻常!”
许听潮回身一礼,淡然道:“幸不辱命!”而后就转头头来,沉了一张脸,看着那宣穆:“宣前辈,许某有一事请教!”
事到临头,宣穆反倒坦然:“当年之事,罪责只在宣某,还望小勿要迁怒他人!”
许听潮哂笑:“前辈欠下的,自有人前来讨还,许某只问,当年那徐漺徐子静何在?”
宣穆听得这话,悬起的心已然放下,但心中委实不是滋味。徐漺的下落,他确实不清楚,只无奈道:“宣某亦有数十年不见他踪迹了。”
许听潮面色更沉了三分:“徐漺乃儒门弟子,当年之事,也大有干系,你怎会不知?”
宣穆心中一颤,依旧道:“确实不知。此子早已破除儒门……小若肯往东海一行,或可有些线索。”
许听潮沉吟,而后随意挥了挥手。
宣穆心中气苦,草草向济厄和殷老道等人一拱手,便架起一道紫光,往承天城而去。
殷老道面色有些不大自然,知晓这侄孙怕是心中又生出了什么异样想法,不好对自己发火,反倒宣泄到宣穆身,想要辩解,张了张嘴,却终究不曾说出口。
自己和太虚师伯倒是当真对这小子好,奈何朱衍师兄等尚有旁的盘算,就算分辨,又如何瞒得过去,似这般,好人做不成,反倒要在这小子心中落了不是。
此战过后,这小子已全然不同了。
许听潮稍稍安抚了仙府中亢奋的几人,忽然抬头看向右前方某处虚空,淡然道:“道看了这般久的好戏,是否也该现身一见,也好让许某看看道风采?”
殷老道等悚然一惊,那出虚空,却忽然微微晃动,一清癯老道从容走出。
只见他身着一绣满各色翎羽的靛青道袍,背斜负七尺黑匣,右手金光灿灿,左手托起一面尺许大的罗盘状宝鉴,其星光熠熠,十分玄秘!
这老道未语先笑,一双眸子看着许听潮:“早就听说这灯承洲太清门有个许听潮十分了得,如今幸得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殷老道等面色一变,他洲修士竟然已经悄然赶至了么?这老道暗中传出几道讯息,立时就有无数人忙碌起来。
许听潮亦觉十分意外,拱手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到此有何贵干?”
“老道千羽,乃闾墨洲天机门太长老,云游至此,恰好见得这一出好戏,忍不住也想掺和掺和!”
许听潮冷笑:“前辈意欲如何?”
千羽哈哈大笑:“自是阻拦太虚成道!”
不等说完,他背那黑木匣五色霞光大作,化作一道匹练,射到太清门护派大阵之!霎时间,大阵就被溶出一个大洞!
千羽狂笑,身躯化光,融入那五彩匹练之中,往那处缺口激射!
济厄站立不动,殷老道等留守的虚境,个个面色大变,或御使法宝,或催动法术,往缺口处打来!护派大阵亦是隆隆作响,无量清光四方汇集,一面朝那匹练激射,一面试图弥补缺口,哪知不惧如何,但凡沾惹到那五彩匹练,就被吞噬一空!
“哼!”
许听潮伸手一抓,掌心地水火风激荡幻灭,那匹练一时顿住,吃几个老怪的法宝和法术撞击,顷刻脱离大阵,往许听潮手心撞来!
许听潮所用,自是学自夸父族驾驭五行的手段!千羽道人背那黑木匣纵然玄妙,亦不曾脱出五行之属,也被制住!
殷老道等人见状,心下大安,催促门中弟子赶紧将阵法修补完全。
便在这时,那五色匹练猛地化作漫天禽鸟,叽叽喳喳地四散分开,又在数里之外重新凝形,现出千羽老道的身形来……
五一零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十九)
千羽道人凝聚了身形,却不曾立时动手,面颇有几分异色。
这老道宝物诡异,许听潮断然容不得他再使出什么手段,把手一挥,半空之的剑阵盘旋绞下!数千丈长的剑气已然缩至十余丈,更见凌厉可怖!
千羽道人不慌不忙地将左手宝鉴祭起,立时有七点星光在身边盘旋,呵呵而笑:“老道就先与你斗一场!”
话虽如此,他却先四下一看,任由剑阵将自家身躯圈住!
殷老道等见状,却并无多少欢喜,这道人如此托大,定然有其倚仗!
果不其然,八道火焰符文剑气往来绞杀,却只与那星光碰得铿铿作响,不得寸进!
许听潮大惊!他还从来不曾见过能挡住自家剑气的宝物!
千羽道人面笑容更盛:“小千万莫要败了,否则仙府归了老道不说,连带你家太虚师伯都要大道休矣!”
许听潮面色一沉,屈指轻弹,一簇纤细的五色雷电从指尖窜出,眨眼就扑到千羽道人身周,噼啪一声四散开来!
千羽老道一指点向面前宝鉴,身周立时出现个形似鸡蛋的玄冰般罩子,罩壁中有七点星光往来飞旋!
数之不尽的纤细雷电在这光罩之乱窜,见缝插针地想要遁入其中,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反倒被那黑木匣发出的无擦霞光摄住,逐渐吞噬!
许听潮这般手段,却是看千羽老道以七点星光护体,将钧天仙雷大阵中的五行雷电借来,化作蚕丝般纤细,打算寻了空隙,袭他身躯。之所以不径直动用大阵,是因为方才这老道就藏身大阵之中,避开了大阵威能。并非此阵当真不能料理了他,而是许听潮不过掌握了此阵的皮毛,其中精妙变化,根本使不出来,只好用这般取巧的法子。
而千羽道人果真有其张狂的本钱,那星光宝鉴竟还有这般护身手段,许听潮的打算已然落空!
千羽道人防住了这簇雷电,面色也有些不好看!仙家雷霆,纵然数量极少,又岂是能轻易抵挡的?
刺目金光中,千羽道人右手握拳,径直轰入身旁剑阵之中!虚空尚不及粉碎,就被拳劲击出一个硕大的空洞,而后才砰然裂成碎片!
太一八门剑阵纵然玄妙,亦挡不住这般暴烈的力量,正当其面那九霄纯阳仙火所化的剑气,竟直接被打得粉碎,还原成了五彩火焰!剑阵立时告破!
千羽道人哈哈一笑,从容一迈步,就脱出其余七道剑气的绞杀,背黑木匣五色霞光闪闪,径直往许听潮刷来!
许听潮见得这霞光,心中不禁微微一凛,身躯周围立时亮起一层凝厚的四色光幕,朱雀青龙、白虎玄武,四灵神兽虚影各自两头,在光幕中游走不定。
只作防护,向来不是许听潮的脾性,只见他身气息忽然一变,已从堂堂正正的玄门功夫变作阴森死寂的玄阴真气!
千羽道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许听潮冷笑,随手弹出一道玄阴剑气,斩在那迎面扫来的五色霞光之,轻易就将之破灭!
这霞光,看来仅对天地五行有奇效!
心中这般念头才动,许听潮就赶紧架云遁走!
一柄森寒大剑斜刺里呼啸斩出,将虚空划出偌大一道裂缝!
许听潮术法厉害,身躯却脆弱得紧,方才若躲避稍慢,难免落个被腰斩的下场!
这小子心头一阵阵发寒,冷眼回头看去,只见方才立身之处,已站了具浑身泛着金铁色泽的冰冷傀儡,其高有丈许,手中持一柄寒光闪闪的丈半巨剑,正面无表情的往这边看来!
这傀儡是活的!
与它目光一触,许听潮心中顿时蹦出这么个念头!
千羽道人面笑容重新浮现,随手从身旁光罩摘下一粒星光,往许听潮弹来!
这星光晃晃悠悠地飘动,看似速度不快,其实好比流星泻地,让人几乎没有躲闪的时间!
许听潮却根本不去理会,而是反手往身后一抓,地水火风激荡中,将一道深青色的利刃握住,消弭于无形!而射来那点星光,还不及撞四色屏障,就被一头玄武虚影一口吞下!
这星光亦是威能非凡,玄武仗了皮糙肉厚,也是镇压不住,许听潮只得催动元磁极空梭,将之摄入周天星辰大阵,才算炼化!
星光被化去的霎那,千羽道人面色微微一白,而后恢复了正常,面前宝鉴重又凝出一粒,融入身旁光罩中!
