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顾家的乱入
看这俩人的样子,谢宏也有点吓到了。古代都有些什么驱除妖法的办法,他这个历史小白还真就不知道,他知道的,就是三国演义里面写的那个——洒狗血。谢宏下意识的退了两步,这两个人身上似乎没带那种东西,可是万一他们自己喷血呢?
原本谢宏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钱举人的样子实在很吓人,保不齐真的能喷血什么的。谢宏可不想自己被淋得一身血淋淋的,自己难受先不说,回家的时候没准儿还会吓到晴儿,那可就是罪过了。
至于怜悯?拜托,这可是敌人,谢宏心道,只要是敌人就应该彻底打死,否则可是会被人反咬一口的。
可他这一退,却让陆师爷看到了希望,那个看似不可战胜的敌人居然退缩了!也许……
姓谢的真是用了妖法?老头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不然他躲什么?也许事先备下的那件东西真的有效。陆师爷转头看了同伙一眼,化身为狂战士的钱举人的头脑竟是依然保持着清醒,居然点了点头,表示会意。
敌退我追,没有学习过游击战的人也是可以无师自通的,陆师爷气势大涨,本着上述原则,祭起了最后一件法宝,只听老头突然大喝一声:“顾管家,降妖除魔,就看你的了。”
顾管家?谢宏见他面朝堂帐大叫,也是好奇,循声望去,果然见到中门里转出一个人来,衣着颇为庄重,正是顾府的那个管家。只见这人双手平端,似乎捧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却被绸缎盖住,看不到是什么。
其他人对这位顾管家也不陌生,作为北庄县第一世家,顾家可是相当有气派的。连给知县大人投书约见,来的都只不过是个管事而已,而这位管家简直就快要和知县大人平起平坐了,啧啧,那威风实在是厉害。
不过呢,事情总有例外,前些日子,这位管家可是颜面扫地啊。他在衙门里原来的那个帮闲,现在是个衙役了,就是那个马文涛面前,作揖打躬恳求不已,多少人都看见了,结果人家还不理睬他。
别说胥吏们,就算是知县大人当时都面露微笑,觉得非常解气。至于说这样会不会得罪顾家,当然不会了,得罪顾家的是谢大人,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你顾家再有本事不是也拿谢大人没有办法,最后只能苦苦哀求么?
这位突然出现在这里,大伙儿都吃了一惊,不过转念一想也是正常。原来的位置越高,摔下来也就越疼,谢大人可不光是怠慢了这位管家,那位顾大人也一样被得罪了个彻底,顾家来报复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陆师爷喊的是什么?降妖除魔!顾家除了医术,还有人会道法?这可没听说过,再说,谢大人用的是不是妖术还在两可之间啊。难不成今天除了口舌之争,还会来一场斗法?那可得再躲远一点。众人又后退了一些,已经是把门口给堵住了。
顾管家眼里满是怨毒,满脸狞笑的盯着谢宏,虽然他也在后面听到了大堂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不过,若是妖术什么的,他却是不怕的。上次被谢宏折辱,他引为平生的奇耻大辱,若不是老爷急着上京,也许自己这个管家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可是,那时的情况根本也怨不得自己,老爷自己说了话,还不是一样被顶了回来?所以说做下人的命苦呢,得势的时候,自然可以在外面狐假虎威,可一但出了问题,倒霉的还是自己。当然,这一切都是拜面前的这个少年所赐。
哼哼,今天就是报仇的时候了,陆老头虽然不怎么中用,可是终究代表了知县大人的权威,再说,就算是那个在老爷面前唯唯诺诺的知县在此,难道还敢偏袒这个少年不成?我家老爷可是御医,而且不日就要高升了,谁敢得罪!
顾管家的出现助涨了陆师爷的信心,或者说是顾管家捧着的那件东西让他深信不疑。老头瞪着眼喝道:“谢宏,你这妖人竟然敢在公堂之上使用妖法,还不束手就擒。若是现在认罪伏法,老夫担保留你个全尸,要是冥顽不灵,哼哼,你知道那是什么!?”
说着,老头手指顾管家捧着的东西,大喝一声。
谢宏不为所动,悠然道:“妖法什么的可都是你自己说的,你们上串下跳,哭爹喊娘的折腾不休,本官可是一直站在这里没动。至于你们两个为什么会瞎了眼,昏了头,把自己的罪证拿出来诬陷本官,本官倒也很好奇呢。”
“你……”
“陆兄,不用与他多说,先破了他的妖法,再把他擒下慢慢审问便是。”顾管家得意洋洋的说道。
“妖法?”谢宏冷哼一声:“这几人一直含血喷人,诬陷本官,又是罪证确凿,付班头,你还不把这一干人等拿下吗?”
“谁敢拿我?老夫可是知县大人的幕僚。”见一干衙役真的蠢蠢欲动,陆师爷心慌不已,急忙把知县大人祭了出来。
“哼,我可是顾家的管家,顾家是什么人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告诉你们,我家老爷不日就要高升成为太医正了,得罪了我们顾家,你们不要命了吗?”顾管家一脸鄙夷的看着付班头,又道:“再说,你以为老夫捧的是什么?”
他高声道:“这可是弘治皇爷赐下,任命我家老爷做太医的圣旨!天子赐下之物,百邪不侵,别说小小妖法,就算是真有邪道高人,也是一样要退避的。”说罢,他把盖在手上的绸缎猛的掀开,一抹亮黄色闪闪发亮。
圣旨?胥吏们一时都怔住了,对北庄县这样的小地方来说,圣旨还真就是高不可攀的东西,那可是皇上赐下的,一般小民怎么可能得见?今天还真的见到了,果然是圣旨啊,看那明黄色的质地,不是圣旨,谁敢用这样的颜色?
谢宏倒是没什么反应,别说圣旨,就算是正德来到他面前,他第一反应也不是敬畏,而是高兴。来自后世的他,对皇权没有其他人那样深入骨髓的敬畏。不过,他见到付班头一干衙役都不敢上前,也是有些皱眉,总不能要自己出手把对方拿下吧?
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东西,一时间,大堂上倒是僵持住了,直到有人突然大声叫喊起来,这才打破了僵局。
“这可是圣旨,你们这些人胆敢不敬天子吗?”原来是钱举人,这人一脸狂热的看着那卷黄稠,指天呼地的嚷嚷着:“敢对天子不敬,小心治你们一个大不敬之罪。”
顾管家也趁势呼喝道:“你们还不动手把谢宏这个妖人拿下,有圣旨再此,就算知县大人一样得从命。我们家老爷可是御医,谁敢得罪我们顾家,他就得死。”
陆师爷附和道:“今天拿下谢宏是老夫奉了知县大人之命,又有顾御医的命令在此,付班头,你们敢不从命吗?”
付班头脸上都是汗,大堂里面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怎能不紧张。一边是圣旨,加上顾家的权势还有狐假虎威的师爷,这样的阵势,他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可另一边是那位谢大人,虽然现在似乎是落了下风,可是谁知道他还有什么本事?谢大人的手段可是厉害,如果真的得罪了他,那可不是说笑的,也许比得罪了另一边还要惨。
他左右为难,衙役们更是不敢擅断,只是等着他这个班头的指挥。书吏们也看傻了眼,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今天发生的事情可都是前所未有的,至于说风向?似乎是陆师爷一边占了上风吧,难道这位谢大人真的要倒霉了。
将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谢宏自己也是心念电转,这时候没法指望别人了,也只好用最后那招了。只不过,这三个人都已经快疯了,后手能不能见效呢?谢宏在心里衡量着。
见他不动声色,顾管家的底气又足了些,他大声道:“付班头,谢宏已经走投无路了,你也是聪明人,难道要给他陪葬吗?要知道,我们顾家……”
“顾家怎么了?”正这时,一个声音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随即,从大堂外面走进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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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又侧漏了
大堂内火药味极浓,双方先是互出手段,然后奇峰迭起,看得众人心悬一线。最后,即便双方开始僵持,大伙儿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了当中的几人身上,所以,也没人注意到什么时候有人进了县衙。
这时突然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正在想办法的谢宏,和被打断了说话,正怒不可谒的顾管家一干人都向大门口看了过去。
来人一缕长髯,很是清瘦,颇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模样,众人一见之下都是大惊,怎么是他?顾管家反应最快,象是找到了主人的流浪犬一般,一个箭步就蹿到了门口,惊喜交集的说道:“老爷,您怎么回来了?”
随后,他又一咬牙,道:“老爷,您来得正好,小的正给您出气呢,有您在,看这小子还能翻出个天来?”
“啪!”顾御医抡圆了胳膊就是一个大耳光,打得顾管家晕头转向,满眼金星,一时不明所以。
“混账!”紧跟着,就听见顾御医一声怒骂:“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张口闭口都代表我顾某人,在这里大言欺人?居然还敢拿了我顾家的东西出来招摇撞骗。”
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众人一跳,紧跟着董管家凑上来的陆师爷也是如此。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不过他觉得应该是顾家内部的问题,自己上前搭话应该还是不要紧的,毕竟现在双方也是同一阵线的嘛。
于是,他满脸堆笑的对顾御医说道:“顾大人,您消消气,顾兄也是为了大人着想,不光顾兄,便是小人也是为了给您出气,这才……”
“啪!”顾御医换了一条胳膊,从另一边又是一个大耳光,然后又踹了一脚,谢宏看得直摇头,难为他偌大年纪,居然还能做出来这么连贯的动作。
“你又是什么东西?居然与本家的败类勾结在一处,想坏我顾某人的名声吗?你居心何在,还不赶快招来?”
陆师爷也懵了,怎么连我都打,这老头难道疯了?正这时,他觉得身后有人推了他一把,他顺势往旁边一闪,身后一人居然全不惧怕的迎了上去,陆师爷定睛一看,却是钱举人。
要说这有功名的人就是不一样,见官不拜也就罢了,就算是眼高于顶的顾御医,从前也是对钱举人高看一眼,还有点客气的。所以,钱举人也是全然不怕,将两个没用的同伴推开,上前施礼道:
“顾大人,学生等几人乃是奉了知县大人之命,正在审理衙门中的贪墨重案。顾家的家事还是不要在这里处置吧?再说,这公堂之上乃是宣扬朝廷法度的地方,可也不是能随便乱来的……”
举人就是举人,他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的一番话,不知情的人听起来也算是义正言辞,他心想自己站住了道理,就算顾大人真的疯了,也不可能象对付两个同伴那样对付自己。
顾御医的确没动手打人,却不是因为不敢,而是老头儿累了。左右开弓,又用上了脚,对上了年纪的顾御医确实负担不小,老头气喘吁吁的指着钱举人,大声喊道:“来人啊。”
这一连串的变故,说起来话长,其实只是短短的片刻罢了。之所以没人反应,不过是因为事情太古突兀,又十分古怪,大伙儿都看愣了。唯一没发愣的谢宏又乐得看热闹,更加不会上前劝阻,反正对他来说是狗咬狗而已。
老头这高声喊人,众人更是发呆,这可是衙门口,你一个御医在这里喊什么人,难不成这老儿真的疯了?不等众人说话,只见门口真的跑进来一群人,当先两个倒也罢了,大家认得是顾家的家丁,可后面那群人是怎么回事?
飞鱼服,绣春刀……
好像在哪儿听说过啊,难不成是……
锦衣卫?
没等众人回过神,顾御医指着钱举人,大喝一声:“打!拖出去打,要狠狠的打!给老夫往死里打。”那两个家丁应声上前,拽住钱举人就往外面拖。
钱举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哪里敌得过两个壮汉,他大声呼喊道:“顾老爷,顾御医,学生可是举人,有功名在身的,刑不上大夫,你怎敢……”
顾御医黑着一张老脸,丝毫不为所动。其他人就算有想阻止的,也是不敢上前,就算不怕顾御医,那些带刀卫士也是吓人啊,他们倒是没动,可这帮人很可能是传说中的锦衣卫,杀人不见血的凶神啊,这时候上前,不是找死么?
钱举人的叫喊声很快就消失了,继而传来的是他的惨叫声,大堂内突然安静下来,胥吏们的眼神都集中在顾御医身上,今天这事儿也太诡异了啊。
顾御医明明去了京城,那天还是连夜赶去的,结果突然就又回来了,看着时日,似乎也没在京城呆几天啊?回来就打管家,这个大家都能理解,八成就是管家监守自盗之类的事发了,虽然顾大人追到县衙里来打有些不合情理,不过大家也能体谅,也许这管家偷的东西比较特别呗,比如……
咳咳,但是你打陆师爷就有些过分了,他虽然长得比较欠揍,为人也不怎么样,说话声音也不好听……可他现在可是代理知县大人的权力啊,你打他不就象是打知县大人一样么?
