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釜底抽薪 倡议出海
第175章釜底抽薪倡议出海
“阁老,总宪,你们可要为乡亲们做主啊。那些南蛮子竟然用我陕西权益来讨好他人,实在欺人太甚……”云良一脸悲切的向解经邦和张问达两人诉说着自己的冤屈,将南直隶等南方省份不愿给陕西粮食的行径说的如同罪大恶极,说到痛心处,云良更是潸然泪下。
自入京以来,云良等陕西议员就不停的四处游说,试图帮陕西在粮食会议上取得较大份额。可事与愿违,半个多月的讨价还价后,云良等人惊愕的现,按目前局势陕西将缺粮达三百万石以上。
三百万石粮食约合三十万吨,这对陕西来说可是救命粮。可任凭云良等人使尽手段,也难以打动南直隶等产粮大省的心。而种种附加的条件,却是接踵而来。无奈之下,云良只好约出本省的两位士林前辈,现任内阁大学士的解经邦,以及左都御史的张问达。
“陕西十年九灾,文气自然单薄,那些南蛮子自然不会把本省放在眼里。况且陕西又地处西北,给不了南蛮子好处,人家凭什么给我们粮食?”解经邦‘呯’的放下手中茶杯,已有所指的说道。
其实,陕西虽然贫困,可也是个大省,以陕西人为主的秦党在朝堂上势力也不小。而解经邦、张问达二人,一入内阁、一为总宪,更是其他如河南等省所不能及的。
只不过,连年的灾害确实耗尽了陕西的元气,能有余力供子孙读书的家庭越来越少。连带的,春秋两帷应试的士子数量也急剧减少。这就给了外人一个印象,陕西士林青黄不接。
张问达脸上闪过一阵尴尬,他清楚解经邦话中的讽刺之意,却无法反驳,只好借助问话来掩饰尴尬。
“善才,粮食缺口真的这么大吗?不是说,本省要改种苞谷了吗?那苞谷可是个好东西啊。”
前些时,陕西巡抚乔应甲联同陕西全省官员,上书朝廷请求改种苞谷,并用苞谷来作为百姓口粮。朝廷仔细询问过后,得知是地方士绅带头在自家田地改种,便准了此事。如今夏粮已收,苞谷也已耕种,北中国三分之一的耕地都种上了苞谷。
“张大人,那些苞谷是好东西不假,可你也要让老百姓逐步接受才对啊?在那之前,还是让乡亲们多吃几口大米白面吧。”解经邦语带讽刺,直接的打了张问达的脸。
张问达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不愿和解经邦做口舌之争,只好拿眼睛盯着云良不放,等候云良的反应。
“粮食缺的倒是不多,只有三百万石。实在不行,咱陕西的爷们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可是,那些南蛮子实在可恶,要真金白银不说,还额外添加了许多条件。学生稍有不满,他们便以停止售粮为要挟。”对于两位大佬的明争暗斗、暗潮汹涌,云良却视而不见,只是凭着自己的本心,向两人诉说着自己的担忧,“我陕西本就贫困,好不容易挤了点银子,还要受南蛮子的气。要是日后再有个闪失,误了粮食押运,学生怕是难以面见家乡父老啊……”
张问达心知肚明,云良这是在暗地指责东林党,更是在暗地挤兑自己与东林党沆瀣一气。
为了拉拢各方势力,达到倒阁驱方的目的,东林党在粮食会议上上蹿下跳,利用南直隶、浙江等产粮大省的优势,要挟各省议员。由于自己在陕西声望甚大,远不是解经邦这个后辈小子、幸进之徒所能相比,东林党就没有重点拉拢陕西,分给的粮食份额也少了许多……
“不好想见?”张问达正在想自己的心事,却听见解经邦嗤笑道:“这纸协议要是拿回省去,怕是你云良,还有其他几个议员都要身败名裂。出卖了本省的大量权益,却还是让本省缺粮,怕是老夫也脱不了干系。”说完后,见张问达还是纹风不动,解经邦索性掩面叹息,“看来,解某是进不了城隍庙了……”
张问达摇头苦笑,这个解经邦,如此步步紧逼,是非要让老夫和东林党决裂啊。
这些年来,张问达内挟陕西民意,外联东林党声援,才一步步的走到今天的地位。可如今,不知不觉间却要做一个选择,当真是后生可谓啊。
张问达刹那间便做了个决断,“自己是陕西人,日后还要回陕西,自然要向着乡梓……”
张问达心中自嘲了两句,便正色道:“善才不要惊慌,南方的那些议员也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只要你仔细和他们分说明白,这粮食份额自然会多一些的。”稍一斟酌,又道:“这样吧,老夫和江南的一些大儒有旧,就出面请他们做个鲁仲连吧。”
“如此甚好,学生就等候总宪大人的好消息了。”云良一脸的感激,慌忙向张问达作揖道谢。
张问达心中苦,又敷衍了两句便借口访友匆匆离去……
“阁老,”刚将张问达送出门外,云良就急切的问道:“张大人此去,能找到粮食吗?那些南蛮子,可都不是善茬啊。”虽和解经邦一唱一和,逼得张问达主动出面和东林党说和,可云良心中却还是没有底儿。
“善才啊,不管张大人能否找来粮食,我们都要早作打算才对。”解经邦对张问达出去寻粮并不关心。
此时,粮食会议已经接近尾声,便是南直隶有粮食,也撒的差不多了。南直隶的议员不可能舍身助人,让本省的百姓饿肚子,那张问达便只有无功而返。如此一来,张问达必定会在本省声望大跌,和东林党之间更会间隙暗生……
“阁老的意思是?”
“陕西和南直隶相隔万里,粮食转运殊为不便,就是张大人找来了粮食,陕西父老也吃不起这高价粮啊。况且,南人心思诡秘多诈,一心想着要挟我等,善才又岂能把本省百姓福祉放在外人身上?”解经邦言辞殷切,向云良讲述着自己的担心。
“这倒也是,”云良心有戚戚,却无计可使,“阁老的意思呢?”
“前段时间,方阁老曾有动议,想在海外寻找土地垦荒。善才若是有意,可联络各省的议员,共同向朝廷上书。”对陕西的困局,解经邦早有考虑,无非就是遵循皇帝的意图,在海外建立本省的粮食基地,减少对南方各省的依靠。而这样做,还能让自己得到皇上赏识,何乐而不为呢?
“去海外垦荒?”云良一怔。虽知道陕西十年九灾,实在不是个好地方,可要是让云良抛弃家乡远赴海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却不知这海外垦荒是何章程?又到何处垦荒?”云良谨慎的问道。
“琉球、安南等等,只要是适合种植粮食的,就可以组织百姓出海耕种。而为了方便运粮食回来,朝廷将在北方择港口开放,并在港口设置海关,对输入的粮食进行补贴。”解经邦微微一笑,“当然,要是大明粮食丰收了,再输入粮食就要征税了。”
云良一惊,这那里是去海外垦荒,这分明是往海外移民,心中愈的谨慎。
“阁老,这历次开海,都有许多人反对,这一次会不会也无疾而终啊?”云良心中暗自担心,这要是移了大批百姓出去,却被朝廷一纸文书搁在海外,那不是害人的嘛。
“此前开海不成,是南蛮子们想独占海外贸易。而我北方百姓事不关己,也懒得计较。可如见,却关系着本省百姓的福祉,又岂容那些南蛮子猖狂?”解经邦却胸有成竹。
和皇帝相处久了,自然知道皇帝对大海的渴望。而日益窘迫的朝廷财政,更需要大幅度开海以攒去金银,再加上北方日益恶化的自然环境,更是让开海贸易成为本届内阁的共识。
“放心吧,只要你能联动北方各省议员,让他们共同上书,这海禁便开定了。”见云良犹豫不决,解经邦索性多透漏了一点,“等大批的粮食运了回来,等大量的银子搬了回来,你就是想禁海,皇上都不会同意。”
“可是,移那么多百姓出去,会不会有人作梗?”云良还是担心。“要是朝廷不允许他们回来,那怎么办?”
“移民?”解经邦噗嗤一笑,“咱大明在海外的百姓还少吗?又有谁挡得住他们回来了?”想了想,解经邦索性又出了个主意,“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带几个亲信出海,然后在海外雇人耕种。”
“这倒也是。”云良暗自点头,出了海,天高皇帝远,就是抓一些土著耕地又如何?心中有了主意,却接着讨价还价,“那些粮食,丰收之时真的不能回运吗?”
“当然,朝廷也怕谷贱伤农啊。只不过,”解经邦微微一笑,“那些粮食,大明丰收的时候不许回运,可也没说不许酿酒啊?酿成酒后,你想卖到哪里都行,主要不冲击国内粮价,也没有人管你。”
云良哑然失笑,也对,蒙古、朝鲜、日本、以及西洋,那个地方不能卖几船酒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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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权利与义务
第176章权利与义务
乾清宫,御书房内
再次来到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叶向高只觉得恍然隔世,上次他来这里,还是在天启元年年末。也就是在那次会见中,自己迫于李三才案,同意了皇上倒阁,以至于东林党从此离开了帝国决策层,只留下周嘉谟和张问达在朝中苦苦支撑。
“叶老,如今粮食会议已经开了半个多月了,你觉得会议举行的如何啊?”朱由校却没有给叶向高太多的时间感叹,稍微客套了两句,便谈起正事。
“这个法子好,各省的人汇聚一堂,共商国是,此正是陛下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圣明之处。”收敛回思绪,叶向高一脸钦佩的赞赏道。
虽然这次会议,东林党并没有完全达到最初的目的,但也看到了这种议事形式的高妙之处。叶向高更是和一些密友议论,这种会议正是东林孜孜以求的‘通得天下’之法。
朱由校微微一笑,东林党一直要求分散君主权利,主张天下公选阁臣,以求通得天下,自然对这会议感兴趣。不过,朱由校却并没好欺瞒的主。
“那,叶老可曾现其中的不足之处?”朱由校轻轻的将话题抛给了叶向高。
“不足之处嘛,”叶向高稍一思付,便笑道,“要说不足,那就是各省吵得太厉害了,为了点蝇头小利,便争执个不平,完全没有以朝廷为重、以天下苍生为重。相对而言,各省的省议会反倒比这粮食会议多了些君子之风……”
“哈哈哈,”朱由校顿时便笑了起来,“叶老,这粮食会议,能和各省的省议会一样吗?”见叶向高迷惑不解,朱由校更是得意,“这粮食会议,说白了就是分赃的,各省的代表汇聚一堂划分利益。为了能够让本省多一份利益,自然要豁出命去争吵。可各省的省议会呢?”朱由校笑吟吟的说道:“那是维持本省平安的。全省的士绅集结在一起,为了本省的长治久安而努力。叶老,你说这能一样吗?”
“原来是这样?!”叶向高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可又紧接着苦笑起来,自己和东林党,不也是为了自身利益,而在粮食会议中煽风点火吗?只不过,自己和东林党追求的是联络各方势力倒阁,其他各省追求的是多一份粮食……
想到这里,叶向高突然愣住了,皇上在会议期间突然整顿城隍庙,难道就是让各省争吵的更激烈?
一时间,叶向高有点狐疑不定。
见叶向高若有所悟,朱由校暗暗点点头,真不愧是三朝元老、做过辅的人,见事就是快。
“叶老,朕想仿各省议会式样,在京师设置全国议会,你意下如何?”整顿城隍庙,固然化解了东林党的攻势,可也增强各省各地的凝聚力,为了不让各省的地方主义过渡高涨,朱由校只有抛出全国议会,来增强中央集权。
“全国议会?”叶向高一愣,“陛下想把各省粮行合一吗?”叶向高可清晰的记得,这各省评议会,可是为何而起的。
“叶老说笑了,各省设立评议会前必须设立粮行,这只是让大家明白权利和义务的统一。免得有地方大豪不顾乡梓死活,借评议会来挟制官府。”朱由校淡淡的笑着,却在‘权利’和‘义务’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权利?义务?”叶向高不解。
“也就是权责合一,”朱由校笑着解释道,“评议会的议员,享受了参政、议政的权利,那就要履行相应的义务、责任。若是没有达到自己应尽的义务,那百姓就有权将他们罢免,不让他做这个议员。”
叶向高仔细一品味,不由得拍案叫好,“义务这个词好,‘大义所在,务必做到’。好词,好词。”
见叶向高满口称赞,朱由校暗自好笑,这个词自然好,不就是给你们了约束朕的机会嘛。不过,你们也要受到相应的约束,以后再想偷税漏税,可是违背了权利和义务的统一的。
“叶老既然说好,那就不妨写篇文章,把这权利和义务的关系给世人分说明白。比如,朕受万民供养,是为权利;而治理国家,让百姓居有其屋、安居乐业,便是朕的义务。”朱由校风淡云轻的笑着,“把这权利和义务的关系说明了,也免得后世之君荒唐行事,免得天下官吏忘其本职……”
“陛下圣明。”刹那间,叶向高仿佛看到一道光圈在皇帝背后冉冉升起,这是当世圣人啊……叶向高身不由己的拜了下去。
“叶老快快请起,”朱由校急忙扶起叶向高,又向他叮嘱道:“这权利和义务的辨析,可决定着评议会的成败,叶老可一定要写好这篇文章,最好是动大家一起写。”
“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辜负陛下厚望。”
“这就好,”朱由校微微一笑,“这文章叶老回去后再写,倒是这全国议会,还要请叶老帮朕端详端详。”
“陛下请讲。”
“先,此次来参加粮食会议的十三个布政司、以及南北直隶和辽东议员,再让奴儿干地区选出十名议员,合计一百七十人。”朱由校淡然一笑,“这一百七十人中,每省选出二人为三十四人,封为乾清宫资政,组成资政会议来以备咨询。而剩下的一百三十六人,则和其他人一起,另行组成评议会……”
“陛下,原有的乾清宫资政怎么办?还有,和那一百三十六人共同组成评议会的,又是何人?”叶向高迅现了其中的玄机,向皇帝提出了自己疑问。
“资政会议由两部分人组成,”朱由校不以为忤,接着解释道:“一部分是固定名额,每省二人,任期六年,每两年改选三分之一,由本省选举后进京任职。另一部分则是不定名额,由朕在致仕老臣、勋贵、宗藩中特旨选拨,任期不限,人数不限。”
叶向高悄悄的松了口气,皇帝坦言要选拔亲信参加资政会议,到让资政会议的可行性增加了不少。若是清一水的民间选举,却会让资政会议成为众矢之的。
“至于评议会嘛,则是分三部分组成。其一,每省八个固定名额,这些名额永不变动;其二,根据各省人口多寡、赋税高低,分配名额;”朱由校稍一停顿,便接着说道:“至于这部分的名额,就由叶老牵头,在粮食会议上议论一下吧。”
“臣遵旨。”叶向高暗暗叫苦,皇帝这是嫌粮食会议不够乱啊?却也无计可施,只好应承下来。
“其三,番族名额。”朱由校却不管叶向高心中所想,继续讲解着自己的计划,“番族名额也分两部分,一部分是每番族一个的固定名额,另一部分则是教化名额。
教化名额由礼部根据番族归化的幅度而确定,多则五个,少则为零。但凡达到五个教化名额的番族,准许其佼佼者入阁。”
叶向高听得暗暗咂舌,却不以为然。他对礼部的那些正人君子太熟悉了,想得到这五个教化名额,除非这个番族比汉人还要汉人。
“……叶老可有疑问?”朱由校一股脑的把自己的计划尽数倒出,才向叶向高问道。
“陛下,这评议会的议员任期,是多长啊?”叶向高问道。
“五年,评议会的任期是五年。”朱由校气的一拍脑门,自己怎么忘了这茬,忙讲解道:“以今年,也就是天启三年为选举年,各级评议会都要选举完毕。而到了明年,天启四年,评议会就要开始工作。到了天启八年,再重新选举,天启九年任事,以此类推。”
稍微考虑了一下,朱由校又补充道:“各省议员名额的变动,则根据每五年的赋税总额,以及每次编造黄册的变化而变动,到下一任任期改动。”
“陛下,这评议会和资政会议的职权,又有哪些啊?”叶向高心想,地方评议会都是在监督地方粮行,监督粮食配给制的推行情况,这朝廷又没有粮行,评议会也要有个差事吧……
