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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勋贵反应

    和那些低品文官、赶考士子欢呼雀跃,齐声高呼吾皇圣明不同,大明朝最顶尖的那些人物感觉到的却是深深地危机感。

    先是朝廷大政公开在报纸上征求意见,这可是恒古未有之事。以前,也不是没有皇帝下诏令大臣议事的,可那些议事的都是什么人?至少也得是个七品县令。而如今,皇帝一声令下,布衣也可上书议政。这让秉政大臣感到阵阵失落外,更感到一丝恐惧——利用民意,再也不是自己的专利……

    其次是在辽东开设粮行,推行‘粮食配给制’。能在辽东开设粮行,牟取暴利的都是什么人?辽东世袭军将。可那些世袭军将身后,那个不牵连着一个或几个朝中大佬。这些大佬平时拿人钱财,如今却不能为人消灾,这让大佬们情何以堪?

    可是,推行‘粮食配给制’的消息已经广为传播,又是以皇帝加恩的方式刊登在报纸上。即使大佬们能够联手阻止,可传讲出去,岂不是让世人唾骂自己不顾百姓死活?一时间,大佬们左右为难,一筹莫展……

    ※※※

    成国公朱纯臣换好衣服,就要出门会客。却被一个小丫鬟叫住,“……太夫人请公爷过去说话。”

    朱纯臣认得这是母亲张氏身边的丫鬟,便点点头,随丫鬟进了内宅,去见自己的母亲。

    “……你这是要出去见客?”放一见面,张太夫人便看到儿子身上穿着出门的大衣服。

    “几个勋贵下了帖子,请孩儿过去吃酒。”朱纯臣不敢怠慢,向母亲行了礼后,郑重的回道。

    “为了何事?”张太夫人却不满意儿子的回答,逼问道。

    感觉到母亲有些异常,朱纯臣有点诧异,便笑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闲话了?”

    “自从你袭爵后,老身便从不过问你在外面的事儿。哪怕你作好作歹,都是成国公府的当家人,见识岂是老身一个内宅妇人所相比的……”见儿子起了疑心,张太夫人便徐徐说道。

    “母亲言重了,”朱纯臣不安的挪了挪身子,只好乖乖的回道:“……皇上下了圣旨,要在辽东开办粮行,推行‘粮食配给制’。孩儿便是和人去商议此事。”

    “那你又是怎么打算的呢?”张太夫人点点头,却出乎意料的问道。

    “母亲,”朱纯臣更不是摸不着头脑,便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呢?”

    见儿子含糊其辞,张太夫人便叹了口气。“老身知道,辽东那几家每年都要孝敬不少东西,你有心回护也是理所应当。可是,”老封君有点急了,“你不要忘了,你是成国公啊。这个爵位虽然是祖宗留下来的,可如果你执意和皇上拧着干,那后果……”

    老封君话到嘴边,却停了下来,最后化成一声长叹,“……老身可只有你一个儿子。”

    “母亲教诲的是,”对于母亲的担心,朱纯臣突然觉得一阵惭愧,忙低下头,掩饰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因嫉妒英国公一系世代得到皇帝宠信,朱纯臣袭爵之后,便一心想着和英国公府一别苗头,对出身英国公府的母亲也不如以前亲近。只是掩饰得好,才不被外人察觉。

    可知子莫若母,对儿子的表面亲近,内心疏远,做母亲的岂能不察觉。冷眼旁观了一番之后,现儿子的心结是在英国公府上,张太夫人便忍耐下来,从此不再过问家中之事,只在后院设了佛堂,潜心祷告。

    如今,朝廷波澜又起,正是又一波勋贵站队之时,张太夫人最终按捺不住对儿子的担心,从佛堂中走了出来。

    “……我成国公一系虽然显贵,可与皇家的关系却日渐疏远,令人堪忧啊。”见儿子低头,张太夫人便指点道。

    “母亲的意思是?”朱纯臣眼前一亮,自己的母亲出身显贵之家,又在成国公府主持中馈,见识极为不凡。只是自己一直和母亲闹别扭,才让老封君在家中一言不。如今见母亲有意指点,朱纯臣可谓喜出望外。

    “当世文贵武贱,即使我辈勋贵之家,也备受限制。当今天资聪颖,设军校练新军,正是我儿大有作为之时。”张太夫人眉头一挑,尽显武将家风,“如能得到陛下信任,到沙场上走上一走,也不枉我儿活着一世。”

    “孩儿明白了,”朱纯臣只觉眼前豁然开朗,连忙向母亲躬身施礼,“儿子这就去求见陛下。”

    “我儿此去,可要记得谦诚二字,唯有此,方能让陛下相信我儿,托付以军国之事。”张太夫人连忙叮嘱道。

    “孩儿记得。”朱纯臣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向外走,力争在其他人尚未明白过来之前,面见皇上……

    ※※※

    弘德殿内

    “……臣已经写信去辽东,嘱咐那几位好友,让他们主动交出粮行,配合熊大人、袁大人推行‘配给制’。”朱纯臣站在下面,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谦恭模样。

    “朱爱卿忠心可嘉,朕心甚慰。”朱由校喜出望外,这才几天啊,便有勋贵主动投靠,来表忠心了。嗯,朕不能寒了忠臣之心……想了想,却不知道该如何嘉奖,便道:“……中宫久闻张老封君德隆望尊,有心想和老封君亲近一下,却不知?”

    朱纯臣喜出望外,自己的母亲刚刚说自家和皇家关系淡漠,这皇上就提出了这个要求,真是求之不得。他连忙奏道:“臣母也一直想入宫拜见娘娘,只是担心娘娘事烦,才不敢讨扰。既然娘娘愿意召见臣母,臣一定转告家母,送臣母觐见。”

    “如此甚好,”见夫人路线起效,朱由校心中一阵喜悦,却又想起一事,便道:“……辽东那几位军将,如能尽心王事,朕也不能亏待了他们。”稍微思考一下,又道:“事过之后,爱卿可保举一下。”

    “臣谢主隆恩。”朱纯臣大喜,这样也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了……

    又和皇上闲谈几句,朱纯臣便知机告退。

    可刚走到乾清门,却迎面碰上武定侯郭应麟,正和武定侯世子郭培民在那里等候传见。

    这一照面,三人都有些尴尬,只得闲扯几句,然后各行其是……

第九十二章 辽东四巨头

    沈阳,辽东经略府

    面对突如其来的朝廷密信,熊廷弼一时间左右为难,只好召集杨涟、袁应泰、骆养性等人商议。万幸的是,袁应泰巡视辽东各地后,正在沈阳城内,辽东四大巨头正好聚。

    “……事情就是这样,大家都议一议吧。”熊廷弼高坐主位,环视四周后,缓缓说道。

    大厅内一阵死寂,杨涟等人都默不作声,就连袁应泰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道奏章,竟然引来这样一个后果。

    迟疑了半晌,杨涟才抬起头,徐徐说道:“这‘粮食配给制’确为良策,辽东本是边地,以军法粮也未尝不可。陛下所担心的,也只是那些军将从中作梗而已。但只要我等应对得当,必无大碍。”

    “那依杨大人之见呢?”见杨涟打了保票,熊廷弼连忙问道。

    “公文上曾言,已经加强了宁远、广远和山海关的守卫,这想必是朝廷对辽东兵变做出的防范。”杨涟缓缓说道,“可朝廷却实在是太过杞人忧天了,粮食从关内运来,是直接放至军兵手中,还是开设粮行,令士卒平价购买,俱应由官府决定,岂容那些兵卒质疑?”

    “唯有可虑者,是辽东军将俱开设有粮行,从中谋取重利。经略大人可以召集辽东军将宣示圣意,令其约束部众,莫要生变。并许诺会代其向圣上进言,提高售粮价格,作为缓兵之计……”

    “杨大人,此言不妥。”袁应泰一听杨涟要用缓兵之计,顿时便摇了头,“这提高粮价,又该提高到何种地步?如果那些军将要价和朝廷准许的相差甚远,那又该如何处置?”

    “那袁大人的意思呢?”熊廷弼有点头痛,千里做官只为财,为了敛财,他也纵使家人开有粮行,从中牟利。如今,朝廷这突如其来的来这一杠子,岂不是要扰乱辽东军心?坏自己好事?暗自唾骂起给皇上出主意的人来。

    袁应泰也有点头痛,当初是他给皇上进言,说辽东有粮的,可皇上紧跟着便出了个骚主意。可在辽东开设粮行,粮食又从何而来?如果是从外面运粮进来,成本实在太高,国库实在不能支撑,也只有从辽东就地征粮了。可这辽东的粮食是好征得吗?

    思前想后,袁应泰只好将事情和盘托出,“诸位大人有所不知,这粮行所需的粮食,怕是要在辽东就地征收一部分了……”

    “什么?”熊廷弼大惊失色,“袁大人何出此言?”

    熊廷弼的头更疼了,虽然他家人开设的粮行里,卖的都是克扣下来的军粮。可他心里清楚,那些辽东世袭的军将,谁家卖的不是本地的粮食?谁家不是大斗进,小斗出,盘剥士卒?……

    袁应泰一阵尴尬,当初他邀名心切,想撺掇皇上在辽东废都司设布政司,便草草的收集了一些辽东军将不法之事上报。可如今圣旨来了,却是让他和辽东的这些土皇帝近身搏斗,这不是让他送死吗?有心上疏劝阻此事,又怕舆论沸腾,坏了自己一世之名……

    见袁应泰低头不语,熊廷弼有些不满,便低喝一声,“袁大人?”

    “啊,”袁应泰吃了一惊,忙抬起头来,却听见熊廷弼又问道:“朝廷有意在辽东征收粮食,袁大人是从何得到这个消息的。”

    一旁,杨涟也帮腔道:“是啊,我等如今同舟共济,袁大人如有确凿消息,可不鞥隐瞒啊?!”

    袁应泰心中有鬼,只得在那里支支吾吾。一旁的骆养性看不下去了,他‘啪’的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吸引了众人目光后,才淡淡的说道:“……前些日子,有人奏明皇上,说辽东有粮,只是军将盘剥,从中牟利,才导致辽东米价居高不下。皇上起初不信,还曾派人前来打探。”

    “骆千户为何不早说?”熊廷弼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皇上派的人在辽东转了一圈,又走了。自己这个辽东经略却一无所知,这不是笑话吗?对骆养性的感官也差了许多……

    “说什么?”骆养性却不鸟熊廷弼,他故作惊讶的问道:“什么时候,厂卫办差,还要向熊大人请示一二?”

    “你……”熊廷弼大怒,指着骆养性就要开骂,却被杨涟拦下,“好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大家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应对吧。”

    虽然一度和熊廷弼并肩作战,对熊廷弼豪迈的性格颇为赞赏。可日子长了,骆养性也渐渐现,熊廷弼自持才高,根本就看不起人,更看不起武人,对自己这个锦衣卫出身的更是百般挑剔,生怕沾了自己,会惹了一身骚似地。骆养性世家出身,哪受得了这个,和熊廷弼的关系便淡了下来。

    可骆养性毕竟不傻,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熊廷弼、袁应泰,就不想得罪杨涟了。见杨涟从中缓和,便粗声粗气的解释道:“……皇上派来的都是密探,我也是时候才知道的。”

    杨涟点点头,缓缓说道:“如今,在辽东开设粮行。推行‘粮食配给制’的消息已经传开。我等如果上书阻止、或者推行不力,必定会遭受万人唾弃,身败名裂。也只有想办法推广了。”

    “可朝廷就不怕辽东糜烂吗?”熊廷弼有点不死心。

    “那正好斩你我人头示众。”杨涟冷冷说道。

    熊廷弼一愣,却无法反驳,只好长叹一声,“……也只有如此了。”

    见再无退路,熊廷弼也拿出了素日豪情,“这样吧,熊某负责调度军队,约束军将,并防御建虏偷袭;杨大人带领宪兵巡视各地,负责侦缉不法,各方策应;而骆千户,就负责打探各方情报,监视各地军将。如何?”

    杨涟、骆养性微一思付,便点头应是。唯有袁应泰张口结舌,呆呆的问道,“……那我呢?”