此刻,那金铁傀儡早已挥舞大剑,往许听潮冲去!另一方数里之外,也有一头栩栩如生的仙鹤傀儡亦从虚空中现形,长喙中青碧光芒闪动,倏忽就喷出一道甚轻剑气,弯弯绕绕地斩来!
许听潮见状,抽身就退,半途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往那漆黑仙鹤抓落!他已看得分明,这具傀儡以术法见长,不似那使巨剑的人形金铁傀儡皮糙肉厚,是以打定主意,要先行料理了!
那仙鹤眼看就要被捉到掌中,身的羽毛忽然根根直立,嗤嗤嗤地对准漆黑大手射来,霎时间就将其射得溃散开来,它却趁此机会遁入虚空,不见了踪影!
许听潮想要施展手段,将它彻底毁去,背后虚空微微动荡,竟是那金铁傀儡破开虚空挪移而至,手中巨剑呼呼旋转,霎时间就斩出数百记!
嘭嘭嘭连响声中,许听潮身旁四色光幕闪烁不休,身躯也承受不住这般大力,踉跄跌出!
被接连耍弄,许听潮早已怒不可遏!屈指一弹,一道符文明灭的清光剑气冲只见激射而出,将那人形金铁傀儡刺了个对穿!透过它胸前碗大的缺口,可以看到远方飘动的残云!
千羽道人一挥手,这金铁傀儡便即淡去,许听潮御动剑气回转,只来得及将它右臂斩下!
齐肩而断的臂膀,连同那丈五巨剑跌落半空,被许听潮摄到身旁,翻手收起。
千羽道人已然掏出一柄七八尺之长的重弩,对准这边!咔嗒一声机括响动,一枚儿臂粗的乌黑弩箭已是激射而出……
五一一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二十)
这弩箭乌蒙蒙地毫不起眼,速度也不甚快,许听潮却早早避开。
与千羽道人斗法几合,他已觉出自家六感好似忽然变得迟钝,竟连连被一些小手段偷袭得手!这等异常,断然不会是太虚师伯冲击合道,蒙蔽了天机,否则之前与幽冥血海诸多老怪争斗,便不会那般顺畅,那么根源应当就出在千羽老道身!
许听潮方才避开,那乌黑箭矢就猛然加速,眨眼功夫,已然消失在东方稍稍偏北的天际!
果然有古怪!
许听潮方才暗自松了口气,身旁四色光幕就微微动荡,一团白光闯将进来,径直往他胸膛扑来!
这四色光幕,乃是许听潮仿照仙府那护府阵法创出,以体内五粒金丹为根基,借来仙府威能布下,坚固异常,虽说使用的次数不多,但每一回都是在极关键的时刻,从来都不曾被攻破过!此刻纵使因为体内真气被转换,这神通威能大降,也不容小视,而今却忽然出了这般纰漏,许听潮如何不惊?
只见这小子浑身下黑气滚滚,瞬间变作血眼利爪的阴鬼真身!那白光被玄阴罡煞一冲,立时就现了原形,却是个常人高下的玉质人偶!
这人偶似乎也和千羽道人背那黑木匣一般,只对五行之属有奇效,力量也极小,只被许听潮身溢出的阴煞吹中,就摇摇摆摆地站立不定!
见得这般便宜,许听潮哪里还会客气?右手一挥,五指深黑色的利刃往这人偶抓去!
人偶却是不惧,也抬起右手来迎!羊脂玉一般的手掌,半途变作烂银也似的剑刃,与许听潮利爪撞在一起!
一声脆响,好似琉璃迸溅,剑刃和利爪各自断裂!
许听潮手利爪乃真气所化,随断随长,倒是不惧损毁,只见他断爪处黑光吞吐,只霎那功夫,五根漆黑的爪子便长回了原状!
千羽道人则是满面肉痛,不待许听潮再次出手,就慌不迭地将那玉质人偶召回。
“小辈,毁我宝物,今日与你不死不休!”
那人偶变作尺许大,千羽道人将之捉到手中,低头看时,只见右掌齐腕而断,面肌肉顿时抽成一团,而后暴怒地呼喝出声!
许听潮冷笑,随手一抓,身旁翻腾的玄阴煞气凝成一头鳞甲宛然的狰狞恶龙,呼啸盘旋,往千羽道人扑去!
千羽抽身就退,挥手放出一头黄蒙蒙的九首玄龟傀儡!
漆黑恶龙堪堪扑到近前,就被其中一金一褐两个脑袋喷吐金光褐芒,炸得粉碎!
这玄龟傀儡甚是凶悍,其余七个脑袋也片刻不做停息,张嘴就喷出风雷雨雾,金刀冰雹诸般法术,铺天盖地地打来!非同修士掐诀念咒使出来的法术,道道威能都大得吓人,竟让虚空都颤动撕裂!
许听潮见状,却是不如何惧怕,双手十指轻弹,也有铺天盖地的玄阴法术凝成,往对面打去!似这般,法术威能纵使比不那九首玄龟,也能仗了数量众多抵住!
天空中各色光芒交替闪烁,晃得人睁不开双眼!这等场景看来宏大,却不过开头,斗法两人都有了动作!
许听潮把身躯一抖,背后顿时凝成数十头恶鬼,常见的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怪异的双头四臂,或者干脆就是奇形怪状的模样,半点不似人身!
千羽道人也满面慎重地取出一枚灰扑扑的箭矢,装到手中那重弩之,对准许听潮!
弩箭离弦的霎那,许听潮背后的鬼物亦是嘶声利啸,争先恐后地往前方涌去,便是箭矢当胸,也不曾半点迟疑耽搁!
瞬息之间,数十恶鬼就被那箭矢射得溃灭无踪!
许听潮身躯一晃,遁入虚空,那箭矢接踵而至,也是没入虚空,紧追不舍!
片刻之后,千羽道人被一簇自虚空中喷涌而出的星光淹没!
这点星光只是开头,几个眨眼的功夫,星光已然弥散至数百里方圆,内中数百星辰纵横穿梭,瞬息间就轮回了数十万年!如此威能,远远就让人心悸不已!
殷老道等早看得目眩神驰,见得这突然爆发的星光,也不知如何是好,只紧守大阵,生怕一个不小心,漫天星芒就会破阵而入,酿成不可挽回的灾祸!
几个老怪正自担心,星光中忽然传出一声怒吼,漫天星光蓦地收成一束,望东方偏北而去,瞬息便在天际隐没,不见了踪影!
“好个欺师灭祖的混账,竟敢舍弃玄门大蟹法,去修那妖鬼邪术!”
说话之人,是个满头华发,长髯及胸,满面慷慨豪迈的老道,他两只大袖,内中似有狂风搅动,鼓荡不休!
此人名唤林闲,乃太清门二代执事,此刻义愤填膺,目眦欲裂,恨不能将某个犯事的小辈捉来挫骨扬灰!
殷老道冷然:“林师兄何必如此?这娃娃有一枚通幽指环,可将玄门真气化作玄阴罡煞,此事找陶万淳师侄一问便知!”
林闲拂袖冷哼:“林某必定查证清楚,我太清门断然容不得这等叛逆!”
“若不是这叛逆,太清门此刻怕是烟消云散了?”
林闲面色一滞,扭头不语。
“太虚师侄要成了!”
殷老道不欲与他争执,也是侧过了头,阴沉的面,却忽然浮现喜色!
原来天地之间的异象,已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阵阵轰鸣震动。这般声响,凡人听之不见,只修成元神之辈方能清晰感应,乃修士将元神融入大道引起的天地共鸣,玄之又玄,莫可名状。
“此当真我太清门之幸也!”
林闲顾不得与殷老道计较,满面欢喜地击掌大笑!
“太虚师侄乃顺天成道,今后修行,已是百般顺畅!”
殷老道亦是满面激跃,紧紧握住双拳!
邵元修,以及留在此地守护的北极忘情宫列山鹿月和韩清两人,各自动容!
从今而后,凤凰界当以太清门为尊,再无哪个门派能与之相提并论!
“哈哈哈……”
东南方传来一阵畅快的大笑。
“恭喜太虚道修成大道!不枉老龙一番辛劳!”
来者正是龙族太长老敖宏!这老龙已是现了千丈真身,身后数位虚境大妖紧追不舍!天地震动轰鸣的霎那,几位大妖纷纷停住遁光,互相对视一眼,面色都很难看,片刻后,就齐齐扭头往南海而去!