“评议会的职责很重要,”朱由校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可叶向高却没有现,“评议会的职责便是赞成或反对收税;并在每年年末,评议户部的年度财政报告。而资政会议嘛,”
朱由校稍微停顿了一下,见叶向高一脸的吃惊,还隐约有些狂喜,便接着笑道,“资政会议的职责,是决定朝廷的对外和战,以及规谏朕的过失。”
叶向高强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向皇帝推辞道:“陛下不可,这两项权利,都是天子的权利,千万不可轻授啊。”
“叶老有所不知,这评议会也好,资政会也好,本就是为了分天子权利而设。朕分别授予收税权,和对外战和权,本就是加强**的威权。叶老,可不要让朕失望啊。”朱由校笑吟吟的说着,心中却在想,终于把这收税的合法性确立起来了。等明个儿评议会成立了,咱就立马提议收税,看你叶向高是哭还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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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议会成立
第177章议会成立
叶向高的动作很快,东林党的效率也很高,在内阁的默许和旁观下,资政会议和评议会以最快的度建立了起来。从此,大明就光荣的进入了伪民主时代。而朱由校,也可以自豪的说一声,“朕是个开明**的皇帝。”
其实,在传统的儒家思想中,一直都有着‘非君’和限制皇权的冲动。君权和相权的千年之争,就是这股思潮在从中作祟。到了明初,朱元璋将孟子的碑位移出孔庙,并废除了宰相制度。可转眼间,相权便借着内阁制度死灰复燃。
到了明末,资本主义萌芽的出现,更使得以东林党为代表的‘非君’思想泛滥。东林党以‘通得天下’做为自己核心的政治主张,大力宣扬‘吾辈合并为公’,使得君臣关系日益恶化。传统的依附型政治文化日益解体,参与型政治文化影响力日益扩大。
如今,朱由校主动设立议会,迎合了民间的主流思想,正可谓顺应民心之举。一时间,‘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喧嚣声日益高涨,吹捧朱由校为圣明天子的文章更是层出不穷。皇室和士大夫阶层,再次站到了一起。
天启三年八月初一,以叶向高为的资政会议正式召开了第一次会议。参加会议的有三十四名各省代表,以及原有的七名乾清宫资政,还有十位新晋的勋贵代表,合计五十一位。他们将作为任资政会资政,永远的载入史册。
出于一些考虑,朱由校并没有允许皇族代表出现在这次会议,而和军队过往密切的一些勋贵,如英国公张维贤等人,也被排除在外。
次日,八月初二,一百三十四名各省议员汇聚一堂,正式召开了评议会的次筹备会议。由于这些人都是各省的固定名额,还有其他不定名额不曾选定,朱由校便下了圣旨,让各省加选派议员入京,并尽快建立本省的省、府、县三极评议会,推广粮食配给制。
“叶老,从明年开始,资政会就要和评议会联合派出督导组,分赴各省各地检查评议会和粮食配给制的执行情况,以防止出现纰漏。”朱由校一身便装,高高的站在军校校场的点将台上,望着操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对着叶向高嘱托道。
今天是评议会开会的日子,朱由校便带了叶向高等朝廷大臣在会场外听信。而会场之内,则分派了内阁辅方从哲,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孙如游到场主持。
“这资政会和评议会到底是万世之基,还是祸乱之源,就要看叶老的督察结果了。”朱由校如是说。
“陛下说的是,臣等一定尽心竭力,助陛下完成此千古宏业。”叶向高心中一凛,却知道皇帝所言属实。这议会若有个闪失,必定会让各地割据成风,到那时中原大地刀兵四起,大明王朝也会倾翻倒地。
“叶老错了,这可不是助朕完成千古宏业。”朱由校却不肯认账,他轻轻的扫了众人一眼,微微笑道:“朕建立这两个会议,可是读了顾宪成和钱一本等人的著作,才起的念头……”
叶向高的脸顿时便白了。
顾宪成主张“散权”,实质是削弱君权;钱一本主张“公天下以选举”辅臣,更是在挖皇帝的墙角。皇上拿这两人的理论作为资政会和评议会的成立根据,倒也恰当。可问题是,这两人都是东林大佬,顾宪成更是东林党的创始人,和**星、邹元标合称‘东林三君’。
“皇上这是把东林党放火上烤啊。”叶向高心中叹息。
其实,君臣二人都心知肚明,这建立资政会和评议会,对皇帝、对东林党都是一次不允许失败的尝试。这改革要是成了,大明自然可以江山永固,朱由校也将成为旷世明君,东林党众人自可青史留名。可要是失败了,朱由校身死国灭,东林党也将成为奸邪小人。更重要的是,东林党身后所代表的势力,也将会被新王朝彻底粉碎。
毕竟,除了朱由校这个傻瓜,没有任何君王会同意东林党这样的祸乱之源存在。
“陛下,这议会如何才能成事,还请陛下指点一二。”叶向高放下了身段,向年龄足可以做自己孙子的朱由校认真请教。
“四个字,以和为贵。”朱由校淡淡一笑,却没有推托之意,“各省议员在为自己考虑的时候,要多想想别人的感受。不要光想着自己多吃多占,却把别人的饭食抢了个干净。”
“其次,把粮食配给制推广好,多给老百姓办些好事。只有把老百姓安抚住了,这评议会才不会被有心人利用,变成乱民攻击的对象。”
“如此说来,这粮行便是重中之重了。”叶向高问。
“那是自然,”朱由校粲然一笑,“地方上的各级议会,主要任务便是监督粮行,确保粮食配给制的推行。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好,”朱由校的声音转厉,“那要这个议会何用?”
在朱由校看来,只有让老百姓吃饱了饭,才不会被有心人煽动起来对抗朝廷,朝廷的各项改革,才能顺利进行下去。
叶向高点点头,却又问道:“若是地方议会违规,议员名额被少数人把持怎么办?”
按照目前制度,有选举资格的是拥有当地户籍的成年男丁;而有被选举资格的,则是具有秀才以上功名的士子,拥有勋爵以上功名的贵族。皇室宗藩,尚没有选举和被选举的权利。
而受限于交通、通讯,除了县一级议会是直选外,其他的都是间接选举。相应的,县一级议会就很容易受到地方宗族势力的控制。为此,朝廷明确规定,每家每姓只能在同一议会中同时拥有一个议员名额,以此来防止某一家族做大。
“那就减少他们在上一级评议会中名额,减少他们科举的名额。”朱由校淡然一笑,“如果当地官员和他们同流合污,那就惩罚该官员的家乡,减少其科举名额。而有举报他人违规,并得到证实者,可加其议会、科举名额。”
叶向高默然。
其实,东林党内也有人提出,要把监督地方官员施政纳入地方评议会的工作范畴。可叶向高和几位东林大佬商议后,却给予了否决。毕竟,硬生生的给地方官员头上戴个箍子,只会让评议会树敌不说,还有和朝廷争权之嫌。
而如今,却成了地方官监督议事会……
远处,评议会已经开完了会,人群正在四散而去。
朱由校侧过身来,对随侍在旁的工部尚书王佐吩咐道:“这评议会挤在军校的操场上开会,也不是个办法。爱卿就多费点心,帮着建个议会会场吧。”
其实,让资政会和评议会的次会议来军校的校场上开,并不是找不到合适的房子,而是朱由校想表明自己的一种态度。这议会只是皇权下的产物,和军队一样,是维持统治的工具。在朱由校的内心里,也未尝没有一股宣扬武力、敲打议员的冲动。
“臣遵旨。”王佐急忙上前应道,却又有点迟疑,“这议会会场,应当按照何等规制修建?”
按照礼法制度,明朝修房子是有制度的。房子有几进,台阶有多高,都要符合房子主人的身份。可这议会是新兴事物,自然没有相应规范,王佐一时为了难。
“规制嘛,”朱由校迟疑了一下,却立即有了主意,“王爱卿不必为难,这修会场是议会的事,自然要交给议会来办。你只要找好足够大的空地,就可以交给议会,让各省议员自己去修。修完之后,就用各省的名称来命名。比如说,山东修的会场,就叫山东厅……”
“陛下想修建十七个会场吗?那修建的费用怎么办?”刚刚主持完会议归来的方从哲皱了皱眉毛,问道。
“那是自然,一省一个,也好方便他们议事。”朱由校点了点头。
“如果不让户部掏钱,臣就没有异议。”考虑到干干净净的户部国库,方从哲也就有些气短。
不过,和方从哲一起回来的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孙如游却有不同的看法,“陛下,各省分开修自然可以,到时各省可分别在本省的议事厅议事。只不过,朝廷也应该修建个主会场,作为资政会和评议会集体开会的场所。至于规格,不如仿六部衙门规制制造。其他各省的议事厅,则降一等制造。”
“可国库没有多余的钱啊。”方从哲直接反对。
“无妨,可以用内廷在各省粮行的股息做抵押,向各省商人借款修建。”朱由校心想,既然逃不过要修,那不如做的漂亮的,免得听大臣鼓噪。
方从哲和孙如游对视一眼,忙不迭的应承下来。
“陛下,”见事情已经谈完,方从哲便请示道:“评议会的议员想在酒楼设宴,以示庆祝,陛下的意思呢?”
“设宴庆祝?”朱由校一时迷糊,还以为是那些议员想邀请自己出席,便应承了下来,“等朕去看望完军校学生,就去参加。”
自设立了议会,朱由校益的看重军权。如今身在军校之内,更是要和军校师生谈谈心,以示恩宠。至于议会,朱由校心里清楚,议会和皇帝永远也不会一条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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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澎湖战事 出海垦荒
第178章澎湖战事出海垦荒
九月初,福建送来奏章,福建总兵俞咨皋攻克澎湖,全歼荷兰海寇,并收复台湾岛。
一接到福建的捷报,叶向高便入宫贺喜,朱由校在御书房接见了他。
“叶老此来,不光是为了向朕道贺吧?”朱由校乜了叶向高一眼,脸上全是嘲弄之意。
被皇上揭破用心,叶向高觉得有点尴尬。作为福建的士林前辈,又曾是内阁辅,叶向高自然和福建士林、福建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又被选为资政会资政,叶向高更是被福建士绅看做在京城的靠山。
既然是靠山,关键时刻自然要靠得住。面对家乡父老的殷殷重托,叶向高也只能迎难而上。
“却不知陛下将如何处置福建官员?”叶向高心中明白,福建官员隐瞒夷人侵占澎湖达一年之久,已经犯了大忌讳,完全脱罪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为今之计,就是希望皇帝看在俞咨皋打了胜仗的份上,对福建官员从轻落。
“叶老又是如何看呢?”由于前任福建副总兵张嘉策一口咬定,是自己收受了贿赂,隐瞒了夷人占据台澎的事实,朱由校也不好再严格处罚福建官员,只好将皮球踢给叶向高。看看这个前任内阁辅,是何打算。
“臣不敢,”叶向高一脸的惊慌,连连摆手道:“臣既非三法司,也不是阁臣,怎能干预陛下处置人臣?”
“恕你无罪,”朱由校微微一笑。“叶老也是朕心腹之臣,但说无妨。”
“陛下,臣以为张嘉策罪大恶极,应当严惩。其他官员只是受其蒙蔽,只需小惩,也可使其感悟陛下恩典。”叶向高不再推辞,稍作沉吟后奏道。
“那俞咨皋呢?”
“俞咨皋收复台湾、澎湖有功,还请陛下不吝奖赏。”
朱由校的心中一阵腻歪。
俞咨皋用了十倍于荷兰人的兵力,花了半年时间,损耗军资无数,才打下了一个小小的澎湖岛。如此战绩,却被福建官吏吹捧为善战,更要为其请功,真是叔可忍,婶婶不能忍……
“叶老,这福建上下如何处置,就按你说的办。让内阁票拟了,朕批红就是了。不过,”朱由校先给了甜枣,接着就是一巴掌,“叶老真的以为,俞咨皋是打了胜仗?”朱由校冷笑道。
“这,这澎湖和台湾不都是收复了吗?就连那股夷人,不也是被全部缉拿归案了吗?”叶向高有些不解。
“不错,这次作战的目的确实达到了。可叶老知道这伙荷兰人有多少人马吗?”朱由校从案几上翻出一份奏章,扔给了叶向高看,“据高起潜等人报告,这帮子荷兰人只有十三条船,一千二百多人。可俞咨皋却用了十倍的人去打,死伤了三千多人才将这些夷人全歼。事实上,在荷兰人的火药没有用完前,俞咨皋根本拿人家没有办法,只知道用人命去填。”朱由校气的直摇头,“你说说,这样的战果,算的上是胜利吗?”
叶向高默然。
他虽接到了福建送来的书信,却不知道死伤如此严重。而高起潜等观察使的奏章,更是秘密的送往了宫中,连内阁也没有收到消息。
“陛下,这伤亡虽然惨重,可也收复了台澎,将士们都想着借此得些犒赏。还请陛下明察,莫要伤了将士之心。”叶向高沉吟了半晌,才委婉的的劝道。
“叶老放心,朕自然不会亏待那些为国杀敌的将士。”朱由校点点头,心中却拿定主意,奖赏是要给的,可也要让世人知道这次战争的真相。
毕竟,荷兰素有海上马车夫之称,是当世一等一的海上强国。如今在澎湖折损了一支舰队,又岂会善罢甘休?若荷兰人再大举来犯,就未必会像这次一样,龟缩在澎湖让明军围攻。
想想漫长的海岸线,朱由校只觉得一阵头痛,“是该让世人明白海防的重要性了。”朱由校心中暗想。
又和皇上闲谈一会儿,叶向高便离开了皇宫。
如今的京城已经和往昔有着很大的差异,而其中最大的变化就是,路面要比以前更加整洁了。
按照成例,京城的道路都是由工部直接负责的。由于工部人少事繁,对修路这种小事自然不太上心。整个京城之内,除了御道和几个关紧所在,道路路况都处于自生自灭状态。虽然有巡城御史和顺天府尹不时上疏,可也架不住户部没钱、工部没闲。长处深宫的皇帝,更是不会为宫外的道路是否平整而费心。
不过,朱由校却是个爱出宫微服私访的皇帝。看到路况如此糟糕、卫生环境更是令人指,朱由校便撩出了卫生评比这一法宝,让顺天府在每月月初公布各街各坊的卫生情况,并敲锣打鼓的将卫生流动红旗给佼佼者送去。而最差的三个街坊,则是用墨笔写了,高挂在各处城门之外。
经过一番整顿后,朱由校才让顺天府拿出各街道的命名权拍卖,以换取资金整修道路、改建下水系统。并借此机会,顺理成章的将京城的道路修建权和卫生整顿权下放给了顺天府。
如今的京师,虽不能和后世的祖国都相媲美,可也有了些帝都的风范。到了夏季,居民们也不用再闻着恶臭过日子,朱由校也不再担心如前世1644年(崇祯十七年)那样的大鼠疫生。
可叶向高走在这整洁的道路上,却没有丝毫感受圣恩之意。他在心思,还完全沉浸在刚才和皇帝的对话之中。
虽然皇上答应了宽恕福建官员,并嘉奖俞咨皋等有功将士,可叶向高却隐约觉得,这事儿并没有完。而随后叶向高向皇帝提出的一个请求,更是碰了一鼻子灰。
最近一段时间,陕西、山西、辽东、山东,以及北直隶的一些官员和士绅连番上疏,要求朝廷准许其赴海外开荒。而内阁却不知道是何打算,竟然以开荒属于粮食问题,把这事儿交给了评议会讨论。一时间,评议会便成了风中孤舟,北方各省和南方沿海各省的议员在会议上不停争吵。连带的,各省在京的士子也屡有争执生。
叶向高是资政会资政,又被皇帝授以稳定资政会和评议会的重任,自然不愿看到这种混乱情况生。可就在叶向高向皇帝请求,明令禁止双方议员争执的时候,意外的事情生了。
“既然是开会,那就要允许双方表不同意见,有争论才是好事。”朱由校缓缓的说着,心中却在暗笑。将北方各省出海垦荒之事交给评议会决定,正是出于朱由校的指示。如今尚未达到预期目的,朱由校怎会轻易放弃。
“可这样做,却会让评议会四分五裂啊。”叶向高忧心忡忡的说道。
“这样吧,”朱由校自然不愿意让自己一手打造的议会变成笑柄,便指点道:“叶老帮着双方沟通一下,先定个日子。到那天,朕让方先生出席见证,由评议会议员投票决定是否准许海外垦荒。如何?”