而后,顾御医又把钱举人给打了,众人已经无语了,这不是疯了么?举人能随便打吗,他可是有功名的人,顾御医看来是被气疯了,难道管家真的偷了人?是顾夫人,还是顾小姐?胥吏们不怀好意的猜测着。
下一个,该轮到谢大人了吧?呸,呸,应该说是谢宏那厮才对,顾大人把锦衣卫都给搬来了,这下谢宏那厮无论如何也翻不了身了,他死定了,咱可得离他远点,免得被当成同党那就糟糕了。
付班头是在场的人当中心情最为复杂的,他也觉得谢宏是没救了,很是同情对方。不过要让他替谢宏出头是肯定不行的,而且,他最为纠结的是,今天的风向实在太奇怪了,好像自己无论怎么选择,都选不到正确的一方啊。
这事儿可真是要命啊,要是每次老付遇到的事情都是这样,那也不用看风向了,直接抹脖子还比较痛快一点。说来也是,谢主簿这一番折腾,到了最后还是落得一场空,还不如不要折腾,省点事多好,唉,何必呢。
在众人心有戚戚的目光中,顾御医果然走向了谢宏。老头儿喘息了一会儿,已经回过气了,脚步很是沉稳,少数几个站在谢宏这一边的,都有些不忍,可也都不敢出头,那么多锦衣卫还在呢。
而且,听听外面的惨叫,打得这叫一个狠。
只见顾御医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了谢宏面前,然后……
就是一个大揖,直揖到地,顾御医的胡子都落在了地上,老头的声音从刚才的冷厉也变成了谄媚:“谢大人,在下有礼了。”
旁观者的下巴固然是都差点落到了地上,谢宏也是一愣,他事先有些预计,不过眼前的事情还是让他有点迷糊,尤其是这个高傲无比的老头突然这么……好吧,就说是下贱好了,难道……
谢宏微微沉吟,难道是哥的王霸之气又侧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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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混乱的大堂
谢宏的神经比较粗,脑子里转的念头有些不着调,可是那些胥吏们已经快晕倒了。不是大伙儿的承受能力差,而是这世界实在太疯狂。
没人说话,没有眼神的交流,更没有手势什么的,但是,刚刚大家的念头还很纷乱,琢磨什么的都有,现在却已经统一了意见:这个老头肯定不是顾御医,只是长得太像而已。
大家也不是没见过那位御医,那嚣张劲,那傲气凌人的模样,给人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顾御医就算是见人就骂见人就打,那也是正常情况,大家都能理解,家宅不幸,导致他急怒攻心,犯了狂症而已。
可是,谁能想象这位御医低三下四的给人行礼?然后说话时,语气还极为谄媚?听听这称呼……
谢大人!那不是咱们用的称呼吗?之前,顾御医对谢大人最客气的称呼,也不过是谢家后生罢了,咱没听错吧。
在下,这老头自称为在下?这个就更离谱了,就算是对知县大人,他也没这么称呼过啊。
最后还有礼了,这礼还很是不小……
那天顾御医买宝塔的时候,大家都看得分明,老头对宝塔极为动心,又被谢主簿狮子大开口的要了价钱,这位御医也丝毫没有半点要缓和关系的话语或是举动。
今天这是怎么了?
要知道,他来之前,顾管家等人已经渐渐开始占据上风了。他这一来,又带了这一大群人,看起来好像是锦衣卫!分明大局已定,就算是他心存怜悯,也不应当自甘下贱的行如此大礼啊。
你看老头的胡子都落在地上了,看样子,要不是老头腰不好,恐怕会把头都直接磕在地上,谁能相信这样一个老头是之前的那位御医?若是把今天这事儿拿出去说,会被人打也是说不定的,谁能信啊。
胥吏们开始揉眼睛了,揉完再看时,还是那个老头;再掐自己两下,会疼,不是做梦。那……
谢宏心里倒是有数,他在宝塔中动了手脚,狠狠的摆了顾御医一道,这位御医别说高升,就算是能保全现在的位置都是不容易。若是他遇见的不是正德,而是嘉靖这样比较刻薄的皇帝,恐怕连命都保不住的。
即便心知肚明,现在的情绪还是让谢宏有点纳闷,按说这老头或者被论罪,或者罢黜,也有可能只是被训斥一顿,但怎么也不应该就这么回北庄了啊。回来也就罢了,居然还带着锦衣卫,而且看他的举动,是在向自己示好,这是什么缘故?难道……
“谢大人,之前是在下孟浪,多有冒犯,不敬之处还望大人恕罪。”顾御医一礼下去,却不见回应,心里极为忐忑,“大人,在下家宅不肃,致使家奴冒了在下名头,在外面招摇,更是斗胆冒犯大人高驾,在下实是万分惶恐。”
说着,他语气转厉,道:“敢教大人知晓,在下已经吩咐家里将刁奴顾福除名,他如今已经不是顾家的人了。至于他盗取在下告身,冒犯大人之罪,自是应该从重处理,敢请大人示下。”
“嗯。”谢宏正琢磨这事情中的古怪,也没怎么注意听他说话,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这一声却让顾御医如奉纶音,大喜过望。老头像是又变回原来的御医,只见他直起身,转向付班头,声色俱厉的命令道:“付班头,你还站着干吗?还不速速将这些以下犯上,无耻之尤的两个案犯拿下!你不动手,难不成也是同谋,还敢想包庇案犯吗?”
付班头本来也是在发愣,除了心里有数,心理素质又过硬的谢宏,所有人都在发愣。他心里正在感叹着世事无常,以及谢大人法力无边呢,当然是法力无边了,而且是仙法,不是妖法,要不然怎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也不知咱老付能不能拜在大人门下,学上两手,不需要多**力,只要能让咱每次看风向的时候,都看准了就行。不过以后北庄县的风向可是不用看了,废话,只要跟着谢大人走,还看什么风向啊。
他这样想着,所以顾御医对他发号施令,他也没什么抗拒,反正那两个人冒犯了谢大人,他们的靠山也拜倒在谢大人脚下,在付班头眼里,他们已经是死人了。至于顾御医有没有资格向他发令,付班头全都抛在脑后了,就当是给谢大人效力好了。
“陆邝财、顾福二人以下犯上,诬告上官,罪行无误,铁证如山!兄弟们,动手,把这二人拿下。”付班头一挥手,众衙役惊醒过来,听到号令,也是毫不迟疑的扑了上去。
顾福的脑子里早就是一片浆糊了,他敢于参与今天的事情,除了自己的愤懑外,更多的是遵从老爷的意思,这才敢于捧了圣旨出现。这圣旨可是顾家的宝贝,若不是老爷的意思,就算他想拿,少爷也不会同意啊。
可是,自家老爷的一个耳光就给他打懵了。老爷居然动了手?挨打后,他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这个。以老爷的高傲,怎么可能动手打人,用的还是他最珍贵的右手,天啊,这人是老爷吗?
他太过震惊,以至于接下来顾御医的痛骂他都没有听在耳中,直到自家老爷命令衙役锁拿自己,顾福才反应过来,老爷这是动真格的了?可是,明明是他临走前让自己对付姓谢的小子啊,这次自己办事也很得力,一出场就扭转了形势,老爷到底为什么不满呢?
“老爷,老爷,小人是顾福啊!”眼见衙役们已经如狼似虎的冲了上来,顾管家再顾不上仔细思考了,声嘶力竭的叫喊起来:“看在小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老爷,你不能让他们抓小的啊!再说,对付谢主簿的事情,不是……”
“啪!”顾御医站的位置离他不远,早就防着他乱喊了,听他话头不对,一个箭步就蹿了过来,然后又是一个耳光把他的话打在了嘴里,这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别说谢宏,就算是付班头都是自叹不如。
看了顾御医的连番表演,谢宏也大致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这场戏本来也是自己一手导演的,现在的结果自己倒也不是没想到,只是这位顾御医前倨后恭,而且表现得这么夸张,让人很难接受就是了。
不过这种事适应起来还是很容易的,那么,谢宏冷冷一笑,接下来就是看戏时间了,至于怜悯……
哼哼,谢宏自忖不是东郭先生,才不会胡乱发散同情心呢。这三个小人之前可是想致自己与死地的,若是给他们得逞,也许自己现在比外面惨叫的那个还要更惨。所以,谢宏毫不动容,悠然自得的袖手旁观,冷眼看着大堂中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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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各怀心思
顾管家的一切都来自于顾家,既然顾御医已经明确的抛弃了他,衙役们对他也就毫无顾忌,几下就把他给锁上了。可另一个人,衙役们却是犹豫着不敢动手,因为陆师爷的身份可是知县大人的幕僚,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下的。
“老夫是知县大人的幕僚,谁敢动我?你们不怕王法吗!”陆师爷当然也知道其中道理。刚才挨了打,他着实迷糊了一会儿,可这时看见两个同伴都已经遭了毒手,他哪里还敢再浑浑噩噩的发呆,急忙祭出他百试不爽的法宝,威慑众人。
至于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又将如何继续,陆师爷完全顾不得去考虑了,总之,先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以后的事总会有办法的。
若是谢大人出声,大伙儿倒也不是不敢拿这老头,反正这么多事情都证明了,跟着谢大人肯定不会有错的。顾御医威势虽不小,可在衙役心中的威信还是不够的,想让他们豁出一切去锁拿陆师爷,还是不行的。
衙役们也不看付班头,连着付班头自己,都把问询的眼神投向了谢宏。顾御医见衙役们不买自己的帐,也很是尴尬,别看他招呼锦衣卫进了大堂,这些人却不会听他指挥的。老头很是懊恼,可惜来的太急,早知道先回家叫点人就好了。
他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谢大人,您看……”
谢宏也不搭理这老头,不像其他人,谢宏明白这老头为什么这么恭敬,无非是他信了算命先生陈观鱼的说法,认为自己就是制作宝塔的正主——当然这也是事实。
所以,这才转变了态度,若是自己没猜错,从京城来的恐怕不止顾御医一个人,看这些锦衣卫就知道了。顾御医既然指挥不动他们,那么后面肯定还跟着一位,这位会是谁呢?谢宏沉吟着,如果是八虎中的一个就最好了,这可是能接触到正德的好机会。
应该怎么把握这次机会呢?谢宏很是烦恼,通过这次的事情,他更坚定了要去攀附正德的想法。这年头,还是得有个靠山才是最稳妥的,若是哥早先就已经是正德身边的红人了,谁还敢来算计自己?
就算来了,也不用费这么多心思,动这么多手脚,一巴掌拍死不就得了?今天这一波三折的,就算哥心理素质比较好,可也会累啊。
谢宏念头百转,却迟迟不说话,却没注意,他这会儿再次成为了大堂里的焦点,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他不说话,每个人也都转着不同的念头。
付班头以为他是有所顾忌,倒暗暗有些心喜。他刚刚下定了决心倒向谢宏,可若另一边是知县大人……他琢磨了一下,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这风箱老鼠的滋味可不好受。最好谢大人就这么算了,也免了自己一番苦恼。
陆师爷和书吏们都有些忐忑,书吏们还好,大家不过是说了些风凉话,也没具体干什么,以谢大人的身份,想来也未必跟大伙儿计较。
陆师爷就没那么轻松了,这件事他可以算是主谋了,现在两个同伙已经完蛋了,他也很有兔死狐悲之感。见谢宏不出声,他又是害怕,又是忐忑,还有些侥幸,觉得自己之前也得罪过这个少年,现在说不定他会再次因为估计知县大人放过自己吧?
顾御医自然是在着急,谢宏想的不错,当日在皇宫的事情,正德倒觉得无所谓,可是两个大太监都不依不饶的。到底发生了什么,顾御医也不清楚,他在午门外待罪跪了一个下午,这才重新被召唤进去。
这次见到的就只有刘瑾一个人了,刘公公处事也是干脆,直接就问他做这宝塔的匠人在哪里。顾御医在外面跪了半天,脑子也清醒了些,思来想去,这件事还是只能着落在谢宏身上。
虽然他想不出谢宏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他吃了这个暗亏。可他惊惧之余,也想起了那个无聊的传言,而且越琢磨越有道理,最后自己也是信了。听刘瑾问起,他就把谢宏的事情禀报上去了。
顾御医记得,刘公公当时的表情有些奇怪,先是让他回了太医院,之后,又过了两天,突然又传召了他,然后派了人跟他一起回了北庄。当然,那座宝塔的碎片也是带着的,也不知道齐全不齐全,唉,那一槌子下去,宝塔可是粉身碎骨了的。
想到这里,顾老头脸上不自觉的有些抽筋,从巅峰突然掉进低谷,这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了,无法形容的可怕。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能想起当时的那种心情,谢宏若是听到的心声,肯定会告诉他,这就叫坐过山车的感觉。
老头自然是不知什么是过山车。如今,他对谢宏是又恨又怕,谁被这样摆了一道,都会恨那个始作俑者的。可他却偏偏不敢报复,别说报复,就算是动动念头都是不敢,不说宫里面的命令让他有求于谢宏,就算没这个命令,他也是不敢的。
他至今也没想明白谢宏是在什么地方动了手脚,而回到北庄,却又听说了更加神奇的事情。写下的签名,隔上一个晚上会变成另一个人的名字……实在太可怕了,这人肯定有法术的,老头不敢说出来,心里却一直默念着。
所以他得知自己的管家已经去了大堂的时候,连同来的那位公公都顾不上了,就这么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搞得那个太监以为他要逃跑,派了一群锦衣卫跟了上来。
之后的举动当然是为了在谢宏面前表露心迹了,别说一个管家,就算是他的亲生儿子,老头也会先打完再说。
难怪陈家被那个少年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顾御医想起另一桩事情,也是心有戚戚。这种人惹不得,老夫要是能过了今天这关,今后一定吃斋念佛,行善积德,以答谢各路神仙的保佑。
他见谢宏不出声,心里很是焦急,生怕是这个少年依然心怀怨怼,可是那些个衙役却偏偏不听自己的,怎么办?
“顾大人,怎么来了县衙也不提前知会本官一声,倒教本官措手不及,有失远迎了。”正在这时,后堂里突然走进了一个人,一身官服,面白无须,正是王知县。
他身后还跟了个探头探脑的衙役,想来就是这人给王知县报的信了,刚刚大堂内一片混乱,也没人注意少了这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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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违法必究
“东家。”陆师爷的声音有如杜鹃泣血,悲喜交集。
太好了,自己的后台靠山总算出来了,姓谢的不论再怎么嚣张,总不能连一县父母官都不放在眼里吧?只要他看在东家面上,稍微抬抬手,哪怕是要磕头认错,那也行啊。昔日韩信不是也有胯下之辱,今天只消陆某人逃出生天,他日自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见过知县大人。”见了王知县,其他人也都纷纷见礼。往日里谢宏对王知县也是很有礼貌,今天不知为何他却站在那里发呆,王知县看在眼里,眉头也是微微一皱,其他人没看出来,只有对他最熟悉的陆师爷看出来了。
让陆师爷失望的是,王知县全然没有计较,转瞬间,脸上就如春风拂面,笑着往顾御医迎了上去。
顾御医在谢宏面前是孙子,可在其他人面前,他还是很有威势的。见了王知县迎了上来,他面色一肃,讥讽道:“王知县,你收得好幕僚,治下也颇安定啊。”
王知县一脸诧异,道:“顾大人,此话当从何说起啊?”