    “袁大人要唱主角,我们只是你的后盾。”熊廷弼微微一笑,给袁应泰戴上了高帽,“袁大人一边可以安排人手,四下登记名册。一边召集辽东大小粮商集会,让他们想方设法,为朝廷在辽东开设粮行,推行‘粮食配给制’出谋划策。”

    袁应泰一愣,却随即明白过来,‘……对啊,皇上不是说,天下士民均可参与讨论嘛。我就召集辽东大小粮商讨论此事,让他们给皇帝打擂台去。’

感冒了,请个假先

    昨天帮家里干活,把外衣脱了。今天早上起来,只觉得头晕脑胀,四肢无力。医生说了要输水,先请个假。

第九十三章 釜底抽薪

    不得不说,袁应泰还是颇有能力的。在与熊廷弼等人商议过后,袁应泰便出公告,召集辽东大小粮商到沈阳聚会。

    在等待粮商到来的同时,袁应泰还派出心腹之人,四处打探,把各个粮商的底细盘查的一干二净。

    目前,辽东最大的粮商有三家,铁岭李氏、通州李氏、以及佟氏。这三家掌控了辽东粮食买卖的六成以上,每年都要从关内运进大批粮食。因为家大业大,这三家卖起粮食来,还顾点颜面,盘剥不太严重。

    至于剩下的其他三十多家粮行,就和这三家不一样了,这些粮行都是卫所的军将所开,为的是盘剥士卒,卖的自然是本地粮。大斗进、小斗出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饭。

    面对这种情景,袁应泰有点作难。

    三家大粮商中,铁岭李氏是前任辽东总兵李成梁家族,李家曾一度把持辽东所有的挣钱买卖,如毛皮、木材、马匹等等。现在李成梁虽然死了,其子李如柏也自杀了,铁岭更是被建虏攻破,造成李家声势远不如从前,可百足之蛇死而不僵,这曾经的辽东第一豪门,也不是自己想动就动的。

    通州李氏,袁应泰并不知道通州李氏的底细,可一个关内粮商,竟然能千里迢迢的把粮行开到辽东,而且是从李成梁时代延续下来,这里面的水该有多深?!

    至于剩下的佟氏,佟氏是本地人,倒也好拿捏。可佟姓是辽东大姓,子弟为官、从军者甚重,这万一……

    袁应泰思前想后,只得把目光转向那三十多家小粮商上,准备从他们身上打开缺口。反正,皇上图的是在辽东推行粮食供给制,也没想着把这些粮商怎么着。而三大粮商家大业大,顾忌也多,料他们也不敢和皇上拧着来。

    主意打定,袁应泰就开始收集那三十多家小粮商的罪状,什么打架斗殴,什么打死婢女,什么盘剥乡里,各种各样的罪名都有。如果是官身,还有贪污公帑什么的在等着。反正有句古话,叫什么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刺史,袁大巡抚就和这些人对上了。

    可就在袁应泰忙得不可开交,想赶在与粮商见面之前,拿到粮商足够的把柄的时候,那些粮商却出人意料的屈服了。在三大粮商的掌柜带领下,辽东近四十家粮商一起向袁应泰输诚,愿意无条件的配合官府,在辽东推行粮食配给制。

    袁应泰有些纳闷,可一打听才知道,粮商输诚并非有诈,也不是这些粮商觉悟多高,而是不得已为之……

    原来,在袁应泰收集粮商罪证的时候,那些粮商已经察觉不对,想要反抗,可又听见一个消息,让他们坐立不安。经略府出公告,要选派精干人员分赴辽东各地,宣扬粮食配给制,使辽东军民共沐皇恩。

    那些粮商背后的家族,都是辽东都司的官员,他们对下盘剥,凭借的是官府名义;而与上峰对抗,凭借的却是卫所世袭下了的军户。如今,经略府使出釜底抽薪之计,怎不让他们心慌?无奈之下,只有向袁应泰输诚,保住自身官位再说。

    袁应泰高兴极了,连忙跑到经略府感谢熊廷弼援手之功。

    “……袁大人有所不知,这布告不是我的。”熊大人一脸苦笑,对袁巡抚的感激愧不敢当。

    “啊?”袁应泰傻了,那上面可明明是经略府的大印啊?难道是说?袁应泰上下打量熊廷弼,难道辽东经略换人了不成?

    见袁应泰不解,熊廷弼一阵苦笑,“袁大人就没有看看布告上的官印,有何不同之处?”

    袁应泰一愣,连忙要来一份布告,仔细一看,才现官印印鉴上明明白白写着大明辽东经略府政治署。

    “政治署?”袁应泰一愣,才明白过来,参谋署、政治署、后勤署是经略府下属的三大机构,也各有印鉴。只是机构初设,外界并不熟悉其印鉴,便误以为是辽东经略关防。

    明白自己以讹传讹,闹了乌龙后,袁应泰老脸一红,却又问道:“政治署有主官了?怎么没看到邸报啊?”

    “没有,”熊廷弼摇了摇头,却道:“这枚政治署的官印,一直是李泽(书友祗风提供)掌管的,这布告也是他出的。”

    “李泽?”听到这个名字,袁应泰也是一愣,却不好置评,只好呵呵一笑,掩饰过去。

    原来,李泽表字子渊,乃是丰城候李环幼子,深受李环宠爱。前些时,皇上下旨,诏令勋贵子弟到辽东军前效力时,李泽便自告奋勇,先响应,从而受到皇上嘉奖,亲命为政治署幕僚。而政治署一直没有主官,这李泽便以皇上亲封名义而执掌官印。

    见袁应泰不接自己的话头,熊廷弼便明白过来,对方这是不愿开罪一个简在帝心的勋贵子弟,便苦笑道:“这李泽,虽然做事莽撞点,却也颇有才干。本帅正想上疏为其请功,袁大人要不要附署一下。”

    袁应泰一愣,却道:“……如今辽东大局已定,粮食配给制正当推行,我等不如联名上书,奏明此事始末,也好让皇上得知此事。如何?”

    熊廷弼点头应诺。

    ※※※

    “这个李泽,倒也有着几分聪明,竟然能想出这釜底抽薪之计来。”朱由校看了看辽东送来的奏章,点头称赞道。

    “嗯,有功就要赏。”朱由校想了想,便提笔写到:“李泽献策有功,赏勋爵,进辽东经略府政治署主事。”又想了想,觉得李泽做事不顾上司体面,擅自行事,殊为不当,又写道:“令丰城候李环写信,告诫李泽,不得恣意妄为,与上司、同僚生隙结缘。”

    书写完毕后,朱由校又看了看,便让小太监把批红给内阁送去,让内阁拟成旨意后下。自己却靠在椅子上想心事。

    根据这些天的鼓动,朝野已经达成共识,在辽东推行粮食供给制,更有甚者,如陕西等地的舆论,还要求在关内一省之地推行此制度。这让朱由校暗自自豪的同时,却又感到阵阵担忧。毕竟,这粮食供给制在大明还是个新事物,稍有不当,便会残民以逞。这让朱由校不得不慎重对待。

    ‘可是,’朱由校恼怒的想道,“这么多官员、这么多士人,竟然没有想出一个好的监督粮行的办法,能够让粮行能够按照自己所想的办下去。真是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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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官督商办

    “官督商办?”方从哲和沈飗面面相觑,对皇上突然冒出的这个新词有点不解,

    “对,就是官督商办?”朱由校爽快的回道:“朕信不过宫内人的品行,也信不过吏部提名的那批清官的操守,思前想后,朕觉得唯有官督商办,才能有效的保证朕的粮食配给制顺利实施,而不会成为害民之举。”

    方从哲听的一阵苦笑,对皇上对大臣的评价感到尴尬。可转念一想,那样大的一笔财富,即便是自己,也难以抵制住诱惑……。这才悻悻作罢,不再追究皇帝诬蔑大臣之言。

    而沈飗却早就谀声不断,“皇上所言甚是,这粮食配给制,关系甚大,是要慎重处置。”反正沈飗也明白,这粮行自己是怎么也沾不到边,也就不跟着皇上硬顶。

    方从哲不满的看了沈飗一眼,认为沈飗行为不端,有谀君媚上之嫌。不过,方从哲此时却顾不得斥责沈飗,而是转向朱由校,问道:“不知这官督商办是何章程?还请陛下示下。”

    “嗯,”朱由校稳重的点点头,“官督商办嘛,顾名思义便是让民间自己开办粮行。而官府只负责出面监督,使其不敢囤积居奇,哄抬物价。”

    “这?”方从哲回头看了看沈飗,见沈飗也是满脸不解,便开口问道:“陛下,这么多的粮食,却交给那些商人掌管,是不是有点……”

    自古以来,粮食便是战略物资,向来不允许民间大量屯集,明朝更是如此。为了削弱地方,做到强干弱枝,明政府更是花费大量人力、财力,通过运河把粮食集中在京师。如今,朱由校却提出,让民间设粮行,向辽东军民供应,这不是把国家命脉交到商人手中吗?方从哲本能的感到不妥。

    “方大人所虑甚是,”朱由校稍一沉思,便知晓了方从哲所担心之事,便解释道:“朕是这样想的……”

    “设立辽东粮行,专司向辽东运粮,存贮、收购等业务,但是,他并不直接向辽东军民卖粮,而是把粮食卖给那些小粮行,由那些小粮行负责分销。”朱由校哈哈一笑,自鸣得意道:“那省的那些人,说朕砸了他们的饭碗,不给他们活路。”

    方从哲和沈飗对视一眼,却不借声,而是静听皇上解释。

    “至于这个辽东粮行,朕是这样想的,”见大臣不捧场,朱由校也觉的一阵尴尬,便干笑两声,接着说道:“辽东粮行面向全辽、全国招商,以辽东籍的优先,可成立一间股份制商行,但严禁个人或家族所占股份过百分之十。在商行内部,须设立股东会,再由股东会推举出董事会和监事会。由董事会招聘雇工,负责运营;由监事会负责监督。每季度,粮行必须布一次公告,公布粮行运营情况,来让股东放心,也便于朝廷监督。”

    “君子坦荡荡,这到是个好主意。”方从哲点点头,表示认同。

    “对于那些小粮行,朕是这么想的。”见方从哲认同,朱由校便乘胜追击,“先是辽东统计厅统计出辽东军民数量,并以凭证。该凭证以每月每人为单位,上书准许购买粮食数量,准许其在本地任何一家粮行凭票平价购粮。为便于使用,该凭证可分正付两联,上盖辽东统计司关防在其上,以证其真伪。购买粮食时,粮行可以将付联撕下,以作向辽东粮行抵账之用。”

    “这个方子好,”沈飗喜道:“如此一来,可根据统计司颁凭证数量,来征收口赋。”

    朱由校闻言笑而不答,却又说道:“对于这些粮行的监督,朕是这样想的。可以该地有功名者、有爵位者,组成评议会,来对粮行进行监督。如有粮行擅自抬高粮价,则由评议会诉之官府,由官府决断。”

    “可是,”方从哲还有些疑问,“能开办粮行者,均为当地头面人物。如果那些评议会成员与粮行东主相互勾结,狼狈为奸。又该如何?”

    “如是百姓自行诉至官府,或由巡察御史现后,移文至官府处置者,可停该地三年科考,现有功名者、有爵位者,均降一等以作效尤。”朱由校的话语十分严厉,“如此不顾桑梓福祉,不知圣人教化者,理应严惩。”

    方从哲和沈飗一阵默然,却知道此言虽是正理,可一旦成为定例,必定众议斐然。

    见两位重臣脸色有些为难,朱由校便微微一笑,“不过,有过当罚,有功就要赏。粮行收取百姓凭证后,可用此凭证在辽乐粮行处退回粮食差价。而辽东粮行则可用此凭证向官府请求,让朝廷给予补贴。”

    “补贴?”方从哲和沈飗惊道。

    “对,粮食补贴。”朱由校淡淡一笑,语气却十分坚定,“让每个子民都能吃的上平价粮,关系着国朝的长治久定,朝廷即使多花费一些钱,也是应当的。”

    “陛下仁慈爱民,实乃臣等之福,大明之福。”方从哲、沈飗反应过来,连忙拜倒。

    “两位爱卿言重了。”朱由校坦然接受了大臣朝拜,却又说道:“给粮行放补贴,只是朝廷应有之义,但如此大的一个行业,朝廷却不能疏以管理。”稍一沉吟,朱由校便吩咐道:“粮行必须纳税,具体税率由内阁议定。令税务署加强征收,也好以此监控。”

    方从哲、沈飗对视一眼,知道皇上是想借着这机会收商税。虽担心商户反弹,却不好出口劝阻,只得默认下来。

    “如果十年内,在评议会的监督下,该地粮行不曾出事,就由礼部行文,增其生员名额一人。如果评议会监督不力,追成民乱,则宣布其地为不曾教化这地,将其生员名额减至一人,以示惩戒。”朱由校想了想,又宣布了一条制度,强化对评议会的控制。

    “陛下,”方从哲急了连忙劝道,“这是不是太苛刻了?”

    “方爱卿,”朱由校苦笑一声,无奈的说道:“如果评议会的议员勾结起来,不听官府号令,那怎么办?”