“投票后的决定,是朝廷的决定吗?要是有人反悔了怎么办?”叶向高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顺着皇帝的话问道。
“投票之后,用评议会的名义写份奏章上来,朕批了之后,明天下。”朱由校没有半点含糊,“若是还有人不服,想要找事儿,那就驱除出评议会。朕的评议会,不要那种坏规矩的人。”
“臣遵旨。”叶向高心中大定,可又想探探皇上的底子,免得评议会做出了一个违背圣意的决定,恶了皇上。
“陛下,你觉得这出海垦荒可行吗?”叶向高问。
“这事儿朕还没有想明白,还是等评议会的结果吧。”朱由校推诿道。顿了顿,却又问道:“叶老呢?”
“臣以为这出海垦荒不可行。”见皇上还没有拿定主意,叶向高急忙进言。
“这是为何?难道多收些粮食不好吗?”朱由校故作惊讶地问道。
“陛下有所不知,这出海垦荒有三不可。若是应了那些人的意思,怕是国将不国啊。”叶向高向皇帝陈述着自己反对出海垦荒的三大理由……
听完叶向高的讲述,朱由校一脸的遗憾,“如此说来,还要苦百姓多时,朕心难安啊。”
“其实,垦荒根本不用到海外去。”叶向高坚持认为,北方人出海垦荒是假,经商牟利才是真,就想揭那些北方人的短。
“陛下,北方各省,如河南、山西等地,都有大量空地。只要陛下准许垦荒者免税,自然有人出面垦荒种粮。即便是北方人懒惰,也有大量南方商贾北上垦荒。”叶向高提议道。
“累世不起科吗?”朱由校暗地里翻了翻白眼,这可是东林党的老生常谈了,完全是为了本利益团体效劳。
“正是。唯有累世不起科,才能吸引商人垦荒屯田。”叶向高果然应道:“种粮之后,朝廷可以向其平价收购。或者,让其售予各地粮行。”
“叶老,朝廷的用度,可是一直不够啊。”朱由校意味深长的说了句,随即推脱道:“此事容朕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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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郊外应对
第179章郊外应对
出城一里,向来是鱼目混杂之所。欲求入宫而不得的无名白,逃荒逃难至此的流民,还有其他各色人等,在城里过不下去了,又不能投奔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只好在这里聚集起来。吃着低劣的食物,住着潮湿的窝棚,时不时还有差役过来驱赶,生活悲惨极了。
日子久了,就会有些人铤而走险,做些谋财害命之事,连带着整个窝棚区的名声也坏了起来。无论是京城富户赈灾,还是各处庄园上用人,都没有愿意来窝棚区的。而窝棚区的人也益的自行堕落,做起事来更是神憎鬼厌,无法无天。
可这天上午,窝棚区却来了一老一少两个人,衣着打扮虽都是平常,可气度俨然,非常人所能及。有几个汉子想上前讨点便宜,却立即被人打了个头破血流,手足折断后抛了回来。
众人这才现,这两个人虽看着和善,但身后却不知不觉间跟上了一二十个大汉,个个膀阔腰圆,明显是武行出身……
解经邦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的避过了地上的一堆粪便,捂着鼻子的手帕更是一直没有放下来。
“善才,这就是你要告诉老夫的答案?”解经邦一脸的厌恶,声音却因手帕阻隔变得有些低沉。“老夫可不认为,这个混账地方能有老夫要的答案。”
云良的袍子早已经挽在腰上,饶是如此也在裤脚上沾上了不洁之物。听见解阁老问话,云良忙找块干净地站定,才苦笑道:“晚生也只是知道这个地方,却没有想到这个地方竟然如此肮脏不堪,到让老大人陪着晚生遭了一回儿罪,实在罪过,罪过。”
解经邦白了云良一眼,“若是你事先说是来这里,老夫绝不会陪你来。”见云良一脸不解,解经邦更是苦笑,“这地方,老夫来了不下十次了,有几回还是陪圣上来的……”
“圣上?”云良惊讶出声,“圣上来这里做什么?”
解经邦自知失言,扭头看了看左右,见众人都离得远远的,才低声说道:“自然是圣上放心不下百姓,才过来看看。善才知道就行,不得声张。”见云良点头应诺,解经邦才继续说道:“其实,这地方的人已经少了许多了。最多时,这里足有三万之众,如今却只有五六千人。”
“那些人呢?都去哪了?”云良不解。
“这两三年,圣上连施善政,修河、铺路,样样要人。只要这人不懒惰,肯下力,又何必在这里苦苦挣扎。”解经邦用手一指,又在半空中画了个半圈,“这里剩下的,都是些好吃懒做,狡猾之徒。却不知,那些去河道、去修路的虽然辛苦,可也借此洗脱了污名,日后朝廷再帮着安置了田地,就是另外一番天地。哪像这些人,自己做贼,子子孙孙也要做贼。”
云良暗暗颔,却觉得自己原本的计划好像有什么不对,再一细想,却又说不上来。
解经邦泄了一通,才扭头问云良。“善才,你的计划也该说说了吧?”
“那是自然,”云良连忙赔笑,“劳烦阁老到这肮脏地,是晚生的不是。这样吧,”云良稍一停顿,跳过了一道污水沟,又伸手去扶解经邦,“我们这就向回走,边走边说。”
“也好,”解经邦点点头,却没有去跳那条污水沟,而是直接转过头来向回走。“善才,你那条路是错的,这条路才对。”
云良怔了怔,忙跳了回来,跟着解经邦走。
“阁老你想,叶向高叶大人提的三条反对意见,”云良一边小心翼翼的避过地上各处埋伏,一边向解经邦讲解,“第一条,圣人著《春秋》时曾言,‘夷狄进于中国,则中国之。中国而为夷狄,则夷狄之’。借此污蔑我等出海垦荒,移民于蛮荒之地,有变华夏于蛮夷之嫌。可是,晚生却不敢苟同。”
解经邦两榜进士出身,对圣人之言更是奉为臬圭,不敢有半点质疑。可云良学儒不成,转而经商,早就习惯了狡辩机变,对圣人的言语更是任意曲解扭曲。
“晚生以为,移民于海外,不但可以垦荒种粮,更可以教化蛮夷,化蛮夷于华夏,为我大明开疆辟土。”云良振振有词。
“这是为何?”解经邦不解。
“阁老你想,那些化外小国,多慕我天朝风华,遣使进贡络络不绝。更有琉球等国国主,甘愿放弃王位,内附朝廷,这些岂不都是我圣人言行感召之功?”云良胸有成竹,“可我辈儒生却因循守旧,贪图安乐而不肯前去宣慰教化。今国朝出海垦荒,正可以让那些小国君臣知我天朝礼制,遵循我圣人之道。”
“言之有理。”解经邦思付良久,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见解经邦并无异议,云良淡然一笑,接着又讲,“第二条,太祖皇帝确实曾言,禁止百姓出海,并有‘寸板不许下海’之语。可成祖皇帝时却有郑和下西洋之举,这皇上是遵循太祖皇帝祖训,还是继承成祖皇帝伟业,都在当今一念之间,晚生不敢妄言。倒是第三条,我辈出海,会造成漕运荒废,沿运河两岸百姓苦不堪言,晚生却不敢苟同。”
解经邦默不作声。
“运河两岸的百姓,固然是圣上赤子,可我陕晋各省百姓,就是后娘养的吗?”云良有些激动,“开海之后,各省粮行用粮,固然是海运而回。可南方各省应缴税赋,不还是要用漕运?因此,晚生以为,叶向高叶大人此言,有有因噎废食之嫌。”
其实,解经邦和云良心中都清楚。叶向高担心漕运荒废是假,不愿北方各省分润海贸利润是真。
叶向高是福建人,福建出海经商者甚多,几乎控制着大半个大明的海外贸易。可冷不丁的,北方各省也要横插一杠子,怎不让福建等沿海省份恼怒万分。
至于漕运,却是因为其牵涉甚大。由于南粮北运后,南下的都是空船,而又不用缴税,自然被权贵所利用。日子长了,就连北上的粮船也有大量夹带。再加上漕运船工甚多,南来北往间也带动了沿岸消费,运河两岸也就成了富庶之地,读书出仕者不计其数。
叶向高为了阻拦北方出海,便故意把漕运牵涉进来,试图用漕运的相关利益集团,来阻扰出海垦荒的实施。
两人默默的向前走了一段,解经邦突然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来这肮脏地作甚?”
“叶向高不是想煽动河工闹事吗?”云良脸上闪过一丝阴狠,愤愤不平的说道:“晚生倒要看看,若是京畿的百姓鼓动起来,想要口饭吃,那又该如何。”
“荒唐。”一言方出,解经邦便勃然大怒,“竖子,你想死无葬身之地吗?”
“阁老?”
“煽动百姓闹事,你以为是在做生意栽赃陷害人吗?”解经邦彻底出离愤怒了,这个云良,到底沾了商贾之气,当不得大用。
“阁老,晚生驽钝,却不知道错在何处,还请阁老赐教。”云良一个恍惚,却立即跪了下去,也不管膝下所跪处软软黏黏的是何物,只管向解经邦讨饶。
见云良语出真诚,解经邦怒容稍缓,可还是夹枪夹棒的一阵训斥,“朝廷历来担心民变,才有了尔等奸猾之徒借民变挟制官府之举。可你也应当知道,官府不追究,只是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而不是他们不能追究。如今,你竟然想在京畿挑动民变,惊动皇上,难道你真的以为,厂卫和五城兵马司是吃闲饭的吗?”
“晚生,”云良脸色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可解经邦的训话还没有完。
“你不要听风便是雨,叶向高老成精的人了,绝对不会做什么傻事。若是他有心难为我等,你那下三滥的法子也不顶用。况且,”解经邦用手一指四周,“就这些漫无王法的歹徒,一旦鼓动起来,那就是生灵涂炭。到时候除了派兵弹压,绝无它途。一旦追究起来,便是皇上有心袒护,你我也难逃一死。”
“晚生明白了。”云良脸色白的渗人,却还是挣扎着向解经邦大礼参拜,“若不是阁老教会,晚生必定酿成大祸。”
见云良认错服软,解经邦怒气也消散了许多,“善才,你如今也有个评议会议员身份,也算是步入了官场。今后做事,可不要再带商贾习气。闲暇时多读读圣人教诲,才是正途。”
“阁老教诲,晚生一定牢记在心。”云良又恭恭敬敬的向解经邦磕了个头。
解经邦微微颔,暗赞了声孺子可教,却又仰望天,长思起来。
叶向高为了阻挡北方各省出海,不但指出北方各省种植番薯、苞谷后粮食短缺将大为缓解,更鼓动南方各省积极按照粮食协议向北方运粮,以造成北方粮食无忧的口实。
可是,皇帝为什么要派小黄门给自己送信呢?
小黄门虽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陕西人,有心为乡梓做点好事。可解经邦怎么也不肯相信,没有皇上的许可,会有内侍胆敢泄露宫中机密。
“疑云重重啊。”解经邦无奈的叹道,可不弄明白皇上的真实动向,又如何能让自己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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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议会 舆论
第18o章议会舆论
叶向高出了皇宫,便派家人寻了汪文言过来。
仔细吩咐后,叶向高便让汪文言去联络各省评议会议员,约定时间进行决议。
“阁老,这既是皇上吩咐你的差事,你为何不自己去做?以阁老的威望,岂不是比晚生这个无名之辈好得多?”由于叶向高曾做过内阁辅,汪文言便口口声声叫着阁老,可言语间,却为叶向高自己不肯亲自出面感到不解。
“文言有所不知,老夫并不是矫情。而是老夫现在身为资政会资政,又如何去管你们评议会的事情?到是文言,不妨四下里多走动走动,若能在评议会里当个头目,岂不更好?”叶向高心中苦笑,皇上既然有意将资政会和评议会分开,便是不想让评议会的资政去干预评议会运作。
毕竟,资政会不但有致仕老臣,还有勋贵宗藩,可谓身份尊贵。而评议会来源复杂,更是代表着各省民意。两者如联络在一起,怕是皇帝也要头痛。
自己若是不识趣,硬生生的去干涉评议会运作,再让宗藩勋贵仿效了去,岂不是上失帝心,下拂民意?就怕自己的老骨头,也要受折腾。
“评议会的头目?”汪文言有些不解,这评议会的议员都是各省选出来的,身份自然相当,又怎么会有头目出现?
“但凡评议会做完决议,总要上奏皇上;而每次召开会议,也需要有人从中召集。”叶向高人老成精,又一直在琢磨着评议会,怎么会现不了其中的玄机,“上奏皇帝是美差,可开会召集却有点繁琐。各省议员都是些博学弘儒,德高望重之人。文言身为年轻人,就要多做些琐事才对。至于那什么头目不头目的,只是个为众人效力的借口罢了。”
“晚生明白,能为众人效劳,正是晚生福分。”汪文言号称鼓上蚤,是最会见风使舵、机灵百变的人,尤其会不明白叶向高所说的深意。只要能获得大家认可,掌握了召集、代奏等权利,就能在评议会中领先他人半步,对东林党更是好处颇多。
“明白就好,”叶向高微微颔,又道:“文言可先去联络南方各省议员,并将决议日期推迟到新晋议员入京。一旦南方各省达成了协议,敲定了会议日期,陕西等省也难以拒绝。”
此时在京的评议会议员为每省八人,唯独福建为六人,这是因为叶向高、史继偕二人本是乾清宫资政,却被选入了粮食会议。在粮食会议转变成资政会和评议会后,福建就有了两个空闲名额。
而按照评议会定制,除了每省固定八个名额外,各省还要按照人口赋税多寡来确定部分名额。南直隶、福建、广东等省都是富庶之地,能拿到的名额自然会多于陕西等省。因此,时间推得久了,等到各省议员全部入京,东南沿海各省就可以凭借自身的数量优势,将出海垦荒的议案轻易否决。
“晚生明白,晚生这就去拜访各位同仁。”汪文言会意,忙起身告辞。
“还要让议员们写信回去,督促各省加紧选举。”叶向高起身送客。
……
……
九月十三,内阁行文各布政司、各都司,以前福建副总兵张嘉策收受贿赂,坐视国土沦丧而不上奏朝廷等罪名,将张嘉策并其家小流放奴儿干安置。以福建巡抚南居益等官员,虽事先不知,却也有渎职嫌疑。将南居益罚俸一年,其他官员酌情罚俸一年到三个月不等。
又因福建官员知耻后勇,将士效力,一举收复台澎,全歼荷兰海寇。内阁也行文福建,令福建报功,由兵部酌情嘉赏。
九月十四日,内阁廷寄,召福建总兵官俞咨皋入京觐见。
见皇上确实没有严惩福建上下之意,叶向高才松了口气,写信回福建报了平安,并督促俞咨皋尽快进京。
可过了没多久,九月二十日,突然间京城风起云涌,大大小小的邸报开始拿澎湖之战说事,揪着军队死伤惨重,开始夸大海患之危险,海防之重要。
叶向高又惊又怒,却无计可施。
明面上,执大明报房牛耳的两份报纸,《真理报》的背后股东是浙党领袖,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沈飗;《京华日报》的总编是前南京礼部侍郎,东林党大佬刘一燝的世交魏广徵。两份报纸也因此被称为是浙党和东林党的喉舌。
可叶向高心中清楚,魏广徵虽多次在站在东林党立场上说话,可他并不是东林党人,和刘一燝的关系也并没有像表面上那样好。至于《京华日报》,也绝对不是东林党的喉舌。甚至还有传言,魏广徵和东厂厂督魏忠贤是同乡加同宗,是不折不扣的阉党。
提起魏忠贤,叶向高更是头痛。
这个李选侍当年的亲信太监,一转身又变成了当今的宠臣,执掌东厂不说,还利用设在东厂的报刊检索处,掌控着天下报社的命脉。
东林党为了掌控舆论,也曾多次派人游说魏忠贤网开一面。可魏忠贤几经风雨,早变得小心谨慎,又知道皇上厌恶东林党,自然不肯和东林党交好。气的东林党的君子火冒三丈,扬言要弹劾魏忠贤这个权阉。
只不过,魏忠贤做事低调,大恶不显,报刊检索处又是当今所设,才让魏忠贤逃过了大臣弹劾。饶是如此,东林党也曾多次策划除掉魏忠贤,废掉报刊检索处。
“难道,这是皇上的意思不成?”叶向高心中暗惊,若不是皇帝授意,魏忠贤这条忠犬,又怎会容许有如此攻击朝廷政策的文章刊登在报刊之上?
