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市场调研
“公子,你要开店?”
谢宏开店的计划只跟几个亲近的提过,董管家完全不知道,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听谢宏提起,不由大为惊讶。他事先也有过一些猜想,诸如谢宏打算赶考方便或者是其他,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谢公子居然跑来宣府开店了。
当日谢宏敲诈顾家钱财,董管家不但知情,而且还参与了。那可是三万两啊,他完全想不出来谢宏还有什么必要开店,而且是在宣府开店。
“公子,宣府可不是赚钱的好地方。”董管家不是谢母,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读书人不能经商之类的话,他考虑的是实际情况,“昨天您也看见了,宣府只有鼓楼和牌楼一带才比较热闹,可那一带的店铺的背景可都不寻常……”
“我家谢兄弟也是千户,锦衣卫千户!”马文涛听得不服气,大声说道。谢宏心急开店的事情,但是又放心不下家里,只好让二牛在家看家,只带了马文涛一个人出来。
“哼,你知道宣府有多少大官?”董管家白了马文涛一眼,口气里带了不屑,“巡抚大人自不用说,总兵大人也不消提,巡按大人品级虽低,可是那威风……哼哼,再有副总兵、参将,六部衙门……啧啧,公子恕罪,不是小人瞧不起您,可是这宣府的水可深着呢。”
谢宏笑着摆摆手,表示不介意,不过开店的事情关乎他的大计,哪里会轻易放弃,他问道:“董先生,你的意思是那一带所有的店铺都是官营的?”
“不是所有也有多半,剩下的那些也都是这些大人家里面开设的,就算公子你出重金去买,他们也不会轻易出让的。”董管家摇着头,对谢宏开店十分不看好,“再说,就算公子你买下了店铺,也不会有什么生意,昨天进城的时候,公子不是也见到了?”
“你是说……”
“就是牌楼以南的街面上,西面的那些店铺就都是普通商家开的了,结果公子你也看到了。”董管家叹口气,继续劝道:“宣府城不比其他地方,要在这里做生意,得做那些官员的生意才能赚钱,普通百姓都是军户,哪里有什么银钱?”
“公子,以中央通衢大街为界,东面住的都是官宦之家,富户们都在这里;而西边都是普通军户,说是贫民也不为过。两边很少会互通往来,所以街西的店铺只能做贫民的生意,买卖当然很差。”
谢宏恍然,难怪会有这么奇怪的景象呢,原来是市场两极分化严重,除了公家生意,其他的民营买卖都被打压了啊。这个倒不难理解,他又问道:“可是,过了四牌楼,似乎街两边的生意都很好啊。”
“鼓楼西面的大道叫户部街,乃是户部行司所在之处,后来,巡抚衙门也设在了这条街上,这两处衙门官吏众多,是以……”董管家略一停顿,谢宏瞥见他的脸色有些怪异,只听他嘿然一笑,道:“嘿嘿,那贫民住在附近难免有碍观瞻。”
这是强拆?原来这时候就有这么时髦的事情了,谢宏瞪大了眼睛,非常惊讶。难怪昨天董管家说起牌楼西面的时候,会是那种语气,被一再压缩的贫民区,那里的居住条件可想而知,宣府一个几万人口的军镇,情况居然这般复杂,这可是谢宏来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后世的咨询给谢宏留下了一个印象,宣府这个地方应该非常繁华,嗯,可能还是美女如云,遍地黄金之类的。不然这么一个边陲之地怎么能吸引到正德呢?
现在一看,谢宏很是纳闷,宣府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好吧,有调查才有发言权,谢宏决定去繁华地段转一转,除了看看能不能买下一家店铺,另外也去看看这里的茶馆、酒楼都有些什么特异之处。
听他说要去转转,董管家也不反对,宣府繁华处可远胜北庄,他料想这位公子也不过是心血来潮,等实际见识一下,想必就会知难而退了。谢公子可是聪明人,怎么会办傻事呢?在宣府开店,除了赔钱,还能得到什么?
谢宏的想法也很简单,正德一个少年,喜欢的也无非就是吃喝玩乐而已,反正他迟早都会来宣府,自己只要经营好了其中一项,那就是成功。左右宣府不过这么大点的地方,正德住了几年,怎么还不得送上门来。
那就先看看吃吧,当日谢宏的一手厨艺让家人和邻居都大为惊叹,他觉得照搬些后世的菜谱,没准儿就能声名远播了。
“福祥楼,董先生,这个就是宣府最好的酒楼了?”
“正是,听说这酒楼是总兵大人家里开的。”董管家煞有其事的嘱咐道:“公子,此地不比北庄县,若是有人冒犯,还请担待一二,千万不要在这里生事。”
谢宏哭笑不得,难道在你们眼里,哥就是个爱惹是生非的人?以前都是不得已好不好,哥又没自带嘲讽光环,哪能见人就得罪呢?哥可是专业人士,现在只不过是要考察市场而已。
进门一看,这酒楼的装饰还真是富丽堂皇的,柱子、桌子、椅子,就连楼梯扶手都是精雕细刻的,确实不寻常。嗯,不会是样子货吧?据谢宏的经验,装修越好的酒楼,菜色都会比较普通,这里应该也是这样吧?就算不是,应该也比不了后世的菜色才对。
等菜一上来,穿越后一向料事如神的谢宏傻眼了,上来的各色菜式,色香味俱全,别说是他这个外行,就算是从后世抓个大厨过来,也未必比得上啊。除非是把这时代没有的那些个调味料弄出来,否则,谢宏是想不到任何办法做出更好吃的菜了。
可是,现在辣椒八成还在非洲或是南美的某个地方呢,大航海时代也不过刚开个头,胡椒倒是有,不过却贵得要命,靠那个出名也太扯淡了。谢宏欲哭无泪,谁说后世的就一定比古代的强?偏听偏信害死人啊。
“小二,你照样再做几份,给我送到……”服务也很周到,谢宏一问,原来这福祥楼还有送外卖的!吃了好东西,谢宏还挂着家里的三个人,于是吩咐小二送一份过去。看着店小二麻利的动作,恍惚间,谢宏似乎看见了后世的宅急送……
好吧,咱们不搞吃了,本来哥也不是搞餐饮的,原本的打算也是开茶馆来着,先看看玩乐吧,这可是哥的专业特长。
说到玩乐,这个时代主要就是青楼和茶馆,青楼自不用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谢宏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这个时代的青楼其实功能比较齐全,集酒吧、音乐厅和夜总会于一体,当然了,若是花了钱,想在青楼里开宴席那也是寻常事。
总之,青楼就是这个时代功能最为强大的娱乐场所,至于解决生理问题,那当然也是功能之一,只不过这是在娱乐之后的问题了。如果单纯为了那事儿的话,不应该去青楼,而是要去娼寮。
听董管家介绍完,谢宏摇摇头,他可不想开青楼,据他所知,青楼的这些项目,除了音乐可能会吸引正德之外,其他的完全没法引起正德的兴趣。再说,开青楼给晴儿知道,小丫头一定会不开心的。
说道音乐,谢宏在那间最大的青楼,天香楼门外驻足倾听了一会儿。里面的乐声悠扬婉转,时而还转为激昂,很是动听。后世民族乐器不大流行,谢宏听的也少,印象中似乎也没这么动听,难道是这个时代的音乐家也超过了后世?谢宏感觉头有些大。
好吧,咱们可以不主打音乐,搞音乐茶座,音乐作为辅助好了,可以剽窃一下三国演义、西游记这些小说来说书啊!正德一个少年,肯定喜欢说故事的。这么想着,谢宏拉着董、马二人进了最热闹的一间茶馆。
“河北军如波开浪裂,关公径奔颜良……颜良措手不及,被云长手起一刀,刺于马下……”三人进去的时候,里面正讲到关键处,只见一个说书先生正说得口沫横飞,四周听众也是屏息凝神、翘首以待,连小二都是侧身探耳,顾不上招呼客人了。
嗯,关公斩颜良,三国演义嘛,这个哥记得……嗯?三国?谢宏开始还不以为意,等回过神时,便是大吃一惊:正德年间三国演义就写出来了?那不是糟糕,三国既然出来了,其他水浒、西游记那些呢?
若是都出来了,哥抄谁去啊,难不成抄袭网络小说?就算哥真的抄了,那也没人听啊,这代沟可是横跨了五百年的大沟!
谢宏这下真的没法淡定了,如果开店没有特色,怎么可能确保吸引到正德呢?这宣府城虽然不大,可是茶馆也有七八间,再加上几座青楼,娱乐行业已经被垄断了。自己随便开一间,正德就算来了,八成也是注意不到的,那还开店干嘛?
低估了古人啊,谢宏长叹一声,他虽然会玩,可是很多东西只有到了面前才能展示。现在的情况是,见不到正德,又要吸引正德,而能想到的几种办法都已经存在了,这该怎么办?他这次可是真犯愁了。
第76章 马家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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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涛和董管家两人面面相觑,心里都犯了嘀咕:这位小爷刚刚还兴高采烈的,这会儿怎么突然眉头紧锁的,难不成真是被打击到了?也难怪,北庄那小地方怎么能跟宣府镇比呢,这里二品的大员都不止一个,找乐子的地方水平自然也是不凡。
“谢兄弟,不然咱们先回去,开店的事情以后再说?”两人对了一会儿眼色,还是马文涛仗着跟谢宏亲厚的关系,上前试探着问道。
“不行。”谢宏的犟脾气上来了,就不信了,哥一个后世来的人,吃喝玩乐居然会比不过古人,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哥偏偏要开个店,然后还要开得有特色,人气很高,现在没想到办法不要紧,一样一样来,哥先买个店铺再说。
“还是先看看有没有店铺出兑,若是有,就先买下来再说。”
“可是……”马文涛迟疑着,“谢兄弟,刚刚咱们不是都问过了一圈吗?人家都不肯卖啊。”
会卖才怪呢,人家的生意都那么火爆,赚钱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人卖店?董管家在心里补充道。
“前面不是还有吗?”谢宏铁了心的不回头,他也是没办法回头,如果不能开店,就不能见到正德,那以后的事情就更别提了,等刘瑾掌握了大权,对自己可就未必这么客气了,也许会被抓去做苦工哇。呃,好可怕,谢宏打了个寒颤,却更加不肯放弃开店的打算了。
“前面都过了牌楼了啊。”董管家终于忍不住了,提醒道:“公子,刚刚小人也说了,你也看见了,街西的生意都差得很,街东的店铺倒是不错,可却和刚刚看过的那些一样啊。”
谢宏充耳不闻,又把街东的店铺一个个的问了过去,结果当然和之前一样,马、董二人见他执意如此,也是无奈,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精明的谢宏,为何在这样的事情上犯了糊涂。而且看谢宏的样子,大有把所有店面都问一遍的架势,马文涛再次硬着头皮上前道:
“谢兄弟,咱们也问了好些家了,不如先歇歇吧。”
谢宏本也不是恼羞成怒,这时看似焦急,却也还能听得进去话,听了这么一说,回头看看同伴,也觉得这么一家家问过去实在有些孩子气了,颔首应道:“那就歇歇吧。”说罢,在同伴二人诧异的注释中,却掉头往街西去了。
一连问了十几家,谢宏也明白了,这些背后有些势力的店铺是不大可能出让的,还不如去试试街西那些生意很差的。反正有顾家那三万两,自己一时也不缺钱花,先把店面买下来,然后慢慢琢磨办法就是了。
他心里素质本来就不错,这样一想,也就心平气和了。街西这些店铺却和街东那些不同,都是一些售卖杂货、米粮的店面,与娱乐相关的只有一间茶馆。
这茶馆门前冷清得很,店里面也没有半点声息,不过招牌却很干净,显然是茶馆主人颇为用心。谢宏抬眼一看,那招牌上写着‘马家茶馆’四个字,不由莞尔,转头对马文涛笑道:“马大哥,你们马家在宣府的人还真是不少,买个宅院,主人姓马,随便找间茶馆,老板也是姓马。”
“确实很巧啊。”马文涛呵呵笑着,开玩笑道:“只希望这里的老板不要跟那位马少爷一样难缠就好。”谢宏笑笑,进了茶馆,他这会儿发愁得很,也没什么心思关心那个马少爷到底如何难缠。
这茶馆的生意果然极差,偌大个厅堂空荡荡的,而且这边进来三个人,居然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道这家店的老板是不是彻底绝望了还是怎样。
“店家,有人吗?”不等谢宏说话,马文涛已经嚷嚷起来,谢宏看看店内的桌椅,却也如外面的招牌一样洁净,看来这店里还是有用心的人在。
“来了,来了……”有人应声,声音却是在柜台后面发出来的,随即,这人从柜台后面转了出来,也不知刚刚正在做些什么,满头满脸都是尘土,连容貌都看不清楚,奇怪的是,不知为何,谢宏却能感觉到这人脸上带着笑。
“客官,你们是要喝茶,还是吃些点心?若是要来点乐子,在下还会抚琴弄箫。”这人动作不是很麻利,但是嘴却很快,不等谢宏应答,就一连串的说个不停。
“在下店里这茶可不一般,有西湖龙井、信阳毛尖、还有武夷大红袍……喝上一盏,保管您口齿生津……,在下店里的点心也是极好,有……保管您吃了还想吃,吃了这回还想下一回。若是您想听个曲儿,在下这……须知,四海之内皆兄弟……”
这嘴叫一个快,只不过从柜台走过来的几步功夫,这人洋洋洒洒,一套广告词就说了出来,呃,不是一套,这还没完呢,谢宏开始头疼了,这家店没有客人,不会都是被这个家伙吓跑了吧?
“是你?”那人虽是灰头土脸的,不过走近还是可以看得清楚相貌的,谢宏猛的听身旁的马文涛惊叫了一声,如同看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一般。
“呦,这不是文涛兄弟吗?”那人也认识马文涛,一脸喜色道:“这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文涛兄弟,我们真是有缘。你看,不但五百年前是一家,而且走到何处都能碰见,哥哥我这店里半月都不见一个人上门,可偏偏就是文涛兄弟你……”
“咳咳,”说着,他也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借咳嗽掩饰了一下,又道:“文涛兄弟,咱们也是打过交道的,又是本家,哥哥我的信誉你应该是知道的。这店里虽然冷清,不过我说的话可都是实打实的,看你们也都累了,不如就喝点茶好了,价钱我给你算便宜点,要知道……”
听他话里的意思,又看看马文涛一脸衰象,谢宏也明白了,敢情还真是巧,这位茶馆老板就是卖宅院的那位千户之子。而马文涛说的难缠……呵呵,恐怕就是这位的嘴皮子了。
马文涛本来就是个口舌便利的,能让他害怕的肯定也不是一般人,这不?十足一个话痨啊。谢宏这略加思索的功夫,这位马老板已经把话题扯得老远了。
“……说到琴曲,舍妹谱的曲子可能还算不得顶尖,但是这洞箫么,嘿嘿,那可是宣府出了名的……哥哥我呢,最擅长唱曲,其实你听我说话就应该知道了……是吧,我这嗓音可不是吹的……”
没想到这里还能遇见这么一位极品,谢宏饶有兴趣的听着马老板胡扯,而马文涛一脸便秘的表情,几次插话都没能打断对方的长篇大论,一张脸更是凄苦,五官拧在一起如同一朵菊花一般。
正不可开交之时,一个清冷的声音悠然响起,“哥,你又打扰客人了。”
谢宏闻声抬眸,只见柜台后的门帘一掀,一个少女走了进来。
谢宏两世为人,也不是没见过美女的,况且晴儿年纪虽幼,却也是十足的美人胚子,可眼前的这位少女还是让他有惊艳的感觉。
少女人如其声,虽然眉目如画,腮若桃花,神情间却是冷冰冰的,这样倒也罢了,可这样一个冰山美人却偏偏生得一副傲人的身材。
明朝的服饰还是以宽松为主的,可那峰峦叠嶂的曲线却是清晰可见,配上少女清冷的表情,这强烈的对比,更增添了少女的美艳,即便以谢宏的心性,都是微微一愣,淡定不能。他身边的马、董二人更是定定的看着少女,一时连身在何处都忘记了。
是了,马大哥说过这马家是兄妹二人,当时还开玩笑的说起他们,这难缠的哥哥想必也有一个奇怪的妹妹。现在看来,这妹妹的确不同寻常,不过却不是马大哥说的那种,而是让人惊异的艳丽。
终究是见过世面的,心性又好,谢宏的惊愕只是初见之时,转而,他的目光已经清澄如水,虽然还带着欣赏之意,却是那种欣赏艺术品的一般的眼光了,全无猥琐之情。
那少女是见惯了其他男人的猪哥相,虽然马、董二人的举动很是失礼,她也没有发作,只是黛眉微颦,让人看了不由心疼。
而那双美眸流转处,却在谢宏身上停了一停,女孩见过的人不少,但是能够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的年轻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女孩留了意,也微微打量了一下谢宏,见他一袭青衫,显得文质彬彬,目光有神,很是气度不凡,冰霜般的面容也是微微一动,心下有些奇怪: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来自家的茶馆?