他一直托故不出,但是对衙门里的种种,包括陆师爷的阴谋,各种风声,他都是清楚的。只是今天的事情,他却是糊涂,他的眼线也不只一个,另外那个文吏胆小,没跟着他进来,可这两个眼线没有一个能把今天的事情说清楚的。
一个说谢主簿得了天神之助,施展仙法,然后如何如何;另一个说谢主簿用了奇门遁甲之术,然后又惑了顾御医心志云云,总之听得王知县是云里雾里,惊疑不定。
王大人也是读圣贤书的,各种神怪之事也是不信的,但两个眼线异口同声,说法不一样,说的事情却是相同,这就不由他不好好想想了。
想了一会儿,也是头疼,干脆不去想其中原由,不管顾御医为什么发疯,也不管谢宏用了些什么手段。总之,现在到了自己出面的时候了,不然等事情再闹大一点,说不定自己这个知县也控制不住了。
可一出来,看见堂下站着的那十几个锦衣卫,王知县还是有些发憷,不比那些胥吏,他是见过锦衣卫的,认得这身标志性的装束。于是他的策略再次改变,由控制事态改成了摘清自己,这才装傻充愣的反问顾御医。
顾御医对官场上的道道也明白,见王知县装傻,他也不戳破,冷声道:“老夫只是个医生,不过去过的地方却不少,别说知县,就是知府、巡抚这样的大人,老夫也是见过的。”
王知县仿佛听不见对方语气里的蔑视和嘲讽一般,微笑着附和道:“顾大人德高望重,又在御前行走,众位大人以礼相待也是理所当然。”
得了他恭维,顾御医又找回来了往日的感觉,捻着胡须道:“衙门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哼哼,当然是上下尊卑!王知县,你这衙门里却是不同啊,一个师爷,一个书吏,就胆敢诬蔑上官,以下犯上,王大人,你倒是给老夫说说你是怎么管理衙门,约束下属的?”
王知县心里大骂,还不是你个老匹夫搞出来的事情。如果不是顾忌你,本官又何必躲起来,让一个师爷在外面顶着?陆师爷有这个胆子,也还不是你家那个管家跑来给他撑腰?现在你莫名其妙的成了谢宏的走狗,却来诘难本官,真是岂有此理。
心里虽怒,可王知县十年宦海沉浮也不是白历练的,他的脸皮和城府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他拱拱手,道:“顾大人说的有理,本官这些时日事忙,倒是忽略了衙门里的事情,让顾大人见笑了。不过,既然本官在这里了,定然不会放过这些狂徒,大人宽心便是。”
说罢,他语气一变,冷声对付班头问道:“付班头,顾大人说的可是实情?”
今天被叫到名字最多的人就是付班头了,听得知县大人相询,他头皮一紧,微微低着头,眼睛却努力的在王知县脸上逡巡着。只可惜,王知县的道行远胜于他,他什么也看不出来,怎么办?
付班头又看了一眼还在神游天外的谢宏,一咬牙,道:“顾大人所说丝毫不差,小的们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付班头,你……”陆师爷急了,拨开面前的两个衙役,就要上前理论。
“嗯?”王知县怒哼一声,也不知是针对付班头,还是陆师爷,两个人都是一惊,躬身道:“小人失礼了,请大人见谅,不过……”
“好了,不必再说,本官已经明白了。”王知县摆摆手,脸上依旧看不出来喜怒,却突然提高声音道:“谢主簿,今天的事情,你意下如何?”
他这一声询问,打断了谢宏的思路,谢宏闻言却不正面回答,脸上似笑非笑,反问道:“下官是当事人,本不应该对如何评判之事置评,不过,既然县尊相询,下官倒也有些话说。”
“哦?”王知县点点头,语气依旧没有变化,“谢主簿但说无妨。”
“很简单,既然有大明律在,有成法可依,那么,当然是违法必究了。”谢宏声音不高,说话也不像陆师爷那几人般咬牙切齿,可短短几个字,却带着一股寒意,让每个人都是悚然而惊。
违法必究这句话不知出于哪部典故,可这时说来,众人都听得出其中蕴含的森森杀意。是啊,大家都差点忘了,这位少年主簿除了种种神奇之外,更以手段强硬而著称。陈家的退缩不就是因为这种与年纪不符的狠辣吗?
现在,对上知县大人,这位少年主簿竟也是丝毫不留情面,难道他丝毫不懂得退缩和畏惧吗?真是可怕的少年啊。胥吏们都暗自警醒,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再得罪这个人。
光是不懂妥协和退缩不算什么,这样的愣头青大家见得多了,最终的下场都是头破血流。可是如果一个手段高超,运气又好,甚至有神明庇佑的人是这个性子,那谁还敢得罪啊?胥吏们看了一眼瞪大着双眼的陆师爷,在心里替他悲叹了一声。
“东家……”陆师爷无力的哀叹着,自己怎么就这么鬼迷心窍呢,居然连续得罪了这个小煞星好几次,这次难道自己会老命不保?他把眼光投向了王知县,带着最后一丝企盼。
“哈哈哈哈……”王知县突然大笑起来,他一向沉稳,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县衙中人都是一惊,难道知县大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幕僚,要跟谢大人翻脸?那咱们怎么办?
这种招数不稀奇,谢宏撇撇嘴,在后世电视里,这样的桥段多了去了。管你是想翻脸还是想怎样,来吧,哥都能接得住。
他不动声色,王知县笑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无趣,止住笑声道:“好,好一个违法必究,本官委任谢主簿掌管本县治安的确没错。付班头,上官已经发了话,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动手?”
动手?难道知县大人也……
付班头疑惑的看了一眼王知县,这次他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对方点了点头。
又一个!谢大人真是神奇无比啊,刚刚让死对头顾御医拿了自己的管家,又打了钱举人,现在又让知县大人亲口下令抓捕自己的师爷,这真是能人所不能,神通广大啊。
“还愣着干什么?还要老子亲自动手吗。”见手下们脸上都是神色从容,付班头老脸一红,搞了半天就他一个被这件事惊到,其他人都是习以为常,不以为意了。
“东家,大人,你不能这样对我啊,我辛辛苦苦辅佐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再说,今天这事……”陆师爷见大事不妙,也哀嚎起来,嚎到一半想攀咬王知县时,同样被人一个耳光给打断了,只不过动手的不是王知县,而是给王知县报信的那个衙役。
打完陆师爷,这衙役嘴里还嘟囔道:“连词儿都不换,活该你挨打。”
他说话声不大,旁人也没注意,谢宏却听到了,不由在心里叹道:“这坏人的台词老套重复倒也罢了,没想到哥的台词居然也被抢了,衙门里果然卧虎藏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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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圣旨到
有人欢喜,有人绝望,有人震惊,也有人心思复杂,更有人无动于衷。
王知县心里便颇为复杂,这时见大堂内气氛有些尴尬,就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一抬头,却看见顾御医眼巴巴的看着谢宏,欲言又止,表情很是焦虑,不由大奇,一时倒忘了说话了,没等他琢磨明白其中古怪,外面突然有人连声发喊:
“圣旨到!北庄县主簿谢宏还不快快出迎。”
又是圣旨?大伙儿都吓了一跳,好在众人的心志都在今天经历了重重磨练,一时倒也没人太过惊讶,不就是圣旨吗?只要是发生在谢大人身上,就算是真有神仙来颁下玉皇大帝的法旨,那也是寻常事罢了,有什么好惊讶的。
王知县就不同了,他今天一直躲在后面,经历的比较少,所以心态没有其他人那么稳定。听到圣旨到,他浑身乱颤,先是一喜,又是一惊,喜的当然是有圣旨到了,八成不是坏事,惊的是这圣旨是颁给谢宏的。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居然颁旨给一个小小的县主簿,这真是太古怪了,他不敢怠慢,急忙快步往外迎了出去。
谢宏却是慢了一步,他对会有圣旨来也是有些猜测的,而且也很是期盼。这圣旨难道是召自己进京的?若是如此那就是最好了,等有了正德这个靠山,哥也就不用一天老是跟人斗来斗去的了,太麻烦了。
因为欢喜,他不免有些失态,可他发呆的样子落在胥吏们的眼里,依然觉得高深莫测。
谢大人无论面对什么事情,都是不以为意的,然后事情却偏偏都在他掌控之中,无声处奇峰迭起,让人惊讶的不得了。现在看起来他是在发呆,但实际上,他一定又是思虑深远,马上就会掌控一切的。
胥吏们都不敢上前打扰,以免惊扰了谢大人的思考,就连跟他关系比较近的方进,也同样如此,结果本该第一个出去接旨的谢宏反而落在了后面。
顾御医却是没想那么多,他对谢宏固然惊惧交集,不过皇权的威严在他心里更加根深蒂固。他上前提醒道:“谢大人,有天使,是宫中派出来的公公,请速速出去迎接啊。”
“不错,不错。”谢宏反应过来,连声称是。心里暗道惭愧,不是自己心态不好,实在是一直盼望的目标就在眼前,难免激动了。
出了大堂,发现堂前已经站满了人,衙门里的胥吏固然都出来了,那些个锦衣卫也是一样,而且还多出了不少,这些锦衣卫众星拱月般围着一个人,想来就是宫里派出来的那位公公了。
对于谢宏来说,太监可是很稀罕的生物,他可是闻名已久,却一直不曾得见。眼前的这个太监年纪不大,长得倒是颇为俊俏,不过倒没有后世影视剧中那些妖里妖气的感觉。只见这小太监正微笑着,往王知县走了过去。
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啊,谢宏眉毛一挑,这太监还是很和气的,一个小县的知县,他也是这么和蔼,应该会比较容易打交道吧。
“恭迎天使。”王知县可是进士出身,这些礼节是很在行的,见对方走过来,急忙施礼。
“不必多礼,”小太监满面春风,伸手相扶:“这位就是谢主簿了吧,果然是仪表堂堂,难怪有这般巧夺天工的手艺呢。”
嗯?众人都是一愣。
王知县有点火大,这一天天的,满耳朵里都是谢宏谢主簿,须知本官才是本县父母官,谢宏不过是本官的下属而已,怎么这风头就都被这个小子给抢去了?
“这位公公,下官王庸,乃是本县知县……”他挺了挺胸,让胸前的朴子更显眼一点,本官这可是鸂鶒,七品官服,和那九品的鹌鹑能一样么?
他这媚眼做给瞎子看了,这小太监还真就不懂官服上这些门道。见认错了人,他有点傻眼,王知县再说些什么他也没听,只是东张西望的在人群中搜索着,心里很是奇怪,明明就没有其他穿官服的人了,难道顾太医胆敢说谎?
想到顾太医,小太监正看见大堂里出来两个人,一个倒也是身着官服,不过他觉得应该不会是谢宏,因为对方年纪还没他自己大呢,怎么可能是那个神乎其技的名匠?另一个却正是他想着的顾太医。
小太监脸一板,怒道:“顾太医,连圣旨到都不出来迎接,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此外,你还蒙蔽圣听,扯了谎话说有什么名匠,现在人呢?”
“冤枉啊,刘公公。”顾御医委屈啊,哪是老夫胆子大啊,明明就是你要找的这位名匠胆子大,要不是老夫提醒了一下,这位爷还在大堂里发呆呢。他赶忙侧身介绍道:“这位就是谢主簿谢大人了。”
什么?谢宏跟小太监同时一惊,刘公公?这个姓氏可是引人遐想啊,谢宏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太监,除了比较俊俏,好像没什么别的特征了,会是传说中的那个刘瑾吗?历史小白不敢确定。
小太监也用正眼打量谢宏了,这位……也太年轻,不,应该是年幼了吧?那宝物可是让刘公公和王公公同时惊叹,做出那样的东西的匠人,会是这样一个少年?他脸一板,尖声道:“顾太医,你这谎话越扯越过分了,你难道不知道欺瞒皇上,欺瞒刘公公是何等大罪么?”
顾御医自己也很无奈,他当初轻视谢宏也未尝不是欺之年幼,谁想到这少年怎么就这么妖孽呢?各种神奇之处且不说,单说气度城府,就算是一些官场中人也未必就及得上了。他是领教过了,可是却没法解释啊,他脸憋得通红,一时却说不出话来辩解。
王知县见状,上前打了圆场,“小刘公公,顾大人所言不虚。日前本官进京也曾面见刘公公,当时献给皇上的那个奇宝八音盒也是谢主簿所献,而那座七宝玲珑塔,同样也是出自谢主簿之手,由顾大人买下的。”
“八音盒也是?”刘太监又是一惊,作为刘公公身边的红人,他当然也知道那个八音盒。皇上得到那宝物的时候就喜欢得不行,后来虽然被永福公主给软磨硬泡的给夺去了,可皇上还是念念不忘的,一直琢磨着再从哪里弄一个来,只是听说是祖传之物,这才作罢。
却没想到那宝物也跟这个少年有关,难不成真有神技天成之人?这手艺也能从娘胎中带出来,不然如此年幼的少年怎么可能是个名匠?他呆呆的看着谢宏,连要宣读圣旨的事情都忘了。
“小刘公公,这圣旨……”顾御医是最心急的人了。他的职责只有带路和认人,圣旨里说的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若是圣旨中命令谢宏修复宝塔还好,可要是没有这个命令,他可就为难了。
刚刚虽然表演的很卖力,可谢大人对自己还是不怎么待见的样子,若是他不肯修复宝塔,那……,老头倒抽了一口凉气,想起临行前刘公公的那次召见,他心知,那后果可就太可怕了。
“呃,”小刘太监回过了神,四下看看,低声道:“既然八音盒也是谢……大人所献,咱家这里还有永福公主的懿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王知县,你给咱家寻一处静室,咱家要单独对谢大人宣读圣旨。”
公主?单独宣读……胥吏们都是顺风耳,就算这小刘太监的声音再低,他们也听到了不少关键词。难道是……,一时间,众人也都浮想联翩,揣度不已,看到谢宏和小刘太监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大堂,这才议论纷纷起来。
“莫不是谢大人要当驸马了?”