回想皇上近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无不指向海防。可要是说皇帝倾向开海,叶向高又有点迟疑。“皇上若真想开海,那为何还把是否出海垦荒交给评议会决定?”
寻思了一会儿,叶向高还是摸不清头脑,索性叫来了一个做御史的门生,仔细吩咐了几句。
……
……
到了十月初,各大报房还是揪着澎湖之战不放。便有御史风闻奏事,弹劾福建总兵官俞咨皋指挥不当,在澎湖之战中损兵折将,明胜实败,请皇帝依律治罪。
“看起来,有人急了,”朱由校淡淡的笑着,将奏章留中不。
为了更好的造大舆论,让世人明白海洋、海防的重要性,朱由校便授意高起潜等参加过澎湖之战的观察使,让他们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如实的讲述澎湖之战经过。
由于澎湖之战中,明军的单兵素质、小分队战术,以及火器制造和使用等方面都全方位落后于荷兰。更因为澎湖地形狭窄,俞咨皋只能驱逐士兵不断进攻,才最终夺下澎湖。倒也让那些自大惯了的官员,见识到了近代火器的厉害。
而荷兰人的悍勇,也让众人认清了夷人的危害,众观察使写起文章来,个个是妙笔生花,倒也省了朱由校许多手脚。
想了想,朱由校又叫来魏忠贤和高起潜两人。
“各处报房可安排妥当?”朱由校问魏忠贤。
虽然可以将观察使的所有文章交给魏忠贤去刊登,可为了更好的造起舆论,朱由校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让各个报房自己去约稿。如此一来,也可避免大臣非议,让整个事件变得顺其自然。
“陛下放心,都准备妥当了。”魏忠贤笑吟吟的向前奏道,“奴才故意让魏广徵放出消息,说是要重金受过关于澎湖之战的消息。并派人到各个观察使门前约稿,光稿费都花了数千两。现在各大报房,都在报纸上评点此事。说什么呢?”魏忠贤一拍脑门,“奴才想起来了,是说魏广徵千金买马骨呢。”
“其他报房呢?”朱由校眉头一皱,此前只是铺垫,只为了引起大家注意,接下来便是攻坚,务必要让世人知道海洋的重要性。若是只有魏广徵的《京华日报》刊登,又怎么会引起世人思考,掀起舆论**?
“《真理报》向来和别人不一样,往往是沈阁老亲自向朝中大臣约稿,这样就会比其他的晚一些。至于其他报房,”魏忠贤古怪一笑,“都是跟在《京华日报》的后面跑的,等《京华日报》的稿子一出来,他们自然会跟上。”
“《京华日报》开头,《真理报》收尾?”朱由校微微颔,想了想又道:“若是有人不听招呼,那就先让他们的报纸停业整顿吧。”
“奴才遵旨。”魏忠贤心中一喜,却不动声色退了下去。
朱由校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又问高起潜,“高起潜,你的文章写好了吗?”为了保证整个事件的爆炸性,朱由校还特地嘱托高起潜,让他写篇文章,用自己的名字表在报纸上。
“已经写好了,”高起潜笑呵呵应道,“按照陛下的意思,据实写了荷兰人的悍勇,以及他们航海、造船技艺的高,还有火器技术的高明之处。只要魏伴伴需要,奴才便可以将文章表。”
“这样就好。”朱由校嘉奖了两句,却又收敛了笑容,“此事事关重大,尔等要时刻关注坊间反应,但不许擅自行事。否则,严惩不贷。”说到最后,声音更是严厉,唬的魏忠贤、高起潜两人急忙跪倒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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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君臣交心
第181章君臣交心
对于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来说,皇帝将弹劾俞咨皋的奏章留中不,就是个很明显的信号。为了自保,更为了浑水摸鱼,弹劾俞咨皋指挥作战不力的奏章日益多了起来。就连和此事素无关系的徐光启,也被扫了进来,成了被殃及的一条大鱼。
弘德殿,御书房内,朱由校看着一脸挫败的徐光启,暗自好笑。
这徐光启,倒也倒霉,因为和夷人的传教士来往密切,便被牵涉到台澎事件里面。几个有风骨的给事中,死咬着徐光启不放。更有坊间传闻,福建地方一直隐瞒夷人侵扰漳泉真相,便是出于徐光启的指使。至于朱由校提醒夷人为害、事先调整徐光启职务的行径,则成了皇帝明查秋毫的佐证。
“徐爱卿,朕一直以你为肱骨大臣,对你信任有加、委以重任。可你只因为这小小流言,就要离朕而去,这是不是太过荒唐了?”朱由校盯着徐光启,满脸真诚的问道。
徐光启脸上闪过一丝感动,却更觉得自己致仕是个最好选择。“陛下,如今农业署已经走上正轨,推行新种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而微臣年迈多病……”
朱由校的眉头越皱越紧。
对朱由校来说,徐光启的政治才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科学才华,以及他在东西方交往上的开阔眼光。因此,朱由校才没有让徐光启主管新军,那怕新军的最初雏形是徐光启编练的通州新军。至于农业署、经学院、科学院,更是对徐光启才干的一种认可。可朱由校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并不了解此时风俗。由于长时期的鄙视技术,连带的主管技术的徐光启也成了天子幸臣,成了众人眼中的斯文败类。
“徐爱卿,你和朕说实话,”朱由校打断了徐光启的话,直截了当的问道,“到底是为何而致仕?”
徐光启犹豫了一下,“……朝野均以为,臣是夷人的内应。”
“还有呢?”朱由校却不肯相信。
徐光启脸上浮起一阵红晕,迟疑了半晌,才艰难的讲道,“……朝野上下,均以为臣是天子幸臣,靠奇技yin巧来媚上。”
“奇技yin巧?”朱由校顿时便愣住了,这徐光启只做过培育粮种啊?怎么……朱由校顿时便变了脸色,“怎么?他们说培育良种是奇技yin巧?”说到最后,朱由校几乎是在大吼大叫了。
徐光启一脸尴尬的点点头。
虽对皇上启用自己感恩戴德,可对于皇帝只让自己管技术活,徐光启心中也颇有微词。
朱由校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思考了很长时间,才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朕让你管农业署,管经学院、科学院,实在屈才?”
“臣不敢。”徐光启的脸顿时煞白,急忙跪倒在地,低头服软。
“你起来吧,是朕当初太想当然了。”朱由校抬了抬手,示意徐光启起身。
等到徐光启站起身来,朱由校才喟然长叹,“徐爱卿,不是朕有意压制你,不让你负责其他事务。而是朕一直觉得,农业是国家之本,粮食更是重中之重。这满朝文武,能带兵打仗的,能宣慰地方的,都数不胜数。可能让老百姓吃饱肚子的,却只有你徐光启一个。朕不让你徐光启负责农业,又让谁去呢?”
“陛下厚望,臣感激不尽。可臣和夷人瓜葛甚深,实在难以担当朝廷重任。”徐光启是老实人,可老实人都死心眼。虽然觉得皇帝对自己寄予厚望,可徐光启还是觉得,自己和夷人有染,留栈不去有损皇上威名。
朱由校气的直咬牙,这个徐光启怎么这样固执?
又想了想,朱由校索性决定和徐光启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徐爱卿,事到如今,朕也不瞒你了。这些年来,我大明人数剧增,可土地开垦却十分有限。而土地兼并加剧,更使得百姓失业者甚多。纵是徐爱卿培育出了新粮种,可也只是稍事延缓而已。为了不让我华夏苗裔再次自相残杀,也为了让我皇明千秋万代,朕有意开海,向海外移民。”
“如此说来,出海垦荒确实是陛下的主意?”徐光启虽有些惊诧,却明显的如释重负。
能考中进士,矗立官场几十年而不倒的,又有几个易于之辈。虽碍于信息不对称,不能完全触摸到事情的真相,可徐光启也估摸出个**不离十,心中认定了朱由校是幕后主谋。
“正是,”朱由校微微颔,“是朕的提议,方爱卿将事情转托给了解经邦,由解爱卿来推动。”虽觉得徐光启反应太淡,可朱由校一时也难以细想,只好先放在心上,继续向徐光启煽情。
“徐爱卿,向海外移民乃前所未有之事,亟需爱卿相助。还请徐爱卿以苍生为念,莫要弃朕而去。”说着,朱由校便站起身来,深深的向徐光启施了一礼。
“陛下不可。”徐光启急忙避让,却又拜了下去,“陛下心系万民福祉,微臣岂敢怜惜自身,自当为陛下效力。”
徐光启熟读史书,更对历代王朝兴亡做过研究。
自然知道千年以来,汉唐等国祚绵长的朝代,虽都亡于权臣篡位,可究其原因,都是在此前的民变中耗尽了皇室力量。而民变大规模爆的原因,却都是土地兼并严重,贫者无立锥之地,只能铤而走险。
而大明经过二百多年传承,无疑也是到了紧要关头。
“将多余的人口移民到海外,到能缓解下本土压力。况且,”徐光启寻思着,“我一人和夷人打交道,必定会众人侧目。可要是大家都和夷人交往呢?”想到这里,徐光启更是坚定了信心。
沉吟了片刻,徐光启开口问道:“陛下欲移民海外,可有目的地?”
“有,”朱由校淡然一笑,“我大明邻国,以朝鲜和倭国为最。但两者都是人群稠密之国,又地处北方,天气寒冷,得之无用。反倒是琉球小国,虽孤悬海外,却也能开垦良田万顷。其国主更是多次请求内附,朕当准其内附,并移山东百姓于其上。”
前些时,奴儿干巡抚袁可立送来奏章,称已经占据虾夷岛,并迁移了几个女真部落在其上。朱由校觉得虾夷岛这个名字耳熟,看了看地图才知道是后世的北海道。而此时的倭国,还没有将北海道收入治下。朱由校却之不恭,只好将北海道收入囊中,正式将虾夷岛划入了奴儿干治下。
占据了北海道,就关上了倭国的北大门。可朱由校还不满足,又盯上了倭国的南大门。朱由校认为,只要占据了琉球群岛,就可以将日韩彻底的关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为了世界和平,为了华夏和日韩一衣带水的传统友谊,朱由校自然要保护好两者的安全,将琉球收入囊中。
“琉球虽好,可毕竟孤悬海外,陛下又准备如何治理此地?”对于将距离华夏最近的琉球收入治下,徐光启并不反对,可也觉得鞭长莫及,难以治理。
“将琉球和台湾合为一体,建一布政司。”朱由校的本意是在琉球建立海军基地,彻底封锁倭国南下道路,还可以直接杨帆东渡太平洋。可碍于当前局势,朱由校不得不承认,现将台湾和琉球合并建省,才是正途。
“陛下,台湾岛和琉球都是人烟稀薄之地,直接建省是不是有点?”徐光启摇摇头表示反对。
“这倒也是,”朱由校有点尴尬,随即却展眉一笑,“我们这是做什么?这琉球尚未到手,我们这不是瞎忙活嘛。”稍一停顿,朱由校却又开怀笑道:“琉球和台湾都是小岛,难以承受许多人口。倒是南洋各国,虽有土著居住,但也有大量华夏苗裔。朝廷正好可借助这些海外百姓,将各省的多余人口移民出去。”
“陛下所言甚是,可是,”徐光启却摇了摇头,“如今的南洋已经和国初有所不同。”
国初,郑和舰队远航至非洲东海岸,印度洋上的土公无不顶礼膜拜,南洋只不过是华夏的内海。
可随着郑和身死,大洋舰队不再出海,华夏的势力也从印度洋、南洋一路收缩,再也没有出现在大洋之上。倒是随之而来的西班牙、葡萄牙人,却凭借着对金银财富的热衷,成了海洋的主人。
上百年过去了,如今在南洋称王称霸的,都是从西洋来的夷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甚至西洋小国英格兰,也开始在南洋建立据点。
听徐光启这么一说,朱由校倒来了兴致。他依稀记得,大航海是葡萄牙和西班牙两国掀起的。可没过多久,海上的霸权便被海上马车夫荷兰掠夺。随之而起的,便是日不落帝国英格兰。
这些事情朱由校都依稀有点印象,可具体到什么年代就有点抓瞎。按照对现有情况的了解,朱由校大体估摸着,现在应当是西班牙、葡萄牙被荷兰挑战的时期。
要不,荷兰人怎么会跑到台湾来呢?
带着疑问,朱由校向徐光启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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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将星落
第182章将星落
通州,驿站内
天刚蒙蒙亮,驿站内便人声沸腾起来,这是早起的人们在收拾出的行装。
方三搓了搓手,心里却有着股挥之不去的不安。在这个驿站做驿丞已经十几年了,方三可谓见多识广,却还从没见过今年这样的天气。刚到十月底便结冰,这到了腊月,又将是如何寒冷?
方三正琢磨着,是不是去市面上再购置点棉花,免得到时候挨冻。猛然间,西跨院却传过来了一声悲呼。
方三猛的一激灵,他清楚的记得,那是进京述职的福建总兵官俞咨皋的住处。一时间没有多想,方三抄起了根扁担就向西跨院闯。
西跨院内,一副乱哄哄的景象。几十个精壮的汉子,平时都是人五人六的,如今却在院子像无头苍蝇般乱撞。
方三有些奇怪,这些军将的亲随,往往是用军法约束,讲究的是处乱不惊,这俞咨皋也是当世名将,部下怎么这样不堪?自己从听到声音到跑过来也有半晌了,怎么也不见有人出来约束?
“到底出了什么事?”方三来不及细想,随手抓住个家丁的膀臂,沉声问道。
“大人,大人他死了。”家丁失魂散魄的回道,毫无半点精兵气概。
“俞咨皋总兵死了?”方三倒吸了一口冷气。
虽说这两日舆论攻击俞咨皋攻击的厉害,可当官的,尤其是当武官的,那个没被人骂过。纵使这俞咨皋再不堪,也不至于为了挨骂而自杀吧?
想到关节处,方三更是心中叫苦。这一省总兵官、当朝大员死在自己的治下,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三叔,这可咋办?”方三正在暗暗叫苦,却觉得自己被人轻轻的推了一把儿,耳边接着想起了一个声音。
方三忙回过头来,却看见自己的侄子方晓,带着一群驿站的杂役,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伙事,在自己身后聚成一团。
“你,”方三心一狠,指着侄子方晓道,“去锦衣卫衙门报信,就说咱这出了人命案,福建的俞咨皋总兵死了,让他们赶紧派人来。”
虽说通州驿属兵部和地方联合管辖,可通州是个通衡要冲,大小官衙林立,通州县早成了空壳子。方三就琢磨,这样通天的案子,还是交给锦衣卫最好。也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官衙一折腾,拿了自己抵账。
方晓不敢怠慢,忙撒丫子就往锦衣卫衙门跑。
方三缓了口气,又分派众人将驿站四下看住,不许任何人出入,自己却搬了条凳子在西跨院门口坐了,等候锦衣卫的差役到来。
……
……
驻守通州的锦衣卫百户朱能骑着匹大青马,在十几个锦衣卫校尉的簇拥下,向着驿馆方向疾奔。也亏得早晨街道上商贩不多,坐骑还能迈开步子。饶是如此,朱能还是觉得度太慢,沿途撞翻了小商小贩无数,跑的校尉们肝肠欲断。
终于,驿馆到了。
朱能刚一甩蹬下马,便看到了自己的老对头、东厂档头魏一飞。
见到魏一飞,朱能倒不觉的奇怪,如今已经不是东厂管辖锦衣卫的年代,而是两大机构竞争,为了在皇帝的恩宠明争暗斗的时期。像通州这样的通衡要冲、京师门户,自然是厂卫各设机构,相互竞争。
至于在驿馆安插细作,更是双方心知肚明之事。驿丞方三虽能想到给朱能报信,可也拦不住东厂的番子回衙门汇报。
朱能冲着魏一飞一点头,两人便迅的走在一起,一边交换情报,一边往西跨院走去。
此时的西跨院早已经不是方三初来时的情景,几个昨夜在驿馆住宿的官员,已经全盘接收了局势。一个四十多岁的四品文官,正在盘问这方三,还有俞咨皋的家将,询问昨夜的动静。
看到朱能和魏一飞进来,文官起身拱了拱手,“本官大理寺卿左少卿姜旭,奉旨出京公干,却不料生了如此惨事,便过来维持一下。如今正主来了,本官正好让贤。”说罢,便侧身示意,请朱能、魏一飞二人主持审问。
见姜旭甚为有礼,并没有文臣鄙视厂卫的流俗,朱能颇觉得奇怪。和魏一飞对视一眼,朱能陪笑道:“姜少卿乃刑名好手,想必已经勘清案情,朱某正要向姜大人请教。”
“不敢,不敢,”姜旭客套了两句,才缓缓的讲解了案情。
原来,俞咨皋是吞金自杀的,死前留有遗书,说是自己在澎湖之战中指挥失当,折耗八闽子弟无数,心生愧疚,才一意求死。并写有遗折,请家将代奏朝廷请罪。
“姜大人,俞总兵真的是吞金自杀的吗?”朱能直觉的其中有问题,这俞咨皋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进京述职的途中自杀,而且是在即将面君的前两天自杀。难道他就不怕,皇帝会因此怪罪俞家吗?