“小妹,你怎么能这样说大哥呢?须知:四海之内皆兄弟,更何况,文涛兄弟也不是外人,不单是本家,而且我与他性情相投、相交莫逆……”
“闭嘴!”开始两句还算靠谱,后面越说越离谱,刚才还饶有兴致倾听的谢宏也是头大如斗了,不由断喝了一声。只不过,这声音不对啊,好像……
谢宏一抬头,只见那少女脸上一抹绯红闪过,原来却是两人不约而同的说了同一句话。
第77章 君子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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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大哥来招待客人就好,你去歇着吧。”
这位马老板脾气却好,也不知是不是被人呼喝惯了,被打断了说话也是全然不以为意,转身走到柜台旁,接过了少女手里的托盘。适才被少女吸引了注意力,谢宏这时才发现,原来少女是送茶上来的。
“哥,台子修好了吗?”
“就快了,刚好这几位朋友来了,不然就已经弄完了。不妨事,小妹,你先进去吧。”听马老板说话,似是对妹妹极为呵护,说话时的语气也很是柔和,谢宏不由对他生出了一些好感,能爱护家人的人,有些小毛病也是可以容忍的。
咳……当然,这位兄台的毛病不怎么小就是了。
女孩却没象往日一般的退进去,只是点了点头,站在柜台后面没动。话痨马老板也顾不得许多,毕竟他是个生意人,好容易来了顾客,总不能怠慢了,反正这几个人看起来也不像来捣乱的坏人,小妹呆在这里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这是西湖龙井还是信阳毛尖?”董管家是官宦人家出身的,见识颇为不凡,端起茶盏一闻,便知道这茶不过是乡间土茶而已,于是似笑非笑的向话痨问道。他刚才被少女的美艳所惊,一时失了方寸,这时有些想找回面子的意思。
“客官,您刚才要的是西湖龙井吗?”话痨一拍脑袋,煞有其事的说道:“诶呀,真是不好意思,您看我这脑子,偏偏就给记错了,真是对不住。不过,这茶已经上来了,您先慢用,若是有什么吩咐……”
一边说着,他一边往柜台退了过去,谢宏看得有些好笑,这人虽然嘴上硬气,可看得出来,他心下也是不好意思的,这人倒是有趣。想到这里,谢宏心中一动,突然出声邀请道:“马兄,何妨坐下来一起聊聊?”
啥?一屋子人都被吓了一跳,马文涛和董管家差点一头栽到桌子底下去,好容易把这个家伙弄走,想耳根子清静一下,你咋能又把他给邀请回来呢?难不成今天谢大公子真的是急怒攻心,以至于词不达意了?
不说他俩,就算是话痨自己都是惊讶不已,往常只有人赶他,这主动邀约的可还是第一次,莫非……话痨摸摸后脑勺,各种猜测纷纷涌上心头。
冰山美人也是动容,自家大哥有什么毛病,自己这个当妹妹的岂能不知,别说外人,就算是自己有的时候都受不了。这个少年眼底澄清,气度不凡,怎么也不像是发疯,难道……
“马兄,是有什么妨碍处吗?”谢宏也不理其他人的反应,又邀请了一次,他当然没疯,而是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没妨碍,没妨碍。”话痨反应很快,管他什么用意,反正有人愿意听自己说话,这可是好事。他本来就是个自来熟,溜回来坐下,也不管目瞪口呆的那两个人,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然后这才开口说道:
“这位公子想聊点什么?不管聊什么,公子您可是找对人了,俺马昂见闻广博可是宣府有名的,须知……”
“咳,咳,”谢宏急忙出声打断,可不能由着这位胡扯,不然这楼不一定歪到什么地方去了,刚刚他没喝水就已经那么能侃,这一坐下就喝水,再侃起来那还了得?
“马兄,你这茶馆可愿出让?价钱好说……”谢宏赶快把话题引向正题。
“不可!”这次又不止一个人,而是三个人齐声断喝,反倒是被询问的正主没有出声。
马、董二人当然不依啊,这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这样的破茶馆买来干嘛?看看这冷清的,人形容冷清是门可罗雀,这门口却是连只鸟儿都没有啊,别说是做生意了,就算是买来住都嫌风水太差呢。
可是谢公子眼里清明,明显没疯,难道是……两人偷偷看了一眼柜台后面的少女,然后又对了一个眼色,都似是有所领悟。
“哥,这间茶馆可是爹他老人家留下的,之前你已经把家里的宅子卖了,茶馆可是爹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了……”
少女清冷的声音起了一丝涟漪,谢宏能听出来其中的悲伤之意,只是他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这对兄妹对茶馆确实很用心,可看这茶馆的状况,就算自己不买,又能坚持多久呢?
既然卖了祖宅,想必也有苦衷,自己又不是想把这两兄妹扫地出门,他们卖了茶馆其实是两全齐美才对。谢宏心中还有些计较,只是没想到才一说要买店,对方的反应就这么大而已,他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的看着马昂。
“小妹,大哥心里有数。”难得的,谢宏在马昂的脸上看到了凝重的表情,可转过头,这人又是原形毕露。“这位公子确实是好眼光啊,看出来我这店的风水好,建筑更好,至于这店中摆设嘛……,呵呵,须知:四海之内皆兄弟,我马昂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哥!”不等谢宏出言打断,那个少女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里却饱含了怒气。
“这个……哈哈,”马昂很是尴尬,打个哈哈,道:“小妹脾气不好,公子海量,还请包涵,在下去劝劝,请稍待片刻。”
“无妨。”谢宏微笑点头。
马昂也没太避讳几人,拉着妹妹到了角落里,两人有些小争执。谢宏耳力好,即便对方刻意压低了声音,他还是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几个字眼,少女一直反复提起‘爹爹’,而马昂则一直在说‘生意’。
又过了片刻,马昂脸色微沉,又说了什么,谢宏隐约听得‘欠债’二字,少女这才气馁,不再争辩。
眼见两人争执完,谢宏也直起身体,正襟危坐,他可不想让人知道他刚才在偷听。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不知何故,这次那个少女竟然也跟了过来,挨着马昂坐下,而脸上的神情也愈发冰冷。
“公子,在下与舍妹商量过了,这茶馆虽然是先父遗留,但公子要买,也不是不能商量,只不过……”难得话痨也吞吐迟疑起来。
“但说无妨。”
“有两件事情。”马昂脸上有些羞惭之色,道:“这第一么,就是价钱,在下这店面也不小,房屋也很是结实,另外……”
“马兄,你直说便是。”难得话痨正经一次,谢宏怕他固态萌发,急忙说道。
“这个,嗯,五百两……”
“你怎么不去抢?”董、马二人再次齐声怒喝,若是这店面在街对面,别说五百两,就是再高点,倒也无妨。可是明明就是个招揽不到生意的垃圾地段,还想要这么高的价钱,这不是疯了么?
谢公子想要乱花钱,咱们不知道用意,也没法劝阻,不过却不能让别人轻易占了便宜去。二人昨天还有些分歧,可今天却是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了。
“银子不是问题,马兄,请接着说第二件事。”谢宏脸上依然云淡风轻,丝毫不以为意。当然,他现在不差钱,就算那三万两不够,大不了再做点东西托董家偷偷卖了便是,董超反追踪的本事那么高,想必也不会被京城那个死太监发觉。
此外,这两兄妹也颇值得同情,父亲死了,又有欠债,跟自己刚穿越的情形倒是差不多。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人却也相互扶持,相亲相爱,也让人感动。
至于对方会不会是骗子,谢宏完全不在意,一是看起来不像,另外,马昂卖那宅院和这茶馆的要价,也都不算是狮子大开口,顶多也就比正常价格高出几成罢了。
“在下兄妹是想问问,公子买这茶馆打算做些什么生意?”谈完价钱,马昂的口舌又利索起来,瞥一眼谢宏的脸色,见没什么异样,他又道:“这茶馆毕竟是祖传的基业,在下虽然不肖,不得不出卖,可是却不愿意这茶馆做些……嘿嘿,公子你明白的。”
“谢兄弟是何等人,你竟然敢……”马文涛听出了他话里未尽之意,不由勃然大怒。
“无妨。”谢宏不以为杵,伸手拦住马文涛,笑道:“谢某的打算么,说来倒与贤兄妹有些干系,对二位说说倒也无妨。”
吓!众人都是一愣,马文涛也消了怒气,和董管家对望一眼,点了点头,两人都是一脸暧昧。原来如此,咱们果然猜对了,谢兄弟也是少年俊彦,见到窈窕淑女,难免也会起了君子之思嘛,呵呵……
马家兄妹也是一脸诧异,不怎么靠谱的马昂也是正色危坐,好像随时会站起来喝骂一般;那少女脸上更是如同罩了一层寒霜,眼中警惕之色大起,心中也是惊怒:原本看他器宇不凡,还以为是什么正经人,不想也是这般无耻,男人确实没一个好东西。
谢宏心理素质好,可是阅历却浅,毕竟他在后世也不过是个半宅男罢了,应对女孩子的经验就更加薄弱了。他现在一心所想都是开店和正德,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话中的歧义,已经引起了多大的误会,只是按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着。
第78章 眼力太好很麻烦
说一下,马昂兄妹是史实人物,所以尽管月关大大的书里写过这两个人,小鱼还是没有回避。小鱼也很敬重月关大大,不过弄臣不是回明的同人,大家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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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兄,适才你曾说过,贤兄妹在音律上面很擅长是吗?”
晕!三个男人又是一愣,这思路怎么就跟不上呢?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问有没有婆家什么的了吗?先问音律,这是什么套路,有这样求亲的吗?
少女先是意外,怒气也略息了一些,心中暗想:“难道他是想投我所好?虽然他目的依然无耻,却比普通男人强了不少,在那些人眼里,女人都只不过是玩物罢了。看来我也没有完全的看走眼。”
“这倒是不错,在下擅长演唱和乐器,舍妹更是无所不通,在谱曲填词上也极有特色,另外……”说到自家擅长的地方,马昂又有滔滔不绝的趋势。
“大哥,你不要乱说话,我那一点技艺比起真正的高人可差远了。”哥哥脸皮极厚,可妹妹却全然不同,听自家哥哥又自吹自擂,急忙打断。
“小妹,你也不要太谦虚了,虽然比起天香楼的杨叛儿,你在音律上还差那么一点点,但是你的名声却……”
“大哥,你再乱说话,我就不让你卖店了。”少女柳眉一竖,作势就要起身。
“好了,好了,大哥不说了。”马昂急忙安抚妹妹,等少女不说话了,这才转头讪笑道:“让公子见笑了,自家妹妹,看在当哥哥的眼里,自然高出旁人一筹。”见谢宏点头,他情绪又高涨了一些,道:
“不过,在下说的也未曾夸大,除了天香楼那位杨叛儿,舍妹在音律上的造诣确实不输旁人。公子若是不信,在下可拿些曲谱来给公子看看。”
谢宏颔首点头,却没接茬,曲谱么,要是五线谱还行,这个时代的曲谱就算了,它看的懂我,哥却看不懂它。
马昂说的话,他觉得应该不假,至少马昂说自己擅长唱歌,谢宏对此一点疑虑都没有,唱歌好的人,嗓子肯定是好的,这个时代跟后世不同,曲子固然都讲究个悠扬婉转,或是慷慨激烈,所以,对唱词的人要求很高,对曲子的要求就更高了。
象后世那些流行曲调则只能被当成乡间俚曲,根本登不得大雅之堂,谢宏对音乐史没什么研究,可是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他在家可以教晴儿唱些流行歌,因为晴儿是白纸一张,怎么教都行,两人唱些小调也不过是增进感情而已。
若是真的把这样歌曲拿出来唱,就算不怕别人骂,也别想聚拢人气,更谈不上吸引正德了。要知道,正德在音乐上可是颇有造诣的,他自创《杀边乐》就连谢宏这样的历史小白也是有所耳闻。
就算没有今天的经历,谢宏也不会那么天真,以为只要拿出来后世的东西,就可以让人震惊,他当日做八音盒,也是特意挑选了《送别》那首古风很浓的曲子。
今天看了一圈,谢宏认为,单靠一个项目,恐怕自己确实无法出彩,可是若是把几个项目合在一起又如何呢?比如,他现在的构想就是开一个音乐茶馆,除了说书还要有音乐,之后再搞些其他的娱乐,这样也许就能有特色了。
至于要说些什么书,他还得仔细考量,不过音乐的事情却是迫在眉睫,所以刚刚听到马昂提起,他就留了神,等听到那少女说话,他就更加笃定,这对兄妹看来就是能帮上忙的了。在这个时候遇见这样两个人,岂不是就是天意么?
这时他也不隐瞒,把自己的构想说了出来,“……就是这样,谢某虽然有了构想,却苦于自己不通音律,别说谱曲填词,就连操琴唱词也是不会的。贤兄妹既然精于此道,何妨助谢某一臂之力?而且,这样一来,贤兄妹也不用离开茶馆,岂不是两全其美?”
“谢公子说的有理,只是……”
听了谢宏的说法,马昂自然是心动,既能得了银子还债,又能留在茶馆,甚至自己和妹妹还能在音律上一展所长。不过他还是有些迟疑,和这位谢公子终究不熟悉,虽然他说的好听,谁知道是不是变了法子的打妹妹主意?有个美丽的妹妹,当哥哥的千万可得警醒啊。
“谢公子难道不需看过小女子的曲谱,就要聘请我们兄妹吗?”这时,少女却突然质问道,她声音比刚刚更冷,一双美眸中满是疑虑,似乎也在怀疑谢宏的用心。
“这个么,呵呵,”谢宏微微一笑,“乐如其人,人如其声,谢某虽不擅音律,可是耳朵还算灵敏,马兄声音温润带点磁性,说话已是如此,唱起词来,想必是出色的男中音。至于马小姐……”谢宏抬眸看向二楼,感佩道:
“那琴应该是马小姐的吧?只看其外观,便可知道有人日日精心保养,琴弦更是丝毫不乱,显然也有人经常调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谢某也是……读书人,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道理,马小姐如此爱护乐器,这音律上的造诣自然也是不言而喻了。”
这时代的小姐可不是后世的贬义词,而是大户人家的女眷才能配得上的称呼,反而是姑娘这个词带了后世小姐的那种意思。所以,谢宏称呼的是马小姐,不是马姑娘,马昂的父亲原本是千户,叫声小姐也不算恭维。
“你看得到我的琴?”少女完全没在意称呼的问题,反而吃惊的问道。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店里的光线不算很足,马文涛和董管家闻声望去,只能依稀看见有个长条状的物体,具体是什么却是完全看不清的。就算是少女自己,若不是明知琴在那里,也不可能看清,所以她才会有这一问。
“不敢欺瞒小姐。”谢宏嘴角一挑,洒然一笑,说出来的话却让众人又是一惊。
“小姐的芳名中有一个‘灵’字吧?”
“你怎么知道?”少女脸上的表情一直淡淡的,就算是对自己兄长发怒的时候,也只是微微动容。可是这下她可是着实吃了一惊,因为她的确是单名一个灵字,只是……灵儿惊疑不定的盯着谢宏。
这时代,女孩子的名字可是秘密,虽然少女长得太过漂亮,名声在外,可是众人也只能以马家小妹来称呼她。她的名字可是只有家人才能知道的,现在被谢宏一口叫出,她焉能不惊?
“他说自己听力很好,难不成……可是不对啊,大哥明明没叫过我的名字,就算是他听力再好,也不可能知道啊。”
董、马二人也都愕然,谢宏明明昨天才到宣府,今天又是偶遇,他怎么就能一口叫出来人家女孩的名字?难道又是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被几个人用惊愕的眼神盯着,谢宏有点不自在,别人倒也罢了,被少女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盯着,他觉得压力有点大。他不知道风俗,心里也是奇怪:不就是说了名字吗?怎么都这副表情,难道就不怀疑哥是事先调查好的?哥准备的说辞都浪费了。
“谢某是看到的,那琴身上不是刻着一个灵字么?嗯,用的还是隶书……”谢宏笑着解释道,心里却在郁闷,用楷书多好啊,用什么隶书,让哥看得这么辛苦。
哇,这个解释更是吓了人一跳,别人想看清楚那是张琴都得靠猜的,这位谢公子居然能看见琴身上的字,这是什么眼力啊?传说中的千里眼吗?
谢宏的眼力好,旁人还真是不知道。他只有在收服方进的时候露过一手,所以就算是两个熟人,这时候也是惊诧,总算是两人跟谢宏相处已久,对于他种种神奇之处已经有了免疫力,倒是没有想到别的。
马家兄妹就不同了,二人是第一次见到谢宏,对他的答案一时间都是难以置信。这位谢公子自称为读书人,哪有几个读书人的眼睛这么锐利的?两人不懂什么叫近视眼,可也知道,一般读书人的眼神都不会太好,这位公子难道是个异类?