“那是当然,不然为什么要单独宣旨?这等事当然要隐秘些才是。”
“戏文里不是说,要当了状元才能做驸马么?谢大人才只是个秀才啊。”
“切,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叫内定!皇上慧眼,一下就看出来谢大人是文曲星下凡,日后必中状元,所以先把这驸马的事情敲定了。等日后谢大人高中的时候,一并完婚。”
“原来如此,吴兄高见,小弟等不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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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还得靠自己
谢宏自然不知道外间有着怎样的猜测,此时他正惊讶呢。
“锦衣卫千户?”圣旨很简单,几句例行的骈文之后,就是一个任命,谢宏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任命要搞得这么神秘。
“不错。”小刘太监笑眯眯的说道:“谢大人,你现在的这个主簿,不过九品而已,而千户乃是五品!这是皇上的恩典,也多亏了刘公公的进言哪。”
谢宏已经知道对面的这个小太监不是刘瑾了,不过和刘瑾倒也有些瓜葛,因为这人是刘瑾的义子。没能直接联系上八虎,他有些失望,可现在听这小太监的意思,似乎有拉拢的意思。
“那就请公公代下官多多谢过刘公公了。”谢宏敷衍着恭维了一句,又问道:“小刘公公,下官这千户是否在京城任职啊?”能不能进京才是谢宏最关心的,从刚才的宣读的圣旨中,他没听到有召见的意思,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听漏了或者理解错了。
“这个嘛。”小刘太监干笑一声,神秘兮兮的问道:“谢大人可知现在宫中形势?”
“下官不知。”谢宏翻个白眼,很无语,这时代又没有网络,也没有报纸,自己身处边镇小县,怎么可能了解宫里面的形势?
“谢大人,本来有些话不当说的,不过,咱们以后也是自己人了,这些事说说倒也无妨,你说是不是呢?”刘太监说得很慢,眼睛却一直盯着谢宏。
这是试探?谢宏心中一凛,不过在那些大人物眼中,自己顶多是个手艺人,用得着这么试探么?
“小刘公公说得是。”这种场面也不难应对,谢宏换上一副恭敬的表情答道。
看见谢宏的表情,刘太监很满意,点点头又道:“谢大人一定疑惑为什么皇上没有召你进京吧?”
“下官不敢。”谢宏恭谨的答道,大人物们的意思可不能随便乱猜的,更何况是皇帝?而且这个小太监行事古怪,谁知道胡乱回答会不会出什么毛病。
“谢大人,咱们都是自己人了,你也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就说什么嘛。”刘太监宽慰道:“换到咱家身上,也一定是疑惑的。”说着,他停下来想看看谢宏的反应,却发现谢宏还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不由大觉郁闷。
明明就是一个少年嘛!这养气功夫怎么比很多宫里面的老油条还好?咱家这般试探,居然还这么能沉得住气,好吧,咱家索性给你来个狠的,看你还能不能继续沉住气?
“谢大人想必不知,其实这次的事情,宫里面本来是要治谢大人的罪的。”
难道是被人看破了自己的手法?谢宏一惊,只是转念一想,如果真有那等高人,顾御医也不用提起修复宝塔的事情了,这小太监又在诈人,不如就遂了他的意,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谢宏故作惊讶道:“小刘公公,这却是为何?”
“呵呵,”刘太监几番试探,终于有了效果,不由欣慰,他笑道:“谢大人应当知道宫里有司礼监吧?当下司礼监的总管乃是王岳王公公,王公公是前朝的老人,一向和外面的文臣们走得近。日前的征集令,就是在王公公和谢大学士的反对下撤销的。”
“据顾太医所说,今次的七宝玲珑塔是从大人你这里得到的,王公公很不高兴,认为大人你一个读书人竟然去做这些匠户做的事情,失了体统,所以向皇上提议要治你的罪。”
王岳是谁谢宏还真就不知道,听这太监的说法,似乎是个很有权势的,不过,似乎刘太监跟这个王岳不太对付,嘴里叫着王公公,似乎挺尊敬,实则倒有几分敌意啊。他故作紧张,急急撇清道:“这可如何是好?那宝塔本也不是下官制作的,而是下官从河南购置所得,这下被顾御医害死了。”
“谢大人不须着慌,”小刘太监见状,脸上的笑容更盛,“王公公毕竟老了,又是前朝侍奉孝宗皇爷的人,见识终究差了一些,当今圣上身边还是有些明白人的,比如,刘公公就是。谢大人,你应该感谢刘公公啊,若不是刘公公据理力争,只怕……”
他呵呵一笑,道:“其实,无论那匠人是不是谢大人,都不要紧,只看谢大人两次进献,就可以知道大人的忠心了。今上虽然年幼,不过却是极其聪慧的,对这些构思精巧的东西自然也就更感兴趣,当日……”
谢宏听他絮絮叨叨的在那里赞扬正德,顺便给正德开解,暗自又翻了一个白眼,不就是年纪轻,喜欢玩么,这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后世这样14、5岁的中学生又有哪个不爱玩呢?
说起来,正德这孩子真是可怜啊,少年人爱玩还要找这么多借口,不然就会被大臣们弹劾。明明哥可以让他脱离苦海,却偏偏还被一个老太监从中作梗。而且,面前的这个太监说的好听,却未必存了什么好心。
他走了一会儿神,等回过神继续听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太监才刚刚说到正题。
“……刘公公的意思是,有那王公公在,大人就算去了京城也是很危险,所以,让大人先等等。等刘公公掌了宫中大权,那么大人再进京不迟,为了让刘公公能早日掌权,也为了大人自己……大人可要努力啊。”
“下官能在什么地方帮上刘公公呢?”
“这个嘛,倒也容易。”刘太监意味深长的说道:“不管是自己制作的还是买的,只要大人再有象八音盒或者七宝玲珑塔这样的宝物,也不需要通过其他人,只须直接送往京城,交给刘公公,那就是大功一件。”
他呵呵一笑,又道:“其实呢,就算是通过其他人,这东西也终究是要在刘公公这里过一次的,呵呵,谢大人也是明白人,这其中的道理,就不用咱家详细解释了吧?”
谢宏恍然大悟,这个刘瑾真是打得好算盘啊,有东西直接送给他,然后功劳也都是他的,至于自己……哼哼,不过就是个工匠而已,别说接近正德,等刘瑾上位后,估计连出头之日都没有了。
这是想把哥当做黑煤窑的雇工了,谢宏恨得咬牙切齿的,什么王岳阻止自己进京,怕不都是刘瑾这老妖怪搞的鬼吧?嗯,难怪正德没有召见自己,原来八音盒和宝塔的功劳都被老太监给吞了。
他沉住气,又问道:“那下官这个锦衣卫千户是管辖何处的呢?”
“这个嘛,其实呢,这个身份一来是为了酬谢大人进献宝塔之功,大人进献八音盒之事,咱家出京之前还不知道;二来么,也是方便大人今后直接联系刘公公之用。刘公公现在督辖东厂,大人联系起来也是方便。”
刘太监眼里精光一闪,“至于管辖么,呵呵,宣府自有千户所,大人若是有事也可以去调派人手,不过日常之事,就不劳大人费心了,大人只要专注于为刘……不,为了皇上寻找工艺品即是。”
“原来如此,那下官就多些刘公公了。”谢宏压着火气,勉强答应了下来,只不过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注意,还是做出了一脸感激的表情。
愤怒归愤怒,可是刘瑾可不是自己现在能够对抗的,只看他随便派出来的一个小太监都如此精明,谢宏也能想象出来那个名留史册的大太监会有多厉害了。仇当然要记下,不过只能日后再报了。
只不过,如此一来,自己想通过献宝引起正德注意的途径就完全被封死了啊。谢宏一阵沮丧,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比起这些会玩政治的人物还差得太远。
“谢大人果然申明大义,不枉刘公公的器重啊。”见他识趣,刘太监也很满意,又想起另一件事,道:“永福公主殿下很喜欢那个八音盒,殿下说:那盒子奏出的曲子似乎有未尽之意,所以嘱咐咱家来宣府时,也寻访一二,既然那宝物是谢大人所献,想必那曲谱……”
原来是为了这个,谢宏刚刚还纳闷呢,这小太监说什么公主懿旨,搞得神秘兮兮的。那曲子当然不全,音乐盒这东西演奏曲子,都是一小段而已,太长了做起来不也麻烦么。
“这个好说,下官抄录一份曲谱给公公便是。”他心里不爽,也无心多说,随口应承下来。
“好,好。”刘太监见任务全部圆满达成,也是心怀大畅,连声称赞谢宏,只是他也不会读心术,否则他就不会这么高兴了。
“靠别人果然不行,哥还是得自己想办法。”出了后堂,谢宏眼望西北,暗暗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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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风水轮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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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后堂,谢宏心事重重,愁眉紧锁。
跟这小县城中的人不同,京城的大人物的手段可高明多了,刘瑾不动声色的就把自己的功劳吞掉,甚至连以后的路都封死了,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对上这样的对手,那些对付县里敌人的小手段可没用,可自己本来也不懂政治、谋略,要怎么办呢?
唉,谢宏暗自叹了一口气,别说这些大人物,就算是县里的这些小人物也差点让自己翻船啊。虽然自己准备的颇为充分,也用了后世的技巧,可是依然被顾管家一记奇袭,险些乱了手脚,还是自己小觑了古人啊。
到底要怎么接近正德呢?谢宏很烦恼,去京城?肯定不行啊,有刘瑾盯着,那个王岳也是敌我不明的,估计没等自己接近正德,就会被这两个老妖怪干掉了。那么……就只有去宣府了,谢宏努力的回想着有关正德的一切。
他虽然记得正德很喜欢去宣府玩,甚至还在宣府建了一座府邸,但是他却记不清那件事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总不成是正德刚即位就跑去宣府了吧?谢宏苦笑一声,就算再没历史知识,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的情形是宫里面有争斗,争斗的双方都不待见自己。王岳那边就算来拉拢,自己还未必敢去,毕竟最终得势的可是刘瑾,新皇登位,老人斗不过新人也是正常,自己要是傻乎乎的投过去,没准儿会受到牵连的。
可刘瑾这边明显没把自己当回事,要说重视么,倒也重视,不过看重的只是自己的手艺和做出来的工艺品而已,对自己这个人可以说是很不待见的,甚至都不想让自己进京。谢宏很纳闷,哥没得罪这个太监吧?难道他把那个宝塔倒塌的账算到了自己的头上?
有点乱啊,谢宏无奈的拍了拍额头。
“恭喜谢大人,圣旨中一定是给大人加官进爵了吧?”
谢宏和刘太监在后堂说了半天话,顾御医可急坏了,刘公公给他的指示是,那座佛塔要在小刘太监回宫的时候带回去的。可是那个小刘太监口风很紧,一路上他旁敲侧问了很多次,也没问出来圣旨具体的内容,所以心里也是急得很。
所以,他一直在后堂外面等候,一见谢宏出来,立刻急不可耐的迎了上去。
谢宏抬头一看是他,心情就更加不爽了,官是加了,不过这个官加的可没什么意思,被一个死太监威逼利诱就更影响心情了。
他正想甩个冷脸离开,旁边王知县却也上来问道:“谢主簿,圣旨上如何说法?”