“从外表的迹象看,确实是吞金自杀。而且,”姜旭双手一摊,无奈的说道,“据俞总兵的管家讲,在入驻驿站后,俞总兵并没有接待访客,也排除了被人威逼的嫌疑。”
“俞总兵的管家?”朱能一愣。
“他现在何处?”魏一飞已经沉声喝道。
“小的俞达,拜见几位大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精瘦汉子排众而出。
“俞达,你是怎么知道俞总兵死的?”魏一飞脸一黑,恶狠狠的问道。
“大人,我们老爷冤枉啊。”俞达还未张口,眼泪便止不住往下掉,“澎湖之战,福建子弟伤亡惨重,我们老爷一直就很愧疚。可往京城的路上,还有许多狂妄自大、不知礼仪的狂生来和我们老爷辩论,对我们老爷更是百般辱骂。我们老爷愈的难受,这一想不开,就这样去了。”说着,更是嚎啕大哭起来。
魏一飞一阵的不耐烦,“你这个混账东西,本官问得是你怎么知道俞总兵的死讯的,你说那些作甚?难道想误导本官不成?”
俞达低垂的脸上闪过一阵厉色,却服软道:“是,是,都是小的错。”顿了一下,才又说道,“昨晚老爷不让小的在近前伺候,小的早晨去请安时,却现老爷已经去的。在老爷的枕头旁,现了老爷的遗书,还有给圣上的请罪折子……”
“请罪折子呢?”朱能插话问道。
“在这里。”俞达急忙从怀里取出一本奏章,呈了过去。
“咳,咳,”一旁旁听的姜旭却一阵咳嗽,打断了朱能的动作。
“朱百户,俞总兵的遗书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他是因内疚而自裁的。你若有疑问,可自行探访。只是这遗折是上奏朝廷的,非人臣所能观看。”误打误撞的搀和了一省总兵之死,姜旭早就后悔不已,又怎肯再担上其他干系,自然是极力劝阻朱能翻看遗折。
“那依姜大人之见,这事儿又该如何处置?”朱能怔了一下,没有去接俞咨皋的遗折。
“死者身份特殊,非我等可以处置。”姜旭淡然一笑,“这样吧,我等具名画押,将情况如实上奏朝廷,如何?”
“这样也好,”朱能点点头,又问魏一飞,“魏兄的意思呢?”
“这遗折怎么办?”魏一飞指了指俞达手中的奏章。
“你我盖上印记后,派人送往京师。”姜旭胸有成竹。
……
……
文渊阁内,已经早早的点上了火盆,朱由校正在这里和众臣处理国事。
虽说今天的气候仍是乎异常的寒冷,可方从哲等人的脸上却都挂着喜意。
北方各省的秋收早已经结束,虽没有确切数字上来,可各地报丰收的奏章却接连不断。在灾情依然严重的情况下,粮食产量却有了个突然地提高。
君臣几人都明白,这是苞谷等粗粮大量种植的结果。由于朝廷事先有言在先,不会因此增加赋税。可民间突然多了这么多粮食,也总会太平一段时间,各省粮行也不必在为了粮食和朝廷打擂台。君臣几个,也能好好的过一个新年。
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孙如游向来以刚正不阿著称,可如今也是忍不住向皇帝道贺,“陛下即位之初便下旨寻觅良种,臣等还不以为然。如今见了各地丰收的奏章,方知陛下之先见之明。”
“这都是诸卿之功,更是徐爱卿之功。”朱由校笑着一摆手,“如没有徐爱卿几十年如一日的研究新种,总结种植经验,朕就是下了圣旨,也难以寻到良种,更难以如此快的在各省推广。而没有诸卿的督促,那些官员也不会如此卖力。”
王安知道皇帝心意,便笑道:“陛下所言甚是,这粮食丰收,众臣都有功劳,可功徐大人却当之无愧。”说着,王安微微一笑,“农学竟然有如此大的用处,老奴今后可不敢轻视农夫了。”
朱由校笑着点头,“大伴所言在理,这世间百物,那有什么贵贱之分。只要能与百姓生活有益,与朕的江山稳固有益,自然就是好东西。就拿徐爱卿来说吧,他精通算学、农学,虽被一些腐儒引以为耻,可在朕治理国家离不开的……”
朱由校还想再夸奖徐光启两句,也好帮其正名。却看到小太监急匆匆的走到身边,“万岁爷,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太监魏忠贤有要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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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死因
第183章死因
魏忠贤捧着封奏章,神色凝重的走向文渊阁。
离文渊阁越近,魏忠贤越觉得忐忑不安。
皇上这几天刚有点好心情,自己就带着坏消息去触霉头,魏忠贤怎么想,怎么觉得悬。
可隐瞒不报,或者延迟上报,魏忠贤又没那个胆子。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去面君。
经过通传,魏忠贤终于进了文渊阁。行礼、问安,一套熟稔之极的礼仪做完后,魏忠贤反倒平静下来。
“启奏万岁爷,奴才刚刚接到通州急报,进京述职的福建总兵官俞咨皋,在昨天晚上吞金自杀。”魏忠贤努力将自己的声音变得悲痛些,并将头低低的垂下,可还是清楚地感觉到,大殿内突然寂静了许多。
“消息可靠吗?”朱由校明显有些动容,声音语调也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惊愕。
虽说这段时间弹劾俞咨皋的奏章不少,虽说福建官员自巡抚南居益以下,上百人联名弹劾俞咨皋刚愎自用,不听人言,以至于澎湖之战福建兵卒死伤惨重、各卫精华损失殆尽。可朱由校并没有处罚俞咨皋的意思,也不认为俞咨皋会因此自杀。
俞咨皋有口有手,可以上疏辩解;俞咨皋出身名门,是大明顶尖的将门之一,故交亲朋众多,足可以和反对者进行辩论。更何况,虽然伤亡惨重,可澎湖之战毕竟胜利了,俞咨皋更是全歼了入寇的荷兰夷人。为了朝廷的脸面,执政大臣也万万不会为难俞咨皋这个有功之臣。
可俞咨皋还是死了。
为什么俞咨皋要自杀呢?在场的众人都在沉思,看向福建大佬叶向高的眼神也有些不对。
叶向高脸色如常,仿佛众人看得不是自己似的。可笼在袖中的双手,却早已经捏的发青。
“回万岁爷,东厂和锦衣卫同时送来急报,上面还有大理寺左少卿姜旭等文武官员的画押,理应可靠。”魏忠贤解释道。
由于锦衣卫奏事必须要用奏章,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便将入宫面圣的事情推给了魏忠贤。这在以前,魏忠贤自然是求之不得。可如今,魏忠贤却在心中不停地咒骂,骆养性这个小狐狸,和他老子骆思恭一样狡猾无耻。
“大理寺左少卿姜旭也在场?”朱由校有些奇怪。
大理寺左少卿姜旭精通刑名之学,更为人公允,素有清名,深的朱由校喜爱。最近,主管刑律的内阁大学士沈飗提议,要分派能吏去各省复核历年案件,朱由校便选了姜旭去山东公干。
“回万岁爷,内阁的公文是昨天才送到姜旭手中。按照惯例,官员在接到任命后,不得在京师逗留。虽天色已晚,可姜旭还是要去通州驿站住宿。”方从哲急忙为自己的门生解释。
朱由校点点头,放过此节不提。
“俞咨皋为何要自杀?”朱由校又问。
一省总兵官突然死亡,总要给世人一个交代。更何况,俞咨皋是在入京述职的途中自杀。
“据姜少卿审定,俞咨皋俞总兵是由于澎湖之战中福建子弟死亡惨重,心有愧疚而死。而俞咨皋的家人却坚持认为,是沿途的士子对俞总兵百般唾骂,逼死了俞将军。”魏忠贤也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一个吃空饷、喝兵血的丘八,会为了士卒伤亡惨重内疚?一个脸皮甚厚、见惯生死的老将,会为了别人几句不痛不痒的责骂而自杀?
这也太逗了。
“启奏陛下,”方从哲眉头一皱,急忙出列劝阻,“俞总兵深明大义,慈悲为怀。为士卒伤亡惨重而自责,甚有古名将之风范,这也是陛下教化之功。”
话一出口,其他的几个大臣也纷纷附和。
原因无它,哪怕是文贵武贱,却一省总兵官也是个紧要职位。如今俞咨皋就这样死了,又是在进京述职的途中死的,为了朝廷的脸面,为了武将的观感,势必不能大动干戈。否则朝局动荡,又如何是好。
朱由校明白大臣们的意思,知道他们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朱由校还是忍不住狠狠地盯了叶向高一眼。
很明显,俞咨皋一心求死,很可能是为福建上下所逼,是为了替福建上下承担澎湖之战中伤亡惨重的失误。因为根据南下的观察使汇报,主张长期围困的是俞咨皋,而福建上下为了给自己表功,为了摘掉自己戴罪立功的帽子,极力主战。
可叶向高心中也很委屈。
当初的剧本好像不是这样的。
俞咨皋承担澎湖之战的错误,为福建官员的集体冒进顶罪,而福建相关官员要保证俞府子弟能有个好的前程,并在仕途上给予援手。可按照叶向高预计,俞咨皋只不过是丢官罢职,甚至不过是皇帝的一阵训斥,俱是无关大雅之责。可哪想到,俞咨皋竟然会一死了之。
这其中,难道出了什么变故?叶向高心中惊疑不定。
“俞咨皋临终前,可有奏章呈上?”朱由校想了想,问。
“有,”魏忠贤急忙将自己带过来的那份奏章高高举起,“这是俞咨皋临终前的奏章,上有厂卫,以及姜旭等官员密封的印记,请万岁爷过目。”
王安急忙走了过去,取过奏章仔细检查一遍后,又交给方从哲等人仔细查看。最后才将奏章转呈上去,“万岁爷,奏章上的印记完好无损,应当没有人动过。”
朱由校点了点头,撕开封印打开观看。
良久,朱由校才放下奏章,喟然长叹,“好一个赤胆忠心,一心为国的俞咨皋,真的难为他了。”说罢,便将奏章转交给王安等人观看。
俞咨皋的奏章很简单,先是请罪,为自己不能入京陛见而请罪。然后是承担责任,将原本应当由福建上下承担的遇敌冒进罪名一力承担,卖给了福建官员一个大大的人情。最后,话锋一转,又讲解起了荷兰贼寇的强悍所在,并向朝廷恳求,请朝廷重视海防,组建大舰队驱逐夷人于海上……
“俞将军这不仅仅是在自责,还是在以死明志啊。”方从哲读完奏章,给俞咨皋的自杀彻底定了性。
“应当昭告天下,让臣民俱明白俞将军的苦心。”大学士孙如游也是赞不绝口。
叶向高心中微微发苦,组建大舰队,就要加紧搜刮地方;加强海防,那就要打击沿海的走私活动。再加上俞咨皋承担了福建地方官员的罪名,让相关人等欠下了许多人情。叶向高更是心中哀鸣,这下子,亏大发了。
心中乱七八糟的想着,叶向高突然觉得大殿内一静,一个温和的声音在问,“叶老,这俞咨皋是你们福建人,你觉得该如何嘉奖呢?”
“回陛下的话,朝廷如何嘉奖,自然有朝廷的法度,臣只是一介布衣,不敢饶舌。”叶向高正了正心神,回禀道:“但臣身为福建人士,又蒙皇恩入了资政会,自当倡议福建乡绅,推举俞咨皋入城隍庙供奉。”
“俞咨皋护佑地方有功,入城隍庙供奉也理所应当。”朱由校似笑非笑的看了叶向高一眼,又道,“至于朝廷的嘉奖嘛,追赠俞咨皋为左军都督府左都督,封赏其为一等子爵,三代世袭罔替。另让礼部代拟谥号,准其在福州公祭。”
“臣代俞家叩谢天恩。”叶向高急忙拜倒。
朱由校淡淡的看着叶向高,等叶向高叩拜完毕,才缓缓问道:“俞咨皋临终进言,海防空虚、海事不靖,以至于沿海百姓深受其害,被夷人贼寇强掠而去者不尽其数。叶老以为此事如何处置?”
叶向高心知大势已去,却还想做些挽回。
“启奏陛下,臣以为俞咨皋所言句句属实,都是肺腑之言。”叶向高道,“自夷人北上,往往以同上为名,大肆掠夺我沿海人口,卖往南洋为奴,福建泉州、漳州等地受害匪浅,朝廷理当加强海防,保护一方平安。同时,朝廷还要严禁百姓出海,以防止奸邪之徒寻滋惹事。”
叶向高估摸着,福建等东南沿海省份的海上贸易受损已成定局,怎么也不能再让北方人来分羹了,就一力反对百姓下海。
“臣附议。”另一个福建籍的资政会资政史继偕站了出来,大声附和道。
朱由校的脸顿时便拉了下来,这福建人是怎么搞的,这样不识抬举。难道,朕不知道你们福建的月港,是大明最繁华的私港吗?
“臣反对。”朱由校刚想发怒,便听得人群中一个声音响起,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沈飗站了出来。
“臣对叶老的话有点不同意见,想向叶老请教,还请陛下恩准。”沈飗一本正经的向皇帝请示。
“准。”
“叶老,”沈飗一句一个叶老,气的叶向高直翻白眼,我真的有那么老吗?可沈飗却故作不知,向叶向高问道:“叶老也曾秉国多年,也是当代鸿儒。沈某斗胆请教,这加强海防,组建舰队目的是何?”
“自然是保一方平安,怎么,”叶向高心中有气,便阴阳怪气的说道:“秉政大臣不知道吗?”
“可叶老却说要加强禁海,不许百姓出海,以减少争端。”沈飗淡然一笑,“沈某这就不明白了,叶大人既然想学前宋,以我大明子民福祉来讨好夷人,为何还要组建舰队,加强海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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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准备
第184章准备
“你,”叶向高气的脸色铁青,却无言以对。
毕竟,对外强硬才是大明的基本国策,禁海以避免滋事,实在有点太过软弱。
沈飗轻轻松松的胜了一局,却并没有就此罢手。他冲着皇帝躬身施礼道:“陛下,沿海子民也是陛下子民,其靠海吃海已成习性。若依了叶老之意,严禁大小船只下海,沿海渔民将难以维生。可若放任不理,又会遭受夷人**。臣请陛下面恤民情,加派船只巡逻,以护得百姓安危。”
“言之有理。”朱由校微微颔,“我大明的军队,自然要护佑我大明的子民。这样吧,”朱由校看向兵部尚书黄嘉善,“兵部要排查一下,看看我大明子民平时打渔的渔场都在那里,然后派出战舰巡逻,并在渔场相关的岛屿勒石为记。”
“臣遵旨。”黄嘉善急忙应诺。
“对了,”朱由校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评议会不是要讨论是否出海垦荒吗?叶老,讨论的怎么样了?要不要兵部派战舰保护?”