“敖道请了!妖族几位也够爽利,倒不用我等为道解围。”
殷老道笑呵呵地迎出大阵,拱手一礼……
此刻,许听潮施展那学自牧云赋的遁法,望千羽道人逃离的方向急赶。
天地震动那一瞬,他心中最后一点担忧也消散无踪,阴沉的面容,浮现几许笑容。
他左胸之,有一茶杯大小的贯穿创口,内中灰气萦绕,与四面围拢来的五色清光和金芒争斗不休。身旁飘着那混元同心羊脂玉壶,一道灰光连在壶嘴和伤口之,丝丝缕缕的诡异灰气被缓缓摄入壶中储藏。
这伤口,自然是被千羽射出那灰色箭矢所伤!
方才许听潮怒吼,便是中箭的霎那!
他已挪移虚空,甚至祭出元磁极空梭,催动周天星辰大阵护身,依旧被那箭矢余威追至,穿胸而过!
也幸好是只是些许余威,配合混元同心羊脂玉壶,使尽浑身解数才堪堪压制住,否则难免落个身躯崩散的下场!若当真如此,陨落倒是不至于,元气大伤,损及根基,却是免不了的!
吃了这般大一个亏,许听潮焉能不怒?
此番赶来,就是要将那千羽斩杀!
周天星辰大阵困住的,只是这道人的化身,以及那九首玄龟傀儡。
许听潮盛怒之下,当场就操纵星力,将那化身搅成了飞灰!玄龟傀儡亦是被星力肆虐得千疮百孔,不堪使用!
许听潮收起傀儡,摄来千羽道人的部分真气和神念烙印,顺手炼成一具巫蛊傀儡,并指成刀,一斩两段!
似这般,让千羽受些小伤还在其次,主要是为了探出他遁逃的方向!
无巧不巧,这道人正是循着初时射出那乌黑箭矢去了。
许听潮自是紧追不舍!
他有牧云遁法傍身,全力驱使,甚至还要快过敖珊那度月神舟,自信就算有伤在身,遁法不能发挥十成十的威能,千羽道人也逃脱不得!
事情也正是如此。
许听潮一面飞遁,一面摄取玄龟中的真气和神念烙印,炼成巫蛊傀儡,每次都能找准千羽道人遁逃的方向,且感应越来越清晰!
如此追逐了小半个时辰,千羽道人已在前方数千里之外,许听潮神念紧紧缠在他身旁,清晰见得他面的惊惶!
胸前贯穿伤口中,那诡异灰气已只剩筷子粗细,许听潮正想加把劲,一鼓作气追将去,神念便探到虚空中忽然伸出一只清光大手,将千羽道人拍落当地!
天地震动戛然而止!
太虚已是合道境中人!
阻人成道乃生死大仇!
方才出手,正是太虚借助元神合道最后的便利,将千羽道人击落当空!
此事终究是成了!
许听潮心中欢喜,遁速加快三分,瞬息便来到千羽道人空,二话不说,几道玄阴剑气先行弹出……
五一二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二十一)
“哈哈哈……苍天无眼啊!”
千羽道人躺在地,浑身骨骼尽碎,口鼻中有黑色血块和着内脏汩汩流出!重伤至此,依旧狂笑不止!
许听潮可不会因此就心生怜悯,剑气激射,瞬息便将他肉身斩杀!而后以玄阴真气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将这道人背后那黑木匣摄住,收进仙府之中!
这宝物到手,许听潮却是不急了。没了这东西削弱五行法术,他一身本事,便能十成十地发挥,再不俱这道人摆弄诸般花巧!
千羽兀自惨笑,也不将元神遁出坏死的身躯。
许听潮用神念一探,顿知这老怪已被太虚方才一击封禁了浑身真气和元神,再无半分动弹的力气!
如此,许听潮更是放心,径直将他元神摄出,托在掌心。
“许某有事相询,还望前辈不吝赐教,也能求个真灵转世的好下场!”
这话说得半点不客气,千羽却是止了笑声:“当真?”
“前辈可还有讨价还价的本钱?”
千羽面色阴晴不定,片刻后才长叹道:“老道做了这许多,也算对得起门派,小尽管问来!”
许听潮抛出半截灰扑扑的箭矢,冷声道:“此箭有何玄妙?”
千羽道人目光在许听潮左胸那灰气萦绕的麻线粗伤口一瞥,面有异色闪过:“此箭与小收起那固灵匣,皆是老道在一处古遗迹中寻得。固灵匣善能收摄天下五行,老道还曾以之为参照,炼成一具‘勾玉郎’;这灰箭有何讲究,老道却是不甚清楚,只知其威能极大,一箭射出,神鬼辟易……”
“哼!”
“你身还有几枚?”
千羽道人苦笑:“这等至宝,能有多少?老道前后不过得了四枚,小手这半截,已是最后一枚的残骸了。”
“前辈莫不是哄我,天下怎会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许听潮冷笑连连,千羽只矢口否认。
“前辈方才射出那乌黑箭矢,似乎也别有妙用,不知现在何处?”
千羽闻言,面色微微一变!
许听潮眼色又冷了几分:“是前辈自行说出,还是许某自己来取?”
不等说完,掌中就有阴森煞气翻腾!
“搜魂大蟹法?!”
千羽再不复方才无辜,满面惊怒交集!
许听潮冷冷注视。
千羽面色逐渐煞白,最终敌不过心中恐惧,跌足道:“罢了!此地往回八千里,有一处瘴厉大泽,那乌神箭,便在泽中深处一头地青毒蟒的巢穴中!”
许听潮眼睛眯起,多少猜到这所谓的乌神箭有几分根脚,戏谑道:“前辈当真好算计!”
千羽讪讪:“心机城府再如何了得,也敌不住你那太虚师伯一巴掌!”
“嘿!”
这老怪,死到临头,竟还这般嘴硬,对落在自己手中十分不甘!
许听潮懒得与他计较,一把将他握住,屈指弹出一朵太阳真火,将他糜烂的身躯焚烧殆尽,架起遁光,往来路行去。
须臾,就来到一处厉瘴横行的大泽之。
往下方打量了几眼,许听潮就将右手展开,露出千羽道人的元神来。
“前辈可否告知许某,那乌神箭有何妙用?”
千羽被捏了半晌,心中怒气早生,又不敢真个发作,只没好气道:“你追了老道这许久,也知老道遁速不甚快,难道还猜不出来?这乌神箭中炼有一座挪移法阵,只须争斗时远远射出,便能随时借以远遁!”
“原来如此!”
许听潮点点头,面并无多少惊讶,又问:“前辈又是用何种手段,让许某六感迟钝,察觉不出近在咫尺的凶险?”
千羽嘿嘿而笑:“老道还当你真个托大,这就要潜入泽中,去寻那毒蟒晦气!”
许听潮满面淡然,只定定看着这老道。
千羽别开视线:“事已至此,隐瞒也是无用!老道传你一门法术,若能学会,便可从老道元神中摄出一枚如意金卦来!”
这老道将法术口诀说了,许听潮稍稍参悟,便即学会,伸手一招,果真从千羽元神中摄出一数寸大的暗金色八卦。
许听潮将八卦持在手中,目光微微闪动。这东西不似寻常宝物,反倒与的那个年送与吴霏虹那紫薇星曜钦天四化白玉柱有些想象,气息玄秘得很。
千羽道人能将此物炼入元神,定然通晓祭炼法门,此刻却是不做声,只等许听潮开口。
许听潮左胸创口已然完全愈合,并不理会这老道,而是不紧不慢地将身旁的混元同心羊脂玉壶收起,左手捏住那暗金八卦,有灰色气息在指尖若有若无地闪动。
千羽只当许听潮是在沉思,然而片刻之后,他面色就变了!
如意金卦乃闾墨洲天机门传承至宝之一,这回因为他身负绝大重任前来灯承洲,才有机会祭炼。且祭炼法门更非得依靠天机门独传心法,否则根本不能成事儿,但此刻,千羽却觉得如意金卦中,自家的烙印气息正被飞速转化!
“前辈好狠的手段!”
许听潮用混元同心羊脂玉壶将这金卦中诸般气息烙印替换成自己的,顿时知晓其用处!
这如意金卦,善能蒙昧旁人六感,这般妙用也只其次,最大的神通,还是搅乱天地大道!尽管这般神通极其微弱,能影响的大道不过些许一丝,但用在关键处,却能起到奇效!