王知县心里也是惴惴,他之前说什么闭关练习书法,为的就是躲开是非,不管陆师爷作何处置,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只要他在最后出现,然后把罪责归咎于陆师爷就好了。不过,对上谢宏,他也很没把握,生怕这个记仇的少年不依不饶,所以对圣旨的内容也很关心。
“其实没什么,不过就是升任了锦衣卫千户,另外宫里要一本乐谱罢了。”谢宏能猜到王知县的心思,却并不打算跟王知县撕破脸。毕竟这人当初对自己也有提拔之恩,若非如此,当日对付陈家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容易。
至于他放任陆师爷乱来,也无非就是怕了顾家权势,明哲保身而已。这样的想法谢宏也能理解,现在陆师爷等几人已然被拿下,谢宏也不想多生枝节。
再说,和刘太监一番谈话,他对宫中的形势也有了点概念,倍感时不我待。如果不能早一点接近正德,那刘瑾的势力就将会更加庞大,到时候自己想出头就更难,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宣府,一面想些其他的办法,一面等候正德的到来。
可是,娘的病一天没全好,一天就没法动身呀,谢宏心里长叹一声,没想到接近正德居然是这么难的一件事。其实想想也是,正德可是皇帝,天下第一人,就算是有点脱线,也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之前不过是自己太天真了而已。
“锦衣卫……”王知县心情有些复杂,谢宏的这个官品级比他还高,他却没什么嫉妒的情绪。文武殊途,在明朝中后期,武官的地位可远远比不上文官,虽然这锦衣卫乃是皇帝亲军,但在王知县心中,可远远及不上自己这七品知县了。
不过,他也不敢轻视,因为这锦衣卫负责侦缉的,就是他们这些文官。谢宏前途不如他,但是要与他为难却是容易。
“那就恭喜谢主簿,不,谢大人了。”
“知县大人,你我就不须这么客气了吧,本官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行告退了。”谢宏随便客气两句,就要离开,反正自己现在也不是衙门的人了,还是赶快处理自己的事情比较好。
“谢大人,那宝塔的事……”顾御医本来碍于旁边有人,还想等谢宏回了主簿署再说,结果见谢宏抬脚就往外走,一时也顾不得许多,急忙说道。
“顾大人,当日你一意要买,买之前也是检查过了,你我钱货两清,现在你又来找本官作甚?”谢宏摆摆手,很不耐烦。
“谢大人,千错万错,都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在下计较。”
顾御医一脸谄媚,旁观的王知县都是极为诧异,不过一个锦衣卫千户而已,这顾大人明明是御医,也是见过世面的,怎么就如此下作的攀附?真是怪哉。
“不是本官计较,而是这宝塔本也不是本官做的,制作的匠人在河南,千里迢迢的,他又行踪不定,家母还在病中,本官哪有时间为你奔波。”
谢宏压根就不想帮他,自己先是做了手脚,完事儿又帮他修好,自己得多无聊、多善良才会做这样的事情啊。
再说,他现在根本就不想把事情认下来,如果说是自己做的,那日后还怎么推搪刘瑾那个死太监的要求啊。
“大人,这事关系到顾家满门上百口的性命,您不能见死不救啊。”老头真急了,猛地跪在谢宏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腿,连声道:“令堂的病不要紧,包在在下身上便是,在下以性命担保,一定会让老人家早日康复的。”
王知县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熟悉,嗯,跟他带谢宏上门求医的那天很像。连人都没换,一个恳求的,一个拒绝的,还有自己这个旁观的,而且双方说的话都差不多。只是,角色调转了而已,顾御医的姿态也比谢宏当日更低,这算是风水轮流转?
“可是……”谢宏有些犹豫,他信不过这老头儿的医德,万一他也学自己,在治病的过程中动了手脚怎么办?
“大人可是信不过在下?”见他犹豫,顾御医又道:“在下施针用药之际,大人可以另外找些医生来旁观,以作监督,而且日后令堂若有反复,大人也只管来寻在下的晦气便是。”
“不过顾大人当日不是说,家母没有浩命在身,请御医医治会逾制吗?”听了他这话,谢宏心下也有些松动,微微沉吟。
听了这话,顾御医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对谢宏的报复心,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强。这句话是他当日拒医的时候说的,其实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没想到今天又被提了起来,真是让他欲哭无泪啊。
顾御医把心一横,道:“在下从前有术无德,得大人教诲,决定痛改前非。待令堂病愈后,在下也将辞去御医之职,返回北庄行医施药,悬壶救助天下苍生。”
老头也是无奈,在宝塔倒塌事件之后,他已经成了宫中的笑料,不但同僚皆不屑与他为伍,连宫中的宫女、太监都只拿他取乐,治病都不肯找他。这次回来,更有刘瑾公公的严令在身,若不是还惦记家中族人,他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而谢宏就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如果把宝塔修好,至少他也能从京城全身而退了,所以他也不管什么体统,只是苦苦哀求,痛哭流涕。
“谢大人,下官冒昧说一句。”王知县突然说道:“顾大人的医术是十分高明的,当年在宣府就已名声远播,左右大人也是要求医的,不妨让顾大人试一试吧。”
说这番话,王知县也是有些私心在。对于谢宏,他的观感也很复杂,开始的时候觉得这个少年很有亲和力,不贪心,也有礼貌,他颇为欣赏,本来还存了心思,打算把谢宏收为心腹,将来也好引为臂助。
等他从京城回来又发现,这个少年平时对地位不及自己的人都是如沐春风的,可对上一些身份较高的人,却偏偏像个刺猬似的,一旦被激怒,反击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要留余地。一个平民出身的少年,怎么会有这样的性格,王知县很是不解。
他自然不会知道谢宏是后世穿越而来,这种平时无害,甚至有些漫不经心,但是一被惹到,就强力反击的性格,正是后世人的特征之一。
这次的事情,王知县的观感再一次改变,他本来只是不忍心亲自对谢宏动手而已,而他又不敢得罪顾家,所以干脆躲了起来,放任陆师爷胡来。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敢把谢宏再当成后辈了,更加不敢轻视,甚至有些害怕谢宏报复自己。
而论得罪谢宏的程度,那肯定是顾御医排第一了,其他那些不过都是喽啰而已,如果谢宏和顾御医和解,应该也就没有理由找自己麻烦了才对。毕竟自己不过是怕事躲起来了而已,还远远谈不上是冒犯啊。
“是啊,大人,在下一定尽心尽力,只盼大人不要嫌弃。”听得有人附和,顾御医也是继续表露心迹。
“那好吧,就有劳顾大人了。”两个人都这样说,谢宏也琢磨着是这么个道理。而且时间紧迫,早一天动身,就多一点机会,只有接近了皇帝,才能真正的在这个时代立足,并且自保啊。
第68章 风水轮流转
感谢书友风驰云卷、岭南孤月、畅爽一读的奢求的打赏,小县城的故事即将结束,请大家继续支持小鱼,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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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后堂,谢宏心事重重,愁眉紧锁。
跟这小县城中的人不同,京城的大人物的手段可高明多了,刘瑾不动声色的就把自己的功劳吞掉,甚至连以后的路都封死了,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对上这样的对手,那些对付县里敌人的小手段可没用,可自己本来也不懂政治、谋略,要怎么办呢?
唉,谢宏暗自叹了一口气,别说这些大人物,就算是县里的这些小人物也差点让自己翻船啊。虽然自己准备的颇为充分,也用了后世的技巧,可是依然被顾管家一记奇袭,险些乱了手脚,还是自己小觑了古人啊。
到底要怎么接近正德呢?谢宏很烦恼,去京城?肯定不行啊,有刘瑾盯着,那个王岳也是敌我不明的,估计没等自己接近正德,就会被这两个老妖怪干掉了。那么……就只有去宣府了,谢宏努力的回想着有关正德的一切。
他虽然记得正德很喜欢去宣府玩,甚至还在宣府建了一座府邸,但是他却记不清那件事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总不成是正德刚即位就跑去宣府了吧?谢宏苦笑一声,就算再没历史知识,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的情形是宫里面有争斗,争斗的双方都不待见自己。王岳那边就算来拉拢,自己还未必敢去,毕竟最终得势的可是刘瑾,新皇登位,老人斗不过新人也是正常,自己要是傻乎乎的投过去,没准儿会受到牵连的。
可刘瑾这边明显没把自己当回事,要说重视么,倒也重视,不过看重的只是自己的手艺和做出来的工艺品而已,对自己这个人可以说是很不待见的,甚至都不想让自己进京。谢宏很纳闷,哥没得罪这个太监吧?难道他把那个宝塔倒塌的账算到了自己的头上?
有点乱啊,谢宏无奈的拍了拍额头。
“恭喜谢大人,圣旨中一定是给大人加官进爵了吧?”
谢宏和刘太监在后堂说了半天话,顾御医可急坏了,刘公公给他的指示是,那座佛塔要在小刘太监回宫的时候带回去的。可是那个小刘太监口风很紧,一路上他旁敲侧问了很多次,也没问出来圣旨具体的内容,所以心里也是急得很。
所以,他一直在后堂外面等候,一见谢宏出来,立刻急不可耐的迎了上去。
谢宏抬头一看是他,心情就更加不爽了,官是加了,不过这个官加的可没什么意思,被一个死太监威逼利诱就更影响心情了。
他正想甩个冷脸离开,旁边王知县却也上来问道:“谢主簿,圣旨上如何说法?”
王知县心里也是惴惴,他之前说什么闭关练习书法,为的就是躲开是非,不管陆师爷作何处置,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只要他在最后出现,然后把罪责归咎于陆师爷就好了。不过,对上谢宏,他也很没把握,生怕这个记仇的少年不依不饶,所以对圣旨的内容也很关心。
“其实没什么,不过就是升任了锦衣卫千户,另外宫里要一本乐谱罢了。”谢宏能猜到王知县的心思,却并不打算跟王知县撕破脸。毕竟这人当初对自己也有提拔之恩,若非如此,当日对付陈家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容易。
至于他放任陆师爷乱来,也无非就是怕了顾家权势,明哲保身而已。这样的想法谢宏也能理解,现在陆师爷等几人已然被拿下,谢宏也不想多生枝节。
再说,和刘太监一番谈话,他对宫中的形势也有了点概念,倍感时不我待。如果不能早一点接近正德,那刘瑾的势力就将会更加庞大,到时候自己想出头就更难,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宣府,一面想些其他的办法,一面等候正德的到来。
可是,娘的病一天没全好,一天就没法动身呀,谢宏心里长叹一声,没想到接近正德居然是这么难的一件事。其实想想也是,正德可是皇帝,天下第一人,就算是有点脱线,也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之前不过是自己太天真了而已。
“锦衣卫……”王知县心情有些复杂,谢宏的这个官品级比他还高,他却没什么嫉妒的情绪。文武殊途,在明朝中后期,武官的地位可远远比不上文官,虽然这锦衣卫乃是皇帝亲军,但在王知县心中,可远远及不上自己这七品知县了。
不过,他也不敢轻视,因为这锦衣卫负责侦缉的,就是他们这些文官。谢宏前途不如他,但是要与他为难却是容易。
“那就恭喜谢主簿,不,谢大人了。”
“知县大人,你我就不须这么客气了吧,本官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行告退了。”谢宏随便客气两句,就要离开,反正自己现在也不是衙门的人了,还是赶快处理自己的事情比较好。
“谢大人,那宝塔的事……”顾御医本来碍于旁边有人,还想等谢宏回了主簿署再说,结果见谢宏抬脚就往外走,一时也顾不得许多,急忙说道。
“顾大人,当日你一意要买,买之前也是检查过了,你我钱货两清,现在你又来找本官作甚?”谢宏摆摆手,很不耐烦。
“谢大人,千错万错,都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在下计较。”
顾御医一脸谄媚,旁观的王知县都是极为诧异,不过一个锦衣卫千户而已,这顾大人明明是御医,也是见过世面的,怎么就如此下作的攀附?真是怪哉。
“不是本官计较,而是这宝塔本也不是本官做的,制作的匠人在河南,千里迢迢的,他又行踪不定,家母还在病中,本官哪有时间为你奔波。”
谢宏压根就不想帮他,自己先是做了手脚,完事儿又帮他修好,自己得多无聊、多善良才会做这样的事情啊。
再说,他现在根本就不想把事情认下来,如果说是自己做的,那日后还怎么推搪刘瑾那个死太监的要求啊。
“大人,这事关系到顾家满门上百口的性命,您不能见死不救啊。”老头真急了,猛地跪在谢宏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腿,连声道:“令堂的病不要紧,包在在下身上便是,在下以性命担保,一定会让老人家早日康复的。”
王知县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熟悉,嗯,跟他带谢宏上门求医的那天很像。连人都没换,一个恳求的,一个拒绝的,还有自己这个旁观的,而且双方说的话都差不多。只是,角色调转了而已,顾御医的姿态也比谢宏当日更低,这算是风水轮流转?
“可是……”谢宏有些犹豫,他信不过这老头儿的医德,万一他也学自己,在治病的过程中动了手脚怎么办?
“大人可是信不过在下?”见他犹豫,顾御医又道:“在下施针用药之际,大人可以另外找些医生来旁观,以作监督,而且日后令堂若有反复,大人也只管来寻在下的晦气便是。”
“不过顾大人当日不是说,家母没有浩命在身,请御医医治会逾制吗?”听了他这话,谢宏心下也有些松动,微微沉吟。
听了这话,顾御医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对谢宏的报复心,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强。这句话是他当日拒医的时候说的,其实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没想到今天又被提了起来,真是让他欲哭无泪啊。
顾御医把心一横,道:“在下从前有术无德,得大人教诲,决定痛改前非。待令堂病愈后,在下也将辞去御医之职,返回北庄行医施药,悬壶救助天下苍生。”
老头也是无奈,在宝塔倒塌事件之后,他已经成了宫中的笑料,不但同僚皆不屑与他为伍,连宫中的宫女、太监都只拿他取乐,治病都不肯找他。这次回来,更有刘瑾公公的严令在身,若不是还惦记家中族人,他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而谢宏就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如果把宝塔修好,至少他也能从京城全身而退了,所以他也不管什么体统,只是苦苦哀求,痛哭流涕。
“谢大人,下官冒昧说一句。”王知县突然说道:“顾大人的医术是十分高明的,当年在宣府就已名声远播,左右大人也是要求医的,不妨让顾大人试一试吧。”
说这番话,王知县也是有些私心在。对于谢宏,他的观感也很复杂,开始的时候觉得这个少年很有亲和力,不贪心,也有礼貌,他颇为欣赏,本来还存了心思,打算把谢宏收为心腹,将来也好引为臂助。
等他从京城回来又发现,这个少年平时对地位不及自己的人都是如沐春风的,可对上一些身份较高的人,却偏偏像个刺猬似的,一旦被激怒,反击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要留余地。一个平民出身的少年,怎么会有这样的性格,王知县很是不解。
他自然不会知道谢宏是后世穿越而来,这种平时无害,甚至有些漫不经心,但是一被惹到,就强力反击的性格,正是后世人的特征之一。
这次的事情,王知县的观感再一次改变,他本来只是不忍心亲自对谢宏动手而已,而他又不敢得罪顾家,所以干脆躲了起来,放任陆师爷胡来。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敢把谢宏再当成后辈了,更加不敢轻视,甚至有些害怕谢宏报复自己。
而论得罪谢宏的程度,那肯定是顾御医排第一了,其他那些不过都是喽啰而已,如果谢宏和顾御医和解,应该也就没有理由找自己麻烦了才对。毕竟自己不过是怕事躲起来了而已,还远远谈不上是冒犯啊。
“是啊,大人,在下一定尽心尽力,只盼大人不要嫌弃。”听得有人附和,顾御医也是继续表露心迹。
“那好吧,就有劳顾大人了。”两个人都这样说,谢宏也琢磨着是这么个道理。而且时间紧迫,早一天动身,就多一点机会,只有接近了皇帝,才能真正的在这个时代立足,并且自保啊。
第69章 又一场佛道之争
正午时分,百姓们都回家吃午饭了,可偏偏这北庄县又出了新鲜事儿。
只见一抬四人大轿在街上招摇而过,旁边跟了几个家丁还有一个老头儿,虽然没有当日御医返乡时的隆重,却也显得很是气派。
轿子里面是谁?看到的人心里都有这样的疑问,也有人问了出来。
“这抬轿子跟上次顾御医那顶很像啊?”