马灵儿美眸有莫名的光芒闪烁不定。
刚刚初见的时候,女孩只觉这位谢公子眼神澄清,似乎与旁人不同,等到他提出要买店的时候,她也起了疑心,以为这人跟那些臭男人一样,对自己起了不轨的念头。谁知几番对答之后,她却惊讶的发现,对方好像是真心要卖店,来开办那个从来没听说过的音乐茶馆。
真是个奇怪的人,不同于普通俗汉,可是跟那些书呆子又不一样。女孩的性子清冷,但是心思却是通透,仔细品味谢宏的答话后,觉得对方确实是有诚意的,也起了些好奇之心。
等谢宏夸赞她的琴,并以此推断她的琴艺的时候,女孩心里也是欢喜,就算性子再冷,她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难免会感觉自豪。
可是……他说看到的,这可能吗?灵儿抬眸看在谢宏的眼里,似乎想从其中找到答案。
谢宏被人质疑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他都很能沉得住气,不过在眼前这位少女的美眸注视下,他突然起了好胜心。谢宏也不知道是这少女太漂亮,还是自己来到宣府之后,心态有了变化,总之,他不想让女孩儿看轻了。
“那花盆里种着的应该是梅花,花盆上雕刻着的是一尾锦鲤,栏杆上……,”谢宏突然没头没尾的点数起来,三个男人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可是灵儿的玉容突然解了冻一般,那一丝惊讶猛的扩散开来,二楼是她的闺阁,那些布置女孩如何不知,这时听谢宏一一说来,细节处丝毫不差,灵儿心里只有惊讶再没有怀疑。只是,就算房门没有关上,从这里看到房间里的东西,这样的眼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嗯,还有挂着的……呃,这个,咳咳……”谢宏一边点数,一边慢条斯理的端起了茶盏,只是一盏茶还没喝完,却猛的呛了一口,痛苦的咳嗽起来。
“哼,登徒子。”灵儿也意识到了问题,玉容猛然解冻,代之的是一片红晕,她娇嗔了一声,便匆匆的跑开,上楼去了,只留下三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和一个同样满脸通红的谢宏。
灵儿脸红是因为谢宏,谢宏脸红则是因为咳嗽的太过剧烈,他这时心里却在哀叹。
“本来好好的,却偏偏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看见也就罢了,怎么就偏偏说了出来;这下哥的形象可毁了。哥可是个正经人,前世加上今生,还是第一次有人质疑哥的人品啊,不就是一些贴身衣物么?到了后世,商店里面多得是,可以随便看的好不好。”
第79章 及时雨谢宏
谢宏偷眼看了看马昂,有些心虚。虽然在心里面胡乱找了些借口,实际上这个常识他也知道,比如他和晴儿已经非常亲密了,但是小丫头清洗贴身小衣的时候,也是避开他的,偶尔撞上一次,小姑娘也是十分害羞,过后几天都不肯跟他说话。
晴儿都如此,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初见的女孩?好在马昂只是话痨,而不是二牛那样的壮汉,看他表情也不像是有多生气,谢宏这才松了一口气,故作没事的问道:“马兄以为小弟的提议如何?”
谢宏自己心虚,把自称也换了一下,听在马昂耳中却成了另一番意思。
说话多的人,心思往往也比较复杂,跟单纯的妹妹不同,老父过世,马昂除了伤悲,心里还是有些怨怼的。妹妹只道自己贪钱,这才连续出卖祖宅和茶馆,岂不知父亲除了留下两处房产,还留下了一大笔欠债,更要命的是,那放债的还是巡按大人的管家!
巡按大人官职看似不高,不过七品而已,可是他那职责却不同寻常,乃是专门弹劾地方官员的。别说普通的官员,就算是巡抚和总兵这两位地方上最显赫的大人,见到巡按大人也是要赔笑见礼的。这样的人,就算是父亲在世,也不是一个千户能够惹得起的。
单是如此还不要紧,最可怕的是,这位巡按却也是个不安生的。他那官职在衙门中没什么油水可捞,他又贪钱,于是便收了天香楼的干股份子,成了天香楼的靠山。
天香楼的老板张大名也是个伶俐人,本来天香楼在宣府城中也不过寻常,他花了血本得了这个强力靠山之后,不过一年时间就把天香楼变成了宣府第一,就说那位号称宣府琴歌第一的头牌——杨叛儿,也是通过那位巡按大人,从京城乐坊当中买来的。
前次来催债的就是这位张老板,当时说的话虽然客气,可马昂也是听出了对方的暗示,知道这人的目标是自己的妹妹。他心里愤恨,可是却无可奈何,对方有权有势,自家又欠了钱,若不是对方怕激起军中不满,早就动手强抢了。
所以马昂才卖了自家宅院,可是那宅院位置实在不好,若不是买的是个外乡人,恐怕八百两都卖不上,可是老爹欠下的银钱却是一千两。这段时间,马昂愁得要命,可家里只剩了一间茶馆,这茶馆的情况如何,宣府人尽皆知,谁又肯买?
马昂知道自家妹妹性子,平日清冷,实则激烈,也不敢让她知道事情真相。如果让灵儿知道这事,听说自己可能会被抢到那样的地方,以妹妹的性子,恐怕……
马昂打了个寒颤,他这几日已经在考虑是不是干脆弃了茶馆,逃往外地算了,虽然到了外地境况也未必比现在强,可是到了要命的时刻,也只好挨一刻算一刻了。
所以,谢宏的提议对他来说,就如久旱甘霖一般,哪有不答应之理?若是旁人来,他可能还会以为是骗子,可是他跟马文涛已经打过一次交道了,既然对方会花八百两买宅院,再花几百两买茶馆也不算什么。
于是他试探着开口要了五百两,琢磨着讨价还价之后,卖个三百两,换完欠债,还能剩个百十两,就够自己兄妹两人一时之用了。
却没想到,这次做主的却是个少年书生,这人看起来倒是俊朗,气度也是不凡,却似乎脑子有些问题,不但要买这么个职能赔钱的茶馆,而且还不讨价还价,某非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吗?还真是绣花枕头,外秀内空啊。
不过等谢宏突然问出第二个问题后,马昂的心里又动摇了,这位谢公子说的事情虽然不是很靠谱,却很吸引人。他兄妹二人过世的娘也曾经是乐户,从小耳濡目染之下,两人对音律也极为喜欢,尤其是灵儿的天赋更是惊人。
如果能依这位谢公子所言,既不用让小妹抛头露面,又能解决眼下的难题和以后的生计问题,也是个不错的办法。马昂很是心动,反正这个什么音乐茶馆开不好,也不是亏自己的钱。
尤其是这谢公子说话条理分明,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犯了疯病的,没发疯,那就是个有钱的主儿了,吃些亏也不要紧吧。
至于灵儿刚才的反应,马昂也没往心里去,他就在这里看着呢,谢宏又没有说什么猥琐的言辞,更没有动手脚,也谈不上冒犯。
也许是他提到了梅花,小妹的心思被猜中了,这才害羞吧?马昂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小妹不是最喜欢梅花的吗?如果这位谢公子真的有心,小妹也喜欢,自己这个做又何必阻拦呢?
他自称为小弟,看来确实是有心的,嗯,看他人品,除了有些呆之外,其他倒也配得上小妹。不过呆些不要紧,书呆子,书呆子,读书多了自然就呆了,可也只有读了书,这才能有前程啊。
虽说长兄如父,不过马昂这个长兄刚转正不久,又没娶妻,对于女孩儿的心思那也是一窍不通的,胡乱猜测了一番,对于刚才的事情也完全没往心里去,只对谢宏的眼力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谢公子秀外慧中,一表人才,难怪眼力如此惊人,须知:古来大贤修身,都是先修精气,然后炼神,正所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
“咳咳,”这次谢宏不是被水呛到,而是实在听不下去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马屁啊,还秀外慧中?当我是大姑娘吗,炼气化神……哥是手艺人,可不是修道士……“马兄,咱们先说正题好不好?”
“呃,好啊,不过我刚刚说的也是正题呀,须知……”
“那马兄是答应了?”谢宏不敢让他再扯淡了,不然还不知道会扯到什么地方去呢。
“谢公子拳拳之意,愚兄也感受到了,只不过呢……”马昂看了谢宏一眼,“谢公子以后就是我们兄妹二人的东家了,这工钱……嘿嘿,要怎么算呢?还有啊,想来谢公子也知道,愚兄的宅院已经卖给文涛兄弟了,现在只能在这茶馆里栖身,那之后……”
谢宏几人也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马文涛和董管家脸上都有不豫之色,心里都道这人得寸进尺,若不是看谢宏没有动作,两人恨不得怒斥对方,然后拂袖而去了。
“这个好说,”谢宏却不以为意,聘用人才,当然要考虑员工福利了。“工钱好说,小弟这里有两个方案,一是固定工钱,贤兄妹每月每人按十两结算;二是分成,这个按照茶馆日后的盈利,具体是这样……”
“不用说了,就固定工钱好了。”马昂急急打断了谢宏的话,分什么成啊,你这茶馆八成会亏得一塌糊涂,俺马昂可是精明人,可别想糊弄了咱。
“这样啊,”被打断说话,谢宏也不恼怒,反而有些惋惜的摇摇头,“其实分成这个方案很不错的,好了,我知道马兄不愿意,那就借着往下说。住宿问题也简单,或者贤兄妹自己找地方,或者可以到我家去住,反正那宅院大得很,多些人,也热闹些。”
“谢兄弟果然是厚道人,这事就这么说定了。”话痨答应的很干脆,“其实呢,愚兄也不是想占谢兄弟你的便宜,只不过,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这丑话总得说在前面,以免日后起了争执什么的,更何况,咱们只是……咳,咳,没事了,没事了。”
他心里转得快,嘴里说得更快,差点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好在看见二楼妹妹的衣角一闪,这才反应过来,话痨心里也是后怕不已:这要是说漏了嘴,以小妹的性子,一定不依,那就坏菜了。
谢宏自是不知,对面这位已经把自己当成准妹夫了,或者说,进入考察范围的妹夫。他本来就没动这个心思,要是能想到这个,那想象力也未免太丰富了一点。
他只是很满意对方答应了,世界上什么最重要?当然是人才了,钱多花点没关系,人才可是要笼络住的。既然事情已经定了下来,他也不多做停留,买下店铺只是最初一步,要做的准备还多着呢!很多事,他现在也是没什么头绪的。
交待了几句,谢宏就先告辞离开了,反正那宅院本来就是这兄妹俩的,也不担心他们找不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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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wdg3553,苏月痕的打赏,谢谢各位的支持。昨天看到王新亮兄弟在书评区的留言,很感动,有这么多这么好的朋友支持俺,说些感谢什么的好像太平常了,今天小鱼继续三更好了,以回报所有支持小鱼的朋友。
第80章 高雅还是低俗
搞定了店面,开店的事情就进入了实质性操作的阶段,这可比买店铺难多了。在考察了一番市场后,谢宏本来的一些想法都觉得不适用,那么就要考虑新的办法了。所以离开茶馆后,谢宏一路上也是愁眉紧锁,长吁短叹的。
“谢兄弟,你可是在烦恼那兄妹两个的事情?”
经历了这么多事,马文涛跟谢宏已经很亲厚了,见谢宏烦恼,他也不避讳董管家,直接出口相询。他觉得这桩买卖极不划算,就算是谢宏喜欢了那个马灵儿,也不应当这般乱花钱啊,一千三百两银子,便是直接下聘也够了啊,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呃,他们两个有什么好烦恼的?马大哥,若是我看得不错,他们在音律上的造诣可是不低。”
“难不成,谢兄弟你是真心要开店?”马文涛大吃一惊,明明今天都走了一圈了,再不懂生意经的人也应该明白啊,在街西开店不是纯胡闹吗?
“当然了,咱们在北庄县的时候不就说好了吗?”谢宏理所当然的反问道,在他心里开店等正德就是最大的目标了,可是这个目标却没法跟别人解释,难道跟人说自己知道皇帝一定会来宣府?面对同伴的疑惑,他也只好装傻充愣了。
“可是……”马文涛想了半天词,也没说出话来,因为相信谢宏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遇到事情,他首先考虑的是不是自己想漏了,而不是质疑谢宏。尽管不理解,他还是没有出声反驳,反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那谢兄弟你愁眉苦脸的做什么?难道是因为那个马小姐……”
“若说那个马小姐,确实不错啊。”这种话题在男人之间是最受欢迎的,董胖子闻声也凑了上来。“董某虚度四十载,也算见多识广了,不过这样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尤其是还才貌双全,真的难得,也就是这样的女子才配得起公子啊。”
谢宏跟马文涛搭话的时候本是漫不经心的,结果被这俩人突然说起这样的话题,好悬没摔个跟头,这都哪儿跟哪儿嘛!他急忙正色道:“董先生,马大哥,你们误会了,我对那位马小姐可是没有半点亵渎之心的,要知道,本公子可是正经人。”
“知道,知道,谢公子(兄弟)最是正经不过了。”两个人一起点头,很体谅的说道:“反正人都到了家里,以后就更方便了。”
“本公子跟你们没话说。”谢宏翻个白眼,很是无语,现在哪有空想女人的事情啊,多少大事等着自己呢。
“要不是马小姐,还能是什么事啊?”马文涛死皮赖脸的追问不休。
“其实呢……”谢宏被他烦不过,想着干脆商量一下也好,就把自己的想法大致解释了一番:“……音乐方面有那兄妹两个帮忙,问题应该不大,只不过这说书的事情,我很是犯难,很多故事都已经被人说了,想要弄新的可没那么容易啊。”
“这还不容易。”马文涛哈哈大笑,道:“谢兄弟你说的故事可比今天咱们听到的那些强多了。”
“怎么可能?”别人不知道,谢宏心里很清楚,他之前经常给晴儿讲故事,后来二牛和马文涛也加入了听众行列。他当然不会去讲那些太超前的故事,于是就把三国、西游记这些明清时代的小说讲了出来。
可是他本来也不是搞文学工作的,哪里记得住原著的文字,说的故事都不过是把记忆中的情节,用自己的语言加工一下,然后讲出来的。可今天在几家茶馆听到的可都是原著啊,怎么可能比得了?
“怎么不行?”马文涛理所当然的反问道:“就拿咱们今天听到那段评书来说,那个先生是怎么讲的?”说到这里,他略微停了一下,让谢宏回想,然后接着复述道:“河北军如波开浪裂,关公径奔颜良……颜良措手不及,被云长手起一刀,刺于马下……”
“是这样,没错吧?”
谢宏点点头,他虽然不记得原著的细节,可是这评述的风格应该就是三国演义原著了。
“那谢兄弟,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讲的吗?”马文涛大有化身为话痨的趋势。
“关公拿刀在手,气势暴涨,怒目圆睁,有道是:关公不睁眼,睁眼就杀人……那颜良哪里见过这等气势,眼中只见那冷艳锯如天外飞虹,刀气如炬,直刺过来,却是丝毫不能动弹……二马交错间,只见所向无敌的颜良已经变成尸体落于马下,众兵卒都是大惊失色。”
“是这样,没错吧?”
谢宏脸上一红,他记不得原著,只好用了很白话的方式讲述。本来还想着如果这些名著还没出现,自己能占一个先机,可是原著在这个时代都是白话小说,自己这个算是什么?白话中的白话?
“董先生,你来评说一二,这两个段子哪个好?”马文涛见他不答,转头又问董管家。
“这个嘛,”董管家摸摸下巴上的赘肉,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若说是给读书人听,当然是茶馆中先生们说得好,他们的话本中的文采是相当不错的。只不过,若是给寻常人听,那就是谢公子的话本好了,这一番表述听完,那情景简直如在眼前啊。”
“董先生,你说的太夸张了吧?那段子只是我随便讲讲的,怎么能跟人家罗先生相比。”听他这样说,谢宏更是不好意思了,只当这二人都在恭维自己。跟古人较量文学素养,他可一点信心都没有,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哇。
“谢公子,你这就太谦了。”董管家正色摇头,“董某也读过圣人典籍,怎么会拿这等事开玩笑?公子说的段子虽然言辞浅显,不讲究韵味,可是听起来却是形象。大明虽然对士子优厚,可天下人大多数依然未经圣人教化,若是只是在市井间讲述评话,还是公子的办法来得好。”
“可不是么!”马文涛附和道:“谢兄弟,等回家我把刚刚的段子讲给二牛兄弟和晴儿妹子听,看看如何?其实不用试都知道,我在家把你讲的段子讲给我爹娘还有妹妹听,他们都说好,听的可入迷了,要不是咱们走得急,二丫还想去你家听呢。”
本来谢宏还有些将信将疑的,可见董管家说得郑重,马文涛也是连连附和,他也不由有些动摇。高雅还是低俗,这样争论谢宏在后世的网络论坛上也看见过,也没太留意,因为两边都有道理。
穿越后,见识过了这个时代的文人,谢宏在这方面也没什么底气。当日那一首送别,他自己已经觉得韵味十足,可放在王知县眼中,只不过是词曲搭配得很好罢了,其他人说起也不过是通俗易懂而已。经过此事,谢宏哪里还敢随便搞那些文学的东西。
现在听两个同伴一说,谢宏也是越想越有道理,本来他也不是想靠评书故事这种东西搏个文名,只不过是想用这样的故事聚拢人气,然后让正德也感兴趣罢了,那些文采什么的本来也不是最紧要的,哥又不想在明朝考状元。
正德的谥号是武宗,史书上也将他说的颇为不堪,想来也是个不爱读书的。而且根据后世的史料,正德喜欢在民间玩,那普通百姓感兴趣的,他应该也会喜欢吧?