    方从哲、沈飗一阵愕然,却无言以对……

    ※※※

    天启元年十一月,朱由校颁布圣旨,分别在辽东、陕西两地推行粮食配给制。

    彼时,户部筹银、粮等物资合计三十万两,内廷筹银十三万两,分别入股辽东、陕西两大粮行,方使两大粮行成功招商。

第九十五章 舆论忽变

    “荒谬,无耻……”弘德殿内,朱由校大雷霆,肆意的散着自己的不满。在房间的角落里,曹化淳正带着几个随侍的小黄门,一边瑟瑟抖,一边目瞪口呆的看着皇帝在那里尽情表演。

    朱由校肆意泄了一通,觉得自己胸中的烦闷少了许多,这才站直了身子,冷冷的吩咐道:“去把魏忠贤给朕叫来。”不料,一转眼却看到曹化淳正躲在墙角瑟瑟抖,不由得一阵反感,低声啐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

    曹化淳对皇上的唾骂置若罔闻,却大声应道:“奴才这就去喊魏公公。”说吧,便一溜烟的出了弘德殿。

    功夫不大,曹化淳便陪着王安和魏忠贤出现在弘德殿。原来,曹化淳还长了个心眼,派了个小黄门去找魏忠贤,自己却去把王安搬了过来。

    见到王安,朱由校只觉脸上一阵赫然。扭头看了看大殿内的摆设,却现那几个小黄门早已经手脚麻利的把大殿收拾干净,这才放下心来。从座位上微微欠身,对着王安说道:“大伴,怎么把你给惊动了。”说着,还不满的看了曹化淳一眼。

    王安微微一笑,却帮着曹化淳掩饰道:“奴才正要来给陛下请安,却在路上遇到了曹化淳和魏忠贤,正好一起过来。”

    朱由校便不再追究,而是一声长叹,对着王安说道:“大伴来得正好,也帮着朕端详端详。”说着,便从御案上翻出一本奏章递给王安。

    王安接过一看,心中便是一阵恼怒,原来,这是一份弹劾皇上与民争利的奏疏,由户部给事中李攀所上。上面冠冕堂皇的写着,“……天子无私财,方能安心治理天下。而陛下如今贪图财货,欲学神宗显皇帝故事,派中官外出敛财,则天下祸乱不远矣。”

    王安明白过来,这是有人看到内廷出资辽东、陕西两大粮行,怕今后会有样学样,敲山震虎来着。便笑道:“此乃鸟呱犬吠而已,陛下又何必为此事动气。”

    朱由校闻言一阵苦笑,自登基以来,他便百般讨好外臣,甚至主动把内承运库交给户部处置,不就是想避免物议蜚然嘛。这下可好,只不过拿出了十三万两银子,投资了一下辽东、陕西两大粮行,便给自己惹来一身骚。

    见皇上莫不出声,王安生怕皇上一时糊涂,下旨向外臣服软,便进言道:“……陛下如果不严词呵斥此人,使其明白君臣大义。必会有人得寸进尺,干涉御马监各处皇店、皇庄。”

    朱由校板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可心中却明白王安所说极有可能。要知道,御马监不仅仅是宫中武职衙门,掌管着禁中兵马;更是宫中的总账房,掌管着各处皇庄、皇店,早已被宫外垂涎三尺。

    一想到御马监财权会被外臣剥夺,朱由校便觉得一阵恐惧。内廷能和外朝相抗衡,一是司礼监的批红权,可早被自己给废除了。二是御马监的兵权和财权,这如果再被外朝剥夺去,且不说宫内会不会因此起乱子。但说自己赏赐大臣,便不得不看户部脸色……

    想到这,朱由校主意打定,一定要给这些试图干涉宫中事务的外臣当头一击。才不让他们得意忘形,忘记自己的本分。

    又想了想,朱由校便转向魏忠贤,问道:“这个叫李攀的户部给事中,是什么来历?他的背后,又是何人?”

    “户部给事中李攀,”魏忠贤稍一沉吟,便回道:“如果奴才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李攀应当是前漕运总督李三才的长孙。”

    “李三才?”朱由校和王安齐声惊道。

    原来,这李三才是通州人,东林大佬。此人诡计多端不说,还善于收买人心。在万历年间,东林党力图推选李三才从地方直接入阁,闹得声势极大。只是因这李三才贪图财货,崇尚奢华,才被反对党抓住把柄,撵下台去。即便如此,李三才在士林中名望还是极高,南方进京的士人通过通州时,都要到他府上拜会。朱由校第一次增补阁员时,还有人提议他入阁。

    “陛下,这李三才可不容轻视啊。”王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便急急忙忙的奏道:“这李三才虽为东林大佬,却非良善之人。此人极善于动舆论,又常以乐善好施、仗义疏财面目出现,在士林声望极大。前些年,他被人弹劾之时,竟然有数千人营救……”

    朱由校摆摆手,示意王安不要再说。其实,朱由校对李三才印象颇深,也曾查过他的履历,知道他便是以弹劾万历皇帝起家的,当初李三才的一封奏疏,把万历皇帝骂了狗血喷头,却给自己换来了刚正不阿的名声,并借此一路青云直上……

    ‘没想到,当初爷爷借着忙皇帝起家,骂了朕的皇爷爷。如今,孙子又想比葫芦画瓢,拿朕开刀。’朱由校心中一阵恼怒,对李三才家族更是不满。‘难道你们李家,就以为朕真的好欺负不成。’

    不成,一定要反击,朱由校狠狠的想道。“魏忠贤,这李攀可曾有什么过失在厂卫手中?如果有,就把那些过失都等到报纸上去,让他们李家也尝尝千夫所指的滋味。”

    “奴才遵旨。”魏忠贤大声应道,心中却想着,李攀李小子,就是你没有错处,咱家也要好好帮你寻找一下。你们这些清流,不常说,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心中想到得意之处,却对皇上开办报房的主意愈加佩服起来。

    王安在一旁莫不出声,他虽然和东林交好,可毕竟是中官的老祖宗,岂能在这关键时刻站不稳立场。可又不好对皇上的这个阴狠手段表示赞许,只好装聋作哑、视作未见,任由魏忠贤在那里暗自算计。

    曹化淳见自己又成了路人甲,被皇上、王安等人视作空气,心中一阵伤感,忙绞尽脑汁,想出了一条自以为的好主意,“陛下,魏公公宣扬李攀罪状,难免会惊动李三才。要不,奴才带人去通州查探一下,寻了李三才一个不妥,直接把他下狱,岂不省事?”

    这番话听的朱由校、王安齐翻白眼,这李三才的错处,岂是你一个未出宫门的中官能轻易查办的?再说,堂堂一国天子,派亲信宫人去寻找臣子过失,岂不惹人嘲笑?

    不料,曹化淳的这番话,却提醒了魏忠贤,他迟疑道:“如果是李三才的错处,奴才这里倒是有一件,只是还拿不准是不是和李三才有关……”

第九十六章 欲灭亡

    弘德殿内,魏忠贤犹豫再三,终于开口讲道:“启奏陛下,通州粮商李大全,也是是在辽东开设粮行的那个通州李氏,可能是李三才的家奴……”

    “什么?”朱由校大吼一声,吓得魏忠贤一哆嗦,却看到皇上站了起来,一脸惊讶的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魏忠贤不敢怠慢,连忙详细禀道:“辽东三大粮商之一的东主李大全,可能是李三才的家奴。”

    朱由校稳了稳心神,从新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才缓缓说道:“可有人证物证?”

    “有,但奴才还要进一步核实。”魏忠贤深知主子的秉性,知道一旦在主子面前撒谎,自己必定会生不如死。忙实事求是的说道:“……自马福透漏有不法之徒向建虏出售粮食军械之后,奴才便会同锦衣卫在辽东仔细盘查,现辽东三大粮商中的佟氏、通州李氏两家,均有嫌疑。”说着,抬起头来,小心提醒道:“当时,奴才和骆大人已向陛下汇报过此事。”

    “嗯,”朱由校略一回想,便记起此事,便点点头,问道:“当初,朕曾告诉你二人,要有真凭实据。如今,可有成果?”

    “……佟氏远在辽东,东厂力有不逮。奴才便和骆大人议定,把查缉佟氏之事交给锦衣卫负责,而由奴才来负责通州李大全一案。”见皇上问起佟李两家,魏忠贤连忙解释道:“故此,佟氏之事,奴才并不知情,还请陛下明见。”

    “那你就说说通州李氏吧。”朱由校明了魏忠贤的为难之处,万历皇帝在时,不但不上朝接见大臣,还极其不待见司礼监和东厂的太监。从而造成司礼监多年空无一人,东厂大院生起荒草。泰昌皇帝即位后,到是任命了王安整顿东厂,可王安却是个好好先生,对东厂这种特务机构并不热衷,以至于魏忠贤接掌后,不得不从新组建东厂,而又碍于朱由校的命令,不得不和锦衣卫划清界限,从而造成*人员紧缺、分支机构设置迟缓……

    如今的东厂,也就只能在京畿一带布控。另外,就是抽点一些人手到某地打探一下某事,实际能力大为不足。同时,魏忠贤也不能像前辈那样,号令锦衣卫指挥使如同属下,两者成了平等竞争的关系,这也是朱由校相互制约的手段。

    “是,”见皇上明白自己的苦衷,魏忠贤感激的看了皇上一眼,还有意的让皇上看到自己感激的面容后,才详细解释道:“……奴才担心佟李两家身后还有旁人,便和骆大人约定,要监视两家东主的动静,以揪出幕后之人。不料,”魏忠贤如同讲评书一样,使尽渲染烘托手法,把自己治下的东厂番子讲的个个都是智勇双全,在一番与敌人斗智斗勇后,才最终抓住敌人痛脚,现了敌人的不轨之处。“那李大全,竟然在一天深夜去面见了李三才,随后,便把自己的独孙送去李家,给李攀做起了书童;还把自己的两个孙女,送给了李攀做妾。”

    “奴才百思不得其解,便下令详查缘由,才现李大全原是李三才书童,在李三才中进士后,便自立门户,在通州开起了粮行。”最后,魏忠贤揭开了谜底,为皇上释疑。

    “原来如此,”听了魏忠贤这番解释,朱由校这才恍然大悟,“我说,这李攀怎么会突然跳了出来呢。原来,是朕挡了人家的财路。”

    ‘原来,自己竟然在不经意间,断了李家向建虏走私粮食的途径。真是天才啊。’朱由校得意的想道。作为辽东推行粮食配给制的配套措施,辽东粮行必须做到一切透明化,而且要做到垄断辽东粮食的进口与批。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朱由校煞费苦心,抛出了股份制,设计了一个从皇宫大内、中央政府到辽东当局,从世袭军头到小商小贩的利益均沾的场面,把关系到辽东的各方势力都包括了进去。可无形之中,却把李三才家族向建虏走私的途径给堵死了。

    起初,李三才并不像和皇帝对抗,就指示李大全向辽东巡抚袁应泰输诚,表示支持辽东施行粮食配给制。在李三才看来,只要还能向建虏走私,便能获得巨大利益,损失点蝇头小利无关重要。可后来才现事情不对,一旦像皇上设计的那样进行下去,自己的粮车,根本就进不了辽东……

    “可恶,没想到这李三才竟然是这般无耻之人。”对皇上的抱怨,王安深有同感,不由得出言指责起李三才来……

    “大伴,还是消消气吧。”朱由校明白了李攀突然跳出来乱咬的原因,便变得心平气和起来。在他看来,自己断人财路,便是这李三才、李攀的仇人,这仇人骂架,还用得着留情吗?所以,自己根本用不着生气。

    “陛下,怎么办?”人言君辱臣死,对于李三才、李攀爷孙俩的肆意妄为,王安还是余怒未消,他气冲冲的向皇上建议,“要不,老奴带人去抄了李家。”

    “抄家?”朱由校一乐,好主意。连忙问魏忠贤,“现有的证据能钉死李大全向建虏走私粮食吗?”

    “能。”魏忠贤一口咬定,可心中却十分奇怪,皇上怎么关注起一个小商人来?不是要找李三才的茬吗?

    “能就好。”朱由校呵呵一笑,吩咐道:“令刘朝在京营抽调精兵五百,借巡视边关之名,离开京师。大伴,”朱由校扭脸对着王安,“就劳烦大伴辛苦一趟吧,大伴可带了三法司主官作为见证,和刘朝先后脚离开,到通州汇合,抓获李大全归案。”

    “奴才遵旨,”王安大喜,连忙应诺道:“陛下放心,老奴一定要让黄克缵(刑部尚书)他们亲眼看到李大全的罪证。”

    “看李大全的罪证干嘛?”朱由校微微一笑,提点道:“要让李大全招认才对。”

    “是,是,老奴都糊涂了。”王安轻轻地给自己了一个嘴巴子,“老奴一定让他招出主使人来。”

    “嗯,”朱由校点点头,又吩咐魏忠贤,“……你也跟着去,给大伴做好引导。”

    “是,奴才遵旨。”魏忠贤连忙应允,却又问道:“陛下,如果李大全招出了李三才,那又该如何处置?”