“什么很像,根本就是。”人多了,总有那么几个眼力好的。
“御医又回来了?不是刚走么,旁边那个老头又是谁?”更多的疑问出现了。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哈哈。”先前肯定轿子是顾家的那位又说话了,“我姑妈家的二表哥在衙门里当差,刚刚下衙跟我说的,今天衙门里上演了一出大戏啊,看你们也没那门路听说,我给你们说说好了。”原来这位不是眼力好,而是知情人。
“快说,快说。”众人都催促着,咱北庄县这几个月还真是热闹啊,好戏连台。
“谢主簿谢大人你们知道吧?他之前不是跟顾家结怨了吗?结果……”这位知道的还真挺不少,说的也很详细,“……那签名一下子变成陆师爷自己的了,你们说神不神奇?”
“太神了啊,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瞧你这话问的,这是仙法,我一个凡人哪能知道啊。”众人一起鄙视提问的那个人,让他羞愧的低下了头。
“……然后,顾御医一下子就进了大堂,先打了自己的管家,然后又是陆师爷,最后又让人把钱举人拖出去打,打得这叫一个惨啊!啧啧……”叹息一声,他语意一转:“看见那个老头儿了没,轿子旁边的那个,那个就是顾御医了。”
“哗……”众人都是惊叹。
“那轿子里的人岂不就是……”
“善哉,善哉,轿子中人正是谢宏谢大人。”正这时,有人宣了一声佛号,接上了话题。
“是九戒禅师啊。”大伙儿都认了出来,疑问也随之出现。“大师您不是不喜欢谢大人的吗?”
“阿弥陀佛,贫僧之前犯了嗔戒,在我佛面前忏悔七七四十九天,这才开悟。”大和尚一脸悲天悯人,宝相庄严:“原来谢大人乃是九世善人转世,积下了功德无数,这才有了今生的福缘,遇事逢凶化吉,百邪不侵,而且……”
“而且什么?”又多了一个新说法,大伙儿都来了兴趣,星君下凡听得有些腻了,换个新鲜的才更有意思嘛。
和尚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因为福缘太大,所以谢大人在投胎转世的时候,错投了龙胎……”
“哇!”大家吓了一跳,难道大和尚想造反,这话都敢说。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了。”和尚很快发现自己犯了错误,赶忙纠正,“其实,谢大人是孝宗皇爷在外面留下的龙种!”见众人将信将疑,和尚又爆猛料,道:“你们不知道吧,孝宗皇爷在世的时候,经常微服在外面游玩,偶尔……呵呵,你们懂的。”
见众人都是点头,和尚精神大振,道:“你们想啊,谢家不是十几年前从外地迁过来的吗?然后谢大人的娘亲生了病,御医不是也上门去给诊治吗?普通百姓能让御医诊治吗?那叫逾制,是大罪!”
“喔……”
“所以呢,大家都要努力修福缘,今生的福缘会报应到来世的。”唬住了众人,和尚开始宣传自己的理论了。“就算来世不报,不是还有再来世么,比如谢大人,就是九世的福缘,不但是龙种,而且还能百邪不侵,遇事逢凶化吉……”
“胡扯!”众人正听得高兴呢,突然有人断喝了一声,大家循声看去,却是算命的陈先生。
“贫僧乃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陈施主何故恶言相向?”九戒禅师看见老仇人,也是分外眼红。
“你这秃驴胆敢毁谤老皇爷,还不是胡扯?”扯着弘治的虎皮,陈观鱼气势如虹。
“若非如此,你又怎么解释御医给谢家诊病的事情?”和尚光头一晃,反唇相讥道:“什么星君下凡的鬼话就不要拿出来现眼了,任你是什么星君,总也没有可以随便逾制的道理。”
“哼,所以说你孤陋寡闻呢。”陈先生晒然一笑,很是不屑,“你们不知道吧,今天可是有天使驾临,而且带的不单是万岁爷的圣旨,还有公主的懿旨呢。”
“哇!”围观众都激动了,绯闻这东西最容易燃起大家的八卦之心了,刚刚和尚说的固然也带点粉红色,不过那是关于已经仙去的老皇爷的,谢母也是一把年纪了,哪里比得上直接发生在谢大人身上的啊?
再说,这可是公主诶,当今皇上还年幼,这里说的公主当然是老皇爷的公主了。公主正当妙龄,谢大人才貌双全,大伙儿都是遐想万分。
见众人一下子被自己吸引住了,陈先生也是得意,瞥了一眼九戒,心道:虽然你这和尚还算灵动,知道关键时刻要转变立场,不过嘛,呵呵,比起揣摩人心,你这和尚在庙里养尊处优,哪里比得上咱老陈?要知道,咱老陈可是奋战在第一线的啊,风吹日晒的,容易吗我。
“大家想得不错,根据贫道的内幕消息,其实……”陈观鱼也压低了声音,大家围得更紧了。
“……不单是皇上欣赏谢大人的才华,就连公主也是很欣赏谢大人的……这个,你们懂的。”陈观鱼挤眉弄眼的,活像个妓院里的大茶壶,“贫道听说,等谢大人进京赶考的时候,状元的名额已经内定了……,中完状元,那就是洞房花烛,当上驸马了!”
“啊!”陈先生的说法的确比和尚的更有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还是驸马……戏文里大家最喜欢的桥段都齐全了,尽管大家也都知道这事儿要保密,可还是止不住的议论开了,由一条街传遍一个坊区,然后再传遍整个县城。
又胜过了老对头一次,陈观鱼得意洋洋,大和尚你虽然也会编故事了,可是你的道行还差了那么一点点,凭空编造,哪有贫道信息灵通,然后灵活应变来得厉害?哼,你还得学着点。
外面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谢宏在轿子里也听得清楚。他暗自擦了一把冷汗,好在接受了顾御医的奉承,做了轿,不然被这俩人一煽动,哥还不得被围观致死啊?东晋时代不就有过这么一个人吗?被活活看死的,哥可不想步了他的后尘啊。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和尚由黑变粉,传说中这样的粉丝不是战斗力更高么?结果和尚却还是输给了老牌粉丝陈观鱼,看来这定律什么的还真是信不得啊。
ps.九戒禅师和陈观鱼都是起点作者,是小鱼的朋友,感谢二位的友情客串,对了,他俩的作品分别是和,都是都市YY文,喜欢这个类型的朋友不妨去瞅一眼。
第70章 去宣府
“顾大人,那明天就劳烦了。”既然决定了让他帮忙,谢宏也就不再刻意为难对方,进了平安坊,就下了轿子,对顾御医说道。
“当不起大人的称呼,大人只管叫在下的名字便是。”顾御医诚惶诚恐的。
“那谢某就称呼您一声顾老吧。顾老,明天一早,我们便一起去董家庄,可好?”好歹对方也是一把年纪了,仇怨既然已经化解,谢宏说话间也算客气。
“大人只管放心,药材老夫回去都会准备好,不会让大人费半点心思。”见谢宏终于改了称呼,顾御医热泪盈眶,可算让这位小爷松了口,这灭顶之灾算是过去了。
哥这次的手脚会不会太狠了点儿?顾御医前后的反差太大,谢宏略微有些愧疚,不过他很快就把这点心事抛开了,若不是有这后手,今天的难关还真是不好过呢。好在以后就不用在衙门里跟这些人勾心斗角了,真是累啊。
今后一定要找些轻松的事来做,最好能当当甩手掌柜什么的,一边憧憬着日后的生活,谢宏推门进了自家院子。
“宏哥哥,你回来了。”最先打招呼的还是晴儿,不过小姑娘的黛眉微蹙,神色间颇有异样,谢宏有些奇怪,还没来得及询问,只见马文涛和二牛也迎了上来。
事先谢宏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要是真的出了意外,就让二牛护着晴儿去董家庄,连带着让马文涛也留下了。
本来这只是出于他习惯性的谨慎而已,却没想到这后手差点就用上了。他的手段不可谓不高超,可是谢宏却低估了陆师爷几人,没料到这些人疯狂起来竟是不顾一切了。以当时的形势,若不是顾御医突然出现,这几人凭了那圣旨撑腰,事情还真不好说呢。
谢宏想想也是苦笑,自己现在处事还是带着现代人优越感,却对古人的估计不足。不论是刘瑾的老谋深算、强力威压,还是陆师爷一干人的阴谋诡计,和疯狂,都不是自己轻易能够应付的。
所幸的是,到目前为止,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县城里的各种流言也无形中帮了大忙。
“谢兄弟。”
“小宏哥。”
两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流言传播的速度可比谢宏坐的轿子快多了。
“谢兄弟,宫里面的圣旨到底说了什么?是升你的官儿了吗?不会是让你做知县老爷吧?啧啧,不到二十岁的知县老爷啊,你真是太了不起了。”不等谢宏开口,马文涛就是一连串的问题丢了出来,然后又是自问自答的赞叹着。
“算是升官了吧,封了我一个锦衣卫千户的职位,不过是不用管事儿的虚衔。”对这个官位,谢宏很是不以为意。
“千户?这个是几品的?”
“嗯,说是五品。”
“五品啊!”好奇宝宝惊叹了,他一个小胥吏,自然不懂什么文武之别,听到谢宏的品级一下子变成五品,他由衷的高兴,这可是连升八级啊。“这下好了,以后北庄县再没人敢得罪谢兄弟你了,俺老马也要跟着沾光了,哈哈。”
“这个……”谢宏有点迟疑,他要去宣府的计划只跟二牛商量过,二牛当然没有意见,不过对马文涛,他可就没什么把握了。平时的接触中,他也了解到,这时代的人乡土观念还是很重的,就算不是,要背井离乡的去做一件未知的事情,任谁也要好好考虑的。
看着对方正兴高采烈的,谢宏有些不忍打扰他,这位马大哥帮了他不少忙,马家对自己家也很好,可自己现在要说的事情,却是要抛下北庄县的一切,去宣府重头开始。自己若是不在北庄了,也不知道顾家和陈家会不会找后账,把气出在马家身上。
可是去宣府等正德,是谢宏不容变更的目标,他一时有些为难了。马文涛高兴了一会儿,看见谢宏的脸色有些凝重,也意识到了什么,问道:“谢兄弟,可是有什么事为难吗?”
“嗯。”谢宏决定还是快刀斩乱麻,直接说道:“马大哥,我要去宣府,你可愿随我一起?当然,二婶他们也一起。”
“宣府?谢兄弟你要去宣府?”马文涛果然一愣,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谢宏很意外,“我当然跟着谢兄弟你了,至于我娘他们,倒是未必会愿意,不过没关系,我娘常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又说谢兄弟是个有大出息的。俺老马跟着你一定不会错的。”
谢宏没想到这段时间以来,马文涛也已经陷入盲目崇拜了,对去宣府的事情毫不质疑,拍着胸脯就应了下来。这种无条件的信任让谢宏感觉压力有点大,同时也感觉到了友情的存在,心里暖暖的。
“马大哥,这次还得辛苦你了。”
“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谢兄弟,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
“你还得跑一趟宣府,咱们去之前总要买个大点宅子,嗯,另外,你再看看宣府的环境,有没有生意不太好的店面,或者正在出兑的也行。”
“店面?谢兄弟,你要做生意吗?”不但是马文涛,连一边的二牛和晴儿都很奇怪,明明是升官了,怎么突然要去做生意了。
“是要开个游乐……”差点又说漏嘴,谢宏暗自擦了一把冷汗,“嗯,就是想开个茶馆,马大哥,你先问问就是,这事不急。”这事儿没法解释,总不能说是自己打算开发点娱乐项目,然后等着正德皇帝上门吧?