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太虚冲击合道境,正是以元神和天地大道的紧要关头,千羽道人这时候赶到太清门附近,催动这金卦,正是要将天地大道稍稍扭曲,让太虚功败垂成!
可惜他不曾算到太虚五十年前便曾经冲击过合道,虽然因外力搅扰,半途而废,却以乾坤锁元之术停留在那般身合天地的玄妙境况五十年!
五十年的感悟岂是易于?此刻再次晋阶,些许扭曲,怎瞒得过太虚法眼?
千羽事情不曾做成,反倒被许听潮瞧出了形迹,便故作狂态,引得许听潮与他争斗,再趁机射出乌神箭,关键时刻使出金蝉脱壳之计,挪移而走!
其实千羽道人留下的化身玄妙异常,有血有肉,栩栩如生,无论气息神态,都与本体一模一样,奈何许听潮身负望海族秘术,诸般表象再是惟妙惟肖,也掩饰不住神魂本质……
五一三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二十二)
许听潮目光闪动,手中阴煞剧烈吞吐,千羽道人心惊胆战,暗道这小贼发现了我老人家的图谋,怕是不肯再履行之前那般诺言,今日休矣!
“前辈可曾想过,你这般谋算,足可将我太清门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许听潮忽然开口,语气并不愤怒,千羽道人很是诧异了一番。这老道也是光棍,径直嘿嘿而笑:“若非如此,老道如何还会还冒这般大的凶险,前来阻挠你家师伯成道?你太清门出个合道老怪,说不得就会生出偌大野心,要效仿当年天地玄门,一统诸界!我天机门传承自古,可不愿再遭那份罪,处处仰人鼻息!”
“一统诸界?”许听潮不屑地笑起来,“你当这事儿是吃饭喝水么?太虚师伯又不是那凡间帝王,本事大了,就会分出这般多精力四处奔波,攻城略地,弹压不臣!反倒是你天机门,只揣测出一虚无缥缈的可能,便行此大不韪,徒然招惹灾祸!”
千羽道人哪会如此容易就被说服?他也不愿和许听潮多作争辩,生怕惹得这小子不高兴,真个把自家老命捏得魂飞冥冥,索性闭口不语。
许听潮冷哼一声,暂时不去理会他,只把眉心泉打开,往这瘴厉大泽深处看去。
泽中烂泥淤积,恶臭袭人,却照样有许多生灵存活,只多不是善类。许听潮施展望海族秘法,只见满目都是五色斑斓,这些毒沼生灵,竟连魂魄似乎都染了剧毒!
这等毒性,于许听潮来说,也算不得多厉害,但他还是心中微微凛然,又多存了几分小心。寻常毒沼,可不会如此厉害!
如此查探一阵,许听潮认准西北角一处。
那地方往下千余丈,有一团沉黯晦涩的青光,往下延伸不知多远,应当就是地青毒蟒的巢穴。
这毒蟒也是奇特,不似大泽之中生存的其余毒物,魂魄灵光竟是指向下方,委实让人不解。
根据从望海族那祖灵中得来的讯息,魂魄灵光向下的生灵,只九幽阴鬼,地底修罗,以及自古生存繁衍至今的部分魔族,其当做修行倚仗的,正是九幽阴浊之气,与寻常生灵截然不同,互相克制。
这些生灵都十分罕见,如今却陡然见得一头毒蟒,由不得许听潮不慎重。它修行的若是异种真气也还罢了,最关键的,还在“地青”二字之!
地青此物,乃地肺中孕育至今的太古剧毒,便是修士,也沾之即死!许听潮不知自家魅灵之躯于抗毒之是否有其长处,因此不愿贸然前往招惹。
再者,千羽老道是如何发现这毒蟒的?他见逃脱不得,将那乌神箭射入毒蟒巢穴之中,必然有其谋算。
千羽道人见许听潮盯住西北方半晌不语,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忽然开口说:“小何必烦恼?老道就告诉你!天地玄门之前,我天机门等古宗派,才是这凤凰界执牛耳者。这头毒蟒,正是我门中前辈豢养的洪荒异种,以各种毒物为食,尤其喜好吞吸地青奇毒,藏身这大泽之中,已有数十万年。今次老道前来,便是打算驱策它前去攻打你太清门,只可惜修为不济,这畜生不愿搭理。”
这天机门当真了得,竟然在大夏朝都设有暗手,虽说是先人遗泽,也不容小视!许听潮心念电转,对如何处置这老怪,又有了新的盘算。他面神色并无多少变化,只和声道:“不知前辈有何教我?”
千羽老道神色明显一滞,许听潮态度忽然转变,他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心头正自拧结,一股明悟又生出,做下这等事情,太清门怎能容自己存活,这小贼如今稍作客套,怕也是为了从自家身多攫取些好处!
想通此节,千羽道人便自从容,为换得许听潮履行之前的诺言,爽快说道:“小想要进入那毒蟒巢穴,非得修行了我天机门的独门功法不可!高深法门,老道宁死不会透露,不过入门筑基的法诀,流传十分之广,却可说给小。小将之修成,进入这畜生巢穴之后,只要不做出格的事,它便不会管你。”
“前辈请讲。”
“小听好了!”
千羽道人略略点头,就念起口诀来。
按说虚境老怪传法,根本用不着这般麻烦,奈何他元神早被太虚封禁,肉躯也被斩杀,根本不能动用半分真气,空有一身本事,却不得施展,只好如此念出。
这套口诀就唤作闾墨经,也不甚长,前后不过数千字。千羽老道年了一遍,许听潮便全记住,参悟透彻,片刻之后,已然修炼完毕。
此经修出的真气,果真有些独特的气息,且不似旁的真气那般,混混沌沌一团气状物,而是好似一蓬纤细至极的丝线!但流动之际,可相互交融,倒也不虞纠缠难解。
许听潮稍稍试了几回,便知这等真气委实妙用无穷!
譬如空手绘制符箓的时候,就须得先将真气拉成这般细长的丝线状,还要保证均匀一致,连绵不绝,而闾墨经修出的真气,天生便是如此模样!若人人都能修得这等真气,能空手绘制符箓的修士,该当多数十百倍!
又比如凝练剑气,剑术高手都喜爱将飞剑剑光分化成丝丝缕缕,如此,剑光更加柔韧灵活,能生出许多不可思议的变化来。若是修成了闾墨经,“炼剑成丝”这等剑术变化便不需多少功夫就能修成……
诸如此类的推测,许听潮瞬息就想到不少。他有些怀疑,千羽老道将这般“普通的筑基法诀”传给自己,究竟是不是为了卖个好?
千羽道人被他盯着看得心中直发毛,在这老道眼中,闾墨经确实是普通得烂大街的货色,实在没多少出奇的地方。
这小贼如此模样,定是嫌弃功法粗俗,还想再讨些好处!
千羽道人心中升起如此念头,却半点不曾改变了心意,别开头去,装作没见到许听潮的表情。
这一回,其实是许听潮犯了以己度人的错误,他觉着凌空画符易如反掌,便将个中难处想得太过轻松。旁人就算修成了闾墨经,也断然不会有多少起色,否则此经广为流传的闾墨洲,岂非符箓大能一抓一大把?而“炼剑成丝”这等高深手段,各派剑修都有自家独门秘诀,且主要是剑光变化,与真气关系委实不大……
总而言之,并非人人都像他一般天赋异禀,最擅长这等操蟹弄真气变化的手段。这闾墨经,也只是一门稍微特别的法诀而已。
……
见千羽道人别开了头,许听潮也不耽搁,心念动处,把体内两道真气都按照闾墨经的法子运转,浑身气息顿时为之一变!
他倒是施施然往西北方遁去,千羽道人却蓦然回头,目瞪口呆!
在这老道眼中,许听潮忽然就变成了和自己一样,数万年修行天机门功法的虚境修士!
莫非这小子竟然是哪个隐修的同门?
千羽道人心念电转,最终不曾将这般疑虑问出口。若当真如自己猜测那般,他又不与自己相认,定有其理由,所以才如此百般掩饰,贸然点破,反倒要坏事;若不是,更无询问的必要,免得空欢喜一场。
许听潮也察觉这老道表情变化,却并未往深处去想,一路飞遁,瞬息就来到那地青毒蟒巢穴方,遁光一折,扎入恶臭的沼泽之中!