    朱由校闻言,眼色转厉,狠狠地咬牙道:“接着抄。”

    “老奴(奴才)遵旨。”王安和魏忠贤对视一眼,忙齐声应道。

    “还有,抄家时仔细点,别漏了东西,可也别让黄克赞他们抓住把柄。”朱由校却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叮嘱道:“朕可不想听那些言官吵闹……”

第九十七章 先疯狂

    朱由校兴冲冲的打王安、刘朝、魏忠贤去通州抄家,又派了锦衣卫盯住李攀,不让他伺机逃窜。而自己却保持着一身好心情,准备抓住李三才后,好好地羞辱一下李攀。要让李攀知道,皇帝不是好惹的,也好借机给那些自命清高的言官一记清脆耳光……

    可朱由校万万没想到,在王安等人处罚的第二天,自己却先遭受了李攀的一顿攻击。

    次日,朱由校满怀好心情的去上早朝,可刚听了几个大臣的奏章,便听到一个清朗儒雅的声音高呼道:“臣户科给事中李攀有本上奏……”

    ‘李攀’?不好。朱由校的脸顿时就白了又青,青了又白。他知道,这是李攀来攻击自己了,也不知道这个李攀邀了多少人助阵。

    心中想着,朱由校便长了长身子,向下面看去,只见孤零零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满脸正气的站在那里,手中还拿着一个奏章。

    ‘难道还是个孤胆英雄不成?’朱由校有点纳闷,再一看人群,却又现好多正跃跃试试的面孔,心中不由得一惊。

    该死,朱由校此时此刻是无比的痛恨自己,为什么非要来上朝,难道就不知道有人在等自己吗?有心想提前退朝,避开李攀,可又丢不起面子……

    犹豫再三,朱由校终于硬着头皮说道:“准。”

    “臣户科给事中李攀,弹劾陛下不端事有三,还请陛下悬崖勒马,以免酿成大祸。”李攀早就和一帮子亲近的给事中、御史商议妥当,要在朝会上直抒君上之过,以正国朝正气。而作为此次进谏的起人,李攀便当仁不让的担当了主攻的角色。

    ‘最坏,也不过是挨顿廷杖而已,’李攀一边满脸正气、慷慨激昂,一边龌龊的想道:‘但挨了廷杖后,自己刚正不阿的名声也就出去了……’

    “不端事一,变乱纲常。陛下即位以来,不尊祖宗之法,擅自改动朝廷制度。使六部财权归于户部,此有违太祖皇帝分权之道;而强行拆分户部,更是史无前例、闻所未闻,以至于朝廷上下一片混乱,大量国帑不明不白消失。长此既往,必国将不国。”

    “不端事二,擅改军制。国朝军制早已完备,陛下却妄自改动,以至于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更学武宗皇帝故事,设军校如豹房,专事嬉玩之用。给事中郭巩,本忠贞之人,因不肯媚君欺下,竟被陛下杀害。如此良善不分,忠奸难辨,陛下枉为人君。”

    “不端事三,贪财无德。先帝(万历)贪财无度,故被天下有良知者唾弃。不料,陛下竟又大行其道。辽东、陕西军民何辜?竟遭陛下如此苛待。陛下欲为民争利,竟然禁止粮商售粮,莫非想害死这两地臣民不成……”

    朱由校高坐在御座上,看着这李攀慷慨激昂,大有逼迫自己退位之意,却乐了,“这小子写文章骂人的水平,比起他爷爷李三才来可差得远啊。”

    朱由校看过李三才弹劾攻讦万历皇帝的奏章,可谓是道尽天下颠倒黑白之事,可又不攻击过广,只死死咬住万历皇帝的私人品德做文章。哪像这李攀啊,颠倒黑白、信口雌黄有了,可攻击面实在太大了……

    “莫非,这个李攀就根本没想过收场不成?”朱由校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够了,”见李攀越说越过分,一旁的刘一燝再也看不下去了,出来呵斥道:“李攀,还不退下。”

    起初,见李攀出来弹劾皇帝,刘一燝等辅政大臣并不在意。毕竟,明朝官员想升官就要养望,要养望就要敢于骂皇帝。只有骂了皇帝,挨了廷杖,才能迅在士林走红。因此,一帮子人就在那里冷眼旁观,准备在皇上怒时劝上两句,也好给自己挣点名望。

    可是,听李攀那样漫无目标的肆意开火,说的话又如此过分,大有逼皇帝退位之嫌,刘一燝就坐不住了。刘一燝和李三才是好朋友,也称得上是通家之好,对李攀更是素来照顾。见李攀马上就要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他连忙出来呵斥,想帮着敷衍过去。

    李攀却不领情,他出身富贵,又年纪轻轻的就中了进士,一向自视清高。见刘一燝出来呵斥自己,便心一横,脸一沉,大声叱问道:“阁老想阻塞言路不成?”

    刘一燝一愣,平时这孩子可不这样啊?今天怎么变傻了?心中纳闷,便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半步。

    见刘一燝退让,李攀更是不可一世,他偏着脸,乜了朱由校一眼,心想,“你不是断了小爷的财路吗?小爷就让你丢回脸。”

    主意拿定,李攀便换上一副恭敬而又悲壮的表情,向前奏道:“还请陛下降旨,拨乱反正,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说罢,李攀便伏在地上,高呼道:“请陛下降旨。”一边喊,还一边留意身后的动静,可渐渐地,李攀的心冷了起来……

    “该死,这些胆小鬼,怎么还不出来?”李攀在心中不停地狂喊着,“出来啊,你们这些胆小鬼……”

    可是,李攀失望了。那些和他商议好,要一起直谏的大臣,见他不管不顾的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都吓坏了,又怎么会主动出来找不自在……

    朱由校高高的坐在御座上,冷漠的看着李攀跪伏在地上瑟瑟抖。见李攀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可仍没有一个人出来声援他,心中不由的松了口气。

    “刘爱卿,”朱由校点了刘一燝的名,“你来教教他吧,也好让他知道什么是治国。”

    见皇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却把李攀的忤逆之举轻轻带过,刘一燝心中悄悄的松了口气,却迅考虑起如何给李攀解脱罪名来。不管怎么说,老友李三才的这个长房长孙,不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活生生的毁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刘一燝却不敢怠慢,上前半步给朱由校行了个礼,便侧着身子给李攀讲解起来。

    “陛下是圣明之君,得知朝廷用度困难,便把内承运库交予户部掌管,并授予户部专理财政之权。事实证明,户部专理财政之后,民不加赋而国用足,实为良策。”刘一燝清冷的嗓音在朝会上空回荡,讲述着自己,乃至东林党对皇帝一些国策的评价。

    “然,户部专理财政后,户部尚书权势过大,有违太祖皇帝设官之意,这才有了分拆户部之举。”

    “至于设军校,建新军,此为整理军备,加强国防之必需。”

    “在辽东推行粮食配给制,是为了保证边地稳定,而在陕西推行,则是为了赈灾,具为皇上加恩黎民之举。”刘一燝沉着脸,把李攀所弹劾之事一一批驳,为皇帝正名。“至于户部、内廷分别入股辽东、陕西粮行,是为了给民表率,保证粮行顺利招商……”

    李攀跪伏在地上,听得是胆战心惊。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不跟爷爷商量,不向刘一燝等长辈请教,竟然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朱由校坐在高处,一一的端详着大臣脸色,却现自己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原本跃跃试试的表情不见了。却都换上一副尴尬、害怕等矛盾交织的神情。

    “他们这是怎么呢?”朱由校有点郁闷,再一细想,便猜了个**不离十,“估计是李攀这个公子哥大厥词,把这些人吓住了。不过,”朱由校眼珠一转,“可以利用。”

    “关于军校和新军,朕再说两句。”在刘一燝讲完后,朱由校皱皱眉头,觉得刘一燝对军事讲得不清,便接过刘一燝的话头,说道:“朕一直以为,要文官治军。兵部尚书一定要文官出任,这是个铁律。”

    “哄”,朱由校一言方出,整个会场便乱了起来,急的纠察御史连忙高呼‘肃静’,‘肃静’。

    朱由校却并不着急,等大臣们闹够了,静下来了,才徐徐讲道:“可是,传统的文官治军,往往会造成军队战力下降。这是为何呢?是因为忽视了对将领的培养,而军校,便是因此而产生。”

    朱由校稍微讲解了两句,便转向李攀,吩咐道:“李攀,你可都听明白了?”

    李攀本是富贵子弟,虽少年得意,却少了很多磨练,做事全凭年轻冲动。可如今,先是被同僚抛弃,孤零零的置身在众目睽睽之下。紧接着,又被刘一燝明确维护皇帝的态度所震慑,一根肠子早就悔青了。

    可就在李攀后悔莫及的时候,却听见皇上问话,如不乘机讨饶,更待何时?

    “罪臣明白了,”李攀抓住救命稻草,连忙泣道:“罪臣……”

    “好了,明白就好。”见李攀还想乘机讨饶,朱由校连忙打住。

    “诸位爱卿,李攀既然明白了,也知道错了。可他当初为什么要如此污蔑朕呢?”朱由校不再理会李攀,却大声对着大臣吩咐道:“朕百思不得其解啊。这样吧,诸卿帮朕好好想想,每个人写份奏章,京城内七品以上的都要写,要好好地帮朕思考一下,为朕解惑。退朝。”

    朱由校起身边走,生怕有人拦下自己。边走,心中还边想,‘李攀,等大家都写好了,我再帮你扬扬名,全给你登报纸上去……’

第九十八章 问罪

    李攀对皇帝的弹劾,在他向皇上低头那刻,便成了笑柄。可朱由校万万没有想到,他让大臣们议论李攀上疏弹劾的原因,却带来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

    有七成以上的大臣认为,李攀虽言辞夸张,但本意是好的,请皇上本着治病救人的心态,饶过李攀这回。

    朱由校出离愤怒了,这些大臣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颠倒黑白嘛。这些人怎么没有半点政治觉悟啊?心中郁闷之余,朱由校便把那些奏章一扔,派人去通州督促王安他们。

    幸亏,李大全并没有威武不能屈的觉悟。

    面对锦衣卫和东厂的赫赫威名,面对着铁证如山的罪证,李大全最终决定坦白从宽,出卖并指正了自己的主人。

    王安喜出望外,这李大全可是当着刑部尚书黄克缵等人的面交代的。在这之前,魏忠贤可没有打李大全一下,只是告诉李大全,李三才的长孙李攀跟前,有个叫大壮的年轻人,模样不错,想把他要到宫里当差。却没想到,李大全一下子便软了下来。主动供述,自己是李三才的家奴,产业是李三才的产业……

    “什么?李家被抄了?”刘一燝看着来报信的家人,觉得这消息是如此难以置信。

    “小的不敢撒谎。”家人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回道。“是三法司和厂卫一起去抄的,带头的是王安王公公,罪名是私通建虏……”

    刘一燝听了,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这个家人是他打了去给李三才送信的。毕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李攀捅了那么大的一个篓子,自己要给李三才一个交代。而更重要的是,要想法营救李攀,别让李攀的政治生命就这样完了。

    可家人回来后却说,李三才家被抄了。而且是被家奴告,说是李三才不但出卖朝廷情报给建虏,还帮着建虏运粮食……

    “不行,我要进宫见皇帝。”刘一燝挣扎着站了起来,换上朝服就要往外走,“李三才何等人物,又怎么会私通建虏,这是栽赃陷害。再说,这查抄大臣府邸,怎能没有内阁附署。我要去要个交代……”

    弘德殿内,朱由校坐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刘一燝。

    良久,朱由校才出言问道:“刘阁老可知道,李三才的家产有四百七十万两之多……”

    “陛下,李大人有钱是他的,”听到李三才的家产竟然有四百七十万两,刘一燝明显的愣了一下,却迅反应过来,反驳道:“陛下怎能以臣子有钱,来断人生死呢?”

    “胡搅蛮缠。”朱由校气的脸的青了,刘一燝,你有种,敢这样讽刺我。

    “陛下,”刘一燝不依不饶,“处置大臣,为何不与阁臣商议?”