“嗯,董先生,马大哥,你们说得不错,只不过光有这个却还是不够。”想通了此节,谢宏也没太过欢喜,说评书讲故事可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别家茶馆派个人来听听,也就学去了。
别说自己肚子里也没多少货色,就算是能跟后世网络写手一样,日更一万,那也架不住别人盗版啊。后世都防不住,更何况这个时代了,连版权都没有,宣府七八家茶馆,都在说三国,也没见有人给罗先生一文钱。
单靠这个可不行,得有自己的特色。特色是什么?音乐茶座算是特色了,谢宏想到了这个点子,所以才极力邀请马家兄妹,除了这两个人,他也不知道哪里还能找到精通音乐的人,并且还得能信得过的。
可是光有这两人还不够,马家兄妹说的时候无意,谢宏却听到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那就是天香楼有个杨叛儿,就算是马昂的不着调,也承认自己兄妹远不如这个杨叛儿,谢宏不懂音律,但是他却要把自己的茶馆做到最好,被人在音律上压住一头,还算什么最好?
他也不是没动过挖角的念头,可董管家的回答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一个青楼的靠山居然是巡按!谢宏觉得很没天理哇,而且巡按本身就是搞法律监察的,怎么能自己干这种事儿呢,官商勾结哇,有没有,谢宏很愤慨,一时忘记了,他自己也是个千户,也是当官的。
好吧,挖角肯定是不行了,比钱比权都不是对手,就算比个人魅力,谢宏也没什么信心,再说,那个杨叛儿也不是自由身,就算他再有魅力,还能月下私奔不成?
只好从正面突破了,可是,有什么办法正面突破呢?谢宏想了一路,也没什么头绪,以至于到了家之后,情绪也有些低落。
ps.感谢书友风驰云卷的打赏。前面小鱼写流行歌的时候,有书友提议说周董的歌更好,小鱼决定写一首,有兴趣的兄弟们不妨猜猜是哪一首哇,嘿嘿,小鱼得意的表示,八成会出乎你们预料的。
第81章 新式乐器的构想
“宏哥哥,今天咱们还唱歌、讲故事吗?”晴儿怯怯的问道。
小姑娘的心思很敏锐,吃饭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宏哥哥的心不在焉,可是,晴儿又舍不得跟宏哥哥一起相处的时间,于是,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好啊,不过,今天哥哥在想事情,就不说故事了,晴儿唱歌给哥哥听好不好?”谢宏再有烦心事,也不会怠慢晴儿的,看见小姑娘的神情,他急忙柔声哄劝。
“宏哥哥有什么烦恼,可以说给晴儿听吗?”小姑娘的表情很认真,晴儿觉得自己长大了,应该帮哥哥分担些事情了。
看着晴儿眉眼间的执拗劲儿,谢宏心里一暖,他觉得有个人商量商量也好,评书的事情不就是说出来之后,才解决的吗?光是自己憋着想,恐怕要想很久吧。
“……现在呢,哥哥需要想办法让咱们店里的音乐有特色,就是让人一听就忘不了,别人那里听不到,这样咱们的店不就会有很多人来了吗?”他把事情说了一遍,思路也理清了一点,正德喜欢玩,还擅长音律,所以双管齐下的效果肯定会很好。
“那……晴儿去唱歌好吗?宏哥哥你不是说晴儿唱歌好听吗?”小姑娘歪着头,努力的思考了一会儿,提出一个办法。
“那可不行。”谢宏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他虽然来自后世,但是骨子里还是挺保守的,或者说独占欲很强。晴儿可是他的宝贝,怎么能让她抛头露面的出去唱歌呢?再说,自己教晴儿的歌也不适合在公众场合唱。
“哥哥不喜欢让别人听晴儿唱歌。”他说的很霸道,若是在后世,可能女孩子就生气了。可是这时代的女孩可没有后世女孩那种观念,而晴儿更是对他千依百顺的,听了这话不但不生气,反而心里甜丝丝的,宏哥哥很在乎晴儿呢,晴儿一定要帮上哥哥的忙。
小姑娘更努力的思考起来,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惊喜道:“宏哥哥,不然你做个大的音乐盒,那个盒子里的声音很特别,一定能让人喜欢听的,晴儿跟二牛哥哥都很喜欢呢。”
晴儿的提议有些天真,谢宏哑然失笑,伸手拨弄着小丫头的发髻,笑道:“那个可没法做得太大,而且那东西只能奏一支曲子,要是……”正说着,谢宏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啊,音乐盒没办法,可是还有别的乐器可以做出来啊。
钢琴,谢宏的脑子里自然而然的浮现起了这个名词,在后世,钢琴可是号称乐器之王的。虽然谢宏觉得钢琴的盛行一定程度上是因为西方文化的泛滥,这乐器并不能真正压倒中国的传统乐器,可是钢琴能够在众多乐器中脱颖而出,被称为王者也是有其理由的。
钢琴的本名翻译过来是‘弱和强’,它在通过力度变化,演奏出强弱不同的音上面有先天的优势。此外,钢琴的构造更接近一部机器,结构十分精密复杂,所以它的音域也比一般的乐器广,再加上音色也有特点,这才奠定了它乐器之王的基础。
光是这些还不足以让谢宏有信心压倒其他店家,对他现在的情况来说,钢琴最大的优势是新奇。谢宏记得,就算是西方,现代钢琴的出现也要到1710年,在明朝,根本不可能有人见识过这种乐器,那么它就是独一无二的。
物以稀为贵,就算琴瑟琵琶再好,钢琴的出现也会让这些传统乐器受到冲击,更何况,钢琴本身也不逊色。既新奇,又是乐器,还有什么能比这东西更能对上正德的胃口呢?
“宏哥哥,你怎么了?”
晴儿唯一对宏哥哥不满的,就是这个哥哥总是把自己当小孩子,尤其是他拨弄自己发髻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分明就是如此,真是讨厌,人家明明马上就十三岁了呢。不过今天却很奇怪,宏哥哥说着话,就突然发起了呆,小姑娘凑到他面前,想看看仔细。
“晴儿,你可真是哥哥的小天使。”
刚到近前,冷不防谢宏猛的一伸手,晴儿就发现自己被抱住了,随后宏哥哥抱着自己在原地转了两圈,一边还大声笑着,最后又在自己的脸上亲了一下。晴儿的脸一下就红了,悄声道:“宏哥哥,快别闹了,会被董大叔他们看见的。”
“不要紧的,他们看见也没事。”谢宏高兴着呢,哪里在乎这些。
“宏哥哥,你不是要去做音乐盒了吗?”晴儿羞的不得了,马大哥也就罢了,董大叔还都不熟悉呢,要是被看见,就要被人笑死了。情急生智,想起谢宏从前做八音盒时的专心劲,小姑娘灵机一动,出声提醒。
这招果然有效,谢宏动作慢了下来,然后放下了晴儿,沉吟道:“嗯,确实的准备一下。”钢琴的结构可比八音盒复杂,而且体积也大得多,做起来可能要比八音盒还费时费力呢,的确得抓紧时间啊。
“晴儿,你先回屋吧,哥哥要去忙了。”
“嗯,宏哥哥,你赶快去吧。”小丫头正四处张望着,生怕有人看见了刚才的情景,听了谢宏的话,更是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若是平时,谢宏没准儿还会逗逗她,可是今天确实是要忙了,董管家明天就要回董家庄,可能还要他帮忙找些材料呢。
遣了马文涛去请董管家,谢宏却是有些坐不住,脑子里都是有关于钢琴的信息。要在这个时代把乐器之王做出来,就算是他,心里也是颇为兴奋的,这东西的制造难度完全超越了他之前做的八音盒和七宝玲珑塔。
八音盒需要的只是粗浅的音乐知识和对结构的了解,七宝玲珑塔比八音盒复杂,但是涉及到的原理也只有机关学和回音知识而已。这两件工艺品,谢宏虽然耗时良久,却只依靠自己就完成了。
可钢琴,这个现代乐器之王,涉及到的东西可就太多了,完全就是一部精密的机器,谢宏这时已经在考虑助手的问题了。助手要信得过,又要手艺好,也只能从董家庄想办法了。
“键盘,嗯,这个问题不大,用牛角或者木头就好了……”谢宏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琴槌,制音器,击弦机,这几个也不是问题,还有踏板,踏板是做什么的来着?我得好好想想……”
“响板这个没问题,董大哥已经能炼出上好的精钢了。”谢宏一一细数着钢琴会涉及到的部件,实际上他并没有做过钢琴,只不过知道原理而已,这时也是苦苦思索。“对了,还有琴弦,这个不要紧,用钢丝……嗯?钢丝!”
坏了,谢宏一下子傻眼了,原理记得,构造也回想出了大半,可是偏偏卡在最后一步了。钢丝,在后世想弄很简单,去五金店买就是了,到工厂定制的质量就更好了。可是现在是明朝,明朝怎么会有钢丝这种东西?
用铜丝代替?谢宏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那玩意太软了,勉强替换的结果就是经常断弦,而且音色也是大大不如。
自己手工拉铁丝?谢宏头很大,那可不是一根两根啊,是三百多根!再说了,他根本也不会拉钢丝啊,这压根就不是手艺活儿啊。八音盒的那些齿轮、音轴的零件,他做的时候就已经很勉强了,拉铁丝,就算铁丝的质量没问题,这事儿也是超出他能力范围了。
这下糟糕了,谢宏懊恼的拍着脑门,做其他乐器?这个想法他也很快否定了,除了钢琴,他还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乐器能够达成目的。
吉他、小提琴这些倒是容易做,不过依然涉及到了钢丝琴弦的问题,而且,这两种乐器也没有钢琴适用范围广,在这个时代,与中国古典乐器相比,完全就没有优势啊。
怎么办,难道自己的大计就要这么腹死胎中?谢宏满脸沮丧,颓然坐倒。
第82章 种豆得豆
“公子,你这是……”董管家到了,看见谢宏的表情也是吃了一惊。
马文涛传话的时候,董管家也问了一下什么事,马文涛摇头表示不知,但却说是好事,因为当时谢宏脸上的表情很兴奋。要知道,谢宏平日都是很沉稳的,这样的情绪外露可不多见,董管家对他的分析也很赞同。可现在这是……
“呃,是董先生啊,让你白跑一趟了,唉……”谢宏抬眼见是他,也是长叹一声,致歉道:“本来我想到要做一样东西,想要借助贵庄的人手,可是刚刚细想一遍,却发现自己想漏了,有一样重要部件却是做不出来的……枉自惊动先生,真是抱歉了。”
“公子说的哪里话,董某可当不起……”董管家谦逊两句,又起了好奇心。这位公子是什么人?董管家再清楚不过了,那可是做出来七宝玲珑塔的神匠啊,还有那个未曾亲见,但是传说中神乎其神的八音盒,也是出自这位公子之手。
这样的神匠也有做不出来的东西,那得是什么宝贝?神仙的法宝么?
“不知公子是要做些什么东西,可否说给在下听听?虽然在下没什么本事,未必能帮上忙,但是说不定能出出主意什么的。”
说这话时,董管家自己都觉得很假,这位公子做不出来的东西,自己怎么可能帮上忙,自己的大名叫董当当,而不是董仲舒。至于董仲舒董圣人到底能不能帮上忙,董管家就没有考虑了,圣人嘛,应该无所不能才对。
“我其实是想做一件乐器……”谢宏找董管家来本就是要讲这些给他听的,现在东西做不了,讲讲就更是无妨了。“……就是这样,这个琴弦既要音色响亮、又要足够坚固,必须用精钢铸就,可是……唉,董先生,你现在明白了吧?”
他苦笑着说完,却发现董管家没有向往常一样接话,抬眼一看,见这胖子居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公子,在下敢问一句,你说的新乐器,只差这个铁丝琴弦吗?”沉吟了一会儿,董管家突然问道。
“呃,差不多吧。”钢丝在后世太过平常,谢宏是思考到最后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的,其余的配件和构造方面的问题,他已经想的差不多了,听董管家问起,他不假思索的随口就答。
“如果是这样,那这次在下还真的能帮上忙。”
“什么?”谢宏大吃一惊,自己没听错吧,这胖子说他能帮得上忙,这可是钢丝诶。
“呵呵,公子勿惊,在下说的含糊了,其实是我家老爷能帮得上忙才对。”胖子笑着解释了一句,而后脸上带了一丝自豪的表情,道:“公子可能不知道,我董家祖籍不是在这边陲之地,而是河南,祖上可以追溯到北宋年间……”
谢宏越听越惊讶,原来这董家祖上竟然是北宋时大内的工匠,家中手艺世代传承。后来辽金蒙古,诸虏入寇中原,董家先祖不愿为异族效力,这才隐姓埋名,流落民间,旁人顶多也只知道董家有铁匠技艺,却不知道实际上他家还有其他传承。
经历了百多年的战乱,董家的技艺也失传了不少,炼制精铁之法就是其中比较重要的一项。到了董平这一辈,他对技术有异乎寻常的兴趣,这才有了当日为难张二牛,想要得到张家传承的手艺之事。
“原来董家是忠烈之后,真是失敬啊。”谢宏由衷的赞叹了一声,身在沦陷之地而不屈膝,这等人确实让人肃然起敬,这样的人虽然只是小人物,可比起那些满口大义,却投靠鞑虏的衣冠禽兽,可要强得太多了,足当得起忠烈二字。
更何况,这样的精神还代代传承,这就更加不容易了。
“公子过誉了,敝家也是炎黄之后,驱除鞑虏也是本分,当不得这等赞誉。”董管家嘴上谦虚,脸上却是欣喜,明朝的时候,国人都以华夏之后为荣,全没有后世那种媚外、媚虏的风气。董家也一向以自家祖宗的事迹为荣,得谢宏这样的人物夸赞,董管家当然高兴。
“公子可知神臂弓?”说完自家的事迹,胖子突然提起一样谢宏久闻大名的东西。
神臂弓,后世的军事爱好者多半都知道这件武器,谢宏虽然没有军事方面的爱好,可是他这个手工艺者,对这件武器也颇为好奇。
史书上这样记载:神臂弓出于弩遗法,古未有也。此物乃宋朝军中第一利器,最大射程可高达三百步!当然,神臂弓的具体射程说法很多,但是最少的也有二百四十步,也就是三百七十米!在冷兵器时代,这样的远程武器确实威力无穷。
只不过这件武器经过诸虏入寇之后,早已失传,不但后世没法探究它的真面目,就算是明朝的记载中,也丝毫没有它的身影。谢宏后世时看到相关资料,还曾经叹息过,华夏文明多少灿烂辉煌,竟然都湮灭在历史长河当中,却不想今日突然听到它的消息。
董管家也不等谢宏回答,继续说道:“公子的手艺巧夺天工,想必是知道这件利器的。这件利器不过三尺,却能发箭三百步,公子可知其中缘故?”
“难道是……”谢宏眼睛一亮,弓弩的射程无非和弓臂和弓弦有关,后世猜测很多,有说弓臂是复合弓的,也有说是铁臂弓的,反正不可能是普通的材料就是了。反倒是弓弦很少有人提起,董管家特意在这个时候提起,莫非……
“不错。”董管家缓缓点头,道:“公子想的不错,那神臂弓就是以精铁铸弓臂,精钢绞为弦!我董家祖上也曾参与制作,虽然相关技艺大多失传,不过这铸丝绞弦的本事却还在。”
“此话当真?”谢宏大喜。
“在下怎敢欺瞒公子。”董管家笑道:“说起来,此事还是沾了公子的光呢。”
“沾我的光?此话怎讲。”谢宏愕然。
“这铸丝之法,除了手艺,更多要依靠材料。若没有足够精良的精钢,那无论如何也是没法将铁铸成丝的,要没有公子传授秘法给我家老爷,能够炼出质量上乘的精钢,光有这手艺也是枉然。所以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其实还是公子自己的洪福啊,呵呵。”
吓!谢宏恍然大悟,转而又是汗颜,他当日传的秘法,根本也算不得什么,他本来也不懂炼钢炼铁的技术,只不过是后世一些常识罢了。而且,他教董平这些,更多的也是考虑将来自己的方便罢了,没想到当日这随口一说,今天还真的用上了。
哥这样算是善有善报了,谢宏暗地里擦了一把汗。
“事不宜迟,董先生,我现在就动身去董家庄,你明早再跟来便是。”谢宏猛的起身说道。
“现在?”董管家大惊,清远楼的钟声刚刚响过,这马上可就要天黑了啊,不就是一件乐器吗?怎么值得急成这样,居然要连夜赶路。
“就这样定了,董先生,你且在家里安歇,我先动身了。”琴弦如果可以做出来,那么钢琴的制作就可以提上日程了,这可关系到谢宏的大计。也不知道刘瑾那死太监什么时候会上位,什么时候会对付自己,他这几日看似平静,实则心急如焚,这时如何能够等得?