千丈距离,顷刻便至。
这毒蟒巢穴,竟干爽清新,并无丝毫异味。
许听潮却顾不得这般细节,大半心神,就落在那静静盘曲在一口地穴之的水桶粗青蟒身!此蟒与想象大相径庭,许听潮还以为是头了不得的庞然大物!而它身气息也十分微弱,就好似一稍稍有些修为的蟒蛇,分毫不起眼。
许听潮却是浑身绷紧,不敢半分大意!
心中隐隐有警兆生出,纵使有千羽老道的保证,传下那闾墨经,也不得不小心,以防这毒蟒忽然暴起伤人!
等了半天,这青蟒依旧动也不动,似乎根本没有搭理许听潮的兴致。
许听潮这才稍稍放出一丝心神,查探这巢穴。
那乌神箭正斜斜插在暗青色的地面,附近不愿还有一头巴掌大的机关饕餮傀儡横卧。
许听潮伸手一摄,将两物摄到掌中,也不查看,径直收起,而后看了青蟒一眼,便施展遁法,往而去。他不是没动过心思,将这毒物除去,但千羽道人不曾传下驱使这青蟒的法门,而它蛰伏此处数十万年,根本不曾坐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反倒时时吞吃地穴中喷涌的地青奇毒,不使其散逸出来为祸,也算造福一方。还有一节,这青蟒虽是异类,到底也算修行之辈,许听潮不愿扰了它。
究竟该如何处理,还是请太虚师伯定夺的好。
心中这般思索,许听潮已然遁出毒沼,不疾不徐地往太清门而去。
行不出多远,就翻手取出那乌神箭,探入神念查探,发现果真如同千羽道人所说,其中炼入了一座挪移法阵,除此之外,倒是无甚特点。将这箭矢收起,又取来机关饕餮。
千羽道人见得此物,已是面露肉痛。
许听潮戏谑一笑,稍稍查探,便知这饕餮傀儡乃是一件乾坤法器。他也不客气,径直将千羽的烙印抹去,而后把神念探入其中小天地,见得之前那巨剑傀儡和仙鹤傀儡,以及断了右掌的玉质人偶,灰扑扑的箭矢八支,除此之外,尚有其余大小各式傀儡十余具,金铁,木料,玉石,丹药若干,只可惜不见半片玉简。
这该是千羽道人带在身的所有家当了。
许听潮也不去管旁的物事,只见跟那灰色箭矢取出一致,拿在手中细细打量。
千羽道人一时颇为尴尬。
忽然,许听潮眉头一挑,千羽道人一惊,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视线再次清晰时,面前以出现一群背负长剑的男女修士。这老道见其中仅有两个元神,就没了观察的兴致。
许听潮目光在其中三人身一转,就将箭矢和千羽道人收起,拱手淡然道:“褚师兄,两位师弟,好久不见!”
这些人,正是苍山剑派宿璇玑一行,看其前行的方向,却是往太清门而去。太虚如今晋阶合道,正是前往道贺的大好时机!而能被许听潮这般招呼的三人,除了褚逸夫三兄弟,还能有谁?
四人当年有些龃龉,但定胡城之后,早已化解无形,反倒成了至交好,褚逸夫更是与许恋碟关系亲近,已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褚逸夫兄弟三人陡然见到许听潮,也是惊喜莫名,尤其褚逸夫,不自禁地前几步,急切问道:“许师弟已安然回转了么?令姐如今可好?”
“亏你还记得姐姐……”许听潮神色有些不善,但此话方才出口,便即顿住,满面不甘地一挥手,五色清光之中,许恋碟已出现在身旁。
“师妹……”
褚逸夫已是满面红光,激动不能自已,褚逸清和褚逸楠兄弟俩想要前见礼,都被他不知不觉抢了位置。
许恋碟却不理会他,只向远处满面不悦的宿璇玑施礼:“弟子见过师伯!”
“免礼!”宿璇玑面色稍缓,虚扶一记,才问,“如今巨人界情形如何?钟离师妹怎样了?”
许恋碟一一答了,无非是老生常谈,而后便不理会这师伯,一双妙目移开,落在他身旁一个珠圆玉润、温婉依人,小家碧玉一般的女子身。
尽管从未见过面,许恋碟还是一眼就认出,此女该就是掌门师伯极力撮合给褚逸夫的“道侣”!
两女目光在半空交汇,一个凌厉,一个柔和,却偏偏能擦出无数火花!
褚逸夫很是尴尬,硬顶着发麻的头皮道:“师妹……”
许恋碟瞪了他一眼:“你休要多管!”
宿璇玑冷哼,一众苍山弟子噤若寒蝉,褚逸清和褚逸楠却扼腕叹息,大哥忒也不懂女人心,这等时刻,还为旁人说话,岂非自讨没趣?许听潮则紧紧注视褚逸夫,面色十分不善!
众人心思各异,许恋碟却忽然一笑:“可是车师妹当面?”
“玉珍见过姐……”
“‘姐姐’两字可不敢当!”许恋碟没见煞气翻腾,出声打断,“师妹这般温婉可人,何愁寻不到好男儿,就不要再与褚师兄纠缠了!”
那车玉珍是个柔软性子,对许恋碟这等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本就十分害怕,之前服软,口称“姐姐”,已是极大的让步,奈何许恋碟半点不买账,径直说出这番难听的话来!车玉珍如何受得了这个,心中委屈至极,一时双目蕴泪,泫然欲泣!
许恋碟老大没趣,也不再与这小女子纠缠,目光落到褚逸夫身:“褚师兄,小妹只问一句,此事你待如何?”
褚逸夫怎不知许恋碟性子?知晓自己只要稍稍迟疑,这番姻缘,怕是八成就要完了,当下一咬牙,断然道:“师妹且稍待!”
言罢,返身朝宿璇玑跪倒!
宿璇玑大感不妙,瞋目怒喝:“逸夫,不可糊涂!”
褚逸夫却依旧接连拜了三拜,高声道:“师傅,我派已今非昔比,门中修成元神的师兄弟足有四位,倒是钟离师叔和许师妹在巨人界开创支脉举步维艰,弟子决意前往相助!此事关乎弟子修行,请恕弟子任性一回!”
言罢,也不管宿璇玑如何愤怒呵斥,径直起身,往这边遁来!
许恋碟已是满面笑容,前相迎!
褚逸清和褚逸楠眉开眼笑,暗暗竖起大拇指,匆匆向宿璇玑见礼,便遁至咂舌不已的许听潮身边,一阵天南地北地寒暄!
车玉珍眼中泪水滚滚而下,看着决然前行的褚逸夫背影,狠狠一跺脚,架起遁光,往太清门奔去!似她这等女子,受了委屈,自然只会去找门中师长倾诉!
一干苍山弟子,看着欢颜执手的师兄师姐,大都满面欣羡佩服。
宿璇玑已是怒发冲冠!
许恋碟和褚逸夫这般做法,让他颜面扫地!面子还是小节,出了这等事情,他还如何前往太清门贺喜?撮合车玉珍与褚逸夫这事儿,虽说不是他一人的主意,但大半还是他求着,想要借此使苍山剑派与太清门的关系更紧一层,如今褚逸夫公然出走,车玉珍又被气得掩面哭告,诸般算计,尽成空矣!
正想如何补救,许听潮已然拱手开口:“宿师伯,小侄有一大事相托,还请师伯应允!”
“哼!你且说来,若有空闲,师伯便应下又何妨?”
宿璇玑早将许听潮姐弟当成了罪魁祸首,哪里还会有好脸色?口中虽然这般应承,但最终结果,恐怕只会是“没有空闲”了。
许听潮也不与他计较,翻手取出一个玉瓶,一枚玉简,径直用真气托了,往他推去。
“玉瓶中封禁的,乃是闾墨洲天机门虚境老怪千羽的元神。此人之前阻挠太虚师伯成道,如今已然束手成擒,小侄本待亲自押送前往,请师伯治罪,奈何不巧有要事缠身,只得请师伯代劳!个中情由,小侄已修一封,太虚师伯一看便知!”
宿璇玑见许听潮不问情由,就将东西送来,本还十分恼怒,正待找个借口推拒,此刻一听,却是心花怒放!正愁找不到前往太清门的合适由头,这小子就送这般大一个!