叶向高一怔,“各省的议员尚未到齐,评议会实在不便太早召开。”
“是吗?”朱由校似笑非笑的看了叶向高一眼,对叶向高的小心思看的一清二楚。
叶向高有些赧然,却还是坚持的看着皇帝。
朱由校用手敲了敲桌子,淡然笑道:“叶老,出海垦荒之事,评议会一定要在万寿节前完成。”
“这样做,是不是太仓促了些?”叶向高有些为难,“南方各省的议员,都来不及进京。”
“每省八个人,不少了。”朱由校下了最后结论,“要不,不成了大省欺负小省了?”
“臣遵旨。”叶向高心中一阵苦笑。
……
……
会议结束后,诸位大臣各自回衙门办差,司礼监的几个秉笔太监也要去忙自己的一摊子事,能跟在朱由校身边伺候的,除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乾清宫总管曹化淳外,便剩下了来去自由的司礼监掌印王安。
不过,今天跟随朱由校回到弘德殿的,还有东厂厂公魏忠贤。
一回到御书房,朱由校便变了脸色,“说说吧,俞咨皋的那道奏章是怎么回事儿?”朱由校冷冷的看着魏忠贤。
魏忠贤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当时脸就变了颜色,“万岁爷,奴才冤枉啊,奴才收到奏章后,根本就没有打开啊。”说罢,更是跪下连连叩头。
“是吗?”朱由校阴森森的笑道,“难道这个俞咨皋就这么好心,甘愿一死来帮朕的忙?”
见皇帝还是对自己生疑,魏忠贤更是觉得冤屈,“万岁,奴才一向小心办差,从不敢欺瞒圣上。这俞咨皋为何要上这封奏章,奴才着实不知道。不过,俞咨皋的孙子俞再兴一直在护航舰队当差,要是他们爷孙揣摩透了圣意,也是有的。”
俞再兴?朱由校怔了怔,便想起来了。
当初组建护航舰队,兵部就推荐了俞再兴入主。而且,自己好像还给俞再兴和护航舰队派过去了一个叫张秀成的新军军官,让他在护航舰队学习军事……
想到这里,朱由校便踢了魏忠贤一脚,“起来吧,这次冤枉你了。”
作为万乘之君,朱由校自然不需要担心底下人的小心思。他只要做好奖罚用人,便可以掌控天下。只不过是处于小心,不愿跟前人弄权,蒙蔽自己,才蓄意敲打了魏忠贤两句。
如今,见魏忠贤确实和此事无关,便放下了心思。至于俞咨皋的想法,反正人已经死了,就是加恩其后裔又如何。
“万岁爷圣明。”魏忠贤咧着大嘴笑了笑,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站好。
见皇帝处理完琐事,王安才笑着道:“万岁爷的生日也快到了,却不知道今年如何安置?”
自泰昌元年登基,朱由校也做了三年多皇帝,期间已经过了三个生日,今年的十一月十七,将会是第四个万寿节。可遗憾的是,朱由校为了向世人表示自己的孝道,泰昌元年、天启元年、二年的三个生日,都是在接受大臣朝拜后便回宫休息,从未做过任何庆祝活动。
不过,时至今日,朱由校的三年守孝期已满,又加上国库多了些积蓄,一些人就坐不住了。
“大伴是替别人问的吧?”朱由校淡然笑道。
“虽是几个奴才提议,可老奴也觉得,万岁爷也该好好庆祝下万寿节了,这毕竟也是与民同乐嘛。”王安笑道。
“现在宫里的钱多了,花不完了是不是?”朱由校有点不满,给王安一个极大的没趣。
“老奴知罪。”王安神情一黯,颓然说道。
……
……
虽然朱由校不允许万寿节大操大办,却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到了十一月初一,朱由校便下了旨意,万寿节那天,百官进宫朝贺后,可闭衙休沐一天,以示庆祝。
这是官面上的庆祝,可实际上,民间却有民间的庆祝方法。
由于当今即位数年来,平定了外患,又勤修内政,百姓生活有了很大提高,百姓们也愿意在万寿节这天,通过各式各样的活动来表达心中的敬意。
而在世人眼中,向皇帝表达敬意的最好方式就是去神灵前烧上一柱香,然后顺便逛逛庙会。
于是,进了十一月后,京中各大寺庙的香火便突然好了起来。
如此太平景象,自然会有大臣上奏,借此来奉承当今为尧舜再世。朱由校也不矫情,反正是图个乐,便一一笑纳。可转过脸来,就派人去叮嘱顺天府尹,还有五城兵马司,让他们在人群密集之地做好防范,免得好事变成了坏事,触了自己的霉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可朱由校心中明白,朝野上下此时关注的焦点,并不在自己的万寿节上,而是在万寿节前三天,定于十一月十四日地评议会会议上。
在这一天,将要决出大明未来一段时期的政策走向,是开海,还是禁海。
甚至,就连大明传统的政治势力分野,以及游戏规则,也将会因此而生改变。
第185章 会议开始
第185章会议开始
十一月十四这天,肆虐了数日的寒风突然停了下来,和煦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令人浑然欲睡。
朱由校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又抬头看了看天,才吩咐道:“走,去评议会的会场去。”
小太监们早服侍着皇帝换上了一套普通士子的衣冠,几个随侍的大太监也早就收拾停当,听到皇帝发话,众人便齐声应诺,然后簇拥着皇帝登上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向国子监驶去。
这次评议会的会场设在国子监大堂。
变更会场的原因是天气恶劣,连续几天的大风造成气温急剧下降。为了不让那些文弱书生在军校的大操场上活活冻死,朱由校只能临时决定更改会议地点。
不过,负责筹备会议的方从哲、王安等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评议会的决议事关重大,理应在圣人面前进行。”这是方从哲等人在请旨变更会场奏章上的原话。
于是,这次评议会的会场布置的也很有时代特色。
会场稍稍靠北,东西两边分别筑起了三尺多高、一丈见方的高台。西边的稍微高些,上面供着至圣先师的神位,还有一道黄绸裹着的圣旨,这是代表着评议会是在圣人和皇权下召开的。
东边的台子稍微低了一些,是供人在上面发言的。
发言时,发言人要背对东北,面冲西南。这样做,不但是让下面的议员们清楚的看到发言人,更是让圣人也能够清晰的监视着发言人,以确保发言人是在说真话、是在为民请命。
为了开好这次会议,朝廷也是下足了本钱。工部指挥着工匠连夜动工,将国子监大堂改成了一个适合开会的场所。就连北边的两个高台,也都是用汉白玉砌成,并设上香炉,袅袅绕绕的,看上去庄严肃穆,令人肃然起敬。
只不过,现在开会时间未到,台子上没人。
台子下面就是一排排的桌椅,供各省的评议会议员们使用。
而在议员席位之外,还设有一些桌椅,这是给前来观礼的嘉宾坐的。
按照朱由校给评议会设置的章程,但凡有功名和爵位在身的,就可以向评议会申请观礼。可实际上,由于本次评议会关系着朝廷是否禁海,王公大臣、勋贵国戚都十分关心,以至于入场券一票难求。
所以,环顾整个嘉宾席,都是些蟒袍玉带,王公贵族。那些有着同样需求的斗升小民,只好站到国子监外翘首以待,或者在第二天去阅读新刊印的报纸。
辰时正,朱由校带着曹化淳和魏忠贤两人,后面还跟着十几个带刀侍卫,出现在熙熙攘攘的会场大门外。
会场内,早到的嘉宾们正在相互寒暄,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会场就像菜市场一样噪杂。可朱由校却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有了股回到前世,参加大小会议的感觉。
深吸了一口那熟悉的味道,朱由校便想进入会场。可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一只竹青色的袖子拦在了朱由校的面前。
“这位大人,进入会场需要出示入场券或者邀请函。”袖子的主人说道。
“入场券?”朱由校一怔,随即抬起右臂,用食指向脖子后面一指,又朝着侧前方一点,“给他。”
跟在朱由校后面的魏忠贤急忙取出了三张入场卷,交给那个守门的国子监监生。
监生仔细的察看了一下,又将入场卷交还给魏忠贤,“你们的位置在西边第十排,请从左边进去。还有,”监生用手指了指那十几个侍卫,“每张入场卷只能让一个人进去,这些家丁请在外面等候。”
“好大的胆子,”监生话音未落,曹化淳便跳了出来骂道,“你知道咱家是谁吗?竟然挡住咱家的去处?”
监生愣了愣,却不紧不慢的顶了回来,“史某不知道阁下是谁,但却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稍顿了一下,监生又道,“此乃大明国子监讲学之所,评议会开会之地,庄严肃穆,又岂是闲杂人等任意闹事之处?”
朱由校的眉头皱了一下,“老曹,做什么呢?”朱由校低声呵斥道。
“爷,没有侍卫进去,”曹化淳一脸的委屈,“小的不放心啊。”
朱由校脸色稍缓,低头呵斥了一声,“回去再和你算账。”再抬起头来,朱由校已经是面带微笑,向监生赔礼道:“朱某的家仆无礼,让史先生见笑了。”
“不敢,”史姓监生急忙回礼,“时间已经不早,还请朱先生尽快入场。”
“却不知道史先生大名?”
“在下祥符史可法。”史姓监生应道。
史可法?朱由校一愣,不由的笑了笑,带着曹化淳和魏忠贤进了会场。
……
……
辰时一刻,会场门口出现了内阁首辅方从哲、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等人的身形,他们穿着大红的官袍,表情肃穆的走进了会场。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乌压压的一群人,老的少的,胖的瘦的,装扮各异,却无一布衣。众人心知,这就是各省来参加会议的议员们。
在方从哲和王安两人的带领下,诸位议员在圣人牌位和皇帝圣旨前焚香行了大礼,然后才各自落座。
在众人落座的过程中,方从哲一直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直到会场内全部安静了下来,方从哲才登上了发言台,拱了拱手,开腔讲道。
“近日,有陕西评议会议员云良等人,向朝廷提议出海垦荒,以缓解各地灾荒。因这是前所未有之事,朝廷也一时拿不定主意。当今圣上仁慈,以这是百姓福祉,当由天下百姓公断,将此事交给评议会决定。”
“尔等是各省百姓选出的议员,身负为民请命、维持百姓福祉的重任,自当各凭本心,慎重决断,为天子分忧,为百姓谋福利。若是为了一己之私,而致百姓福祉而不顾,”方从哲冷冷一笑,“当知道小民易虐,上天难欺。至圣先师,可是在旁边看着的。”
一番话说的众议员心中发憷,方从哲才施施然走下讲台,将位置给了王安。
王安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只是将皇帝的厚恩又翻来覆去的讲了三遍,将评议会的重大意义给众人讨论了五遍。等大家都有些乏困的时候,才说出了自己上台的主要目的。
“这次会议有三项进程,首先,请议案的发起人上台,给大家讲解议案,让大家明白议案的涵义;其次,请议员们对议案进行质疑、讨论;第三,不记名投票,通过投票来决定议案是否通过。下面,请议案的发起人,陕西议员云良上台陈述议案的详细内容,大家欢迎。”
王安讲解完毕,便缓缓的走下讲台。
云良早在一旁等待多时了,见王安终于离开了讲台,便一个跨步窜了上去,“末学后辈云良,在此向诸位贤达有礼了。”云良环周做了个揖,然后就开始了自己的精彩表演。
“近三十年来,陕西等北方省份十年九灾,老百姓备受折磨,往往是一升种子撒下去,却收了半升回来。为何?”云良一脸的悲痛,“气候太过恶劣,作物刚刚返青,便被一场春寒给活活的冻死了。”
“这些年来,朝廷和各位大人也是不停的在陕西等省赈灾,这些俺也都记在心里,”云良挽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哽咽着往下讲,“当今圣上还仁慈为怀,推广了粮食配给制,在各省施行人人有口粮。可是,这粮食还是不够啊……”
“我们陕西人、我们山西人,我们整个北方的老少爷们不是懒虫,不怕吃苦,我们也想多打粮食,为君分忧。可是,这地就是不给劲儿,老天爷就是不作美。俺们这才捣鼓出了出海垦荒,想在海外找地种粮食,然后再运送回来……”
“请诸位贤达成全了。”云良大声的吆喝道。又向众人行了个礼,才跳下了讲台。
朱由校在下面看的直乐,这个云良,以前是不是卖狗皮膏药的啊?这番说唱念打,还真能忽悠人。
说话间,王安又晃悠悠的走上了讲台。
在讲台上站定后,王安却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咱家失礼了,咱家是苦出身,当初实在吃不上饭,才被爹娘送到宫里伺候皇上。这一晃多年过去了,可咱家还记得,那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
王安又在台子上沉吟了片刻,才宣布道,“现在进入第二项议程,请各省议员对议案进行质询,由云良议员回答。”
“请问云良云议员,圣人有言,‘入蛮夷则蛮夷之’。你鼓动朝廷向蛮夷之地移民,试图化华夏为蛮夷,到底是何居心?”王安的话音未落,便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大声质问道。
王安一看,顿时便笑了,这不是自己的老熟人汪文言嘛。
前番,为了泰昌皇帝能顺利继位,王安和东林党来往密切,试图引东林党为援,汪文言就是在那时拜在王安门下的。到了朱由校即位后,王安和东林党日益疏离,这汪文言就从王安府上告辞离去。
这些天,虽听说汪文言当选了南直隶的议员,还在各省议员中上蹿下跳、四处联络,可王安也没有想到,会在会议一开始,就看到这个‘鼓上蚤’。
[奉献]
第186章 三九计划
第186章三九计划
鼓上蚤汪文言一脸肃穆的站立在众人面前,好像孔圣人在人间的化身一般。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个狱吏出身的南直隶议员,虽任侠仗义,对江湖上、官场上的门槛儿门清,却是个不读书的粗人。就连汪文言的那个监生身份,也是花银子捐的。
就连南直隶来的那些议员中,也有不少人对汪文言颇有微词,认为和这个粗鄙之人为伍,有失自己读书人风范。
不过,在真正的南直隶主事人眼里,那些读书人张口仁义道德,举足礼仪规范,实在不如这个汪文言好用。
无独有偶,陕西方面推出的主事人云良也是个跑江湖的商人。双方的主事人有志一同,用两个平时上不了台面的汉子,进行两大集团的对决。只不过云良曾进过学,更捐了个爵位在身,看上去比汪文言光鲜一些。
被汪文言指着鼻子质问,云良也不好避而不答。当即便起身回应道:“汪兄此言谬也,我中华衣冠世所莫及,四周蛮夷无不钦佩万分。沿边各国,如朝鲜、扶桑、安南等国,无不遣使来学。如今我大明出海垦荒,让蛮夷之民见识我天朝礼仪,这何尝不是在宣扬教化?”
“说得好,我天朝上国,就应该宣扬教化于海外。”东侧的嘉宾席上,突然冒出了一声喝彩声,这是朱由校事先安排好的托儿。
一时间,会场内喝彩声不断,无不是在为云良喝彩。
汪文言颓然的坐回了座位上,脸上满是疲惫。
这些日子,汪文言一直在各省议员的住处行走,也能清醒的把握到局势。那些北方佬,特别是那个云良,也不知道跟各省议员们灌了什么**汤,让他们个个死了心要开海。
按理说,这样明显的颓势,就要和对方寻求缓解,通过谈判来划分双方利益。可奇怪的是,北方人不愿意谈判,毕竟他们胜面很大。而自己这方,东林党的诸位大佬也不同意谈判,非要在评议会会场上和陕西人做个了断,可又拿不出好的制胜办法。
无奈之下,汪文言只好用空洞的大义相责,试图让各省议员囿于儒家传统礼仪,动摇出海决心。
接下来该怎么办?