“二牛,我要去一趟董家庄,你留在家里看家。马大哥,若是那兄妹二人来了,你且安顿他们。”谢宏一路疾走,一边对被惊动的几人嘱咐着:“晴儿,哥哥出去几天,很快回来,你好好照顾娘,不要担心。”
虽然马文涛疑惑,晴儿也在担心,可是谢宏也顾不得了,总之,现在要做的事情,进度是越快越好的,否则真等到敌人有了动作,那就来不及了。
“诶,谢兄弟,你牵着马,这时要去哪里?这更鼓已经打过了,马上可就要天黑了,须知:天黑莫行路……”
出门时,正好撞见两个人,还没等看清对方面容,那一连串招牌似的台词已经让谢宏明白对方身份了。
“马兄,马小姐,你们且在宅中安顿下来,我要出去两天,你们若是有事可以先找马大哥,待我回来,咱们再详谈……”谢宏哪有工夫跟这人胡扯,暮鼓一过,城门可就要关了,若是今天出不去城,那就要再耽搁一天,他如何耽搁得起?他翻身上马,一路去了,说道最后几句,已经是在百尺开外了。
“这个谢公子还真是怪,”马昂晃晃脑袋,然后转头对身旁的人说道:“不过,小妹,咱们也算是回家了。”
“嗯。”马灵儿带着一顶帷帽,帽檐压得很低,听到哥哥的话,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美眸却望着那绝尘而去的一骑。女孩的心本如一汪寒潭,从不为外事所萦绕,而这时的疑虑却在其间激起了一丝涟漪。
第83章 钢琴
谢宏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月。当日他走得匆忙,董管家也来不及劝阻,只好也随后追了上去。胖子也是无奈,自家老爷给他的吩咐可是协助谢公子,要是就这么让谢公子一个人上路,他回家也没法交代。
家里面的几个人相处倒还算融洽,几个人都是年轻人,凑到一起也是热闹。只不过话痨马昂的那张嘴让人有些受不了,好在有二牛在,这憨人几次被说的哑口无言、晕头转向之后,干脆动起了拳头,这下话痨可老实了。
别说是他,就算是战国时代的纵横家张仪,也曾经在拳头下面低头,不然被打掉了舌头可就糟糕了。
闲来无事的时候,几人干脆也学着谢宏在的时候,讲起了故事。马文涛本就是个有心人,在北庄县的时候就记下了了不少,那时他天天回家讲给家里人听,这时他知道了谢宏的打算,更是卖力。
那些故事也确实有趣,不但话痨喜欢,每日里开讲时,就连冰山美人马灵儿也会悄悄的过来旁听,有美女在场,马文涛就更卖力了。
这天傍晚,众人又围了一圈,马文涛站在中间,正讲得口沫横飞:“要说这常山赵子龙,那可当真是一条好汉,身上的甲,是五雷亮银甲;手中的枪,是盘龙涯角枪;胯下的马,是雪电白龙驹……”
“哇!”发出惊叹的只有话痨一个人,黑大个早就听过一遍了,当然不惊讶,鄙夷的看了话痨一眼。
“……对面远远杀来一骑,赵云定睛一看,正是河北大将张合,要说这两人还颇有渊源。都曾师从枪神童渊,还有师兄弟这一层关系……”
谢宏在后世听了很多三国的故事,他也没办法分得清楚,干脆就混杂在一起乱讲,用的是小时候听评书的套路,马文涛从他那里听过来的,当然也是照搬,顺便再加上点自己的发挥。不过这会儿看话痨的表情,嗯,效果还不错,马文涛很得意。
“……赵子龙长坂坡大战张合,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一段讲完,马文涛口干舌燥,连忙找水喝,可是话痨却不干了。他正听得兴致大起,欲罢不能呢,说书的撂挑子了,这像话么?
“文涛兄弟,喝完水接着讲啊,正精彩的地方呢,你怎么能不讲了呢,高兴到一半,对身体也不好哇。须知:人生得意……”
“谢兄弟就是这么教的:要在关键的地方断章,这样听众才会期待啊。”
“你这道理就不对,须知……”
他们两个吵得热闹,黑大个也不劝阻,咧着大嘴在旁边看着傻笑。看着这副景象,不远处的灵儿也不由莞尔,对身旁的晴儿问道:“这评书都是谢公子写的吗?”两个女孩相处的不错,晴儿天真烂漫,灵儿性子虽冷,却也很喜欢这个小妹妹。
灵儿说完却不见回答,转头一看,却见小丫头正盯着自己身上看,灵儿俏脸微红,道:“晴儿,怎么不说话?”
晴儿自从见到灵儿姐姐,就很惊讶,倒不是为了别的,主要就是灵儿姐姐好大啊。两女一起洗澡的时候,晴儿就暗自比较过,不由对自己的身材很是不满:宏哥哥总是说晴儿还没长大,是不是就是说的这个啊?不然晴儿明明马上就要十三岁了呀,可以嫁人了的。
所以两个女孩在一起的时候,晴儿就经常走神,时不时的就会盯着灵儿的胸前看,搞得灵儿哭笑不得。她对男人可以冷冰冰的不加理睬,可是对晴儿这个小妹妹可没办法那样,问了几次,小姑娘却又红着脸不说话,她也是无奈。
“那些故事都是宏哥哥说给大家听的,灵儿姐姐觉得好听吗?”
“嗯,少了些回味,可听时倒有些趣味……”
“灵儿姐姐也说好,宏哥哥果然最棒了。”小姑娘雀跃起来,她小小心里只有宏哥哥一个人,听到有人夸赞,就会高兴,心思单纯得很。灵儿也是因为这样才喜欢晴儿,这时见小丫头高兴,也淡淡的微笑着。
“咚咚咚……”正这时,大门被敲响了,众人都安静下来,随即,晴儿一下跳起身,欢声道:“是宏哥哥回来了。”
只有二牛跟着小丫头迎了上去,这两人的心思都比较少,不会想得太多。而马文涛却是留意到,马昂兄妹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似乎是在担心,甚至还有一点恐惧。
最终他也没来得及探究,因为大门打开后,果然是谢宏回来了,他高兴之下也迎了出去,这件事也被他忘在脑后了。
“二牛,你来的正好,来帮忙把东西搬进去。”谢宏满头满脸都是尘土和汗水,也没象以往一样跟晴儿亲热,他怕把小姑娘给弄脏了,见二牛也跟过来,却是大喜,急忙招呼着搬东西。
“宏哥哥,这是什么呀?”
晴儿惊喜之后,注意力也被谢宏说的话吸引过去了,只见谢宏打开了马车的门,里面有一个好大的木箱子。不过跟普通的木箱子不同,这个箱子不但很大,而且上面还涂了漆,夕阳的余晖落在上面,微微的发着亮,很有些神秘感。
“这可是好东西,等下进去了再跟晴儿慢慢说,二牛,就是这个,帮忙把它搬下去,轻一点啊……”谢宏卖了个关子,实际上是他不想在外面说,这可是秘密武器,太早现形就不好玩了。
有二牛在,再加上董家来的几个人,总算是把这个大家伙搬进去了。安顿好董家的人,好奇宝宝就按捺不住的问道:“谢兄弟,那个箱子到底是什么啊?”
谢宏正跟马家兄妹打招呼呢,随口答道:“是一种乐器,叫钢琴。”
钢琴,乐器,马灵儿本来神色间淡淡的,她跟谢宏不过一面之缘而已,上次又发生了那种比较尴尬的事情,她也是没什么话说,只不过兄妹二人正依靠谢宏,她也不好就退开。
可谢宏这随口的回答,却让她吃了一惊,她从小就跟母亲学习音律,天下间的乐器,就算没见过,多半也会有些耳闻,但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乐器。
钢琴,那是什么?
第84章 音乐天才
说来也怪,马家兄妹的性情完全不同,灵儿不喜多语,性子清冷;可马昂不但是个话痨,还是个自来熟,这时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反而很熟络的问出了妹妹心里的疑问:“谢公子,俺马昂也算见多识广,可是从来没听过还有这等乐器,不知这钢琴……”
涉及到了兄妹俩喜好的领域,话痨也难得的正经起来。
“当然,本来就要贤兄妹帮忙品评的,我对音律可是一窍不通的。”谢宏笑笑,这事儿本来也不能瞒着他们的,到时候无论作曲还是弹琴,都要靠这位马小姐呢。他自己倒也能弹两首曲子,可这效果么,呵呵,只是不吓人而已。
说着,谢宏引着众人到了自己的房间,钢琴就放在这里。
“钢琴跟其他乐器不同,不用拨弦,而是按键的。”谢宏打开箱盖,露出了两排黑白相间的琴键,向众人介绍。
“好漂亮啊。”晴儿惊叹,小丫头仰起头,向谢宏问道:“宏哥哥,晴儿可以摸一下吗?”
“当然了,只要按下去,就会有音乐声哦。”谢宏微笑。
晴儿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伸出小手,轻轻的点了一下。
“叮!”一声清脆的乐声响起,虽然谢宏已经提前说明,可众人还是吓了一跳,华夏传统乐器虽多,还真就没有按键类的。这样一个大箱子居然发出了这么好听的声音,还真是挺稀罕的,这么大的个头,本来还以为是大鼓一类的乐器呢。
“叮叮咚咚……”小姑娘很喜欢这些黑白色的按键,更喜欢按下后发出来的乐声。等按果第一下,抬头看了谢宏一眼,见宏哥哥鼓励的对自己微笑,晴儿也不再顾忌,小手连动,一连串的音乐声响了起来。
见晴儿喜欢,谢宏也很高兴,这琴键做的颇不容易,后世的钢琴琴键都是在木头外面包上赛璐璐,所以才能光滑耐用,这东西明朝可没有。还好他记得可以用动物骨头代替,他花高价买了象牙,又找来牛角,经过一番精心雕琢,这才弄出来这八十八个黑白琴键。
小姑娘心思单纯,因为琴键外形漂亮,手感很好,注意力也都放在上面了,可马家兄妹心里却是惊愕无比。琴键漂亮不过是手艺活儿而已,两人都不在意,可是这乐声纯净如雪、清澈如水,却又灵动非常,分明是一件极好的乐器啊。
晴儿小手按得飞快,没多一会儿,就已经从头到尾的按了一遍,她只是随便玩耍,可灵儿这时却已经变了脸色。
一件乐器的优劣,除了发出的声音是否动听,更重要的是音域宽广与否。音域越宽,那么这件乐器能够演奏出来的曲调也就越多。
灵儿从前也见过上好的古琴,音域极广,能将音律反复拔高四次,而寻常的琴和筝不过能重复三次而已。灵儿当时就惊叹不已,之后也甚为惋惜,这样的好乐器只能见得一次,而不能时常以之演奏。
可现在的这个名为钢琴的乐器,虽然外形很是粗笨,可是晴儿一路按过来,音律分明已经重复了七次了。天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乐器?灵儿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转头去看自己哥哥时,却见马昂也被惊呆了。
灵儿知道,自己哥哥的乐感虽然不如自己,但是分辨曲调的能力却不差,看他样子,分明也是听出来了,这钢琴到底是什么乐器,竟然有这般奇妙?
“谢……公子,”灵儿按捺不住的开了口,她性子虽清冷,可是音乐却是她最喜欢的东西,这时怎么忍得住?
“嗯,马小姐,你觉得这钢琴如何?”
谢宏一直也在观察这兄妹的反应,他心里也没底,不知道钢琴到底能不能让人接受。虽然后世把钢琴捧得很高,优点也列了很多,但是谢宏自己在音乐方便没什么造诣,无论古筝还是钢琴,他都觉得挺不错的。
再说,这件作品赶得很急,一些细节也没有注意到,谢宏对这第三件作品,就不象之前的两件那样信心十足了。看了两兄妹的反应,似乎效果还是不错的,他松了一口气。
是哥又超常发挥了,还是说这兄妹俩没想象中那么厉害?或者等回头再找些高人来听听,比如那个杨叛儿什么的,确认一下效果。
“这钢琴的音域为何能如此之广?”灵儿问的却跟谢宏想的不一样。
“哦,你是说这个啊……”谢宏有些心不在焉。
音域的问题很简单,普通的拨弦乐器的音域都是由琴弦数决定的,琴弦数越多,音域也就越广。而钢琴象一部机器一样,每一个按键对应的是好几个根琴弦,八十八个按键,对应了三百多根琴弦,音域当然广了,要知道,钢琴号称乐器之王靠的就是这个。
“你是说,这里面有三百多根琴弦?”灵儿大吃一惊,心道:难怪这个钢琴这么大呢,放琴弦就得好大地方了。
“这乐器难不成是谢公子你做的?”音域的问题搞清楚了,灵儿又想起另一个疑问,索性一并问了出来。
“是我做的。”谢宏心中暗叹,本来自己是想低调点的,可是看这个马小姐的样子,不解释清楚她也不会罢休。其实哥不想让人那么崇拜的,尤其是一个这么漂亮的美女……
“难怪呢……”灵儿美眸一闪,道:“先前,谢公子说自己不通音律,灵儿本还以为是谦虚,可今日一见,原来是真的啊。”
“噗!”谢宏好悬没一头栽倒,这小妞怎么搞得?刚刚还在夸哥做的钢琴,怎么转眼就说哥不通音律,这转折也太快太突然了吧。难道她也是穿越来的,学过脑筋急转弯或者绕口令不成。
“马小姐,你可不要乱说话啊,你刚刚不是还在夸赞这钢琴吗?如果是一个不通音律的人,怎么可能做出来这样的乐器呢?再说,谢兄弟之前还做了那八……”听到有人贬低谢宏,马文涛不干了。
“咳咳,”眼见马文涛一激动要说漏嘴,谢宏急忙出声打断,“马小姐,在下确实不通音律,不过,小姐此言似是另有所指吧?”
灵儿眸光流转,在谢宏身上一扫而过,谢宏感觉其中似乎有赞赏之色。而那张总是笼着一层寒霜的俏脸,这时也显得神采奕奕,甚至她的嘴角都微微上挑,可见灵儿的兴奋。不过,这神情只存在了一瞬间,灵儿的注意很快就再次集中到了钢琴上。
她也不回答谢宏的问话,而是缓步走到了钢琴前面,素手芊芊,在琴键上轻轻一拨,一连串的叮咚声随之响起。
“谢公子以为如何?”灵儿问道。
囧,这个问题应该怎么回答?难道回答说:多来米法索拉西多?应该不行吧……谢宏无语。正想说话,却发现钢琴边的晴儿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难道真有什么问题?谢宏惊讶,转头再看马昂,这人的样子也是想到了什么,正在思索。
谢宏大汗,不能吧,哥的听力很不错的,怎么大家都听出来问题了,就哥傻乎乎的啥也没明白呢?再看二牛跟马文涛的时候,谢宏这才松了一口气,二牛固然是毫无所觉,应了对牛弹琴的成语;马文涛却也是一脸茫然,看来不是哥一个人的问题。
“这个嘛……呵呵,我确实什么都没听出来。”不懂就要承认,勇于认错才是好青年,反正哥也不是搞音乐的,这没什么,谢宏很坦然。
灵儿本来也不是要为难谢宏,只是既然涉及到了乐律,她就会变得专注起来罢了,若是平时,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说这么多话的。
“谢公子,你这钢琴的确神妙,依小女子听来,这乐器足能够奏出七个从低到高的音调,每一个音调中有八个音节,单说这音域之广,已经可在天下乐器中占据一席之地。只不过……”
“没关系,小姐但说无妨。”
“制作乐器的人却不通音律,音节之间的距离却没有调整,所以听起来杂乱的很,本来好好的乐器,就这样被糟蹋了。”灵儿娥眉轻颦,叹了一口气,显得惋惜非常。
“原来是这样,难怪晴儿也觉得有些不对呢,灵儿姐姐,你好厉害啊。”
再次的,囧。谢宏晕了,原来晴儿也有音乐天赋啊,不过这灵儿的耳朵也太神奇了吧,就这么听了一遍,就能把钢琴的音域划分听得一清二楚,然后……居然把每一个音区的每一个音阶都记下来了,还能划分出来距离?七个八度,那可以五十多个音阶啊!
钢琴做出来之后,谢宏也调过音,在他自己听来,已经很完美了,结果却被挑出这么大的毛病,他不由有些脸红。这半年来,他一直被人捧得好高,还真的没受过这种待遇呢,不过他也不恼:
术业有专攻嘛,哥又不是音乐家,只是也不能让他们看轻了,哥秀秀见识好了,让你们看看哥也是懂行的。
ps.感谢书友天天洗头的和尚和苏月痕的打赏,昨天小鱼用词不当,结果章节被审核,纯属没有经验所至,以后一定会注意的。俺真心没写啥有问题的东东呀。
第85章 更有强中手
“小姐说的是十二平均律吧。”
“十二平均律?那是什么?平、清、瑟、益、纯……没有哪个提到此律啊?大哥,你听过吗?”灵儿皱起了眉头,点数出了一系列音律,这些都是中国传统的音乐术语,谢宏听都没听过。
“没有。”马昂把头摇得跟拨楞鼓似的。
吓,十二平均律不是明朝的某个王爷发明的吗?谢宏有点迷糊,难道那个王爷还没发明或者没出生呢?最好不要引起这种莫名其妙的蝴蝶效应哇,哥对这个理论只记得个大概,想把完整的理论搞出来,那只能是专业人士的工作,哥还是算了吧。
“谢公子可否为灵儿释疑?”