    朱由校沉下脸,“……朕只是派王安他们去抄李大全的家,可谁知道李大全竟然供述,他是李三才的家奴,一切行为都是李三才指示。”

    “一个将死之人,他的话岂能轻信?”刘一燝还是不死心。

    “李攀的两个小妾,还有他的书童,都是李大元的孙子孙女。”朱由校冷冷的说道。

    “这个,”刘一燝傻眼了,等了半天,才勉强说道:“也许是李大元想……”

    见刘一燝还是纠缠不清,朱由校有点恼了。“朕听说,刘大人和李三才那个奸贼关系颇好?”

    刘一燝一下子愣住了,好半天才道:“既然陛下信不过老臣,那老臣请求致仕。”

    朱由校眉头微皱,心想,不就是抄了李三才的家吗?还用得着这样纠缠?口中却道:“……刘大人是国家重臣,当以国事为重。”

    听到皇上出言挽留自己,刘一燝就是一喜,“这么说,陛下答应放了李三才了?”

    “不行,”朱由校耐着性子解释道:“李三才私通建虏,并向建虏走私粮食,可谓是铁证如山……”

    “陛下,”刘一燝有点恼了,他觉得皇上实在是执迷不悟,便厉声问道:“陛下追究李三才,难道不是为了李攀吗?”

    “够了,”听得刘一燝这么一说,朱由校彻底恼了,“刘一燝,你把朕当什么人了?好了,你告退吧。”朱由校拂袖而去。

    刘一燝无奈,只好告退离去。可一回到家,刘一燝便闭门不出,拒不履行公务,和皇帝搞起了对抗。

    朱由校看在眼里,对刘一燝更是心中厌恶。便下令三法司审定李三才罪行,并公布罪行天下。

    天启元年十二月初一,朱由校颁布圣旨,向天下臣民公布了前漕运总督李三才的三大罪状。其一,违背朝廷禁令,向蒙古、建虏出售大量粮食。其二,泄露国家情报,在萨尔浒之战前,给建虏提供大量的朝廷情报,并帮助建虏策划,最终造成萨尔浒之败。其三,在辽东哄抬物价,制造混乱,为建虏张目。

    最终,还公布了查抄李三才家所获取财物数量,四百七十万。

    消息一旦传出,朝野一片惊诧之声,随后便是骂声不断……

    《真理报》刊登社论,称李三才已经丧失了基本的良知,枉读了圣贤书,是士林之耻辱。并号召天下士子,‘同击之’。

    《京华日报》因面向的多为市井之民,社论就比较干脆。不但直接骂李三才‘连婊子都不如’,还把李三才弹劾万历皇帝,其孙李攀弹劾当今联系起来,称李三才‘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恬不知耻’。

    受两大报刊影响,朝廷官员纷纷上书,弹劾李三才家族的种种不法之举,称李三才在漕运总督任上,贪污受贿,无恶不作……

    面对此情景,刘一燝再次上疏,要求致仕。朱由校却留中不,并派人警告刘一燝,一旦私自离开京师,必定严惩不贷。刘一燝无法,只好在京师滞留下来。

    朱由校却好像要让刘一燝看着李三才死,短短的几天后,朱由校便颁下圣旨,“李三才族诛,其女眷充军,其家财充户部”。

    此后,朱由校又接连下旨,命辽东查抄大商人佟登,用‘私通建虏,走私粮食’的罪名,将辽东佟氏这一百年大族连根拔起。接着,又用同样罪名,查抄山西商人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家宾、田生兰、翟堂、黄永等八人(清八大皇商),累计查抄白银近千万两。

    一时间,九边商人人人自危。

    ps:小资料,明朝时,女真领向明政府称臣,都是以‘佟’‘董’为姓氏,这两个姓都是音译。如明朝一些史料便记载努尔哈赤为‘佟努尔哈赤’。

    在起兵过程中,努尔哈赤得到了岳父佟登家族的有力支持。努尔哈赤从16岁时被赶出家门,后被佟登的父亲收养,他不但对努尔哈赤进行培养,还把自己的孙女佟春秀(哈哈那扎青)许配给他。佟氏家族是名门望族,有着雄厚的经济实力,还有许多人在明朝为官,努尔哈赤起兵反明,其岳父佟登拿出自家当铺中十三副铠甲和巨额钱款进行支持,而当时明军中的佟氏族人有许多人投靠努尔哈赤,这些人在努尔哈赤的策反工作中也挥了重要作用。

    努尔哈赤次起兵,攻打抚顺时,帮着骗开抚顺城门的就是佟氏族人佟养性。

    满清时期,佟氏被称为从龙第一家。

第九十九章 通州商人

    买一个一等子爵要花多少钱?朱由校曾经的算过,要一百五十六万二千五百两。即便是在天启元年购买,打了八折,也要一百二十五万两白银,合计七万八千多斤。

    而买一个二等子爵是多少?原价三十一万二千五百两,打八折是二十五万两。而按照爵位制度,购买来的爵位是要逐代递减的。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花钱买了一个一等子爵,当他传给儿子的时候,就要减一等,变成二等子爵。这个人就会现,至少一百万两白银,不翼而飞了。

    正是有这个限制,那些勋贵们才容忍了皇帝的胡闹,同意了皇帝的新爵位制度。可如今,这些勋贵们都傻眼了,还真有财大气粗的买了一等子爵,而且还是一买仨……

    朱由校也傻眼了,大明朝的年度收入为四百多万两,当然,这里面不包括实物和劳役。朱由校今年费劲心思,卖爵位卖了五百多万两。又连抄数家大财主,抄了白银一千五百多万两。也就是说,朱由校折腾了一年后,国库的白银总收入是二千四百万两,是平常年景的六倍,朝廷上下已经非常满足了。

    可冷不丁的,跑来仨老头,在户部那里一站,嘴皮子一翻,‘买个一等子爵爵位’。就像去菜市场买大白菜一样,片刻之后,大明朝多了三个一等子爵。

    户部整个轰动了,争先恐后的来看财神爷。这倒不是他们没见过这一百多万两银子,而是他们没见过这么阔绰的主,而且还是一见仨。

    三个一百二十五万两啊,就用三十余辆银车拉着,在户部门口等着。负责出售爵位的官员哪敢怠慢,连忙打人去喊方从哲方大人,请他过来主持。

    不得不说,辅大人就是修养高。方从哲来了之后,只是淡淡的吩咐道:“既然来了,那就点了银子,帮人家办了。”

    “是。”主事官员连忙应诺,然后去清点银子。

    可一转脸,主事却现方从哲正满脸堆笑的冲着三位财神爷迎了过去,“三位爵爷,这些小事就让小儿辈去做,我们还是先进屋休息一下吧。”

    “也好,”三位财神爷中稍高的那位点点头,“就烦劳辅大人了。”

    四人在花厅就坐,方从哲又问道:“尚未请教三位尊姓台甫,还请赐教。”

    “不敢,”稍高那位连忙做介绍道:“草民姓曹名一凡,”说着,用手一指比较瘦小的那个,“这位姓马名大彪。”

    李大彪连忙欠身示意。

    曹一凡又一指最后最高那位,“这位是方晓宇。”

    方晓宇也连忙欠身示意。

    介绍完后,曹一凡又道:“我三人都是通州人士,因世代经商,故结为好友。如今,听得陛下开纳捐,便相约来捐个爵位。”

    ‘通州商人’?方从哲顿时明白过来,知道这三位是害怕受到李三才连累,又听了一些不该听的传言,想来破财免灾的……

    心中想着,方从哲却笑道:“陛下开纳捐,是为了补充国库,好赈济灾民,巩固边防。三位爵爷能体会陛下深意,真是难得啊。”说着,便站起身来,“如此好事,怎能不奏明陛下呢?三位稍等,待我面见陛下后,再来详谈。”

    曹一凡三人对视一眼,知道方从哲已经明白自己的来意,这是要去向皇帝请示。“草民敬听大人吩咐。”

    弘德殿内

    “……这曹、马、方三家,都是通州有名的商人,家资丰厚。因这三家世代交好,同气连枝不说,还做事公道,一直便是通州商人之。”方从哲详细给皇帝解释曹一凡三人的来历,试图引起皇帝重视。

    “不是说,李三才是通州商人之吗?”朱由校满脸的诧异,“怎么又冒出了曹马方三家来。”

    “陛下,”方从哲一阵尴尬,笑道:“这曹马方三家是世家,根深叶茂。可也挡不住李三才才干出众啊。毕竟,李三才是一度士林领袖。”

    “哦,原来如此。”朱由校明白过来,原来那李三才是官僚资本,这曹马方是民族资本。当民族资本遇见官僚资本,也只有俯退让了。

    这点想明白了,可朱由校对另外一点却还是不明白,“……这通州商人的势力很大吗?”他小声的问道。

    “陛下,”方从哲正色道:“据老臣之见,北地商人能上得了台面的那些,可分两拨,一为通州商人,一为山西商人。”

    “通州是运河码头,南来北往的人流货物都要经此而过,实乃天下财富汇集之地。其地商贾,可谓邀天之幸,靠运河而家。”

    “而山西则不同,山西本身地少人多,又靠近边地,多受鞑子袭扰。其地商贾,多以供应军需家。”

    “开中法?”朱由校突然问道。

    “对,”方从哲一愣,连忙应道:“山西商人就是靠着开中法的家。”

    “那以爱卿之见,这曹一凡三人是因何而来?”朱由校低着头,考虑了半晌,才抬头问道。

    “怕是被吓坏了。”方从哲苦笑道。“不过,这三人的手笔也真不小,一出手就是三个一等子爵……”

    “他们就不怕钱财漏了白?”朱由校对刘一燝还是满腹怨言,对刘一燝说自己贪图李三才家产耿耿于怀。

    方从哲却不知道皇上心思,而是苦笑道:“人家不是正在花钱消灾嘛。要不,”方从哲试探道:“老臣再提点他们几句,让他们给子孙捐个?”

    “你,”朱由校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却笑道:“别,朝廷要有朝廷的风度,可不能吃相难看。”又想了想,朱由校问道,“现在户部有多少银子?”

    “如果加上这三百七十五万两,”方从哲稍一沉吟,便奏道:“户部账面上还有两千二百万另九千八百四十三两。”

    “嗯,不少了。”朱由校笑道:“那明年纳捐就不再打八折了。但辽东除外,可以打八折,不过只收粮食。”

    “臣遵旨。”方从哲应允下来。

    “至于通州商人那里,”朱由校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见了,免得被大臣们指责。于是吩咐道:“让他们奉公守法,诚实经营,不要没事瞎想。阁老就帮我安慰一下吧。”

    方从哲连忙应了,见皇上不再多说,连忙知机告退。

    户部花厅内

    得到方从哲的传话,曹一凡三人终于放下心来。朝着皇宫方向跪下磕了头,谢了恩,才向方从哲道别离去……

    曹一凡三人的行为,好似黑暗中的一道火炬,给处于担惊受怕中的通州、山西商人指出了一道明晃晃的金光大道。为了不让皇上惦记自己的钱袋,他们纷纷跑到户部购买爵位。而为了花钱免灾,他们更是拣着贵的买,以示对皇帝的谦恭之心。

    一时间,市面上银根紧缺,各大商行纷纷抛售商品,以回收资金……

第一百章 新任内阁

    “你是说?刘一燝一直在散谣言,说朕贪图李三才家业,才抄了李家。”朱由校睁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骆思恭和魏忠贤,手中还拿着两人写的报告。

    “是,微臣(奴才)不敢隐瞒。”骆思恭和魏忠贤对视一眼,均对对方的出现表示不满。

    冷眼看着两个情报机构的头目争心斗角,朱由校微微一笑,却并不阻拦。毕竟,这是他有意从容的结果。只有锦衣卫和东厂能相互对抗,自己的情报来源才不致于被阻隔。

    朱由校端起茶杯,轻轻地缀了口茶,却嘲弄的笑道:“……怪不得呢,这些天买爵位的人特别多,原来都是刘阁老辛苦的结果。”

    “陛下,”魏忠贤尖着嗓子喊道,“这刘一燝着实可恶,要不要……”说着,魏忠贤举起手臂,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示意把刘一燝干掉。

    朱由校‘噗’的一声,茶水便喷了出来,“魏忠贤,你以为朕是什么人啊?”