汪文言一直在想,东南沿海的各省代表们也在想,东林党的大佬们更在想……
以前,朝臣反对开海,只需要将祖制一撩,皇上自然会乖乖的屈服。可是,现在这招不好用了。
主张开海的是北方的老百姓,他们的理由很简单,只是想吃口安生饭。在这简单朴实的借口面前,纵是有千百个理由,也不太好用。若是强行反对,皇帝一个居心莫测,意图残害百姓的帽子盖下来,就会灰飞烟灭。
不管怎么说,汪文言们最终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在几个议员不疼不痒的问了云良几个问题后,汪文言又站了起来,“汪某还有几事不明,望云兄不吝赐教。”
“汪兄请讲。”
“云兄可知,前不久我大明军队曾在澎湖和夷人贼寇交手,损失极为严重?”汪文言问。
“云某自然知道。”
“大海茫茫,时常有贼寇出没。云兄既然提倡出海,可曾想过那些出海民众的安危?”
“自然想过,”云良淡淡一笑,“朝廷养兵百万,枕戈达旦,不正是为了护佑我大明百姓安危吗?若是有贼寇袭扰我垦荒百姓,自会有天子兵马出面征剿。”
“这话倒是不假,”汪文言微微颔首,却又问道,“我大明这些年来灾荒不断,国库空虚,以至于沿海水师船只残破不堪。若是出兵清剿,就要大量打造船只,训练士卒。请问,这军费又从何来?”
东侧的贵宾席上,叶向高和几位老友并肩而坐,正聚精会神的听着云良和汪文言辩论。当听到汪文言质问军费从何而来时,不由的面带微笑。
作为曾经的内阁首辅,叶向高太知道朝廷的财政状况了。入不敷出、卯吃寅粮等等,只要是形容财政不好的词,都可以往上面套。而且,朝廷的财政还十分混乱,中央各官署,地方各衙门,都有着部分财政权。虽然当今整顿了中央财政,令户部专理财政,可在地方上,却还是一盘散沙。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巩固海防,重整舰队,那就要征税。可这税是好征得吗?
上有祖制,太祖皇帝有言在先,严禁后世之君盘剥小民。中有贪官,雁过拔毛、层层盘剥。到了民间,还有士绅兼并土地,隐瞒人口。为了海上的那点粮食,闹得官逼民反,值得吗?
叶向高在这里美美的想着,可云良话一出口,叶向高的脸就变了颜色。
“汪兄言之有理,国朝确实财政空虚,难以支撑大规模的海上舰队。”云良点头表示同意,“可是,想要国库充足也并不难,只要允许出海垦荒的船只捎带各种货物,朝廷就可以从市舶司获取充足的财物。”
“这个蠢货,难道想把天下人得罪完吗?”叶向高愤愤不平的骂道。
在过去的二百多年来,大明朝的商税几乎从未收过商税。即便是强势如张居正,也只敢在土地上打转。万历皇帝收了点商税(矿税),却被大臣们骂的狗血喷头。当今皇帝比较聪明,想出了一个卖爵位的法子敛财。可即便如此,当今也是几番试探,也没有下定收商税的决心。
如今倒好,云良这个蠢货,竟然主动要求在开海时收税,这不是在给皇帝借口吗?
叶向高气急不过,便想亲自站起来和云良批驳。幸亏坐在他身边的史继偕眼疾手快,一把将叶向高抓住。
会场内,汪文言心中一阵狂喜。不交商税可是全大明士绅的共识,看来云良已经昏了头。
酝酿了一下情绪,组织了一下语言,汪文言就想乘胜追击。但不是将云良批驳的哑口无言,而是想让云良更多失言。反正,这评议会投票是不记名投票,各省议员为了避免缴税而投反对票也是有可能的。
可就在这时,人群中却又冒出了一个声音,“云良你这个傻瓜,光说那些没有的做什么?你应该告诉那些议员,投了开海的赞同票,你会给他们什么好处。”
会场内一阵惊愕,然后哄堂大笑起来。
朱由校直笑得眼泪眼泪都出来了,边笑边捶打着魏忠贤的腿,问道:“这也是你安排的托儿?也太逗了。”
魏忠贤腿上传来阵阵剧痛,可脸上还是面带微笑,“爷,这个可不是小的事先安排的。”稍一迟疑,又道:“听声音年龄不大,估计是那个府上的少公子,顽童习性。”
汪文言气的腮帮子鼓鼓的,“方阁老,如此严肃庄重之地,岂能容人如此喧哗?”
方从哲身负主持会议职责,虽对汪文言讲话有些不满,但也只能站起身大喊道:“会场内不许喧哗,若有违背者,一定驱出门外。”
会场内渐渐的静了下来,各省议员纷纷看着云良,等候他的回答。
云良微微一笑,向众人抱拳道:“刚才那位小兄弟说的很对,既然要开海,那就要将开海的好处给大家讲明。”
“云某以为,这开海最大的好处,一是粮食,”云良紧扣着这次会议的主题,“在海外垦荒后,各省粮行将获得大量的粮食,维持本省百姓的温饱。而海外生产的粮食,只要朝廷一纸文书,就可以拒之门外,并不会影响到国内的粮价。”
众议员听得暗暗点头,他们多是各省粮行的股东,本就是为了参加粮食会议而来,对粮食的关注性自然比较高。
“其次是道路,运送粮食需要道路。而修筑道路却会给百姓带来大量的就业……”
“修建道路的钱财从哪里来?朝廷未必有那么多闲钱吧。”一个议员起身问道。
“从市舶司来。”云良微微一笑,“诸位贤达都是见多识广之人,也应当发现了粮食配给制的不足。由于百姓需要花钱购买粮食,那我们就要想方设法为他们提供挣钱的机会。
目前,给百姓提供挣钱机会的,是朝廷在各地兴建的道路、水利工程。可这些工程都有完工的那一天。接下来怎么办?继续兴修水利明显是不可能的。一是朝廷没钱,二是各地也不需要那么多的水利。”
“那你说怎么办?”议员中有人在问。
“开办工场,并把生产的东西卖到海外去。”云良道。
“我们四川,离大海上万里远,能卖出去吗?”一个四川的议员摇头道。
“我们陕西,离大海也不近啊。”云良笑道,“因此,云某想出了一个三九计划,来保证各省都能在开海中获利。”
“三九计划?”众人不解。
“三九计划,就是要开九个港口,创办九个商行,兴建三纵三横九条道路。”云良道。
“其中,九个港口就是要从北到南设九个市舶司,全面开海。朝廷可设立舰队,对任何不在这九个地方交易的船只进行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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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色目人 国舅爷
第187章色目人国舅爷
“而九个商行,则是像各省粮行一样,建立九个拥有对外贸易权的大商行,公开发行股票,招募股东。”云良微微一笑,“除了这九大商行外,其他商行的船只都要严禁出海,以避免在海外滋事生非,坏我大明名声。”
“至于三纵三横九条道路,我就不用多说了吧?”云良最后笑道。
云良话音刚落,会场内就整个沸腾起来,平日里衣冠楚楚、彬彬有礼的王公贵族,士林名流无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委实,云良提起交纳商税,触动了众人的神经。可和出海经商想必,交的那些商税又算得上什么?
大家还明白过来这个理。
“完了,”叶向高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这下全完了。”
“是啊,”和叶向高并肩而坐的史继偕更是面如土色,“这下子,我们可就亏大发了。”
两人对视一眼,均能发现其中的无力。
二百年来,东南各省一直把持着对外贸易,就连南北二京的勋贵国戚,也不得不求助于这几省的豪族。期间,倒不是没有人眼红,想另起灶炉。可东南各省方便出海的港口就那么多,早就被人瓜分干净。
而北方沿海各省,一是路途遥远,二是在船只、船工都缺。这要是小打小闹还好,若是形势大了,就会有南方过来的海盗上岸侵袭一番。一来二去,北方也就熄了海上争利的心,无奈的跟在南方豪族后面吃些残羹剩饭。
但是,这并不是说其他各省不眼红东南各省的暴利。
“成立九大商行并公开招募股东,这是将东南各省的利益给其他各省分啊。”叶向高喃喃的说道,他终于明白了北方各省的议员为何不肯和自己谈判了。
“不怕,就凭他们那些旱鸭子,出海又如何?”史继偕还在嘴硬,“即便是朝廷开了海,他们还要求着我们。”
……
……
朱由校站在人群内,兴奋地看着大家在那里讨论着开海的事情。
其实,只要朱由校放出风声在北方开海,北京城的那些勋贵,北方的那些士绅照样会成为开海的拥趸。可是,那样的开海只会成为勋贵士绅们的盛宴,勋贵士绅们会占据主动优势,向皇帝讨价还价,而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易打开征商税的口子。
朱由校得意的笑着,等待着最后的投票。可就在这时,魏忠贤却好像发现了什么,竟然大惊小怪的拉着朱由校向后退去。
“万岁爷,有,有妖怪。”魏忠贤的声音明显在打颤。
“妖怪?”朱由校一怔,“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妖怪?”
“黄,黄头发的妖怪。”魏忠贤虽然已经怕的浑身发抖,却还是拖着朱由校往外走。
“黄头发的妖怪?”朱由校终于发现了魏忠贤口中的那个妖怪。
一个金黄头发、深目隆鼻,却穿着儒服的西方人,正在人群中向自己看来,而他的身边,却是口瞪目呆的徐光启徐大学士。
“放我下来,你这傻蛋。”朱由校用力的挣脱了魏忠贤的拉扯,随手在魏忠贤的头上敲了一下,“你这个傻蛋,那只是个色目人。”
魏忠贤愣了愣,尴尬的笑了,“我说呢,堂堂国子监,圣人牌位下,怎么会有妖怪呢?”
一旁的曹化淳也反应了过来,对自己错失了在皇上表现的良机而感到有些失落,却匆忙上前给皇帝整理起衣冠来。
“你去把徐大人和那个色目人请过来,”朱由校一边让曹化淳帮着整理衣服,一边吩咐魏忠贤,“记住,不许暴露朕的身份。”
“爷,那个真的是色目人吗?”魏忠贤有点犹豫,浑身抖索着不敢去。
“怎么,连爷的话都不信吗?”曹化淳逮着了机会,低声呵斥魏忠贤。
“你去。”朱由校一指曹化淳。
“是。”曹化淳的脸顿时就白了,哀怨的看了朱由校一眼,才一步三回头的向徐光启走去。
而对面,徐光启却低头和那色目人说了几句,便大步流星的向这边赶来。
……
……
坤宁宫,西跨院
朱由校回到宫中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将在京城市面上淘来的小木偶,小风筝等玩具一股脑的送给了朱慈煜,朱由校果然得到了宝贝儿子的笑脸。
和儿子玩了一会儿,又让宫女带了朱慈煜出去玩耍,朱由校才在皇后张嫣的服侍下更衣。
“宝珠,你知道吗?”朱由校亲切的叫着皇后的小名,“朕今天遇见你的老乡了。”
“老乡?是祥符的吗?”张嫣一脸的惊奇。
碍于宫规,又有孩子缠身,张嫣从没有私下离开过皇宫。于是,皇帝在宫外游览后的新鲜事,就成了张嫣的一大期盼。
“嗯,是个祥符的监生,朕在国子监见到的,”想起史可法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如今却是一片青涩,朱由校就暗暗发笑。
“祥符的监生?”张嫣更是来了兴趣,“他叫什么名字?”
“史可法,你听说过吗?”朱由校问。
“没有,”张嫣仔细回忆了一下,笑道:“臣妾在家乡时,极少出门,能够记住名字的,也只不过是几个通家之好。这个姓史的,臣妾从未听过。”
“原来是这样,”朱由校有点失望,随即便笑道:“朕跟你说啊,这个史可法可是个实诚人。国子监派他在评议会会场守门,他就把朕给拦了,气的曹化淳大发脾气,却也无可奈何……”
夫妻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晌闲话,张嫣才开口问道:“万岁爷带回宫的玩具,给大皇子送过去了吗?”
由于赵选侍被圈禁,大皇子朱慈燃就被送到了傅太妃跟前抚养。皇后张嫣心慈,时常挂念着这个孩子,但凡太子有的,都要给朱慈燃备上一份。尤其是皇帝私下给太子的,更是时刻提醒着不要厚此薄彼。
“有了太子,还不够你操心吗?”朱由校有点好气,便在张嫣小巧玲珑的鼻子上拧了一把。
“万岁。”张嫣上身后仰,露出了挺拔的曲线,娇柔的嗔道。
“放心吧,少不了他的。”朱由校一把儿将张嫣搂在怀里,“曹化淳那里还有,待会儿你给朱慈燃送去。”
既然张嫣极力维持着宫中的和睦,朱由校也不愿绕过张嫣行事,时时刻刻想着给张嫣一个体面。
张嫣点了点头,又道:“万岁爷,臣妾的母亲今天又进宫了。”
“岳母大人来了?”朱由校一怔,“你怎么不留国夫人多留一会儿?”
“母亲说了会儿闲话,就着急着离开,臣妾也不好拦她。”张嫣低下了头。
“出了什么事?”朱由校敏锐的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张嫣欲言又止,“只是一些家务事,万岁莫要挂在心上。”
“家务事?”朱由校有点不太高兴,“你我夫妻一体,难道你还有事情要瞒着朕不成?”