被灵儿那双秋水翦瞳一照,谢宏自觉压力很大,这个美女可不好应付,说起音律方面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露出破绽然后被抓到痛脚的。他在肚子里搜刮了一番,总算是组织好了一番言辞,他又是一头大汗,早知道就不硬充内行了,男人果然不能太在乎面子了。
“马小姐你说的音调呢,我将它称为八度,对,因为每一个音调中都有八个音阶。而钢琴这乐器一共能演奏出七个八度,每个八度又可以平均划分成十二个半音,所以这个理论就叫十二平均律,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灵儿闻言低头细想了一会儿,这才抬头道:“这十二平均律果然有道理,尤其是用在钢琴上面更是其如其分。只是……”她美眸中闪过一丝疑虑,“谢公子既然能归纳出这样的理论,又能制造出钢琴这样的乐器,怎么却偏偏分不出来音节呢?真是奇怪。”
听妹妹这样一说,马昂也是点头附和,直说奇怪,马文涛倒是想帮谢宏的腔,可是他对音律上的事情确实一窍不通,想说话也是无从说起。
“呵呵……”谢宏老脸一红,讪笑两声,急忙转移话题,道:“这些东西我也是从古籍中看来的,其实也不太懂。马小姐既然能分辨出来音阶,不如就请小姐助我一臂之力,把钢琴的音阶调准如何?”
“还能调整?”灵儿微微一惊,她见这钢琴浑然一体,还以为已然定型,没法再改了呢,所以惋惜不已。却不曾想居然还能调整,这位谢公子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当然可以了。”谢宏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一点也没觉得这架钢琴的外形有什么问题,比起后世钢琴的严实合缝,眼前这架还差得远呢。以谢宏挑剔的眼光看来,这架也只能算做粗制滥造的应急品而已,不过没办法,谁让哥赶时间呢?
说起音乐,谢宏不在行,可是用到手艺,那就完全不一样了。灵儿惊讶的看着那一双手,修长白皙,灵动非凡,上下翻飞着,转瞬间就将钢琴的背板拆卸下来,露出了内里错综复杂的结构。
“哇!里面有这么多东西啊。”众人都很惊讶。
“是啊,不然怎么能发出那么多种声音呢。”谢宏一一指点着向大家介绍:“这些是琴弦,然后那些是琴槌,琴槌敲在琴弦上,就能发出声音,而琴槌则通过那个琴胆连接在琴键上……”
结构很复杂,介绍起来却容易,只不过看着钢琴的内部结构,众人都感觉眼花缭乱的,根本就记不住谢宏的介绍。只有灵儿的眼神很灵活,随着谢宏的指点,将一个个零件和原理记在心里。
“……大致就是这样,马小姐,咱们这就开始吧?”
灵儿点点头,走到钢琴前面,手放在琴键上,轻轻一划,然后按住一个琴键,道:“谢公子,这个音高了,请调低些……”
谢宏的手快得很,只片刻他的声音就传了出来:“现在如何?”
“音又高了些……”灵儿又按下了了琴键,然后不假思索的回答。
“如何?”
“高……”
“如何?”
“低……”
……
一个手上快,一个分辨得快,两人像是比拼速度一样,随着一声声的乐响,调音工作进展极为迅速。
“可以了。”随着灵儿最后一声肯定,调音工作终于完成了。谢宏觉得很难以置信,全凭双耳,就能将一家钢琴的一百多个半音调整好,这样的乐感……太神奇了,自己这是找来了一位音乐天才啊。
这样的天才若是在后世学上一年半载,各式音乐大奖恐怕就会被包圆了吧,中华文明果然博大精深,连一个边陲小镇上都能找出来这等音乐人才。
谢宏站起身,这才觉得双腿双手有些酸麻,环顾一圈,他发现屋里只剩晴儿跟灵儿两个女孩在了,那三个男人都耐不住性子,早就离开了。
“马小姐,真是有劳了。”
“谢公子,你既然造出了钢琴这等乐器,可有演奏之法?”灵儿却不与他客气,也似乎不觉疲累,反而问起如何弹奏钢琴。
果然是音乐发烧友,谢宏心里嘀咕一声,调音调了这么久,居然都不累。
“演奏之法我倒是也略通一些,古籍上有记载嘛,呵呵。”谢宏摸摸后脑勺,讪笑着答道,他手巧得很,虽然没有音乐天赋,可是还是可以弹奏几曲简单的曲目,反正也就是把按键的先后次序记住,然后一个个按过去就是了。
“宏哥哥最厉害了,晴儿也想听呢。”晴儿的单纯让谢宏很有压力,好吧,哥打起精神来,好好演奏一曲。本来打算随便弹奏一曲象送别那样节奏简单的曲子,可被晴儿所激励,谢宏决定来个高难度的。
随着他双手落下,一曲轻灵而又带点异域风格的优美旋律回荡在屋子里。《雨中漫步》是谢宏在后世的时候很喜欢的一首曲子,而且旋律也不算太过复杂,这是他能够弹奏出来最高水平的曲子了。
百忙之中,谢宏还有空看看两个听众的神情,只见灵儿美眸半闭,两手交叉,手指还在轻轻打着节拍,显然很陶醉的样子;晴儿自不用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的双手,可爱极了。
谢宏微微有些自得,没准儿哥也有音乐天赋,只不过从前太过于专注于手艺,所以这天赋没有显现罢了,现在么,呵呵。一曲终了,谢宏微昂着头,等待两个女孩的称赞,美女的称赞是无论如何也不嫌多的。
“很棒的曲子,轻灵优雅,如同在细雨之中漫步,景色盎然,曲子真的很好……”灵儿果然赞叹不已,不过谢宏听着有点奇怪,怎么光说曲子啊,怎么把哥给忽略了。
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灵儿话锋一转,蹙眉叹息道:“只可惜,谢公子你的演奏技法实在太差了,简直是把乐器当成了工具,一首好好的曲子被你弹得面目全非,灵儿仿佛听见了钢琴在哭泣呢。”
……大囧,谢宏差点吐血,就算哥弹的再差,你也得给哥留点面子啊,怎么能批判的如此之惨呢,好歹哥也是钢琴的制造者,也就是钢琴它爹,爹弹两下,它敢哭么?
“宏哥哥,让晴儿弹一次好不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晴儿再次打击了谢宏,搞了半天,小姑娘刚刚盯着自己的手是在学弹琴技法呢啊,哥还以为……,好吧,晴儿的要求谢宏没法拒绝,于是他站起身,让出了位置。
小姑娘弹得很认真,小手翻飞之中,就算是谢宏这样的音乐外行也听出来了不同,确实好很多啊。谢宏摸着下巴,笑眯眯的,我家晴儿果然是音乐天才,只看了一遍,就青出于蓝了。嗯,徒弟是高徒了,可是哥这个师傅好像有点暗哇,好惭愧。
“宏哥哥,晴儿弹得怎么样?”一曲弹完,小姑娘很期待的看着谢宏。
“很不错,很不错,晴儿果然聪明。”谢宏连连点头。
“晴儿果然很聪明,不过,有几处地方不太对……”灵儿走了过来,坐在晴儿刚刚的位置,纤手一引,旋律再次奏响。
随即,谢宏惊呆了,现在奏响的这曲子,几乎与他记忆中前世音乐家演奏的一致了,不可能吧,他已经知道灵儿是音乐天才了,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天才。明明她才看了两遍啊,竟然连自己弹错的地方都被纠正了。
这下捡到宝了,他马上高兴起来,有钢琴助阵,再有这样的高手演奏,哈哈,自己的计划就完美了,好心果然有好报哇。
“谢公子,下面的这块板子是做什么的?”谢宏只顾想着心事,一时都没发觉灵儿已经奏完了一曲。踏板在座位下面,不坐下是看不到的,灵儿观察很仔细,注意到了这个东西。
“呃,这个叫踏板,也可以叫做制音板……”谢宏解释道:“琴键按下后,琴弦会持续发音,这时踩下踏板,音就止住了,你看……”他边说边示范了一下。
“原来如此,果然精妙。”灵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样就可以快速转换曲调了,这构思还真是精巧,公子不通音律,却能想到此节,确实不同凡响……”
这次倒是得到夸赞了,可谢宏还是很汗颜的,这可不是他构思的。后世的钢琴有三个踏板呢,只不过另外两个踏板的功能他记不起来了,只能把能记起来的先制作出来。含糊两句,谢宏再次转变话题,道:
“马小姐果然精通音律,天赋非凡,依我看,这样的造诣就算到了京城应该也是首屈一指了,小姐日前还真是自谦呢,差点让本公子都会错了意,呵呵。”谢宏此时心情大好,他本来也担心过有乐器没有人的问题,可现在么,自然是烦恼尽去了。
“自谦?谢公子你是指……”灵儿疑惑不解。
“马兄不是说小姐比天香楼的杨叛儿还差一点点吗,这不就是自谦么。”谢宏笑道。
“差一点点已经是家兄在自夸了。”灵儿缓缓摇头,道:“虽然灵儿得了家母真传,不敢妄自菲薄,但是比起那杨叛儿,灵儿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如果是灵儿是天上的星星,那杨叛儿就是当空明月了。”
啊?谢宏吃惊不小,一时都不能置信,可是看看灵儿凝重的眼神,又不像是在开玩笑,难道是真的?
“如果公子想要用音乐在宣府打开一片天地,那天香楼和杨叛儿必然我们的劲敌。”灵儿的话语如重锤一般,敲在谢宏的心上,好在灵儿话锋一转,坚定的说道:“不过,有了钢琴之助,灵儿还是有信心跟那杨叛儿再次较量一番的。”
嘘,吓死哥了,谢宏吐出一口长气,不待这么吓唬人的,搞非专业的东西就是麻烦啊,一点头绪都摸不到。
就是么,咱们不是有钢琴吗,这可是利器,一定能帮助哥实现计划的。
第86章 万事俱备
“宏哥哥,晴儿想跟灵儿姐姐学琴……”小丫头怯生生望着自家哥哥,谢宏很有些哭笑不得,哥又不是暴君,不需要摆出这样的表情吧?
“当然好了,灵儿姐姐这么厉害,晴儿以后肯定会更加厉害的,名师出高徒嘛。”谢宏开始笼络人才了,第一步就是要让人感觉到自己受到了重视。
“晴儿乖,姐姐一定会好好教你的。”可惜,对方是个冰山美人,对谢宏的恭维完全没有反应,对晴儿倒是和颜悦色的。
“对了,谢公子,你以后不要教晴儿那些乡村小调了,晴儿还小,你唱的那些歪调,会带坏她的音感的。”灵儿很认真的对谢宏嘱咐道。
晕,谢宏穿越一年来,都没有今天受到的打击多,啥叫乡村小调啊,那些歌在后世可是很流行的!好吧,哥也知道有代沟,那些歌确实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观,不过你也得给哥留点面子不是。
“小姐说的是,在下受教了。”笼络人才第二条,要虚心接受人才提出的意见。谢宏满脸虔诚的接受了意见,然后告辞离开,只不过一转出门,就显露出了他死不改悔的一面。
“听妈妈的话,别让她受伤……”
灵儿俏脸一红,牵起了晴儿的小手,羞恼道:“晴儿,不理这坏人,我们走。”
晴儿依依不舍的看着谢宏的背影,小小心里很是不解:为什么宏哥哥唱歌,灵儿姐姐会生气呢?难道听娘的话不对吗?还有,这首歌晴儿还没学过呢,很好听的哦,可是灵儿姐姐说学琴就不能学歌,好可惜喔。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谢宏就开始分派工作了,晴儿跟灵儿当然是一起练琴,虽然灵儿天赋很好,可是想要完全发挥出钢琴的妙处,还是需要熟悉一段时间和苦练的。
马文涛跟马昂也被谢宏留在了家里,本来他是打算让马文涛充当说书先生的,可是马文涛却举荐了马昂。谢宏一想也是,与其让话痨没事老是骚扰大家,还不如让他以此为工作,说个痛快呢。单说口舌之利,马昂确实也是最佳人选。
马昂也不反对,谢宏便教马文涛先把三国的故事完整的说给他听,其他的段子以后再说好了,反正开业的时候也不需要太多段子。
谢宏自己则带了二牛,还有董家的几个人往茶馆去了,新店开张之前,自然是要装修的。谢宏心里已经有了装修方案,所以才跟董平借了人手来帮忙,至于黑大个是自己要求跟来的,说是想要出力,谢宏一想也对,反正黑大个的力气大得很,呆在家里也是浪费。
到了地方,谢宏早就把方案交待好了,大伙儿只管准备材料,然后动手就是了。董家庄的人也没提什么意见,来之前,老爷跟管家都交待的清楚,只管按谢公子说的做便是,他们自己也是服气,谢公子那是什么人?在北庄县的传闻已经说明得很清楚了。
谢宏在现场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有问题,就交待一声,自己出了门,他只管设计,出力就用不到他了,董家庄来的都是有手艺的匠人,那些活计也不用他操心。
他这边闹得动静不小,旁边和街对面的商家都有人出来观看,至于指指点点那也是免不了的。那些人虽然看见谢宏从里面出来,却也不避讳,说话声音都是不小。
“马家兄妹这是要干什么?眼看就是年底了,居然开始折腾店铺,这不是乱来么?”
“你知道什么,那店铺已经有人盘下了,这是要重新开业呢。”
“哪里来的冤大头,竟然买街西的店铺,是有钱没处花了吗?莫不是那人看上了马家小妹,这才……,嘿嘿。”
“那他可就想差了,跟马家小妹扯上关系,那不等于惹上那头饿虎?连天香楼都顾忌那饿虎,不敢动强,这个外乡人到时候还不得头破血流?要知道,天香楼背后可是巡按大人啊。”
“八成等不到那头饿虎出场,他自己也就知道厉害了,街西的铺子,哈哈,用来抓鸟都难,更别提生意了。”
“就是那个公子哥,看他一表人才的,真没想到居然这么傻,那天他也来过我家店铺,居然问老子要不要卖店,哈哈,老子这店可是替参将大人开的,他居然想买,你说,这不是疯了是怎地?”
“他也去过我家,也是这么问的,果然是个疯子……”
谢宏听得清楚,却也不想与这些人计较,有没有生意,到时候一看便知。反倒是他们提起马家兄妹的事情,让谢宏上了心,让天香楼都顾忌的饿虎?这里面还有什么玄机吗?倒是要留意一下。
不过,就算马家兄妹身上有麻烦,谢宏也不会退缩的。他性子外和内刚,对自己的同伴都很用心,马家兄妹虽然结识不久,可他还是很欣赏这两个人的,当然,除了马昂的毛病之外。
更何况,他的计划想要顺利展开,灵儿的琴技可是极其重要的,除了琴技,还有谱曲,总不能让自己挨个回想后世的钢琴曲吧?不说能不能想得起来,那些曲子到底能不能被这个时代所接受,也还是个问题呢。
想到灵儿提起流行歌时的神态,谢宏摇了摇头,对后世的音乐完全没有信心。偶尔拿几个古风曲调的出来还可以,要是一并搬过来,那肯定被批得体无完肤啊。
转过鼓楼向西,就是户部街了,巡抚衙门就在这里。
“这位兄台,请帮忙通报一声吧。”谢宏亮了一下腰牌,然后递过了一封信和一封请柬,还附上了一锭碎银。他没耐心跟这把门的纠缠,干脆就一次性把底牌都亮出来,如果这个门子没疯,他自然会去通报了。
“这位公子,请您稍待片刻,小的就去通报。”
门子识相得很,这么年轻的锦衣卫千户,没准儿是哪个大家之后呢。再说那封信上的封印也是巡抚大人画上的,而且对方又用上了孔方兄,这里里外外的面子都照顾到了。
“好说。”谢宏微笑点头。
……
巡抚张鼐是成化十一年的进士,之后的仕途一直不顺,蹉跎半生,到了弘治十五年这才有了起色。而今他奉旨巡抚宣府不过两月,正是诸事繁忙之时,听到门子的禀报,不由面色一冷,沉声喝道:
“老夫不是交待过吗?寻常的邀请都一概回绝掉便是,你这狗才是怎么做事的?”