    魏忠贤脸一红,也觉得自己做的太过,便嘿嘿地傻笑起来,“陛下,奴才不过是想查一查刘一燝的底子……”

    “陛下,”骆思恭轻蔑的看了魏忠贤一眼,如今的锦衣卫并不受东厂节制,骆思恭自然看不上魏忠贤的粗鲁无文、装憨卖傻。他向前半步,奏道:“陛下有所不知,这刘一燝家财颇丰,一向以清廉示人。他的把柄,还真的不好找。不过,”说着,骆思恭却自豪的笑了笑,“我锦衣卫对他早已建有档案,曾查知他教子不严,纵容其三子在家乡胡作非为……”

    朱由校听得直翻白眼,心想,我处置一个大臣还用的着你们出力吗?分分秒的事情而已。不过,对这两个情报头子敢于为自己分忧,朱由校颇感欣慰……

    “好了,你二人下去吧。”朱由校勉励了两人几句,便打他们下去,“刘一燝一事,朕自有主张,尔等不可恣意妄为。”

    “微臣(奴才)遵旨。”骆思恭和魏忠贤同声应允。

    骆思恭和魏忠贤刚刚离去,便有宫人来报,叶向高求见。朱由校不由得就是一愣,‘他来干什么’?口中却应道:“传。”

    叶向高是十月里来到京师的。

    在叶向高进京城的那天,朱由校派出了满朝文武,接待叶向高,给予他极高的礼遇。这让东林党人欢呼雀跃,纷纷去向叶向高道贺。可在授予官职上,朱由校却还是维持原意,只给了一个乾清宫资政的闲职。每日里,只需陪皇帝说会话,便无事可做。

    这让叶向高十分不满,认为皇帝是在戏弄自己。对写信劝自己进京的刘一燝,也是颇为不满。有小道消息称,两人曾生口角。朱由校虽未肯定,但也现两人从不同时出现……

    “叶老,今天怎么有空到宫里来坐坐啊?”叶向高尚未走近,朱由校就迎了上去。不管怎么着,朱由校给叶向高安排职位时,是说要拜人家为师的,这礼数是不能缺的。

    看到皇帝一如既往的礼遇,叶向高有苦难言。说自己是给皇帝做老师的吧,可皇帝从不让自己讲课。说自己是给皇帝做参谋的吧,皇上又偏偏主见极大。自己就这样无职无权的挂在半空,实在难受。

    “陛下,”不管怎么说,叶向高今天是受人委托而来,总要帮人把事情说完。“……刘一燝毕竟是朝廷重臣,又曾受先帝遗诏,辅弼陛下。还请陛下给他点礼遇,让他回内阁理事吧。”

    “刘一燝?”朱由校不由得一愣,你两个不是不合吗?怎么……。再一想,朱由校便明白过来,刘一燝是东林党,叶向高也是东林党,人家这是党同来了。

    “叶老这次进宫,刘大人知道吗?”朱由校沉吟了一下,却问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干的问题。

    “这个,”叶向高只觉得老脸通红,十分尴尬。他迟疑道:“刘大人并不知道,老臣只是担心国事,才来见驾。”

    “原来如此,”朱由校哪肯相信,却不再追究,而是向叶向高倒苦水道:“叶老有所不知,朕一心为国,才让王安他们去擒拿李大全这个无良商人。可哪成想,竟然顺藤摸瓜,抓到了李三才。叶老你说,这李三才不该杀吗?”

    “该杀。”叶向高心中一阵苦笑,皇上,你这是骗谁呢?王安是何等人物,怎能亲自出马去抓个小商人?还不是抓住了李三才把柄,想致李三才于死地?……口中却道:“李三才祸国殃民,自甘堕落,着实该杀。”

    “可刘大人不理解啊。”朱由校直摇头,“他认为朕是个贪财小人。叶老你说说,这君臣之间没了最基本的信任,还能在一起吗?”

    “这,”叶向高一想,这也是啊,刘一燝在外面到处宣扬,说李三才无罪,是因家财惹祸。这不是打皇上脸吗?再说了,自己是答应韩爌前来帮刘一燝求情,可自己没答应一定要劝皇帝回心转意啊。就这样得了,我还是回去吧。

    主意打定,叶向高便站起身来,“老臣一时糊涂,竟然没想到此事,实在罪过。不过,”叶向高向皇帝提醒道:“陛下既然有心罢免刘一燝,还是让他早日回去吧。莫要留恋京师,反而不美。”

    朱由校一愣,这老头子,怎么说变就变啊?口中却道:“叶老所言甚是。”

    次日,朱由校颁下旨意,令刘一燝致仕。又以阁臣和六部尚书变动达到两人为由,下令方从哲等内阁阁臣总辞职,却保留了六部尚书不变。

    一时间,舆论哗然。大臣们纷纷上书,请求皇帝三思而后行,不要破坏目前政局。

    可朱由校却以有言在先,阁臣连坐,变动两人以上者需要总辞职来搪塞大臣。随后,朱由校又快刀斩乱麻,公布了新的内阁名单。

    方从哲,少保、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内阁辅,主管钱粮财政。

    孙如游,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主管礼仪教化。

    沈飗,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主管刑律。

    解经邦,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主管工程。

    徐光启,农业署侍郎兼东阁大学士,主管农业。

    前内阁阁臣刘一燝、韩爌、史继偕、朱国祚、何宗彦均授乾清宫资政一职,令其留在京中,以备咨询。

    新的内阁名单公布后,朝野上下一阵死寂,明眼人一眼可以看出,这东林党,已经完全被完全摒除在决策层外。而方从哲,则成了最大的赢家……

第101章 新的开始

    “明天,就是正月二十了。”在摇晃不止的烛光下,朱由校幽幽的说道。可在他的脸上,却带着一股跃跃试试。

    正月二十,是大小衙门开衙办公的日子。在这一天,官员们将会结束长达一个月的年假,正式开始进入工作状态。就连皇帝,也要开始处理公务,批改奏章。

    不过,按照惯例,这新年后上班的第一天,各衙门的工作都不会太忙。一般只是去衙门应个卯,就可以回家。当然,如果皇帝愿意,也可以想去年一样,召开朝会,让大臣们忙个鸡飞狗跳。

    “对,就这样办。”想道让大臣们鸡飞狗跳,朱由校心中就是一动。他随手叫过一个小黄门,吩咐道:“明天一早,你去内阁和都察院传旨,让内阁和都察院联合派出督导组,去各衙门巡视,一旦现有敷衍懈怠、不理公务者,严惩不贷。”

    “奴才遵旨。”那个小黄门应允下来。可心中却是一阵嘀咕,这个皇帝也太刻薄了吧。去年就派人去各衙门察看,还开了一次朝会,闹个了鸡飞狗跳,今年怎么又来……

    朱由校并不知道小黄门对自己的诽谤,可也能猜想到大臣得到此消息后的心情。毕竟,前世作为一个公务员的朱由校,这种节后突击检查,也不是遭遇了一两次。据称,这种突击检查,可以有效地帮助公务人员进入到工作状态……

    然而,朱由校却不是因为这个进行突击检查,他的目的是为了打乱大臣们的计划,给自己留一个缓冲。毕竟,他年前做的那件事,太不地道了。

    天启元年十二月十九,也就是各衙门准备封印过年的时候,朱由校一道诏书,解散了前任内阁,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新组建了一个五人内阁。

    这件事,在朝野上下造成了极大反响,一些利益受损、或者是自认秉正的大臣纷纷上书,劝谏皇帝。可朱由校呢?接着各衙门封印之际,来了个置若罔闻。通政使姚思仁也非常配合,早早的就放了通政司的假,给大臣们一个闭门羹。

    如今,长达一个月的年假过去了,一些大臣也接受了内阁更换的事实,和新任阁臣拉上了关系。可是,朱由校心中明白,还有一些大臣或为了邀名,或为了胸中大义,或为了利益受损,正鼓着劲,要在新年后,给皇帝一点颜色瞧瞧……

    “想给朕找茬?那朕就先给你们点不自在。”朱由校主意打定,在正月的最后几天,自己坚决不上朝,只让内阁会同都察院,不停的派人下去检查,不光检查六部衙门,其他的大小衙门,只要是沾着官字的,能有资格向自己上疏的,都要检查。一是为了打乱对方脚步,二是为了帮新内阁立威,给新任的阁臣造势。

    次日,方从哲刚到内阁当值,便收到了皇帝的旨意,说自己身体欠安,在正月的这几天免朝。而让内阁和都察院一起派人,到各衙门督促检查云云。

    方从哲心领神会,知道这是皇帝给自己、给新任内阁的一次立威机会。稍一沉吟,方从哲便把新任阁臣孙如游和徐光启叫了过来。

    “……年节刚过,各衙门均有一些惫懒之徒,仍不安于位,需要敲打一二。”方从哲如是说。

    孙如游和徐光启心领神会,知道自己是皇帝直接钦点下进入内阁的,没有经过大臣廷推这一关,让人有些讳病。而这次督查各衙门,就是皇帝给自己的立威施恩机会,连忙谢过方从哲,应允下此事。

    方从哲坦然接受了两人的感谢。却站起身来,准备进宫。毕竟,新年肇始,这内阁如何运作,还需要和皇帝通个气,这才是大臣所为。

    果不出方从哲所料,见到他早早的便来求见,皇帝表现的非常高兴。

    朱由校乐呵呵的问道:“……方爱卿此次前来,可有要事?”

    “俗话说的好,一年之计在于春。”见皇帝高兴,方从哲连忙向皇帝灌输自己的执政理念。“这新年肇始,正是做好一年规划之时。臣想借着如今国库充足,鼓励开荒、兴修水利、整饬道路,还请陛下恩准。”

    “哦?”朱由校眼前一亮,连忙问道:“方爱卿可有计划?”

    朱由校心情大好,自己为什么要解散前任内阁?还不是前任内阁不干正事,光知道和自己较劲嘛。别的不说,单说那些人的嘴脸。刘一燝,为了一个小小的李三才,竟然敢给自己甩脸子,还造谣生事;王之寀,入阁多日,却不一策,只知道空言大论;史继偕,这个泉州佬,自己家便是海商,却力阻朝廷海上运粮;朱国祚为官方正,也是个干吏,可总是疏远着皇帝;至于韩爌和何宗彦,到是两个难得的人才,可韩爌却是东林党,何宗彦也和东林拉扯不清。朱由校不肯内阁再起波折,只有忍痛割爱,把这两人任命为乾清宫资政。

    总的来说,在过去的一年里,朱由校已经受够了内阁的混乱无力,才下定决心,从新组阁。而从新组建内阁后,朱由校还一反常态,给新任阁臣划分工作范围,以免再纠缠不清,影响工作。

    “启奏陛下,”方从哲却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他现皇帝语气松动,连忙向皇帝奏道:“这些年来,北地大旱,一因天灾,二也因**。自嘉靖以来,朝廷国用不足,各地水利便停滞下来,才造成了旱情年年有,涝灾常常起……”

    “爱卿所言,倒也在理。”朱由校嘉许的看了方从哲一眼,言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灾后救济,那抵得上事前防治。说吧,想修那条河?建什么水利?”

    “陛下明鉴,”方从哲大喜,这遇上个圣明的君主真是有福啊,连忙向皇帝请求道:“黄河,还有海河。”接着又解释道:“黄河素来是朝廷大患,又关系着漕运安危,当为重中之重。而海河即为大沽河,其虽在大沽口入海,但水系繁杂,自山海关到黄河口,均为海河支流流经区域。整修海河,可避免直隶再受旱情困扰,实为国家大利……”

    “修水利乃百年大计,朕准了。”朱由校却不耐烦听那些琐碎数字,便打断了方从哲的话,问道:“爱卿所说的这些,可有工作预案?需要花多少银子?”

    “有,”方从哲连忙应道,“黄河和海河,一直是朝廷心病。虽然朝廷无钱修缮,但工部却一直派人勘察,绘制河图,并准备了多种方案,以备朝廷选用。至于耗费,还需要内阁和工部议定。”

    “嗯,工部倒是用心了,竟然还有这点先见之明。”对工部拥有水利修缮预案,朱由校感到颇为意外。再一细想,却明白过来,这忧国忧民之人历朝历代都有,见到海河祸害百姓,就会想出办法来修一修,可朝廷却不一定有钱,只好先搁置下来,留待时机成熟之时。

    “陛下所言甚是,”方从哲微微颔,却又奏道:“此外,北地道路也多年失修,亟需修整……”

    “好了,”朱由校直摇头,这样口口白说,又没有地图,又没有计划书,自己怎么能听得明白?再说了,看方从哲这架势,是想把户部那二千多万两都花了啊。这怎么能行?

    朱由校稍微斟酌了一下言辞,说道:“这样吧,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爱卿可以和阁部大臣商议后,拿出一份计划来。让朕批准后施行,如何?”

    “陛下所说的是。”方从哲点头应诺,可脸上却带着一丝不甘。说实话,现在户部存了二千六七百万两银子,这可是国朝未有之事,如不借机做点实事,自己怎能心甘。

    朱由校敏感的现了方从哲脸上的一丝不甘,稍一沉吟,便问道:“爱卿可还有话说?”

    方从哲一愣,却不知是从何来了勇气,向皇帝似真似假的抱怨道:“……陛下,这宗藩可是穷了好久了啊。”

    “宗藩?”朱由校有点懵了,这管宗藩什么事?