下意识地将东西接住,方才反应过来,这小子怎能将虚境老怪擒住封禁……
五一四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二十三)
许听潮此番回转,连带在巨人界滞留的时间,连两月都没有,且牵扯颇多,因此纵使苍山剑派和太清门交情甚笃,也没可能如此快就知晓了全部事情。
宿璇玑事前根本不曾想过这姓许的小子修为大进,已是炼虚之人。而许听潮正把自家真气按照闾墨经运转,气息大变,这苍山掌门又只顾着盘算生气,竟没有好生留意过。此刻反应过来,许听潮已然略略拱手,将自家姐姐和褚逸夫三兄弟射入仙府,驾云遁走。
许听潮遁光何其之快,倏忽就不见了踪影。宿璇玑面色阴晴不定,忽而嘿嘿一笑,那姓许的小子竟有这般资质,区区百余年就成了炼虚修士,将来成就,说不定还在太虚之,我那徒儿与他姐姐结成道侣,似乎也不亏。
这苍山掌门一时心情大好,略略思索,就将身后众多弟子打发会门派,自己则架了遁光,往太清门而去。押送阻挠太虚成道的罪魁,此事刻不容缓,唯一需要苦恼的,便是如何与车玉珍那丫头的师傅杜尹老道分说……
在太清门之前施展了巫术,佛功,以及冥府玉册,也不将门中那些个长辈气成了何等模样,许听潮不打算回去自寻烦恼,之所以往太清门方向飞遁,是想随便寻个人,将千羽道人的元神和信给太虚师伯送去。哪知行不出多远,就恰好遇到苍山剑派宿璇玑带了门人前往贺喜,索性就用这好事堵住他的嘴,不再前来搅扰姐姐和褚逸夫。
许听潮此刻已是往东海龙宫所在遁去,遁速并不如何快。太清门中,诸多虚境都有伤在身,且鬼车、魔獍等九界正从融灵,虚灵,飞灵三天虚空通道攻打,该是没有哪个有空闲前来追逐,啰噪仙府之事。至于为太虚师伯恭贺,不过小节而已,连接引仙光都忍痛送出了手,还要怎的?
心中这般念头平复,许听潮便将神念探入体内元磁极空梭,正好见到姐姐和褚逸夫亲昵的模样,不禁心中泛起一股微微的酸意。片刻之后,便即洒然失笑。
多大年岁的人了,还作这般小儿女态?
这褚逸夫,处置此事算不得漂亮,颇有些痞赖的味道,纵使那宿璇玑生气,也拿不到多少错处……
不过能得姐姐认可,也算不错了……
“弟弟这是要去哪里?”
下方忽然传来一声呼喊,许听潮定睛看时,只见栾凌真正带了九个孩儿,立在一险峰之巅,笑盈盈地往看来。
“原来是栾家姐姐!”
人家都已经堵在路了,许听潮也不好径直就走,按落云头,也降到山峰之。
“此处风急露重,姐姐何苦委屈了自己?”
“你当姐姐想么?”栾凌真妩媚地白了许听潮一眼,“你这小子记性忒也差了些,方才姐姐不是说要举派托庇么?怎的招呼不打一个,就这般走了,若非姐姐有些经营,乘坐挪移法阵赶来,怕是要被你狠心抛弃了……”
这话说得委实暧昧,若不知情由的,真个要把许听潮当成那负心薄幸的登徒子,好在栾凌真早将一身气势放出,没有哪个有这般胆气,前来触虚境老怪的霉头。
许听潮也是嘴角微微抽动,暗道幸好不曾开启仙府观测法阵,否则这事儿若被敖珊敖凤看到,怎生得了?当下不再与这少妇胡扯,径直道:“姐姐且先行回去召集门人,安排诸般事宜,待小弟从南海回来,正好搬迁。”
栾凌真心花怒放,却不曾应下,而是说道:“姐姐早在月前就接到你那陶师伯的讯息,早命门人回归,诸事已然筹备妥当,就等弟弟一行。太虚道晋阶合道,太清门之势如日中天,似姐姐这般异类修真,断然没有好日子过,能早一天搬走,就早一天的好。”
许听潮闻言,只好答应,架起云头,将这少妇和她九个孩儿载起,往西北而去。把这事儿和府中诸人一说,众人都觉得拉拢这般一股助力才是正经,但原本计划被耽搁,敖珊敖凤心中多少有些不悦。许听潮只得加快遁速。
栾凌真让孩儿们前来拜见叔父,六妹七妹八枚九妹倒是没什么,栾无殇等几个老早就修成元神的兄长,却老大不自在,着实挨了一通埋怨。
许听潮倒是不甚在意,挥了挥手,让栾凌真不必勉强。
这少妇又絮絮叨叨地东拉西扯,许听潮不喜说话,只含糊回应,隐隐觉得这便宜姐姐似有什么事情不好开口。
“姐姐有甚难处,不妨直说。”
见这片刻,云头已进入大漠,入眼尽是漫漫黄沙,栾凌真本还吞吞吐吐,见得这般情形,只好咬牙道:“弟弟可知,姐姐对你这般亲近,其实是欠下了你莫大恩情!”
许听潮面露诧异,而后便想到与这便宜姐姐身那般似亲近,又似排斥的奇怪感觉,心念电转,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道:“姐姐何出此言?”
话已出口,栾凌真反倒镇定下来,伸指将额前碎发捋到耳后,柔声道:“其实当年弟弟你和阮清等同门来到玄冥古洞中解救姐姐,姐姐认出了你的身世,本待暗中照顾扶持,想不到弟弟却遇见血海老妖,得了天大机缘,数十年之后,就修成两道元神,其一为元神魂魄和浑身精血所化,其二便是这魅灵之躯了……”
许听潮听闻,心中已是掀起惊涛骇浪!
霎时间,脑中就转过许多念头,当年被天魔无荼侵入神魂之时的诸般异状,修成元神的霎那,无尽虚空之传来的强横意念,以及在藏镜阁中见到那狠心抛下襁褓的美丽女子……
“……姐姐之所以能提前修成这‘九子鬼母玄冥阴煞大蟹法’,便是因为闭关修行时,有一团先天元水之精从天而降,一身真气瞬间翻了数倍,短短数百年,就接连孕育出六妹、七妹、八妹和九妹。而那元水之精,和弟弟你身的气息几乎一模一样!”
许听潮心头已是翻腾不休,脑中一直在闪现当年在藏镜阁三次照镜所见的影像!
一面目绝美的青裙女子凌空虚立,怀抱一五色襁褓,面露哀凄焦急,忽然抬手一掌,正正印在襁褓之!霎时间,襁褓中飞出白黑青红黄五色,各自认准一个方向激射,瞬息消失在天际!女子伤心欲绝,泪如泉涌,别开头去,猛将手中襁褓抛下!
高空之中,罡风烁烁,片刻就将襁褓吹得四散,露出个冰晶般透明的婴孩!婴孩双目紧闭,身隐隐有五色闪动,每被一道罡风吹中,身五色便黯淡一分,及至后来,径直被吹得形体溃散,只余一道黯淡不可见的五色彩光穿破诸般阻隔,飘到一矗立潋滟湖水中的城池空!
那城池,其实是座落在一铁锥般笔直刺入湖中的半岛之!城门正中,“锐金”两字银钩铁画,当真就如同金铁铸就一般!
一团朦胧五色光影由模糊到清晰,眨眼之间,已然形成个五彩人影,虚浮飘渺,根基浅薄。待得心念动时,镜中人影蓦然坍缩散去,凝成个拇指大的五彩圆果!
思及此处,许听潮仿佛又见到那果子通体五色霞光吞吐,似有奇妙馨香浮动,传入鼻中,令人熏熏欲睡。
第三次照镜,似是霎那间轮回千载,反倒与此事没多大干系。
许听潮从来不曾想过,今生还能重新寻到前世的东西!既然自己乃是一头五行魅灵,那么这便宜姐姐口中的先天元水之精,大约就是被那眉毛青裙女子从自己前世身打散出去的黑光!
但就算寻到了又如何?事已至此,总不可能让这便宜姐姐自废修为,将元水之精重新吐出?已经被炼化的东西,说不定还化作六妹七妹八妹九妹四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难道也要打杀了,还原成元水之精?
许听潮十分清楚,若这便宜姐姐所得,当真是从自己身分出的黑光,那么这元水之精,与补足自己根基,将有莫大效用!但要他出手对付四个怯生生的女娃娃,却是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退一步说,就算请旁人做了,只怕心境也会就此落下破绽,将来修为若想再进,便十分困难,说不得还要时时防备,不使被心魔所趁!