“大人容禀,”门子面如土色,急忙道:“来人手持锦衣卫千户的腰牌……”
“锦衣卫又如何?小小一个千户而已,在京中此等人物如车载斗量,漫说他一个千户,就算是同知,老夫也是不放在眼里的。”张鼐面色更冷,傲然说道。
“……他还拿了有大人画押的书信一封。”生怕再被打断,门子这次说的更快。
“嗯?拿来给老夫看。”
接过书信,张巡抚怒气更盛,冷哼道:“这个王庸还真是庸才,居然敢拿老夫的名头去做人情……”
门子早擦了一把冷汗退到一旁,这时哪敢接口。心说:都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可是谁知道咱们这些门子的艰辛?为了这么二两银子,咱挨了多少骂啊。
“咦?”张巡抚猛然惊呼一声,门子吓了一跳,偷眼看时,见张巡抚脸上一阵惊疑不定,面色连变,好半响才恢复平静。
“你去告诉来人,说老夫届时必至,今天还有事情,就不相请了。”张鼐闭目吩咐道。
“是。”门子一溜烟去了,张巡抚睁开眼睛,眼神中疑惑之色不减,自言自语的低声道:“小小一个千户,居然是陛下任命的,还和刘公公有关系,这谢宏到底是什么来头?”
……
“……我家大人就是这般说法,公子,您看……”
“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巡抚大人日理万机,在下本也不敢耽误大人的时间。”谢宏本来也不想进衙门,见对方如此答复,也是正中下怀,道声告辞,便去了。
见他丝毫不以为意,那门子也是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位公子没有发火儿,不然咱又要受夹心气了,也不知道大人怎么想的,明明答应了人家,却又不肯见人,真是奇怪。”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谢宏用的信当然是王知县交给他的那封,张巡抚与王知县是乡党,有些渊源,所以当日交了这封信给谢宏。只是王知县万万也没有想到,谢宏竟然将这信用在了这上面,居然为了一个破茶馆开张,就去邀请巡抚,若是让他知道了,也不知会不会吐血三升。
巡抚的人情,这是多大的面子啊,居然有人毫不珍惜用在这上面,也难怪张鼐闻讯后的恼怒了。他觉得自己被轻视了,若不是王知县的那封信上说得郑重,他无论如何也可能应承下来的,就算迫于形势应承了下来,张鼐还是余怒未消,也不肯与谢宏相见。
谢宏不傻更没疯,他这样做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刘瑾那个死太监跟自己为敌已经成为定局了,别说自己不会妥协,就算是想递橄榄枝过去,人家也不会接受。而送东西入宫的渠道却又把握在对方手里,谢宏一时之间确实也没有反击的办法。
等正德来是个办法,不过光是等着却有些被动,谢宏琢磨着要寻个途径,把宣府的讯息送到京城,最好是送进宫里去,而且还要越快越好。于是,张巡抚就进入了谢宏的视线。
巡抚本来就是京官,虽然在外任职,但是身上还兼着个都御史的职位,这点谢宏是知道的,所以他就考虑着能不能通过张巡抚把信息传到京城去。
虽然今日一见,发现对方态度不怎么热情,估计让人帮忙传信是不可能了。不过经过了昨天的事,谢宏对自己的店,已经有了不小的信心。如果将让这个惊艳的开头让张巡抚看见,他无论如何也会有所反应吧。
至于这举动会让张巡抚认为自己被轻视了,谢宏却完全没有预料到,后世新店开张时,请些名流来捧场不是很正常吗?何况还有人引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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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候德坊
十月,秋去冬来。
自北而来的寒风吹散了丰收的喜悦,宣府城由喧闹转为平静,百姓们从田间回到了家里,都开始筹备过冬了。
往年这个时候,宣府城都不会有什么热闹景象,除非鞑子入侵,否则没人愿意京城往外跑的,毕竟天马上就要冷起来了。
可今年却有些不同,十字大街街西的马家茶馆被一个外乡人盘下来了,而且还动用了不少人手,说是在装修。头两天还能看见里面的动静,后来居然又搞了一块大幕,将里面遮起来了,众人都是讪笑,这外乡人一定是脑子出了毛病,不然怎么会搞出这么多花样?
不过,在街西开店,就算搞再多花样也是没用的,有身份的谁会上门?要知道,那里可是那些脏兮兮的军户们呆的地方,那些军户连饭都吃不饱,又怎么会去茶馆消遣呢。
何况,街东的店铺都是宣府的各位大人们的产业,城里的差人地痞才不敢上门滋扰,一个没权没势的外乡人想在宣府开店,这不是疯了是什么?大伙儿都等着看笑话,也纷纷猜测那个外乡人到底能坚持多久。
听说四海赌坊还开了盘口,如果赌外乡人能挺到明年,居然是一赔十,可偏偏没人下注。大家都说,别说是一赔十,就算一赔一百,恐怕也是没人敢下注的,有输无赢的事情谁会去做啊,不是每个人都像那个外乡人那么傻的。
“谢兄弟,咱们要不要也去押一把?”谢宏一行人刚过了鼓楼,就听到了人群中的议论声,马文涛听到一赔十,眼睛一亮,提议道。
“嗯,那就押三千两好了,太多了怕他们赔不出啊。”谢宏微一思量,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宣府城自然不同于北庄县,繁华得很,也有京城商人来开设的钱庄。谢宏本就不喜欢在身上带银子,到了宣府,打听过钱庄底细后,就存了一万两进去。
“三千两!会不会太多了?”马文涛吓了一跳,虽然跟着谢宏已经涨了很多见识,但他终究不过是草根出身而已,这么多钱,他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马大哥,对咱们的茶馆,你难道没信心吗?”谢宏递过银票,道:“今天开幕,这三千两买个好彩头不是很好吗?”
“好吧,老马去去就回。”马文涛一想也是,接过银票去了,他要抓紧时间,因为今天大家都会很忙的。
一行人中少了一个人,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那些看热闹和说风凉话的人也发现不对了,前几日那外乡少年来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人,何况今天还跟着一辆马车,难不成今天是要开张了?
冬天里新店开张,这外乡人果然是疯了的,正常人谁爱在冬天出门呀,又不是那些野兽一样的鞑子,再说,就算是鞑子,也是饿得狠了才会在冬天里乱窜的。
这是来真格的了,围观众惊讶的发现,外乡人从马车里抬了一个大箱子进茶馆,然后似乎还有女眷也跟了进去。大家都来了兴趣,这么傻的人几十年难得一见啊。
大伙儿都开始呼朋唤友的,这冬日里反正也没什么事可做,这里有热闹看,看个笑话也是好的。于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最后黑压压的围了一片。
虽然围观者的脸上都是幸灾乐祸和讪笑的表情,可是谢宏却很高兴,本来还打算要想办法吸引人过来呢,这下倒省事了。
“小宏哥,咱们这就开始吗?”二牛一手拽着幕布,转头问道。
“开始吧。”谢宏用力一点头,本公子在明朝的大计,就从这间茶馆开始吧。
“噼里啪啦……”随着一阵爆竹声,那块大大的幕布被二牛一下掀开,露出了改造过的茶馆的真面目,围观者都是一声惊呼。
不为别的,茶馆外观上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动,只不过换了大门和招牌而已,只不过大伙儿的惊叹不是为的那些,而是墙壁上突然多了一排壁画。
这壁画的画风很怪异,有那懂行的一看便知不是出于高人之手,一则这画的色彩过于浓厚了,显得极为媚俗;二来,传统的古画都讲究一个神韵,形神俱全的才能称为名画,可是这墙上的画却只重形态,画的是人物,却不见其神,不免有些呆板。
不过这画却很吸引人,画中不但有人物,还有背景,似乎在讲述故事一般。再仔细看时,画上的人物,大家也都是熟悉,不就是三国评话中的人物么?只见那一个个人物肖像特征鲜明,再配上画中的背景,让人一见便知是谁。
那黑脸持矛,做大喝状的自然是张飞;红脸长须,胯下一匹赤红战马的定然是关羽;羽扇纶巾,指点江山那位更不用说,不是诸葛孔明还有哪个?熟悉三国故事的人一副副的看过去,不时惊叹出声,只觉那一副副画中,似乎有很多评话中未曾说出的故事一般。
众人先是惊叹了一会儿,等看过一遍,很快就转为遗憾和嘲笑了。
壁画本身就让人觉得有些不伦不类的。屏风壁画这种东西不稀奇,哪家茶馆青楼里面都有,更别提那些高门大户的家里了,不过把壁画画在外墙上,这还真挺稀罕的。
稀罕归稀罕,却不实用,这壁画再好看,终究不过是用油彩粉墨画上的,又不是雕刻的影壁,在外面风吹日晒的,能挺得几天?都不用过年,等第一场雪一下,这墙上也就不成样子了,真是浪费了这么漂亮的画,若是画在室内墙上岂不是好?
这外乡人还真是傻到家了,这都不懂,一点常识都没有,众人纷纷摇头叹息。
那几家开茶馆的,都在心里腹诽着:这傻子不但会浪费银子,还胡乱糟蹋东西,这么好的画,如果画在自家店里该有多好?先生说书的时候,往墙上一指,那多带劲啊,唉!回头却要打听一下,这人从哪里找来的画师?虽然不是大家手法,却是正适用啊。
嗯,茶馆招牌也换了新的,等人们的注意力从墙上挪开,这才去看那新招牌,有那认字的定睛一看,却不由笑得打跌。旁人见状问时,这些人才喘着气解释,这外乡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乡巴佬,真是土得掉渣。
“‘厚德载物’乃是出于易经中的典故,也不知这外乡小子从哪里听来了,就用在了招牌上,结果却连字都写错了,岂不是好笑?明明是薄厚的‘厚’字,结果这牌匾上却是等候的‘侯’字,你们说,难道这不可笑吗?”
写个错字本来不算大事,平时宣府人也不会怎么嘲笑,这里大多数人都不识字,闹出点笑话也是正常。可是这外乡少年一副读书人的正经模样,不但做事稀里糊涂,现在居然连字都搞不清楚,这哪是几十年一见的傻瓜,根本就是百年才出一个的妖孽哇。
听着人群中传出来的哄笑声,马昂有些不安,低声道:“谢公子,那字果然是错了的,不如咱们改一下吧。”
马昂也是识字的,之前挂招牌的时候,他就提醒过谢宏了,可是谢宏就是不听,他还道其中有什么典故自己不知,所以也没力争,现在听到众人都笑,他又旧事重提。招牌可是店家的脸面,一个沦为笑柄的店名,还能指望有生意么?
“不需要,这名字好的很。”谢宏微笑着摇头,这其中当然有典故,只不过不能给别人解释罢了。候德,就是等候正德的意思,所以就算旁人无法理解,谢宏也是要坚持的,这可是他开店的唯一目的。
第88章 何方神圣
“马兄,你还是赶快去准备一下吧,等下可要看你的了。”谢宏估计一下时间,觉得里面灵儿和晴儿应该已经准备好了,这时当然不能放任另一个重要角色闲着。
“真的会有生意?”马昂很忐忑的往周遭看看,虽然人很多,但是那些人不是在嘲讽就是在讥笑,就是没一个人打算进店,倒是那壁画吸引了一些小孩子在那里指指点点的笑闹。
“放心吧。”谢宏早就安排好了,见马昂脸上还有疑虑,他笑一笑,就要解释。正这时,远处突然传过来一阵锣声。
“当!当!”
他循声看去,只见远远的走来了一行人,中间似乎是几乘轿子,前面则有人高高举着两块牌子,深红的底色,黑色的字体,各书两个大字“肃静”“回避”。
人群一阵纷乱,宣府城本来就不大,看见这摆场,谁还不知道是巡抚大人出行啊。难道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众人纷纷猜测着,巡抚大人这是要去哪里?看方向是往城南走,是要出城吗?
谢宏还没见过这架势呢,北庄县太小,王知县也从来不弄什么排场,他穿越后见过最大的排场还是顾御医返乡的那次呢。没见过归没见过,他还是听说过的,看见肃静回避,他心头一喜,这是那位张巡抚守约前来了。
“马兄,赶快去准备吧,有贵客来了。”
“谢公子……你说的贵客不会是巡抚大人吧?”马昂嘴张得老大,巡抚那可是二品大员啊,怎么会来给一个小茶馆的开张捧场?可要说不是,为啥谢公子说贵客的时候,是冲着巡抚大人那个方向呢。
“快去吧,人马上就到眼前了。”谢宏一迭声的催促着,巡抚的队伍看似走得四平八稳,不紧不慢的,实则由于没人挡路,行进的速度还是挺快的,一会儿工夫就过了牌楼,直直的走了过来。
还好马昂知道厉害,不管巡抚大人为什么会来捧场,总之,那是千万不能怠慢了的。他把疑问压在心底,进店准备去了。
围观众也有跟马昂一样的疑问,眼见着巡抚大人的座驾直奔这外乡人的茶馆而来,众人一面让开道路,心里却纷纷猜疑。
新来的这位张巡抚,大家还都不熟悉,不过依照惯例,上门去拜码头的人却很是不少,有的直接送礼,有的暗地里送干股份子,不过这些明的暗的都被巡抚大人回绝了。本来这些商家还以为巡抚大人是嫌少或怎地,想观望一下,可是……
眼见着那几乘轿子已经听在了候德坊门前,大伙儿似乎都把握到了点什么,难不成巡抚大人是早有安排了?不然为什么巡抚大人刚上任不久,宣府就来了这么一个外乡人,原来是巡抚大人的家人啊。众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只不过这巡抚大人的家人也太不靠谱了吧。
有这么大的靠山却不早说,虽然东街和牌楼北的好地方都已经被占了,但是巡抚大人要地方,无论如何大伙儿也是会给腾出来的,何必非得在西街开店呢?还开茶馆,也不知是张大人眼界太小,还是他择人不慎,出了大纰漏,派了这么个傻瓜出来。
谢宏可没空猜来猜去的,见轿子停下,他急忙上前迎接,走了两步,一抬头时却是一愣。他本以为当先那乘轿子中应该就是张巡抚了,可是看到那轿子边跟着的人,他大吃一惊:董平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跟着巡抚一起来了?
“曾伯父,这位就是小侄提起的那位谢公子了。”董平冲谢宏笑笑,却没说话,只是点头示意,先转身搀扶了轿子里的人出来,一边介绍道。
谢宏见董平神色没有异样,料想不会有什么坏事,便收敛心神去打量这位董平口中的曾伯父。
这是一位老者,须发雪白,脸上都是皱纹,谢宏暗自估量,老者恐怕已是古稀之年了。老者身体似乎也不太好,面色间有些灰败,不过一双眼睛却颇为有神,谢宏更是注意到了他那双手,他的手上有几处茧子,显然不是普通读书人的手,而是拿过工具的。
谢宏很是疑惑,老者身上穿的是官服,而朴子上绣得分明是一只锦鸡,这可是二品官员的常服,宣府除了巡抚怎会还有别的二品大官?
听了董平的介绍,老者用犀利的目光打量了谢宏一番,谢宏敏锐的感觉到,老者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自己的手上。看人先看手,难道这老者真的也曾经是个匠人,不然怎么会和自己有一样的习惯?谢宏更加疑惑了。
谢宏心里千念百转,可在旁人看来,双方只是短短的一个照面罢了。众人只见那位穿着二品官服的老者下了轿子后,略一打量,就冲着那个外乡傻瓜和煦的一笑,并且双方寒暄起来。
咝,不少人倒抽一口冷气,刚刚猜测这外乡人是巡抚大人的家人,现在看来竟然还是低估了这少年的身份。那老者穿着二品官服,轿子又排在巡抚大人前面,显然地位更高,结果竟是象对着自家晚生后辈一样,与那外乡人叙话,这少年到底何方神圣?
“董世侄所言非虚,果然是少年英杰。”老者微微颔首,赞了一声。
“谢兄弟,这位是先父故交,曾鉴曾大人,任职工部,官拜尚书。年前因故返乡,这次回京复职恰好路过宣府,在敝庄上停留了几日,听愚兄提起贤弟,这次也是特意来与贤弟一见的。”董平在一旁介绍道。
“原来是曾大人,小子有失远迎,真是失礼了。”谢宏恍然,当日初遇董平的时候,董管家就曾经提起过这位大人,谢宏当时却没留意,却不想今天得见。他先是一惊,随即也是大喜,比起那不知根底的张巡抚,眼前这位大人岂不是更合适的人选?
工部尚书可是中央大员,想必也是有机会面见皇帝的,就算没法当面跟正德说,可这样的人物,想要在京城把宣府的一些见闻消息散播出去,应该还是很容易的。
“没什么失礼的,是老夫来得唐突了才对。谢贤侄,你既然与董贤侄兄弟相称,那也不要称呼老夫做什么大人,叫一声伯父便可。”
“原来谢千户与曾大人也认识?”