“是臣妾的哥哥张旭,”张嫣吞吞吐吐的说道,“臣妾的哥哥一向喜好读书,也曾考得秀才。可是进京之后,却突然变得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起来。每日里只和一些浪荡子弟厮混,昨天,昨天竟然被人追到家里讨赌债……”说到痛心处,张嫣更是止不住流泪。
“是不是因为你入了宫,国舅功名无望,才自暴自弃的?”朱由校怔了怔,低声问道。
明朝对宫中嫔妃要求极为严格,皇后多从小户人家寻找,后族基本上没有出仕机会。若是张旭少年立志,确是难以经受这样的打击。
“不是,”张嫣一惊,急忙坐直了身子,“臣妾能够服侍圣上,是臣妾的福分,也是张家的福分。臣妾的哥哥自甘堕落,怨不得他人。”
“傻丫头,”朱由校将张嫣揽入怀里,“难道朕还会为此怪罪你不成?这样吧,过两天朕见见这个国舅,帮岳父岳母教训教训他。顺便,再帮他安置一个差事。”
“万岁,这可不行。”张嫣急忙阻止,“朝廷有法纪,你这样做,是会引起御史弹劾的。”和朱由校做了这么长时间夫妻,张嫣自然明白,皇帝是个怕麻烦的人,对御史言官更是远远避开,从不给那些御史找茬的机会。
“无妨,”朱由校摇了摇头,抱着张嫣笑道,“朕即便是给国舅爷找差事,也会找个清贵,而且不招人嫌的职位。”
“这样的职位哪有啊?”张嫣还以为皇帝说的是翰林院什么的,便笑道:“再说了,臣妾的哥哥只是个秀才,怕是担不起重任。”
“谁说的?”朱由校却胸有成竹,“这样吧,你派人问问国舅爷,看他是想研究学问呢?还是想经商。若是要研究学问,那就好好的在家攻读,朕日后定给他个前程。若是想经商,那就帮朕建立一个车马行。”
“车马行?”张嫣不解。
“嗯,也帮你赚点私房钱。”朱由校笑道,开海已成定局,未来的交通运输业必定大有作为,朱由校自然想在里面插上一脚。正好,也帮自己的国舅爷安置就业。
[奉献]
第188章 发往马尼拉的一封信
第188章发往马尼拉的一封信
“他们穿着丝绸制作的衣服,在宽阔明亮的大房间里召开着会议。在发言时,他们个个彬彬有礼,表现贵族涵养。而且,他们所讨论的问题,也和道德、人民有关。完全不像尼德兰乡巴佬(荷兰)的议会那样,充满了金钱、权利等呕人的暴发户味道。”
“不过,在会议结束后,带我进入会场的徐,也就是这个伟大帝国的首相,竟然向我表示了歉意,对会议过程中出现的一个小插曲道歉。徐说,这是这个国度第一次召开类似的会议,以至于有些不懂礼貌的人扰乱会场。”
“我乘机问起会议的一些情况。据徐讲,召开这个会议是他们的皇帝陛下的创举,为的是和他们的贵族共同统治这个国家。而这次会议的目的,却是因为那些可恶的红毛夷,哦,他们称红毛夷为荷兰,指的就是你我都十分厌恶的那个国度——荷兰共和国。红毛夷乘着这个国家的皇帝不注意,占领了澎湖,结果触怒了皇帝。皇帝下令,要征发数百万计的士兵,将荷兰共和国的人全部消灭。”
“数百万计的军队?亲爱的朋友,你应当明白我的惊讶。想当初,我们为了征服这个国家,准备用一万到一万二千士兵来执行计划,还煞有其事的给国王写信。如今想起来,那是多么的可笑。”
胡安伏在案几上,用鹅毛笔在大明出产的纸上写着给马尼拉总督桑德的书信。大明出产的纸确实好用,可胡安心中却突然感到有些不安。
“亲爱的朋友,我不敢相信,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南下,带给我们的将是什么?难道是历史学家预言的*祸?愿上帝保佑我们。”
“在这一刻,我是多么的庆幸,我们在东南亚的领土只有小小的马尼拉。其他的殖民地都在葡萄牙人手中,愿上帝保佑他们。”
“不过,亲爱的朋友,我突然有个有趣想法,我们是否可以和这个庞大的国家联合起来。只要他们保证我们的利益,给我们商业独占权,我们就帮他对付尼德兰人、对付不列颠人、甚至是葡萄牙人。”
和利玛窦、龙华民等传教士不同,胡安是个西班牙籍的传教士,并不属于葡萄牙支持的教会,哪怕在1580年,西班牙已经和葡萄牙合并为一个国家。
胡安北上是带有马尼拉总督桑德的使命的。
由于尼德兰北部地区在1581年脱离了西班牙,并成立了一个所谓的荷兰共和国,西班牙就开始受到来自原先属地的商业竞争。成千上万的荷兰商人,驾驶着大大小小的船只,在世界范围内和西班牙人进行着竞争。
更可怕的是,由于国王的一次愚蠢行动,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在1588年远征英格兰时受到了覆灭性的打击。为了应付来自不列颠、荷兰等国家的挑战,西班牙王室迫切需求新的支持。而信奉耶稣的徐成为大明首相的消息,促成了胡安的北上北上。
胡安写好了书信,准备把它装订起来。可突然,胡安好像想到了什么,又铺开纸张,接着写了一段话。
“亲爱的朋友,在昨天的会场上,我还遇见了一个奇怪的少年。这个少年自称叫王燕,却十分熟悉欧洲。而且,我们的那个好兄弟徐,对他十分的恭敬。我怀疑这个少年是这个国家的王室成员,是有继承权的那种。”
“因此,我有了个十分有趣的想法,我们是否可以将王室的公主嫁给这个王燕,然后再帮助他登上王位。这样,大明的下一代国王,将会有我们西班牙哈布斯堡王室的血统,特拉斯塔马拉家族将统治这个国家,并间接的统治着他众多的属国。我们当初制定的那个吞并明国的计划,将会得到真正实施。”
胡安还想继续写下去,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一个恭谨的声音随即在外面响起,“神父,徐保禄兄弟来了。”
胡安这才想起,自己昨天已经和徐保禄、还有那个叫王燕的少年有约在先,忙道:“请保禄兄弟稍候,我马上就到。”
胡安取出一个匣子,将书信认真的叠好后,放了进去。然后整理了一下衣冠,挂上最和煦的笑容,走出了房屋。
“愿上帝保佑你,保禄兄弟。”胡安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对着徐光启笑道。
“愿上帝保佑你,胡安神父。”徐光启连忙回了礼。
“怎么?王燕没有来?”胡安发现,自己面前只有徐光启一个人,那个自己大感兴趣的王燕,却没有了踪影。
“王燕去拜见皇帝了,”想起皇帝事前的叮嘱,徐光启有意识的泄露了部分王燕的身份,“你应当知道,让皇帝陛下等待,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明白。”胡安心有灵犀的点点头,更是确定了自己心中的判断。
“胡安神父,你昨天不是说要参观科学院和神学院吗?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徐光启和胡安寒暄了两句,便提出了此来的目的。
“当然。”胡安点点头。大明科学院和大明神学院在马尼拉都已经十分闻名,胡安自然不会放弃亲眼目睹的机会。
……
……
北京城的西城墙外,早已经大变了模样。
北边,是工部和礼部规划的议会会馆区,那里将会建立起一个崭新的宫殿——议会宫。
议会宫的主宫殿是由朝廷出资修建,目前已经画好了地基,并迁走了居民。但想真正动工,却要等到明年春暖花开后。而现在,一是朝廷没有预算,二是天寒地冻,不适宜动工。
至于十七个布政司级的分宫殿,就更漫漫无期。据内阁的几个阁老盘算,至少也要等到主宫殿完工后,各省才会陆续动工。
不过,议会宫南方不远的科学院,以及几个神学院,却已经粗具规模。
“保禄兄弟,为什么要把神学院建到城外,难道你们就不怕有盗贼出没吗?”胡安有些不解。
“城里面没有地方了,”徐光启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的说道,“这块地方,将会规划成教育区和议会区,朝廷将修筑一道城墙,把这里围起来。”
“像外城那样吗?”胡安有些神往,进入大明以来,最让胡安惊叹不已的,就是大明人高超的建筑技术。每个城池都会有城墙保护,居民完全在城墙内生活,这才欧洲,是难以想象的。
“对,”徐光启点了点头,“城东将是商业区和作坊区,城北是军营和住宅区,完全修筑城墙后,整个城市将向四周各扩展十里。整个城墙周长,将达到一百二十里。”徐光启自豪的说道。
“一百二十里?”胡安只觉的一阵头晕目眩,这样大的城市,将要居住多少人口啊。
说话间,一行人就到了科学院的门口。
徐光启和胡安甩蹬下马,自然有随从将马缰接了过去。
“这个科学院是老夫的全部心血,老夫一生的精力,都汇聚于此。”徐光启指着科学院的大门,自豪的对胡安说道。
“在这个科学院里,共设有十一个学科。天文历法、水利工程、音律、兵器兵法及军事工程、会计理财、各种建筑工程、机械制造、舆地测量、医药、制造钟漏等计时器,还有农学。”徐光启带着胡安向里面走,“这十一个学科,前十个学科都和数学有关,牵涉了数学的是个应用方面,都是于国于民大有裨益的知识……”
胡安点了点头,却不明白徐光启为何这样激动。
胡安觉得,这些学科虽然好,也都是国家发展离不开的,可也用不着这样激动啊?难道,这些学科都是你一手建立不成?
随着徐光启走马观花的转了一圈,胡安便道:“保禄兄弟,这个地方太大了,我们可不可以下次再来慢慢观看。你要知道我是个神父,非常期待到神学院去看一看。”
“哦,”徐光启一愣,忙笑道,“这样也好,我们从这边走。”徐光启用手一指方向,两人并肩向天主教的神学院走了过去。
“胡安神父,这科学院你也看到了,你能不能说说,里面有什么不足吗?”徐光启搓着手,不安的问道。
“不足?”胡安一怔,“要说不足嘛,就是人太少了,没有多少教授和学生。”
“学生有,只是教授人数不够,”徐光启趁热打铁,“胡安神父能不能帮个忙,从贵国招募一些学者过来。你也知道,这科学院可是在下的心血。”徐光启一脸期盼的看着胡安。
“当然可以。”胡安沉吟了一下,爽快的答应了,“只不过,薪水可要丰厚些。”
“这个自然。”徐光启大喜。
天主教的神学院和科学院只有一墙之隔。
实际上,神学院的教员,如龙华民、庞迪峨、熊三拔、阳玛诺、艾儒略、邓玉函、汤若望等,都是科学院的教授。而科学院的的几个大明籍教授,如李之藻、李天经等人,也都信奉天主教,并在神学院中挂了名。
由于两院之间人员来往频繁,在院墙上便开了一个小门。在徐光启的引导下,胡安很快就到了神学院。
[奉献]
第189章 保教权 通商权
第189章保教权通商权
神学院,教室内
来自葡萄牙的耶稣会士、汉名阳玛诺的埃曼努埃尔.迪亚斯正在向几个大明学生传授欧洲历史。当讲述到葡萄牙历史的时候,阳玛诺愤怒了。
“那些无耻的西班牙人,竟然吞并了我们伟大的葡萄牙。早晚有一天,我们要成为独立的国家,将西班牙人从里斯本赶出去。”
场外,胡安正好和徐光启再次经过。
胡安愣了愣,无奈的摊开了双手,“亲爱的保禄兄弟,你看这世界怎么这样复杂。我们西班牙的腓力二世国王,拥有对葡萄牙的当然继承权,理应成为葡萄牙国王,使西班牙和葡萄牙合为一体。可偏偏有这种愚蠢的人,对我们伟大的国王陛下表示不满……”
胡安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
徐光启笑了笑,“胡安神父,我不了解你们西班牙和葡萄牙之间的关系。但我想,你们会有办法解决好这个问题的。”
“这我也相信,”胡安耸了耸肩,笑道,“上帝总会解决这个问题的。”
徐光启牢记皇帝的教诲,要在西班牙和葡萄牙的矛盾上多加利用,为大明获取足够的利益,但却不能轻易表态,就领了胡安又去转了几个教室。
无独有偶,那些教室里面的传教士,多多少少都在说西班牙的坏话。这下子,胡安可不愿意了。
“保禄兄弟,为什么这里都在说我们西班牙的坏话呢?”胡安大惑不解的问道。
“这,我也不太明白,”徐光启一脸为难的摇了摇头,“你们不是都来自欧罗巴吗?也许你能明白他们的想法。”
“这里面都是葡萄牙人吗?”胡安问。
“不,也有德意志人、意大利人。”
“我明白了,”胡安突然想起了什么,“都是那该死的保教权,葡萄牙拥有这里的保教权,那些传教士自然和葡萄牙人一条心。”胡安气的手舞足蹈的,在那里抽起了羊角风。
保教权,是由罗马教廷授予的由世俗政权承担的保护天主教在非天主教国家传播的权利和义务,是天主教传教事业上的一种优惠特权。教会在发展的初期因召集信徒帮助修建各种宗教设施而赐予他们各种特权作为回报。
到了大航海时期,保教权却成了基督教国家瓜分世界的代名词。欧洲国家利用宗教名义,将非基督教国家和地区视为牛羊,肆意侵略掠夺而不用承担任何道义责任。
而华夏,以及华夏所在的东亚地区,保教权先是由葡萄牙人拥有,后来葡萄牙逐渐衰落,东亚地区的保教权便渐渐地转移到法国手中。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在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中,法国将传教自由、设立教堂自由写入“条约”之中,便是为了体现对华天主教的“保教权”。
“你是说,大明教区的主教必须由葡萄牙人决定?而且在举行仪式时,必须要先尊奉葡萄牙国王?”徐光启皱着眉头问。
“对,主管大明教区事务的,是葡萄牙的澳门总督。”胡安幸灾乐祸的笑道。
“荒唐,”徐光启大袖一挥,重重的一拳砸在了身边的小树上,打得树干摆来摆去的,“我天朝官吏慈悲为怀,准许葡萄牙商人在澳门临时居住,何时允许他们自设官吏了?实在可恶。”
顿了顿,徐光启又道:“至于天主教,我大明天子有言在先,要自治、自养、自传,不得受到其他国家干涉。葡萄牙人竟然想干涉我大明主权,真是在自寻死路。”
主权是朱由校提倡的新名词,是朱由校在读书时,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提出的新见解。
朱由校认为,自己是大明之主,百姓也是大明之主,都对大明境内的一草一木拥有着权利。其他国家损坏了大明的利益,就是损害了大明的主权,理应严惩。对于传统上说的冒犯大明天威,朱由校认为太虚,不容易让百姓了解到自己的权利受到损害。
见徐光启态度如此强硬,胡安也有点傻眼。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再不和,现在也还是处于一个国王的领导下。
斟酌了一下,胡安问道:“保禄兄弟,你准备怎没做这件事?”
“这要是让其他大臣知道了,一定会派兵讨伐葡萄牙人,收回澳门。不过,”徐光启脸色阴晴不定,“天主教在大明也将受到禁止,老夫身为教徒,于心不忍啊。”
胡安心中一动,“若是保禄兄弟愿意,可以派使者乘坐我们的船只去梵蒂冈朝圣。只要教皇允许,大明教区就可以自立主教,做到自治、自养、自传。”
“这,”徐光启有些心动,皇上去年年末曾交代过此事,要自己派人去欧洲打探虚实,可那些葡萄牙人总是推脱,迟迟不肯答应。
“我们和教皇素无来往,这样贸然前去,怕是葡萄牙人会从中作梗啊。”徐光启遗憾的摇了摇头。
“我们西班牙人可以帮这个忙,”胡安眼前一亮,急忙拍胸口保证,“意大利的一些邦国,也处于我们西班牙王室治下。只要我们西班牙国王答应帮忙,大明绝对能够成为独立教区。”
“条件呢?”徐光启很冷静。
“只要大明皇帝答应,给我们西班牙商业独占权就行。”胡安笑的跟狼外婆似的。
“怕是不行,”徐光启缓缓的摇了摇头,“传教只是我的私事,我大明天子不信教,又怎么肯答应将商业独占权白白的交给你?”
“保禄兄弟,”胡安有些急了,“只要你能促成商业独占权这件事,我们就愿意付出相应代价。至于保教权这件事,我们也能帮你解决。”
“让我考虑一下吧。”徐光启还是有点犹豫。
……
……
乾清宫,御书房内
朱由校听完了徐光启的讲述,顿时便哈哈大笑,“徐爱卿,真没想到,你的演技这么高,竟然骗的那个胡安晕头转向。”
“也是陛下事先谋划周全,才骗的胡安入彀。只是,”徐光启一脸的迷惑不解,“陛下怎么知道,胡安会如此着急这通商权呢?”
“这还不简单,”朱由校微微一笑,“徐爱卿前番不是给朕讲解过嘛,这西班牙和葡萄牙都是海上强国。两国在欧洲是近邻,可在大海上是竞争对手。偏偏西班牙的国王又趁机担任了葡萄牙的国王,你说葡萄牙人乐意吗?”
“自然不会乐意,”徐光启摇了摇头,“就是两家人生凑在一起也要打架。更何况两个国家都是强国,相互的矛盾一定不少。”
“可西班牙的国王还不知道整顿内部,偏要去和欧洲的其他国家打仗,结果把自己的无敌舰队折损大半,国力大损。”朱由校笑道。
“臣明白了,”徐光启恍然大悟,“西班牙的国王想尽快恢复国力,就想通过商业牟利。而我们又刚刚开海,胡安就想独占和我们交易的权利……”
朱由校微微颔首,却笑而不答。
对西班牙的处境,朱由校只是通过前世记忆和今世的知识做了个大体判断。在设计计划之初,朱由校是想通过胡安这个西班牙人向西班牙东南亚殖民当局递话。哪成想,胡安张口就是商业独占权,从而暴漏了自己的使者身份。
不过,朱由校可不会告诉徐光启,自己是误打误撞。
徐光启感慨了一会儿,又请示道:“陛下,胡安既然提出了要求,那臣该如何回应呢?”
“那就谈谈吧,”朱由校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谈谈总是有好处的。”
“那我们的底线呢?”
“不是有九大商行吗?让西班牙人也组建个,可以在大明的港**易。至于其他的国家,一概不准。”朱由校对胡安提出的商业独占权做出了指示,“但是,西班牙人也要向大明商人开放港口。”
“对了,西班牙在南洋只有马尼拉一个港口,其他的都是葡萄牙的,朕可不能吃亏。”朱由校又想了想,“准许西班牙人在各港口购房,设立船厂。作为回报,西班牙人必须要帮大明建一所海事学校,专门培养航海人才。”
“陛下,这南洋并不是只有西班牙一个国家,”徐光启却有些不安,“要是那些荷兰人、不列颠人闹起来,那该怎么办?还有葡萄牙人,他们在南洋占有许多港口,也是大患啊。”
“那就和西班牙人商量,双方签订合约,共同防范其他国家。”朱由校十分干脆。
“要打仗啊?”
“徐爱卿,你应当明白,”朱由校看了徐光启一眼,郑重的讲道:“南洋气候适宜、岛屿众多,可谓是天然粮仓。我华夏祖先已经在那里经营了上千年,又怎能容忍西方人在这里立足。”
“陛下的意思是,”徐光启一脸的吃惊,“西班牙人也要……”
“朕想把这块地方,留给我华夏后裔。”朱由校一字一顿的讲道。
“臣明白了,”徐光启脸上浮起一阵红晕,“臣愿意助陛下完成此宏业……”
[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