    方从哲见皇帝尚未明白过来,连忙提点道:“这户部收了一大笔钱,怕是已经传到宗藩耳朵里了。”

    “啊?”朱由校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得觉得好笑,这方从哲,是怕朕乱花钱吧。他斟酌了一下,说道:“这朝廷有了钱,就要花。这样吧,内阁可以拿出来一个计划,分五年期和一年期,看看都有哪些支出,又要修那些工程,休了这些工程,可以给朝廷带来多少税收。都要考虑清楚,详细列明了。”

    “臣遵旨。”没有得到皇帝的正面答复,方从哲有点失望。可老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便是识时务,不到紧要关头,他是不会和皇帝硬顶的。

    “陛下,”方从哲仔细回想了一下皇帝的吩咐,却有点奇怪,连忙问道:“这计划,怎么要做一年和五年两个啊?”

    “难道爱卿只想做一年辅不成?”朱由校白了他一眼,解释道:“方爱卿提的那些计划,哪一个不是要干上几年?不事先安排妥当,到时候没钱了怎么办?”

    方从哲听的一阵苦笑,暗骂自己猪脑子,问了个白痴问题。却又听见皇上继续说道,“……朕觉得,爱卿这个工作计划,要和财政署制定的年度预算结合起来。详加考虑,周密部署,来作为内阁施政的依据。”

    “陛下,”方从哲一惊,连忙奏道:“内阁只是一个议事机构。当不得‘施政’二字。”

    “是吗?”朱由校似笑非笑的看了方从哲一眼,“那朕可太失望了……”

第102章 预算 宗亲

    看到朱由校似笑非笑的眼神,方从哲心中便是猛地一紧,连忙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一下,才含糊道:“陛下厚爱,微臣深铭于心,自不敢有半点违背陛下之意。”

    朱由校却不管那么多,他直截了当的说道:“国家大事,在理财。方爱卿身为内阁辅,当时刻以国家财政为重,不可有丝毫懈怠。”

    “微臣谨听陛下教诲。”方从哲连忙站直身子,恭恭敬敬的应允道。

    “你也不要担心朕会胡乱花钱,更不要担心那些宗室难缠。”朱由校进一步给方从哲撑腰。“除了军国大事,只要是财政预算上没有列出的支出,朕不会,也绝不容许有人私自开支。”

    “陛下圣明。”方从哲喜出望外,什么是明君?这就是明君。他连忙投陛下所好,“臣回去后,就和同僚商议如何制定财政预算和工作计划。”

    “嗯,”朱由校满意的点点头,“这样才对,只有严格执行财政预算,才能有效地保证国家财政不致于崩溃。这样吧,”朱由校低头想了想,又道:“制定财政预算时,一定要慎重,可以留出一定余量。此外,还要让审计署加强对预算执行情况的监督,避免那些官吏铺张浪费,挥霍国帑。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财政预算的权威性。”

    “陛下说的是,”方从哲应诺了一声,却又道:“对于这预算,臣是这样想的……”

    财政预算分两个部分,一为常规部分,其中包含了官员的年俸、军队的饷银,还有各衙门、各军队以及皇宫的日常开支。这些是朝廷日常必须耗费的部分,也是朝廷财政必须保障的部分。

    二为项目开支。先核算出财政收入,再减去常规部分,剩下的这些盈余可以酌情安排工程。而开工的工程必须事先做好预算,订好计划。

    “收入部分呢?”朱由校听了方从哲的解释,却现少了很重要的一个部分,那就是财政收入的预计,连忙问道:“朝廷的收入是怎么计算的。”

    “启奏陛下,”方从哲连忙解释道:“财政收入也包括两部分,一为常规收入,包括田赋什么的,每年额度变化不大,是朝廷财政的主要来源;另一个为特别收入,包括纳捐、抄没等进项,数量变化很大。”

    “臣的意思是量入而出,”方从哲抬起头,看了看皇帝脸色,又接着解释道:“根据上一年财政收入,确定本年度的财政支出。如果遇到战事,或者灾年,方能大开纳捐大门,以补充国用不足。至于平时,这纳捐还是不要轻易进行了。”

    朱由校点点头,去年年末那突如其来的一阵纳捐狂潮,已经让勋贵和一些文臣颇有微词了。自己还是不要再去刺激他们了,而且,爵位之所以能卖上价钱,还不是物以稀为贵。

    “方爱卿所言甚是,”朱由校应允道,“除了辽东一地,仍可以粮食八折纳捐外,其他地区,终止打折纳捐。”

    “微臣遵旨。”方从哲闻言一喜,连忙应道。

    “方爱卿所说的财政预算编制方法,甚为可行。爱卿可以照此编制。”朱由校想了想,现方从哲所说的编制预算方法已经非常完备,便应允下来。

    “臣遵旨,”方从哲应允的一声,却又迟疑道:“陛下,这预算编制,是让那个衙门主管啊?”

    “财政署吧,”朱由校略一沉吟,便给出了答案。“内阁先向各省、各衙门行文,让他们报本衙门的开支,以及准备兴建工程的预算。然后把这些合拢起来,让财政署负责制定预算。”

    朱由校又仔细想了想,却现前世的预算过程有四个,分别是预算、审核、执行、以及决算。便开口说道:“财政署把预算草案制定完毕后,先到各衙门去征求意见,然后根据意见进行修改。修改完毕后,送到朕这里来,让朕与大臣合议后批准。”

    “朕一旦批准后,各衙门就必须要按照预算执行,在执行过程中,由审计署进行追踪。到了年末,财政署再根据各衙门执行情况,进行决算。”

    方从哲仔细盘算了一下,现如此一来,预算的权威性明显升高了,便点头认可。

    朱由校却又道:“如果在预算执行中生了人力无法抗拒的事情,必须要更改预算时,也必须由财政署提出,朕批准后方可进行。”

    “微臣遵旨。”方从哲连忙应允下来。

    见预算的事情讲完了,朱由校便想起身离去。可没想到,却被方从哲给一把拦住。

    “陛下,”方从哲一脸为难的神色,“你还没有说,这宗藩如何应对呢?”

    “应对?”朱由校有些不解,这宗藩又怎么惹了你了,还让你这样三番五次的郑重其事。

    见皇帝一脸迷茫的哦看着自己,方从哲气的直跺脚,连忙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些年来朝廷财政困难,而宗藩的俸禄又实在太多,实在难以照例给支,不得不……”

    这下子,朱由校终于明白过来。宗藩众多,一直是明中期以后财政匮乏的一个重要因素。为了不因此而财政崩溃,户部在皇帝的默许下,采取各种各样的手法拖欠宗藩俸禄。而那些宗藩即不能做官经商,又不能做工种地,不得不在贫苦线上挣扎。甚至在一些较远的皇族旁支里,出现了故意犯罪,试图去中都凤阳的皇家监狱里讨生活的情景。

    朱由校一阵默然后,终于抬起了头,问道:“朝廷,欠宗藩多少俸禄?”

    “这个,”方从哲一阵尴尬,迟疑了半天,才小声回道:“实在太多了,一时也难以估算的清。不过,”方从哲已经憋红了脸,“国库里现有的银子全拿出来,怕也不够。”

    “天啊。”朱由校用手扶额,只想大叫一声,‘这是什么世道’?这刚有了点钱,讨债的便跟着来了。

    方从哲一看,觉得不对。连忙奏道:“陛下,千万不能给宗藩钱啊。这如果给了,以后怎么办?”

    朱由校抬起头来,看了看方从哲。其实他很清楚,方从哲是反对给宗藩拖欠俸禄的,就连他估算的数目,也是故意夸大之词。因为方从哲很清楚,不管有多少的银子,也难以堵住那些宗藩的嘴……

    可是,朝廷纳捐、抄家的动静那么大,天下人都知道朝廷有钱了。这有钱不说还账,天理何在?再说,欠钱的还都是皇帝的同族兄弟。想想那些文人的嘴,朱由校颇感头痛……

    “这样吧,”朱由校急中生智,硬生生的憋出一个主意,“朕下道旨意,就说户部有点钱了,想给宗亲们做点好事。可是呢,辽东正在打仗,北地又连年灾荒,到处都是用钱。算来算去,只能拿出一小部分,”朱由校斟酌了一下,又道:“就按十万两吧。就问问天下有识之士,这十万两怎么花,才能花到每个宗亲身上,才能花的最有价值……”

    “陛下,”方从哲睁大了眼睛,问道:“这样能行吗?”

    “不试试,朕怎么知道?”朱由校不满的瞪了方从哲一眼,“这件事,就交给爱卿了。爱卿不会让朕失望吧?”朱由校突然变得有点无赖。

第103章 直隶布政使

    见皇帝耍赖,方从哲只能一阵苦笑,帮皇帝顶下了这个得罪人的差事。

    见方从哲一脸的不情愿,甚至把老脸皱得像苦瓜一样。朱由校心中好笑,却故意说道:“爱卿,朕可是为你好啊。这宗藩用的银子越少,各地工程能够开支的不就越多了吗?”

    方从哲苦笑着点点头,“陛下说的是。只是,臣怕外面非议陛下啊。”

    “那就赶紧下令,让各地报项目,把声势造大一些。”朱由校眉头一皱,却给支了个招,“那些士绅和官员们,想必就不会难为爱卿了。”

    “这倒也是。”想起士林舆论对皇室宗亲的态度,方从哲不由得苦笑道。

    “对了,”安抚住了方从哲,可朱由校却突然想起一事,“方爱卿,你既然想修海河,可曾想好了主持人选?”

    方从哲一愣,怎么又提到这个了?可又对皇帝主动提出修河人选感到兴奋,看来,陛下是真的想修河啊……方从哲高兴地想着。

    不过,方从哲一贯小心惯了,轻易不愿暴漏自己的真实想法。“陛下,一旦修缮海河,河工将分布在直隶一省。臣愚钝,尚没有考虑好主持人选。”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直隶是没有设布政使的吧?”朱由校眉头轻皱,徐徐说道。

    “正是,”方从哲一愣,连忙解释道:“南北直隶,均不设布政司,而是由六部直接控制,方有了这直隶之名。”

    “这样不好,”朱由校眉头一皱,却直言不讳。“六部官员是朕的臂助,是要处置国家大事的,岂能为直隶一府一县之事操心。这样吧,乘着这次休整海河,就在直隶设置布政司和按察司吧。那些庶政,可比照其他省之例,由两司自行处置。”

    “陛下,”方从哲一阵惊愕后,试探地问道:“是在南北直隶同时设置两司吗?”

    “不,只在北直隶设置,南直隶以后再说。”朱由校稍微盘算了下,决定先不要招惹南京那帮子闲人,等以后再说。

    “陛下圣明。”方从哲松了口气,北京六部官员,对自己还要掌管直隶庶政早就是满腹怨言,在直隶设置布政司的呼声也是越来越高。可是,负责掌管南直隶的南京六部却是个空架子,那些官员除了收南直隶一些孝敬外,别无财源。这样一刀把南北直隶从六部划分出去,必定会惹得南京六部的强烈不满。要知道,南京的那些‘养鸟尚书’、‘莳花御史’虽都是闲职,可在士林中名望却并不低啊……

    “陛下,”方从哲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过于操急,“不如先以休整河务之名,在北直隶设置一个布政使,负责直隶庶政。等过一段时间后,再设置按察司也不迟。”

    “你的意思是说?”朱由校迟疑道:“先任命一个临时的布政使,但不设置布政司?”

    “对,先形成事实再说。”方从哲连忙解释道,“这样会少很多人反对。”

    “这样也好。”朱由校想了想,觉得这先设置一个临时机构,再帮临时机构转正的法子好,可谓是古往今来干部编的最佳选择,便应承下来。

    见皇帝答应,方从哲连忙又道:“……既然是临时机构,那这个布政使就不必经过廷推,陛下直接任命即可。”

    ‘直接任命’?朱由校一愣,似笑非笑的看了方从哲一眼,“方大人,这可不像一个内阁辅说的话啊?”