谢宏正待谦让几句,他眼角一动,却见旁边却走过来一人,也是身着二品官服,正是巡抚张鼐。谢宏暗叫糟糕,自己一高兴,就忘记后面还有人了。这位可是宣府第一人,要是就这么得罪了可就太冤枉了。
他自是不知,当日送请帖的时候,要不是王知县那封信写得郑重,他已经将这位大人重重得罪过了。
没人迎接,张巡抚也是无奈,只好自己走了过来。他过来时还有些恼怒,还没等发作就听见曾鉴的话,心里也是一凛:“这个小千户当真古怪,既能交好刘公公,又能交好曾尚书,京城里谁不知道曾尚书一向不喜内官,能同时交好两人,这个千户的手段可是了不得啊。”
转念又一想,也是恍然大悟:“这位曾大人一向不喜交际,我还说怎么今日随口一邀他就应了呢,恐怕他经过宣府为的就是这个千户吧。好在本官当日谨慎,看了那封信,不然真要是直接回绝了,这一下可就得罪了两个大人物啊。”他暗暗擦了一把冷汗。
张巡抚城府颇深,心里所想半点也没露在面上,不过有了这样的判断,他的态度自然是大为不同。等谢宏告罪的时候,他也笑着不以为意,直说无妨,最后谢宏邀请他进茶馆的时候,他更是满面春风,执着谢宏的手,几人一起进了茶馆。
这一次不但旁观者大吃一惊,就连跟来的巡抚衙门的随从也是满眼金星。巡抚大人素来冷峻,别说他们这些随从,就算是衙门里的官员,平日里也是动辄得咎,稍微出点小错,被骂是轻的,经常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谁曾见过巡抚大人和颜悦色过?而刚刚大人对这个外乡人都不止是和颜悦色了,这简直就像是对着自家子侄一般的亲密,让两位二品大员如此看重,这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马文涛这时已经赶回来了,他见谢宏领着两位大人进了茶馆,便开始履行起自己的职责来。他先做了个四方揖,扬声道:“各位乡亲们,我们兄弟也是宣府本地人,初来镇城,日后还要请各位多多捧场……”先是两句场面话,然后才说起了正题。
“今日候德坊开张大吉,为了让各位亲身体验到本店的好处,特此展开特惠活动,只要到在下这里领取了这面牌子……”他举起一块木牌,众人看得清楚,上面刻的正是‘候德’二字,“今天,就可以免费在茶馆里听书听曲子,还有免费茶水点心供应。”
哗……人群一阵骚动。无论什么时代,对普通民众来说,免费这两个字都是具备着莫大的杀伤力的,而且这不单单是进去白听,还可以白吃白喝啊。城东那些富户自然不在乎这点小便宜,可是城西那些普通军户却大为心动,很多人都跃跃欲试的,就差一个带头的了。
而城东那些富户其实也有些蠢蠢欲动的,当然不是为了那点小便宜,而是想跟刚刚进去的那两位大人拉拉关系。巡抚大人自不用说,另外那位大人和巡抚品级相同,没准儿是京官呢,不然巡抚大人干嘛那么谦让啊。
至于进街西的店铺有**份,那种事还有谁会去管,没见两位大人都进去了吗?不过习惯的威力还是很大的,尽管所有人都动了心,但是没人带头,一时大家都在互相观望,就是没人动弹。
把众人的神情看在眼底,马文涛也不心急,慢条细理的又道:“这活动今天是免费的,自明天起则开始收钱,以评书的场次论价,明天是一文,后天是二文,大后天是三文钱,再后面价格就不变了。当然,听书的时候,免费的茶水点心还是供应的。”
好像很便宜啊,众人互相看看,都觉得有些不能置信,就算到了大后天也才一场三文钱,还有吃喝,这个套路是怎么个说法?
“另外,这面牌子,会免费派发三天,每天派发五十块。日后,持牌者将被视为本店的贵宾,普通顾客听书是三文钱一场,而贵宾是二文……”马文涛见火候已经差不多,把谢宏交待的最后一招丢了出来。
轰!这下人群终于被引动了,这可是能邀请得动两位二品大官的大人物开的店,又这么便宜,再说,巡抚大人都进去喝茶了,咱们进去还有什么不体面的?这牌子可不得了,一天就五十块发放,管他以后来不来呢,先抢到手再说哇。
“给我一块……”
“我也要……”
没一会儿,牌子就发光了,拿了牌子的都兴高采烈的进了茶馆,而没拿到的都是一脸懊丧。有几个不肯放弃的还围着马文涛讨要,被坚决的拒绝后,又询问明天开始发放牌子的时间,马文涛答了后,这才放弃,不过还是有很多人在门前徘徊,不肯离开。
也有人想趁乱混进去,但是守在茶馆门口的可是张二牛,黑大个往那里一站,跟壁画上的张三爷倒有几分相似,哪个还敢上前?便有那么几个不知死活的,也被二牛轻轻一拨,就晕头转向的到了街对面。
马文涛短短几句话,花费的时间很少,但是茶馆门前的场面却是从极冷转为极热,到了抢牌子的时候,甚至已经很火爆了。马文涛高兴之余,对谢宏则是更加崇拜,谢宏提出这办法的时候,大伙儿都还有些怀疑,却不想这效果如此之好。
“咱们这店最大的问题有两个,一是城西的百姓没有消费能力,所以咱们就要用很低的价格吸引他们。二是城东的富户因为体面问题不肯来,这个就只好看张巡抚那边会不会依约前来了,如果他来了,这个问题也就解决了。”
“此外,一开始很重要,所以咱们要用免费来吸引顾客,但是不限时限量的免费是没人稀罕的,所以咱们就得再设置这贵宾牌子,这样拿到牌子得顾客就有优越感了。张巡抚不来也没关系,我们可以用托儿啊。”
“董超他们都是生面孔,人都有从众心理,只要他们一带动,也就有人进来了。只要进来了咱们这候德坊,难道还怕他们下次不来吗?赚钱?呵呵,那个没关系,只要不亏本就行,反正开店的目的也不是赚钱。”
想起做先期准备的时候,谢宏的一番长篇大论,马文涛更觉得高深莫测,开店原来也有这么多道理啊。只是,最后谢兄弟说开店不是为了赚钱,那是为了什么啊,真是太高深了,俺老马还得好好参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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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滚滚长江东逝水
马文涛在外面进行促销推广的时候,谢宏却正在烦恼,他也知道这时代的执手之礼是亲近的意思。不过,他还是止不住的寒毛倒竖,若是一个美女来行这执手之礼就罢了,可对方是一个老头子,这就让他很难过了。
谢宏还不好把手抽出来,因为他不知道这样贸然行事,会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被轻视了什么的,他十分郁闷,暗自腹诽着这时代繁复的礼仪。心思都在这上面,自然也顾不得外面的情况了。
“这布置,还有这些画儿……”
他的痛苦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一进到茶馆正厅,无论张巡抚还是曾尚书,都被狠狠的震撼了一下。与其他茶馆中整齐的布置完全不同,这正厅的布置颇为怪异,桌子都是圆桌,每张桌子边上还有几把圆凳,就那么随意放置着,颇为凌乱。
中间还有一个圆形的高台,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最夸张的是,不知为何,这个正厅本身也是一个圆弧形的。单看桌椅,本来觉得凌乱,但是配合这个圆弧形的大厅之后,却有一种奇怪的和谐感。
两位大官都是很有阅历的,这布置虽新奇,却也不能让他们如何惊讶。只是这圆弧形的大厅的墙上,竟是与外面的壁画相同,画了很多三国人物在上面。这画上色彩鲜明,人物繁多,由于大厅的缘故,这画也是周而复始,连绵不绝,让人一眼看去,直有置身于故事之中的感觉。
两位大人阅历虽广,却还是第一次见得这般景象,即便城府再深,也是难免有些失态。曾尚书不知为何,对谢宏的态度颇为亲厚,惊咦一声之后,转向谢宏问道:“谢贤侄,莫非这些画和外面的壁画都是出自你之手?”
听他这一问,谢宏大喜,先不着痕迹把手抽了回来,然后拱手应道:“回禀曾大人,正是小子的胡乱涂鸦。”
“这画倒也罢了,这般用笔着色,过于媚俗,乍看时倒是让人惊艳,可若是仔细观摩,反而觉得毫无韵味,过于匠气,不得其神,真是可惜了……”张巡抚平素常以沉着冷静著称,刚刚这一失态,让他感觉有些没面子,所以这时言辞也有些犀利。
“不过谢千户的功底还是不错的,若是寻得名师,潜心修习几年,那在书画上的造诣必将突飞猛进啊,呵呵。”
谢宏对这评价也不以为意,他这个手艺人当然也会作画,那种充满艺术气息的画,他是画不来的,画的就是这种全无神韵,只有外形的画。至于匠气什么的评价,谢宏在心里嗤之以鼻,哥本来就是匠人,画出来的东西当然带着匠气了。
“谢贤侄,老夫观你这两处的作画,应该也花了不少功夫,里间倒也罢了,可外间那些被风吹雨淋,那色彩岂不是几天就掉落了?”曾鉴却不关心谢宏的画艺,反而问起了不少围观众心里的疑问。
“回禀曾大人……”
“诶!老夫不是说了,都不是外人,直接称呼伯父即可。”曾鉴一摆手,打断了谢宏的说话。
“那小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北庄的时候,那位王知县就是颇重礼仪的,谢宏在后世也知道古人重礼,平时也是加了小心。但实际上,他还是很有些不耐烦的,一口一个大人,称呼起来很是麻烦。虽然不知这位曾尚书为何这般看顾自己,不过既然他吩咐了,自己从命就是了。
“那画确实不是直接画在墙上的,而是在木板上,铺了一层白色的厚麻布,画是直接画在麻布之上。平时若是有雨雪落下,直接摘下来即可,再有其他意外损毁了也不要紧,再画一幅贴上去便是。”
“原来如此,老夫曾经听说江南之地有那豪富之家,在布幔上作画,旖旎数里,蔚为奇观,而古人笔记中也有这等记录,莫非贤侄也是效法这等故事?”
谢宏一愣,他会这么干,当然是因为后世的海报多是这么做的,而他又恰好能画几笔,于是就这么搞了。一方面可以当做海报宣传,另一方面,在茶馆内部这么一设置,给人身临其境的感觉。
可曾鉴说的这些他就完全不知道了,不过既然有人帮忙找了借口,那就应下来好了,反正谢宏也不打算争取原创什么的。
“曾伯父明鉴,正是如此。”
“这些画加上这布置,”曾鉴微微颔首,赞许道:“嗯,谢贤侄你确实心如玲珑,匠心独运啊。”
谢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位曾大人果然也曾经是匠人,否则不会说出这番话。张巡抚说的话,才是典型的读书人观点,这些匠心,设计什么的,在读书人眼里都不过是小道而已,带了匠气,那是贬义词。
而这位曾尚书却表示赞许,显然是看出来了自己这番布置的妙处,除了他是内行,谢宏就找不到其他解释了。若是内行,也能解释曾尚书为什么待自己这般亲厚和蔼了,想必是董平说了一些自己的事情,才让这位大人有了兴趣,不过,他来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带着疑惑,谢宏引着三人上了二楼。
二楼是雅间所在,正如谢宏的促销计划,这样的设计也是同样抄袭自他后世零星听来的一些商业知识。一楼的布置的目的,是要将空间最大化的利用起来,以能容得下更多的顾客,这就是候德坊的最大目的了,人气。
同时,也要给那些富户和达官贵人留下空间,二楼就是为了这些人了,用谢宏的话来讲,一楼是赚吆喝的,二楼是赚钱的。二楼只有七个房间,中间的那个是琴房,演奏乐器的是灵儿跟晴儿,谢宏不想让她们抛头露面的,所以特意设置了这个琴房。
其他六个房间就是雅间了,这里的布置谢宏没做什么调整,无论座椅还是墙上的字画,就和其他青楼茶馆的雅间一样。
看见这里的布置,曾鉴到没什么,张巡抚可是松了一口气。他可是一镇巡抚,要真是让他坐在那些怪模怪样的桌椅上,那可真是有失体统,若是被传扬出去,会成为士林笑柄的。可是他又不好就这么走了,上楼的时候,他也是进退两难。
还好这个谢千户不算太疯,二楼还是正常的,略略谦让了一番,几人也是安坐下来。也是恰好,这时外面的人也陆续进来了,自然又是一番惊叹,毕竟这布置颇具震撼力,连饱读诗书,受过圣人教化的张巡抚都失态了,何况是普通的百姓?
“谢兄弟,看这茶馆中的画,莫非要说的书就是三国演义么?”谢宏这会儿已经知道了,早在几十年前,罗贯中就已经写就三国演义的书了,坊间的评话也多以这书为蓝本。所以,他对董平的问题也不奇怪,点头应是。
“可是这评话已经在宣府被讲了很久了,便是愚兄不常出门,也是听过几回,贤弟你这……”董平欲言又止的,对谢宏开店的计划,他是不看好的,之前就劝过一次,可是谢宏不听,他也是无法。知道评书内容,他又想相劝,可是这时旁边还有张巡抚,他也不好开口。
“董大哥,你且看着好了,一会儿便知究里。”谢宏信心十足。
谈话间,一层大厅已经安静下来,听众都已落座,只零星传出一些对壁画的议论,多半也不是讨论画工,而是在说那画里说的是哪段故事。
茶水点心自然也是奉上,茶是普通的山茶,点心也不过瓜子等物,好在听众们也没报太大期望,别说现在是免费的,就算是日后收钱,也不过最多三文钱,能有什么好货色?反正冬日里来杯热茶,这感觉也是不错,大伙儿都等着看接下来的节目了。
二楼自然也奉了茶,只不过这茶就是上等的好茶了,这茶在日后也是要收费的,自然与那免费的东西不同。
在众人的期待中,马昂身着长衫,不知从哪里转了出来,抬脚就上了中间的高台。
“莫非是马昂来说书吗?呵呵,倒也契合。”听众也都是宣府城里的人,自然有认识马昂的,也知道马昂的毛病,见他上台说书,不由莞尔。
马昂做个四方揖,朗声道:“有劳大伙儿久候,咱们这就开始了。大伙儿应该也看出来了,今天咱们说的就是三国故事。这三国时代,天下英雄辈出,多少豪杰为了这如画江山相竞折腰,勇武如关张吕布,智谋如公瑾孔明,风起云涌让人不禁悠然神往……”
他这套路却与三国演义的话本不同,先是来了一番抒情,听众里多数还是听过评书的,对他说的人物也颇有了解,听了这番说辞,再环顾壁画,一时倒是悠然神往,热血沸腾。
“……即是如此,光是三寸之舌又怎能说尽这千古风流?诸君且听在下歌上一曲,聊以尽兴!曲来……”听马昂抒情完毕,听众都以为要开始正题了,怎料马昂言辞更加激昂,却说要歌上一曲,让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寻常茶馆里也不是没有音乐,只不过多是些街头卖唱的,到茶馆混口饭吃罢了。真正要听曲子,还是得去青楼,或者大户人家会养些优伶,在自家欣赏。在茶馆这么煞有其事的说曲来,还真是少见。
“呵呵,谢千户,莫非你这茶馆还打算做青楼的生意么?”张巡抚捻须微笑,道:“不过倒也别出新裁,有些意思,要唱的曲子难道是那《赤壁怀古》吗?”有关三国的曲词自然很多,不过最著名,也最适合演唱的,就莫过于这首念奴娇了,所以,张巡抚有此一问。
“这倒不是。”谢宏略一迟疑,道:“张大人且先听便是。”
接下来要唱的曲子是明朝人做的,不过谢宏不记得作者是谁,更别说是什么时间做出来的了。他琢磨着,反正只是唱个歌,就算是原作者已经写了这词,也不要紧,如果是作者还没写出来,那也只好说声对不起了。
他不多解释,则是因为曲子的前奏已经开始了。
众人突然听见一阵风声,长风万里,落木萧萧,让人悚然而惊;
没等众人寻找风声的来源,又是一阵鼓声由低而高,阵阵而起,夹杂在那风声之中,一股苍茫的气氛霎时间笼罩了整个候德坊,让人如同置身于古战场一般。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茫然,楼上的张巡抚本是一脸轻松的笑意,转脸对着谢宏,还想说些什么,这时也是不由一顿,然后面色转为凝重,手扶椅子把手,侧耳倾听。
风声、鼓声转瞬既过,似乎它们的使命已经完成。
随即,几声铮然的琴音驱散了这森然之气,却更添了几分古意。不待众人细品,在另一种不知名的乐器的伴奏中,马昂的歌声适时而起,只一开声,就让众人直欲拍案叫好。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当日谢宏曾评价马昂的声音,说是极好的男中音,现在的听众也都有差不多的感觉。曲调让人怆然而悲,这曲词更是让人回味悠长,配以马昂浑厚的声音,所有人一时都是沉醉其中。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词已尽,曲未终,只有那不知名的乐器依旧婉约的倾述着,时而有几声琴音铮然相合,让人得以细细品味刚刚的感动。不知过了多久,这曲声才幽然而终,众人心中却如同历尽千年风霜,百般滋味一起涌上心头。
“好!”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一声。
“好词,好曲,好唱功!”继而叫好声轰然而起,响成一片,这声音远远传出,就算到了牌楼,依然清晰可闻,整个十字大街的人都被惊动了。
没来看热闹的纷纷互相询问,那些本来徘徊未去的则更加心如火燎,原本见进店无望,想要离去的念头更是转瞬间就不见了,纷纷再次凑到了门前,拼命往里张望着,想知道里面到底是如何一个精彩法,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