“茶馆……”马文涛抓了半天头皮,也想不出来开茶馆为什么会是一桩好买卖,不过他也没质疑,谢兄弟做的决定,咱听着就是了,弄那么明白干吗。
“好啊,咱们要开茶馆了。”对谢宏的决定,晴儿跟二牛还是一如既往的全心拥护,只不过,看他们两个的神情,却不像知道茶馆的用途的样子。谢宏苦笑着摇摇头,这样不好啊,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万一自己做错了决定怎么办?一点都不民主嘛。
做出了决定,谢宏又和马文涛一起去了马家。知子莫若母,反过来也是一样,二婶果然不愿意搬家。不过对儿子跟着谢宏一起,她倒是满心欢喜的,至于谢宏的顾虑,二婶也显出了女中豪杰的本色,只是笑笑,对那两家完全不屑一顾。
“宏哥儿你才是个九品主簿的时候,他们都奈何不了你,吃了这么大的亏。你现在可是五品大官了,他们还敢对付咱家?哼,给他们个胆子。”
二婶很固执,不过她说的也有道理,到了最后,谢宏也只好点头认同,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回到家,却不见了晴儿,谢宏急忙去找时,才发现小姑娘躲到了柴垛后面,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扫来扫去的,脸上也是娥眉紧蹙,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
“晴儿,怎么了?看你很不高兴的样子,是不喜欢搬家么?”谢宏柔声说道,虽然搬家势在必行,他却不想让小姑娘不开心,看着晴儿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心里像是被割了一刀一般,疼极了。
“啊……宏哥哥,晴儿……不是的……”被突然出现的谢宏吓了一跳,晴儿一下跳了起来,被窥破了心事,小姑娘急的俏脸通红,可是想要解释,却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那是想娘了?”谢宏也不心急,他本来就是个有耐心的人,更何况对着的是晴儿这个小天使。
“不是的……”被他连番追问,小姑娘想了想,还是红着脸,鼓起勇气,轻轻问道:“宏哥哥……外面大家都说……你要娶公主了是吗?到时候会不会不要晴儿了?”晴儿的声音很小,要不是谢宏耳力好,可能最后两句都听不清楚。
原来是为了这个,这个陈观鱼真是不干好事啊,害得我的晴儿都吃醋了,谢宏放下心来,看着脸红得跟苹果一样的晴儿,他不由想逗逗小丫头。
“晴儿不喜欢哥哥娶公主啊?”
“也不是啦……”晴儿急急辩解道,小姑娘记得娘曾经说过,女人要守妇德,不能胡乱嫉妒的,可是为什么自己心里还怪怪的呢?这是嫉妒吗,小姑娘把头摇得跟拨楞鼓似的:“晴儿不是嫉妒,而是怕宏哥哥不要晴儿了。”
“放心吧,晴儿就是哥哥的小公主,走到哪里都会带着晴儿的。”谢宏的声音越发柔和起来,小姑娘怯生生的样子让他十分心动:“再说,咱们是去宣府,不是京城呀,晴儿不要担心了。”
“真的?晴儿就知道,宏哥哥最好了……”小姑娘眼睛一亮,小声呢喃着,眉头渐松。自从外面流言四起,被她听到之后,晴儿就担上了心事,就怕宏哥哥真的去京城娶公主,然后不要自己了,晴儿好害怕啊,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
“晴儿,小宏哥,你们在哪里?俺饿了,还不开饭吗?”一个粗豪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小角落里温馨的气氛,是二牛在喊饿了。
晴儿的小脸上刚刚褪去的红潮,又涌了上来,小姑娘一下跳开,急急跑了出去。谢家这院子小得很,晴儿生怕二牛那个憨人直接转过来,看到自己跟宏哥哥这样在一起,那可羞死人了。
“二牛哥,你怎么又饿了呀?不是才吃过午饭不久吗?”
“小宏哥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俺就是饿了,也没办法啊。”
“真是拿你没办法……二牛哥,水缸里的水没有了,你去挑水吧。”
“好咧,挑完水就有饭吃吗?”
“嗯。”
“一定要有肉啊。”
“嗯。”
听着外面的动静,谢宏不由莞尔,这就是自己的家人啊,感觉真好。
……
看着满满的两大缸水,二牛有点发愣,晴儿难道是要俺把水换一遍吗?嗯,一定是的,小宏哥经常说,水要经常换来换去才好,换吧,换一遍就有肉吃了。这么想着,二牛拎起了水桶。
第71章 别北庄
顾御医这次很守信用,第二天早早的就在谢家门前等候。等到了董家庄,董家撒出去的人手,也请了几位名医回来,最后竟然是来了一次专家会诊。
在众多名医当中,无论施针用药,还是辨证问切,顾御医都是其中翘首,倒也难怪他之前偌大的名声。有了会诊,谢宏也不担心他动手脚,名义上派了董超去河南,实则自己暗地里把宝塔给修复了。
修复宝塔本来也不难,除了顾御医带回来的残骸,当初制作的时候,谢宏还留下了不少备件,几天内便完成了修复工作。
倒是董超那边有点小麻烦,那个刘太监贼心不死,派了人远远跟着董超,想探知谢宏说的那匠人的真假和底细。好在出去的是董超,这人本来就极为机警,再加上他本身的存在感又极弱,即便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颇有追踪高手,却也还是追丢了人。
等董超带了马车回来的时候,谢母的病已经痊愈了,本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只不过是被庸医延误了而已,这下谢宏也是心事尽消,开始准备出发了。
听董超说起被人追踪,谢宏当然知道是那个死太监做的好事,同时也更加确定了刘瑾的不怀好意,不然他派人追踪董超干嘛?不过这事也只能日后再计较了,现在无论实力还是时机,都没法与那死太监计较。
而顾御医既然信守诺言,治愈了娘,谢宏也把修好的宝塔交给了他,他可是讲究人。老头儿自然感激涕零,除了如释重负之外,谢宏甚至从他的言辞间感到了一丝真诚。只是不知是因为这次受的挫折太大,还是说谢宏自己的王霸之气再次侧漏的关系了。
刘太监得了宝塔,也不久留,虽然他没得到最想要的东西,不过他也混不在意。反正姓谢的小子也翻不出天去,除非他再也不拿东西往皇宫进献,否则,哼哼,难道他能逃过刘公公的眼去?
先不说他的年龄不可能是名匠,就算是,又能如何?
他入了锦衣卫,那就没法继续科举,那除了巴结刘公公之外,他难道还有其他升官发财的道路吗?这般想着,刘太监甚至都没留下人手监视谢宏,志得意满的上了路,公主的嘱托完成了,干爹的交代也基本圆满,回宫后会得些什么好处呢?哈哈……
至于那个顾太医告老的事情,刘太监更是完全不放在心上,那老头已经丢了大脸,哪还有颜面呆在太医院?他不回京城那是更好,这献宝塔的功劳么,嘿嘿,自然也是刘公公的了。
王岳那个老匹夫真是鼠目寸光,竟还以为这宝塔是修不好的,结果被咱爹拣了个大便宜,这次回去倒要看看那老儿的表情。
谢宏自是不知这小太监心里转的念头,刘太监走的时候,他甚至都没去送行。不是因为他存心怠慢,而是他要说服母亲同意搬家去宣府。老人家上了年纪,对搬迁这样的事情很不情愿,谢宏也不好违逆了她的意思。
最后他灵机一动,说自己是为了去府城准备乡试,说什么宣府有多名同窗,文化气氛良好云云,各种鬼话编了一堆,这才取得了母亲的同意。老人家一直就盼着谢宏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呢,可是谢宏也只能让她失望了。
不是孝顺不孝顺的问题,而是谢宏根本不擅长这个,而且就算他擅长读书,那也一样要重头开始,八股文什么的他都得重新学。等到他金榜题名了,恐怕晴儿都跟母亲的年纪差不多了,想到这里,谢宏打了个寒颤,赶忙摇摇头,把这个念头远远甩开。
反正都是给皇帝打工,都是为了大明朝的美好明天而奋斗,何必在乎是科举当官,还是靠手艺吃饭呢?谢宏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反正让老人家过上好日子,就是孝顺了。
终于安抚好母亲,回到北庄县的时候,谢宏却愕然发现,自己竟然还是焦点。不过这次倒不是为了那个驸马或者皇帝私生子的流言了,而是为了顾御医的事情。
顾御医这次没跟着回京,直接留在了北庄,并且还遵守了当日许下的诺言,在县里面悬壶济世,来者不问出身,也不多收诊费,药钱也是平价售出。十几天来,颇是治愈了几个重病濒危之人,北庄百姓都是感激莫名。
随后,顾家自己放出风去,说是这是谢宏谢大人的意思,自家老爷也是受了谢大人的劝喻,这才行此善举云云。若是说别人,北庄百姓未必肯信,但说是谢大人,大家都是深信不疑的,结果就是谢宏进城的时候,被百姓夹道欢迎,险些就有人焚香祷告了。
谢宏好劝歹劝,才把围观者都劝走,一头大汗的进了县衙,心里不由暗自警醒,等到了宣府,哥可一定要低调啊,不然总是这样被人围观,咱可受不了。
他来县衙主要是为了道个别,顺便也把一些公事交代一下。
“谢贤弟,多日不见,一向可好啊?”听说谢宏到了,王知县老远就迎了出来,这人满面春风的,嘴上也换了称呼,倒让谢宏有些惊奇。
“王大人,您这是……”
“谢大人,您这段时间不在县里,有所不知,”方进跟在王知县身旁,还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这时见谢宏疑惑,急忙出来解答。
陆师爷当日就被收押,只等着知州定罪,然后流放。王知县没了师爷,也是为难,谢宏当时心中一动,便向王知县举荐了方进。这人虽然胆小怕事,不过对衙门中事务极为精通,而且当日也算是很识时务,反戈一击,帮了谢宏一个忙,谢宏也不吝于这一次举荐。
谢宏的话既然出了口,王知县也不想轻易拂了他的面子,就叫了方进过来,对答一番之后,也极为满意。尤其是对方进这性格,他更是欣赏,这样的人拿来当幕僚可是正好,既好用,又不会给自己惹事。
方进更加不会有什么反对的意思,他当时就欢喜得傻了。虽然只是一个师爷,并不是有了出身,可是总比在衙门里当个胥吏强啊。若是王知县高升之后,也许还会给自己谋个出身,那就更加不得了了。
想起当日自己受了威逼,差点背叛谢大人,方进也是一阵后怕。若是真的那般……想想陆师爷几人的下场,方进更是对谢宏敬畏不已,好在自己及时弃暗投明,如今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王大人已经晋升为保安州知州了,不日即将赴任。”
谢宏恍然,原来如此,这知州是从五品的,品级跟自己已经相同,难怪王知县这般欢喜呢。他拱手道:“那可真是恭喜王大人啊。”
“诶,谢贤弟,你我本是旧识,再大人、大人的称呼岂不是见外?你我兄弟相称即是。”王知县一摆手,呵呵笑道:“再说,愚兄能得此机缘,还不是仗了谢贤弟的福缘?若没有谢贤弟当日献上的八音盒,愚兄何德何能,能让陛下降下如此恩典啊,呵呵。”
王知县发现,只要不得罪他,跟谢宏相处的时候还是很愉快的。自己得了那个八音盒之助升了官;方进只不过给他当了几个月的助手,也得了推荐;至于马家等他身边的人则更是如此。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等寒暄几句,听得谢宏说自己打算去宣府的时候,他先是一愣,然后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谢贤弟的想法也是不错,北庄县这汪浅水,哪里放得下贤弟这样的蛟龙。不过,贤弟去宣府也是人生地不熟,难免有些为难之处。”
他呵呵一笑,道:“愚兄和宣府新任的巡抚张鼐张大人有同乡之谊,这次能顺利升任知州,也多得了他的臂助。愚兄便修书一封,若是贤弟在宣府有甚为难之处,可持书信上门求助。大事不敢说,可是寻常之事,但去无妨,张大人虽然位高,可还是会卖愚兄几分薄面的。”
谢宏闻言大喜,没想到今天只是顺便来道个别,却有了这样的收获。虽然自己有了锦衣卫千户的身份,可关系这东西乃是越多越好的,王知县这一下也算是帮了自己的大忙了。
“那就多谢王大……兄的美意了,小弟愧领。”他也不推辞,直接应承下来。
“呵呵,好说,好说。”成功卖出了一个人情,王知县也是欣喜,这一下两人之间最后一点芥蒂也消失了,日后再相见,也许还能再得到助力也说不定啊。
拿了王知县的书信,谢宏与王知县告别回家。家里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的重要物品如工具之类的都已经在董家庄了,也就是简单拾掇一下而已。这小院儿,谢宏也不打算卖掉,一则是卖不了几个钱,他也不缺钱;另外,这个小院也承载了很多温馨的记忆。
谢宏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回来的一天,不过他还是打算保留着这个院子,反正二婶也说了,她会经常过来收拾的。
等装好了马车,出城的时候,不知道谁泄露了消息,百姓们都知道了谢大人要离开北庄,纷纷赶来相送。谢宏很是感慨,其实自己并没有真的为百姓做些什么,可是这些纯朴的人还是如此感激自己。
县里的留言总是传个不休,其实并不是百姓多愚昧,而是百姓们也同样存了心思,是对谢宏的善祷善颂罢了。无论是娶公主当驸马,还是文曲星下凡考上状元,都是百姓们心里最好的祝愿。
谢宏深为感动,望着黑压压的人群,谢宏暗下决心,等自己真正在皇帝身边立足后,一定要让百姓们都过上好日子,让大明富强起来。
刚出城门,谢宏却听见有人在哼唱,循声一看,正是当日记录曲谱的那个书生,这曲子很简单,很快众人也是纷纷相和,一曲离殇回荡在旷野之间,更增离别之绪。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谢宏也不由低声相和,这曲《送别》由北庄而起,今日也由北庄而终,一曲终了,谢宏挥手转身。
“走吧,去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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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白马青衣赴宣城
九月金秋,正是收获的季节,河北大地上一片繁忙景象,人们都只顾着田地里的活计,官道上则显得空荡荡的。
一辆马车由南而来,缓缓前行,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他们放下手里的活计,举目望去,都不由在心里啧啧赞叹。
马是白马,人着青衣。
在这边陲之地见到神骏的白马,也不算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情,即便是有人用这样的好
马拉车,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可车辕上坐着的那个青衣书生,却让见惯了马上英雄燕赵之人眼前一亮,以至于少年身旁的那个胖子,和牵着马的黑大个,则被众人完全的忽视了。
只见这少年丰神俊朗,目若寒星,脸上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微笑,更显出一种俊逸之气。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他偶然伸出来的那双手,那双手白皙修长,宛若处子的柔荑,却很不合时宜的执着马鞭、缰绳,让人惋惜不已。
富家公子?还是去赶考的士人?众人纷纷猜测着,直到马车慢慢走远,才有人回过了神,沿着洋河向西北而行,这分明是去宣府镇的啊。这样一个书卷气十足的公子,去宣府那个军镇做什么?