似这般,直是得不偿失!
要怪就怪这便宜姐姐很会打算,老早就结下了诸般善缘,事到临头,竟然让自己进退两难!
许听潮终是明白,为何面对这便宜姐姐时,心中会生出那般既亲近又排斥的别扭,原来自身灵感早有暗示!
栾凌真见许听潮面色变幻不休,初时还提心吊胆,而后许听潮面色渐趋平静,身气息也平稳下来,波澜不惊,便知数十年谋算,终是成了。
许听潮心神近乎全然宁定,只看向这便宜姐姐的目光十分复杂。
栾凌真不好意思地笑笑:“弟弟莫要这般沮丧,姐姐得了那先天元水之精,却不曾尽数炼化了……”
“当真?!”
许听潮顿时喜出望外!
五一五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二十四)
许听潮本已不存任何期望,哪知忽然间峰回路转,这便宜姐姐竟说先天元水之精竟然还剩下一些!
若将此物拿到手,好处不言而喻!
狂喜过后,许听潮忽然宁定,若方才自己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怕是这便宜姐姐宁愿拼个身死道消,也不会说出此话!换做旁人,定然早就将这般筹码拿出,换取活命的机会了。
女人心,海底针,果真难以捉摸……
栾凌真见许听潮这般表情,如何还猜不出他心中想法,不好意思地笑笑:“弟弟莫要见怪,姐姐这般做,也是打算找个值得依靠的奇男子……”
许听潮浑身不自在,沉声道:“姐姐切莫如此,从今而后,你我便是一家人。你这般说话,若被敖珊敖凤听了去,小弟就当真要呜呼哀哉了!”
栾凌真咯咯娇笑:“弟弟竟然这般面嫩,经不得调笑!也罢,快些随姐姐回去天尸门,那先天元水之精十分玄妙,不可随身携带,已被姐姐藏在一妥善之处。”
许听潮早就等这话!虽然不能立时得到手,多少有些遗憾,慌忙全力催动云头,往天尸门而去!
栾家兄妹早被两人对话惊得不轻,就是性子诙谐跳脱的五弟栾无殇,此刻也默然不语,只把一双漆黑的眸子来回转动。他四个哥哥,人人都板着一张脸,似是十分不悦。
栾凌真也不去管自家孩儿如何想法,直把一双柔媚的妙目在四个女儿和许听潮身徘徊。
六妹七妹八妹九妹倒是满面好奇地盯着这便宜叔父,许听潮却只觉头皮发麻,这便宜姐姐,目光恁地诡异……我跟你家女儿可没半分关系!
十余万里路程,顺便便至,许听潮停住云头,往下看去,只见漫漫黄沙之中,忽然腾起一团淡黑色的阴气,笼罩数百里方圆,该就是天尸门的护派大阵了。
想当年,自己还在其中大吃苦头,如今来看,这阵法更见玄妙,威能大增了数十倍不止!
天尸门有虚境坐镇,不似旁的门派,想要发展壮大,不知容易了多少。
正自思量,阴气忽然翻腾,一群面色木讷、浑身阴气森森的元神修士出来相迎,见到栾凌真,凌空就拜。
这等事情,自有栾凌真应付,许听潮随意看去,只觉为首一个老者十分面善,微微思索,方才认了出来。
原来这人正是当年厉魂谷叛出厉魂谷,拜入天尸门的步擎苍!
此老炼得血焰钵,落魂砂,诛魂幡三件宝物,善能驱役鬼物,当年许听潮,便是被他唤来两头天鬼,追得远遁数万里,最终落入天尸门护派鬼雾中!
“老熟人”见面,许听潮似笑非笑,步擎苍却躲躲闪闪,不敢正眼来看。尽管他此刻已修成元神,身兼太阴屠神策和冥河天尸大蟹法两门顶尖功法,但面对许听潮这等虚境“老怪”,还是远远不够看!
这老儿心中忐忑,许听潮却心急那先天元水之精,根本不愿理会他,就算栾凌真将诸位门人引见,也只是草草点头了事。
栾凌真知晓许听潮心中所想,遣散众人,便领了他进入门中。
这大阵中心处,依旧还是那汩汩冒出阴气的渊深峡谷,与百多年前不同的是,峡谷两侧,以及谷中两壁,都建有不少样式各异的洞府楼阁,时不时还能见到修士进出,多了几分生气。
一路前行,遇的天尸门人尽皆躬身行礼,栾凌真母子母女笑着回应,许听潮心不在焉,尽管知晓这天尸门今后将是自己一大臂助,也不愿耐着性子应酬。
好在栾凌真遁速不慢,只片刻,就来到峡谷极深处,那玄冥古洞的入口前。
依旧是阴风烈烈吹拂,栾凌真不忙着进洞,指着下方道:“弟弟请看,那东西就在这阴风风眼之下。从此前往,麻烦颇多,这古洞之中有一条捷径,大约小半个时辰便能到达。”
说完,不做半分停留,径直遁入一旁那古洞之中。许听潮急急跟。
有道是近乡情更怯,想到就要见着先天元水之精,许听潮心中反倒生出许多急躁来,一路穿过的殿堂,他都不曾稍作留意,也不知和当年相比,就竟有多少变化。
几人终是来到一符文密布、恶鬼衔环的大门之前,栾凌真施展法诀,足足半柱香功夫,才将之打开。
许听潮顿时感应到一股亲切的气息正蠢蠢欲动,要往这边飞来,却又被什么东西阻住!当下也顾不得栾凌真等人,径直架了遁光,闯入大门之中!
瞬息功夫,便到了地头,只见一座数丈大的八角灵池之中黑水荡漾,内中一朵黑莲婷婷而立,黑色光华闪烁,莲瓣之,生出道道虚影,往内合拢,就好似绽放的过程反过来一般,要将莲蓬十余粒剧烈跳动的莲子镇压!池边一男一女两个元神修士,正满头大汗地掐动法诀,往那黑莲打去!
许听潮眼中再无旁物,视线尽都集中在那莲蓬之!那剧烈跳动的十余粒黑点,哪是什么莲子,分明就是一粒粒凝成珠状的黝黑液滴!那般亲切急迫,正是从这些液珠中传来!
这小子欣喜若狂,把手一招,十余液滴便轻易冲破了禁制,落到他手中,凝为一体,滴溜溜转动不休!这先天元水之精,似乎已生成了灵性,正以这般方式表示亲昵眷恋!
池边男女修士被这般折腾,齐齐面色煞白,受了些伤势,正要动手擒下贼人,栾凌真已带了九个孩儿赶来,摇手止住。
两人慌忙前,口称“师傅”。
原来这两个,正是当年栾凌真在鬼车界收下的徒儿伊莼鲈和范青梅!
他们能被安排到此地守护先天元水之精,足见很受信重。
此刻,两人也看清了许听潮的面目,诸般疑惑纷纷分涌心头。栾凌真轻叹一声,便说起来龙去脉……
许听潮早已神游物外,怔怔看着手中旋转不休的元水之精,任其丝丝缕缕地渗入体内。
他能清晰感觉到这灵液中蕴含的种种情绪,除亲昵、眷恋之外,尚有担忧、欢喜、爱怜、愧疚、庆幸……
各种情绪交互冲刷,许听潮心防竟毫无抵御之能,瞬息间就已沦陷……
五一六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二十五)
许听潮悲喜交加,索性他已是魅灵之躯,好似一团飘飘荡荡的人形光影气雾,全然不虞流出泪水来,否则这回定要被人瞧了去。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还是不愿在旁人面前如此失态。
这般多的情绪混杂在元水之精中涌入体内,袭心头,许听潮却保持了十分清醒。
元水之精中似乎还携带了些讯息,奈何断断续续,又模糊不堪,根本无法辨认,所以直到现在,许听潮也不能肯定在藏玄镜中所见那青裙女子与他的真正关系。早在藏镜阁中,他就曾猜测很可能是前世之母,但毕竟无法证实,此刻又被勾起这般思绪,心中不复平静……至不济,也该是关系十分亲近之人……
许听潮怔怔良久,待得清醒过来,已是数个时辰之后。
“恭喜弟弟修为再进,似这般,用不着多久,便可窥视那无合道之境!”