    方从哲一阵赫然,却无言可对。

    朱由校也不想多取笑他,便转移话题,问道:“既然是让朕直接任命,想必爱卿早有腹案。爱卿就说来听听,也好让朕知道是那位贤能,能让爱卿如此上心。”

    “那可要让陛下割爱了,”方从哲微微一笑,趁机从尴尬中解脱出来,“微臣推荐的,是陛下的日讲官,孙承宗。”

    “孙承宗?”朱由校不由得一阵失神。

    一年多来,孙承宗的官位一直没有改变,还是原本的那个左庶子掌左春坊印信,充乾清宫日讲官。不过,宫内宫外的人却没有人敢小瞧他,就连皇后张嫣看到他,都要对他礼遇三分。只因为年近花甲的他,以自己的人格魅力和渊博的知识,深深地折服了朱由校,成为了天子最看重的日讲官,真正的帝师。

    而在年前,孙承宗向皇帝提出,要回家乡扫墓,过了清明才回来。朱由校当时应允了,派出行人司的官员一路护送老师回去。可过了没多久,李三才案,东林党却无人能在皇帝面前劝解。结果,朱由校一怒之下,便把内阁中的东林党人来了个一扫空。那些东林党人坐立不安,却无法靠近皇帝。无奈之下,只好派人去保定送信,让孙承宗提前回来,好转圜一二。

    “说说吧,为什么是孙师傅?”朱由校一阵苦笑,却问起方从哲来。

    为什么?方从哲在心中翻了翻白眼,如果不是知道他要回京了,怕他在宫里煽风点火,我用得着吗?……

    肚子里诽谤着,方从哲脸上却挂着真挚的微笑,“陛下,孙大人乃大才之人,虽不善于河工,但做个一省布政使,却绰绰有余。”

    “爱卿说的倒也是,”朱由校认同的点点头,可忽然间一愣,“不对,方爱卿,这直隶的当前要务就是修河。这不懂河工,又怎能做这个布政使?”

    朱由校满脸狐疑的看着方从哲,心想,你是不是想害死朕的这个老师啊?

    “陛下有所不知,”方从哲却并不惊慌,他微微笑了笑,平静的解释道:“休整海河,指挥河工倒是其次,整顿地方才是重中之重。正因为这样,臣才犯了难,找不出合适人选。还是陛下提议设置布政使,才让这个问题迎刃而解。”说罢,见皇帝还是有些迷惑不解,方从哲便轻轻的提点道:“海河流域繁多,遍布直隶全省……”

    “原来是这样。”朱由校这才疑心尽去,“那主持河工之人,可要找个好的,免得误事。”

    方从哲笑了笑,却道:“这主持河工之人,还是由孙布政使亲自挑选吧。微臣就不干涉了……”

    “方爱卿,你也太……”朱由校摇头苦笑,却也知道,方从哲是有顾虑,可这顾虑对孙承宗却是件好事,便不再追究。

    “那就廷推吧。”朱由校想了想,觉得孙承宗通过廷推拿到这个位置的把握很大,便不想多费口角。

    “陛下,”听皇上这么一说,方从哲有点急了,连忙提醒道:“孙如游和徐光启入阁,可都没有廷推啊……”

    “这?”朱由校一阵惊愕后,才明白过来。方从哲提议孙承宗担任直隶布政使,竟然还有帮孙如游和徐光启分担压力的用意……

    “陛下,”见皇帝还是犹豫不决,方从哲连忙劝道:“国朝惯例,大臣非廷推者,言官必群起攻击。而孙、徐二人,又是因前任内阁突然倒台而入阁……”

    “好吧,”朱由校仔细想了想,虽觉得有些不忍,可为了帮内阁分担火力,也只能如此了。“就按照爱卿说的办,由朕直接任命。”

    说完之后,朱由校只觉得鼻子一酸,连忙挥手让方从哲退下。

    “孙师傅,”看着方从哲远去的背影,朱由校喃喃说道:“对不住你了。”

第104章 孙承宗

    纵有千百个不忍,朱由校还是很快的颁布旨意,任命孙承宗为北直隶左布政使,全面主持北直隶庶政兼总理海河河工事务。

    消息一经传出,京城内一片哗然。一向是六部直属的直隶,突然间多了一个布政使,皇帝这是想做什么?一个个疑问在百官心中升起。

    刚刚赶回京师的孙承宗也一时摸不着头脑,连忙进宫求见,希望能从皇帝那里问个明白。

    “哦,”对孙承宗的疑问,朱由校不经意的笑了笑,说道:“方爱卿说,户部有钱了,想把海河修一修。朕就想起了孙师傅,想让孙师傅帮着朕主持此事。怎么,孙师傅不愿意去?”

    “能为陛下效劳,是臣的福分,臣岂敢推辞。”孙承宗连忙解释,“只是,这修河工,也用不着给臣一个布政使名分吧。”孙承宗砸吧砸吧嘴,“这也太招摇了。”

    “招摇?”朱由校一愣。

    孙承宗苦笑道:“难道方大人就没有阻止陛下吗?这直隶,可是从不设布政使的。陛下这突然一设,还是中旨任命,这不是把臣架在火上烤吗?”

    朱由校内心一阵内疚,却把脸沉了下来,“这么说,是朕想害你了?”

    “臣不敢这么想。”听皇帝语气不善,孙承宗连忙矢口否认。

    “是吗?”朱由校还是一脸的不悦。

    “当然,”孙承宗连忙应承道,“陛下委臣以重任,臣岂敢有怨怼之心。”

    “那就好,”朱由校点点头,勉强接受了孙承宗的解释,却又淡淡的笑道:“朕一直想重用孙师傅,可又担心孙师傅资历、品级不够。便想让孙师傅去地方上历练一番……”

    偷眼看到孙承宗正侧耳细听,朱由校却装着不知,“可又舍不得孙先生远去。如今,”朱由校微微提高了声音,“户部有了钱,方爱卿就想把海河修一修。朕就想啊,让孙师傅去吧。一是孙师傅办事,朕放心;二是借机会把孙师傅的品级提一提……”

    “陛下,”孙承宗再也忍不住了,跪地泣道:“陛下如此厚爱微臣,微臣怎敢不为陛下效死力。”

    朱由校停住煽情,故作惊讶道:“孙师傅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上前亲手扶起孙承宗后,朱由校又笑道:“……朕一直在想,内阁阁臣要用担任过各省布政使和按察使的大臣。他们久在地方,深知地方情弊,能够更好的帮朕治理朝政。孙师傅,你说对吗?”

    孙承宗一惊,随即便是一阵狂喜。连忙应道:“陛下高瞻远虑。微臣远不可及。”

    朱由校微笑着点点头,知道孙承宗已经摆平了。

    见自己出任直隶任布政使已经成为定局,孙承宗只好投入到布政使的角色,向皇帝请教如何治理直隶。

    “治理直隶嘛,”朱由校微一沉吟,便笑道:“说难,倒也不难,说容易,却也不容易。”

    “说治理直隶难,是因为它是天子脚下,善之区,一举一动都有很多人看着,丝毫不能大意。而说容易,还是因为它是天子脚下,善之区。”朱由校微微一笑,“直隶这块地方,税交的最少,可朝廷投资的却最多。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旱灾水涝,朝廷就会洒下大批银子,进行救灾。”

    孙承宗仔细一想,不由得哑然失笑,“陛下不说,臣还真的没想到。”

    “不过,你也不要大意。”朱由校淡淡笑道:“直隶地界勋贵、官宦众多,如不小心,必会得罪小人。”

    “有陛下为微臣撑腰,”孙承宗一愣,却笑道:“臣还怕他们不成。”

    “你,”朱由校一愣,不由得哑然失笑,“也好,朕就为爱卿撑撑腰。”可想起那些盘根错节的权贵,朱由校也不由得一阵头疼,连忙叮嘱孙承宗。

    “孙爱卿此去直隶,主要帮朕做四件事。其一,健全布政司。朕任命爱卿的职位是左布政使,却是个临时差遣。”朱由校脸色一整,正色道:“但爱卿却不必在意,只管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布政使来做。该健全机构就健全机构,该半部命令就颁布命令,朕来撑着个腰。”

    孙承宗这才明白过来,皇帝这是准备在北直隶设布政司啊。有心想劝谏两句,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陛下放心,臣一定做到。”

    “那就好,”朱由校满意的点点头,“为了不引起大臣察觉,朕就不给爱卿配置右布政使了。而直隶布政司下设的机构,也不必按照其他布政司设置。”朱由校又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朕下道旨意,让六部分别在直隶设置分支机构,而由爱卿来主管。”

    “陛下,”听皇上这么一说,孙承宗有点为难,“这六部设置的机构,臣怎能掌管呢?就是想管,怕也管不了啊。”

    “无妨,那些机构虽是六部设置,却都是直隶布政司的属官。”朱由校爽快的应道。

    孙承宗松了口气,“那臣就放行了。”

    “第二件事是做好预算,管好财政。”见孙承宗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朱由校便接着向下讲:“为了更好的理财,做到量入而出,内阁提出了预算制度。朕想了一下,认为地方上也应当执行,最终做到中央、省、府、县四级预算。而爱卿,就要在直隶先行一步,为其他省做表率。”

    孙承宗一进京师,便听说了内阁和户部造预算的消息,对皇帝让自己在地方推行预算制度,也不觉得奇怪,便爽快的应承下来。

    “第三件事是粮食配给制,”天启二年了,陕西也快要遭灾了,朱由校的一颗心早就提到嗓子眼上,“这些年来,北地连年受灾,大量农户破产,化为流民。朕不忍心看到这一幕再继续生,更不愿意直隶这善之地出现类似情况。孙爱卿,你明白吗?”

    “臣一定遵守陛下教诲,尽快推行粮食配给制,保一方黎民平安。”听皇上提起农户破产、流民四起,孙承宗才醒悟了皇帝推行粮食配给制的本意,却不由得对皇帝敬佩不已,这粮食配给制和已有的编户制度合起来,可谓维持社会稳定的良方。只要朝廷手中还有粮食,这大明就乱不了……

    “粮食配给制的关键之处在于平价、有粮,能给黎民一个念想。”虽见孙承宗应承下来,可朱由校却还是不放心,便叮嘱道:“这是朕给百姓的一个恩典,朕绝不容许有人肆意破坏,孙爱卿可一定要牢记在心。”

    “陛下放心,”孙承宗心中一凛,连忙应诺道:“臣一定把推行粮食配给制,作为重中之重。”

    “那就好,”朱由校点点头,却又道:“第四件事就是修缮海河。”

    “至于如何修缮海河,那是工部的事,至于能有多少钱来修缮海河,则需要爱卿去和内阁、户部打交道。”朱由校来了个一推六二五,把自己的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但爱卿必须要知道,修缮海河的目的是能让北直隶多一些良田。这河修的好,大半个朝廷的勋贵高官都会念爱卿的好。如果修不好……”朱由校微微一笑,却不再说话。

    “陛下忘了,”听皇上语气中带着一点点威胁,孙承宗一阵苦笑,“臣也是直隶人士。”

    “那就好。”朱由校这才想起,孙承宗是直隶保定高阳人。便笑道:“……孙爱卿正好为桑梓做点好事。”

    ……孙承宗刚离开了皇宫,便迎面碰上长子孙铨前来迎接,父子二人便结伴回家。

    走到半路,孙铨问道:“父亲此去面君,可曾提起刘一燝一事?”

    “不曾,”孙承宗微微摇头,却告诉儿子,“陛下有旨,让为父出任直隶左布政使。为父退却不得,已经应承下来。”

    “父亲大喜,”孙铨一脸喜色,也不顾身在大街之上,冲着孙承宗便拜了下去,“孩儿恭喜父亲。”

    “起来,起来。”孙承宗连忙拉起儿子,却苦恼道:“为父能受到陛下重任,本是好事。可没有向陛下说情,却不知刘一燝他们会怎么想。”

    “父亲过虑了,”孙铨年轻气盛,见自己父亲高升,而刘一燝等人被贬,便张狂起来,“那刘一燝明知道李三才私通建虏,却不知道进退,肆意诽谤陛下。亏得陛下仁慈,才留了他一命……”

    “住嘴,”孙承宗恶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刘大人的事,是你能肆意评价的吗?”

    见儿子闭嘴不语,孙承宗便不再说话。可心里却一阵翻腾,自己陪伴皇上已经一年有余了,对皇帝秉性也自认为非常了解。对刘一燝所言陛下贪图李三才家产一说,更是嗤之以鼻。

    ‘只是,’孙承宗苦恼道:‘我毕竟是东林党一员啊。’

    可随即,一个声音又从心中冒出,‘李三才贪财忘义,刘一燝肆意招祸,又岂是君子所为?又何曾有半点忠君爱国之心?……’

    一时间,孙承宗左右为难,便信步在街头闲逛。一直到了天黑,孙承宗才打定主意,“我只管秉着自己本心,效忠于陛下,帮陛下治理天下,那才是天下正道,又和东林不东林的有什么关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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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风万里介绍:
在平凡的生活了三十多年后。公务员老朱憋屈的死了。不料却成了刚刚登基的明天启帝朱由校,为了改变享国仅七年的命运,也为了华夏后人不再憋屈,更为了让自己英姿奋一回,他选择了走自己的路,让建奴和洋人蹲墙角哭去吧。明风万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风万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风万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