栾凌真笑嘻嘻地走前来,许听潮才分心查探了一番身躯,发现并非像这便宜姐姐所说。
身气势确实强盛了几分,但体内两道真气,都几乎没有变化,只对天地间水行灵气的感应,要比其余四行敏锐了十余倍!许多之前不曾留意到的东西,此刻也能清晰察觉到。
许听潮握了握手,只觉似乎有无尽力量从体内生出,下意识地弹出一道漆黑的水行剑气,也不曾运使那神符剑法门,却径直将这处石窟的墙壁刺出数寸深一个小孔!
栾凌真眼中生出异色,伊莼鲈范青梅和栾无殇兄妹九人中懂事的,无不骇然!
这洞窟中禁制重重,便是虚境想要打进来,都须得耗费偌大力气,不想这人竟然随手一道剑气,就能将禁制洞穿小半,委实有些骇人听闻!
许听潮却只觉周围水行灵气欢呼雀跃,争先恐后地往自身聚来,又是不自禁地一挥手,体表顿时凝成一副水光潋滟的玄黑甲胄!心念动处,甲胄表面又生出一粒粒绿豆大小的雷珠,有癸水阴雷,也有壬水神雷。
栾凌真等只见这些雷珠蠕蠕滚动,互相生出纤细的丝线,彼此连接,顷刻成了一道水雷网!
这玄黑雷网,初时还只是精巧些,随水行灵气逐渐汇聚,威能愈发强盛,到得后来,竟让栾凌真都生出几丝心悸之感!
这少妇倒是看得出来,许听潮之所以不理会自己的恭维,其实是沉浸在“修为大进”后的喜悦之中,正驱使些法术,适应修为的变化。但方才许听潮面神色实在太过精彩了些,也让她不得不小心防备一二,以免这便宜弟弟忽然“丧心病狂”一回,让自己和儿女徒儿呜呼哀哉。
正存了这般念头,就见许听潮翻手取出一面乌黑的三角小旗来!
栾凌真一惊,慌不迭地后退,将两个徒儿和九个儿女小心护在身后!
许听潮却根本不理会她,只自顾自地运转真气,祭炼起手中小旗来。
这小旗,自然就是玄元癸水旗与玄冥一气无相雷网合炼的宝物。
玄元癸水旗不需多说,那玄冥一气无相雷网,是许听潮在天道界冥海极西处,自通幽盟执事长老董子良手中夺来,五行属壬水,正好与玄元癸水旗一阳一阴,合炼之后,阴阳相济,能发挥出更强横的威能来。
当初合炼之时,许听潮确是这般打算的,奈何他炼器术不到家,只勉强将两宝炼成一体,相互配合,威能增幅之类的,几乎没有。此刻他得了先天元水之精,感悟颇多,已有了新的想法,正好拿出来重新完善一番。
许听潮将体内玄门真气转换成水行,其灵性更增,又以闾墨经催动,化作丝丝缕缕,注入玄元癸水旗之中,勾动诸般禁制,重新黏连续接。他也不刻意而为,任由真气自行穿插修改,只分出神念时时关注。
自家真气好似辛勤的蚂蚁,正将玄元癸水旗当做巢穴来兴致勃勃地修筑,眼见其欢快地来回奔流穿插,许听潮又有许多领悟……
也不知过了多久,玄元癸水旗内再无一处窒碍,真气在其中窜动,欢跃之意,也将许听潮感染,血脉相连之感顿生。
此刻,玄元癸水旗已然面目大变,旗面不再是那般死板的漆黑,而化作一汪清水,潺潺叮咚,活灵活现。
许听潮将爱不释手地把玩一阵,心中忽然一动,将体内炼化那冥山焰挪出,置入旗内。
在其中欢快流动的真气又雀跃起来,将冥山焰分作星星点点地搬运走,循着禁制纹路分布。只瞬息间,此宝面目又是大变,从清水变成了湛湛蔚蓝!
这般美轮美奂的宝物,威能亦是不俗,休说许听潮,就是栾凌真母子母女,以及她两个徒儿,也都十分羡慕!
炼宝大功告成,许听潮欢喜不尽,哈哈一笑,挥手将玄元癸水旗收起。
之前融合元水之精时入侵的种种异样情绪,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许听潮侧目,看向远远站定的栾凌真等人。
“姐姐可曾准备妥当,这便搬迁了!”
栾凌真悬起的新全然放下,闻言嫣然笑道:“就等弟弟你了!姐姐继而没那般大的本事,将这条绝品阴脉挪走!”
栾凌真目光落在方才那莲池之。
许听潮顺势看去,顿时觉出不凡之处!
方才全副心神都放在元水之精,还不曾看出其中玄妙。
这条阴脉非只生出玄阴灵气,还混有精纯磅礴的水行灵气,且体积极大,似乎还勾连无尽深处,岿然不可撼动。
也难怪栾凌头疼。这等阴脉,就是在天道界,也极其稀少,足可当做一大派安身立命的根本,可惜若要迁移,就不是一个两个虚境能做到的。
“姐姐只管安排人手,聚拢门人,迁移这阴脉的事情,便交给小弟!”
许听潮言罢,神念探入仙府,将那老蝎宓不瘟和满面不情愿的摩陀老道唤出。
栾凌真见得忽然又多出两个虚境,更是暗自骇然,心头下意识地生出警惕,但又自嘲一笑,若这弟弟当真要动手,只他一人,自己就断然不是敌手,何须这般费劲,找人帮忙?当下打发伊莼鲈和范青梅前去召集门人,自己带了九个孩儿留下帮手。
许听潮给双方略略引见了一番,便开始施展法术。
摩陀老道早等得不耐烦,翻手把他那宝贝总阵旗取出,略一挥动,就有无穷禁制阵法生出,把阴脉迅速祭炼!
这般手段,委实让人侧目!方才互相见礼时,栾凌真还对这老道颇为不忿,如今却佩服得五体投地!
许听潮也不曾料到摩陀老道竟然还有如此本事,惊诧过后,就是欢喜,毕竟他早打算前往龙宫,能在此处少些耽搁,总是好的。
不到一刻,方圆近千里的阴脉已被祭炼得通透,缓缓缩小至百余丈方圆,许听潮祭出元磁极空梭,将之收起,只留下偌大一个漆黑的地下空洞!
洞窟中那莲池,本就是连在阴脉之,倒也不须另外处置,让许听潮多看了几眼的,是池中那株硕大的异种黑莲。此物似乎能就爱那个阴气转化为水行灵气,所以才被用来存放元水之精,就不知有何根脚。
事情已毕,摩陀老道和老蝎宓不瘟都被许听潮送入仙府之中,而后架起云头,载了栾凌真一家子,循着来路遁走。
许听潮顺势问起那黑脸的呃来历,栾凌真也是不知,只说在阴风峡谷极深处寻到。
须臾,一行人便遁出玄冥古洞,来到峡谷方。
早有数千天尸门弟子在等候。
收取那阴脉时,众弟子都感觉到了大地晃动,阴气异常,心中多有恐慌,如今见得太长老,方才放下心来。
栾凌真早就说过可能举派迁徙,因此众弟子都收拾好了行囊,甚至还有不少天尸门之外的男男女女。许听潮也不多问,挥手祭起元磁极空梭,将之化作一片数里方圆的星光,栾凌真一声令下,众弟子便架起遁光,纷纷投入星光之中,顷刻走了个干净。
万般留恋地看了灵性大失的门派旧地一眼,栾凌真才郑重向许听潮一礼:“从今而后,姐姐就只能把弟弟当做倚靠了!”
“姐姐但请放心!”
许听潮也是郑重允诺,而后云头一起,风驰电掣地往东南而去。他全力飞遁,瞬间就行出数万里!
几人前脚才走,那幽深的峡谷中便传来阵阵低沉的咆哮……
一路山川向后飞逝,栾凌真一家子心中多有愁思,并不说话。许听潮也是暗暗琢磨之前的领悟,相对无话。
早在迁移那阴脉的时候,许听潮就已将仙府投影法阵打开,好让仙府中亲师长能见得外界诸般情形。
栾凌真颇有些烟视媚行,敖珊敖凤向来不如何喜欢,此刻见她这般愁眉头,向后眺望不语,安心的同时,又有些同情。以女儿身,支撑起偌大一个门派,本就十分不易,如今又被迫得如此仓皇地举派搬迁,委实凄苦。时人安土重迁,便是修行之辈,也多是如此,若非实在无奈,谁会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