有人惋惜,有人不解,不过很快也就把事情抛在了脑后,对这些庄稼汉来说,田里的收成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哪怕是皇上来了,大伙儿也不过看个热闹罢了。
“公子,按照现在的速度,咱们在黄昏前就能到宣府镇了。”
“那就好。”谢宏松了一口气,因为娘和晴儿都在马车里,他也不敢让马车走得太快。可出了保安州之后,这一路上还真没有什么县城,只有些驿站可供歇脚,昨天夜里甚至连驿站都没找到,只好在野外露宿。
出了北庄县,谢宏才知道,宣府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繁华,这里终究是边陲之地。在这样的旷野中露宿,当时他还真是在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好在有二牛在,他这才安心。等听得董管家说今天天黑前可以到达宣府镇,谢宏更是放下心来。
“咱们这宣府可是好地方,秦汉的时候这里叫冀州,隋唐时被称作上谷郡,是专门出豪杰的地方。”董家是宣府的坐地户,董管家说起宣府的时候也是一脸自豪,兴致来时,他指着二牛道:
“象张壮士这样的豪杰,在其他地方百年也不见得出上一个,可是在咱们宣府,不说车载斗量,那也是司空见惯的。所以咱们这地方虽然出的读书人少,可也是一样值得称道……”
谢宏颔首微笑,河北自然是出豪杰的地方,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后,燕赵雄兵就名震天下了。这宣府,也就是后世的张家口一带,他也是来过的,虽然当时不过是匆匆一瞥,这北地风光依然给他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
举目望去,旷野低平,绿杨如席;远山如丹,排列天际,这壮美的景色让谢宏豪气顿起,胸臆大开,恨不得吟诗一首。不过想了想,他摇摇头,还是算了吧,这可是明朝,自己肚子里那点货色还是不要随便卖弄了,被人听出来是剽窃可是麻烦。
再说,就看身旁这个胖管家,肚子里只怕也是有些墨水的,只看他博古引今的介绍宣府,谢宏就知道对方的水平了。自己若是真的抄诗一首,引起了这人的兴致,要跟自己对诗什么的可就糟糕了。
只不过,谢宏皱起眉头,问道:“董先生,按说咱们已经靠近宣府镇了,怎么这人烟这么稀少啊?这里不是镇城吗,怎么还比不上北庄那个小地方人多?”
从出了保安州,他就有这个疑问了,本来还以为是离镇城远的地方就是如此,可是现在,明明已经快到了宣府啊,怎么还是如此萧条。
“公子有所不知啊。”董管家闻言,长叹一声,道:“宣府终究是边陲之地,宋元以降,便是没有个安定的时候。祖上说,太祖驱除鞑虏,立国之后,宣府这才有了几年好日子……”胖子抬起头,似乎憧憬了一下当年的景象,随即,又苦笑着摇头,道:
“只可惜,成祖靖难,宣府又成了战场,好容易等到天下安定,北边的鞑子又开始蹦跶起来了。”说道这里,胖子的语气转厉。
谢宏心中也是一惊,转头看时,分明能在他眼中看到极其痛恨的情绪。这样的情绪在这个和气的胖子身上很是罕见,就算是当日在衙门口打官司的时候,谢宏也未曾见得。
“这些茹毛饮血的畜生年年入寇,岁岁侵袭,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所到之处,更是寸草不生,尽化焦土。”胖子饱含悲愤的说道:“大明开国一百多年来,不知道有多少父老乡亲死在鞑子手中,若是算上前朝,那就更加不可计数了。”
“好在有宣府镇!”胖子的声音突转激昂,“当年奸阉横行,导致了土木堡的大败,宣府之地尽被鞑子荼毒,可宣府镇依然屹立不倒,该死的鞑子最后也是无功而返。此后,鞑子虽然贼心不死,但是每年入侵,多数也只在宣府以北肆虐,宣府以南,他们是不敢来的。”
北庄县所属的保安州不就是宣府的最南边么。谢宏恍然,难怪自己所在的小县明明地处边陲,却如世外桃源一般,自己穿越后近一年的时间,却没有听闻什么兵戈之事,原来都是因为宣府镇啊。
“俺原本就想从军杀鞑子的,可是俺爹偏偏不让,还是小宏哥有见识,带俺到宣府来杀鞑子了,呵呵。”听到鞑子二字,一直默不作声的二牛突然说道。
鞑子,对谢宏来说,这两字是有些陌生的。因为后世很少有人提到这两个字,鞑子们在后世可是被很多人极为推崇的,包括蒙古、也包括满清,那一个个那充满着血腥味的酋长名字,被很多人反复传唱;那粗俗野蛮,没有半点人味的血脉也被冠以皇族血脉的名称,象征着高贵。
更有一些无耻的砖家叫兽拼命粉饰着这种野蛮,误导着更多的人。谢宏一度曾怀疑过,难道华夏人真的没有血性了么?竟然对当年的侩子手如此推崇,可是,当他真的到了明朝,他欣慰的听到了这个时代的声音,鞑子是野兽,不是人。
眺望北方,谢宏思绪翻涌,既然我来到了这个时代,是不是能做些什么呢?为了爱戴自己的北庄百姓,为了身边的亲人朋友,也为了世界上最灿烂的华夏文明……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再有那凄惨黑暗的几百年,我会努力让汉家衣冠流传于世的。
“咣……”正想得入神间,谢宏被一声巨响猛然惊醒,钟声!好宏亮的钟声,他心里赞叹着,后世时,他曾经来过宣化古城,知道这是什么,不过没想到的是,到了几百年前,这钟声竟然如此气度恢宏。
“是清远楼的钟声。”胖子大喜,从车辕跳了下来,对谢宏高声叫道:“公子,咱们到宣府了。”
“好大的声音啊。”马车里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晴儿伸出可爱的小舌头,惊叹着,“宏哥哥,咱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吗?”
“是啊,以后宣府就是咱们的家了。”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城池,谢宏柔声回答,心里又补充道:不过,不会很久的,这只是第一步而已,以后……
可是,很奇怪啊,谢宏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明明宣府是个很危险的地方,怎么会很繁华呢?若是不繁华,为何又能够吸引那个传说中不正经之极的正德皇帝恋栈不去呢?这个突如其来的疑问盘旋在他的心头,甚至冲散了到达目的地的喜悦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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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宣府初印象
尽管后世也曾来过这里,可是现在,出现在谢宏眼里的宣府镇城依然让他心驰目眩。
“公子,这就是昌平楼了。”董管家依然尽职的为谢宏几人当着导游。
谢宏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心里震撼不已。
宣府镇乃是重要的军镇,其规模当然远远超过北庄县。洋河奔腾着从不远处流过,仿佛天然的护城河一般,而高达三丈多高的城墙,更是让人望而生叹,更别提那高高的城楼了。一时间,谢宏如在梦中,好像看到了后世的高楼大厦一般。
这就是十五世纪的华夏人吗?纯以手工铸就了这般宏伟的城池,而且这样的雄城也不过是边关城垒而已,甚至在历史上留名都只是因为正德的风流韵事罢了。非是我华夏无人啊,谢宏在心里赞叹着。
难怪在土木堡那样的大败之中,宣府城依然能够屹立不倒呢,依托着这样的雄城,只要守御的人下定决心,又有什么样的敌人不能抵挡呢?只可惜,这样的雄城,在最终华夏文明覆灭的时代里,却没能发挥作用,只是默默的见证了那个凄惨的时代而已,真是让人扼腕叹息啊。
“谢兄弟。”
听到有人喊自己,谢宏收拾起纷乱的思绪,抬眼看去,原来却是许久未见的马文涛。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谢宏谨慎惯了,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之前,当然也是要做些准备工作的。能言善辩的马文涛当然是最好的人选,既能信得过,办事也让人放心。
“马大哥,好久不见啊。”见到熟人,谢宏也是欣喜。
“谢兄弟,你们来得正好,若是再晚些,城门可就要关了。”前几天收到了谢宏等人动身的消息,马文涛就每日都在城门等候,结果直到今天才等到。清远楼的钟声只在清晨和黄昏敲响,听到钟声的时候,他还以为谢宏今天又到不了了呢,这厢见到,也是喜出望外。
“咱们快进城吧,婶子跟晴儿想必也累了。”马文涛是个机灵人,看谢宏脸上的风尘之色,急忙引着马车进城。
城门的士兵只是看了一眼,也未做留难,倒是让谢宏有些意外。在衙门里呆了几个月,他不像一开始那样,对明朝一无所知了,明朝的户籍管理还是很严格的,象宣府这样的地方,守备怎么会如此松懈呢?
“谢兄弟你多虑了。”对于谢宏的疑问,马文涛嘿嘿一笑,解释道:“老马在这城门口晃荡几天了,他们还能不认识俺?有谢兄弟你的那块腰牌,他们敬重咱们还来不及呢,哪还会上来盘问啊。”
“再说,”他晃晃脑袋,又道:“普通百姓进城需要路引,谢兄弟你这一看就不像普通百姓啊,哪有普通百姓有你这样的气度的?别说在北庄那个小地方,就算是在这宣府,谢兄弟也是首屈一指的人才啊。”
前面说的还像话,后面就是纯粹的拍马屁了,谢宏摸摸下巴,唉,好好一个好奇宝宝,现在变成马屁宝宝了,这是跟谁学的呢。不过,倒也奇怪,马车从城门过的时候,谢宏看见那几个守门士兵的眼中的确有尊敬的神色,是因为哥做了读书人的打扮么?
“公子,这就是四牌楼了。”与忙着拍马屁的马文涛不同,作为导游,董管家可是很尽责的。谢宏闻声抬头一看,正看见一座奇怪的建筑,乍看是一座亭子,可是上层建筑却是楼阁式结构,重檐叠嶂,精巧非凡。
这个就是四牌楼?谢宏后世来古城的时候,这建筑已经不存在了,除了刚刚看到的昌平楼外,他只知道宣府还有一座钟楼和一座鼓楼而已,这四牌楼则只有一些残存的街道名称还证实着它的存在。
“马兄弟,公子的宅子在哪里?”介绍完牌楼,董管家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很简单,但是马文涛却老脸一红,神色也是讪讪的,“谢兄弟,宅子的地方不是很好,在皇城街……”
“皇城街!”谢宏还没反应过来,董管家却是一声惊呼:“怎么会在那里?公子就算不住在牌楼东街,也得买巡按街的宅子啊,怎么会去皇城街?”
“实在是没人出卖宅子啊。”被指责差事办得不好,马文涛有些羞急,急忙道:“那宅子地点虽然不佳,原来却也是一位千户的住所呢。只不过那个千户过了世,他儿子这才出卖,若非如此,恐怕就只能在牌楼西街才有宅子卖了。”
“公子是何等人物,怎么能在那种地方居住?”董管家胖脸一板,转头道:“公子,还是让小人去安排吧,董家虽然不如从前风光,但是在宣府也有些门路,找一处合适的宅子还是做得到的。”
他们两个争论了半天,谢宏只听得一头雾水,皇城街?宣府怎么会有皇城,而且看董管家的样子,那地方似乎还不怎么样。然后牌楼东西街倒是听明白了,无非是以这个四牌楼为中心,一东一西两条街道而已,怎么好像还是天差地别一样?
至于董管家说的另外一个巡按街,就更让谢宏迷糊了,还有这么奇怪的街道名称?
“公子,谢公子?”
谢宏转头一看,原来他东张西望的功夫,那边两人的争辩已经分出了胜负,其实也没什么胜负可言,董管家所说的,马文涛也是认可,只不过这差事办得不够好,他有些羞恼罢了。
“如此可好?”胖子笑着向他请示。换一处宅子倒是无妨,可谢宏看看马文涛涨红的脸,还是没答应,对方可是自己的好兄弟,在宣府这样陌生的地方奔波更是不容易,如果自己就这么答应了换地方,难免会寒了兄弟的心。
“董先生不必心急,好歹都买下来了,咱们先去看看再说吧。”
谢宏笑着摇摇头,也不等董管家再劝,往北缓步而行。二牛一向为他马首是瞻,见他前行,也驱赶着马车跟了上去,马文涛自不用说,适才的尴尬一扫而空,感动不已的追在后面,平时很伶俐的一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董管家见状也是无奈跟上,虽然被拒绝了,他倒没什么不满的情绪,毕竟比起那些天性凉薄的人,和一个顾念旧情的人相处让人更加放心。自家老爷和这个少年极为投契,谁都劝不得,既然如此,那对方的人品越好,自己也越是放心。
何况这一路相处,董管家也觉得这个少年极好相处,完全没有把自己当成下人,称为先生,若是普通百姓这么称呼,董管家也是不以为意,可是这位谢公子这样称呼自己,董管家感觉受到了极大的尊重。
这位可是在北庄县有着鼎鼎大名的谢大人啊!谢家迁离北庄的时候,董管家没在现场,不过事后也是听人说了,北庄百姓,全城空巷的送谢大人到了城门口,后来还做歌惜别。董管家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还真就没见过哪一个人曾经受过百姓这样的拥戴呢。
想获得别人的拥戴,光有本事可不行,董管家在心里感叹着,象谢大人这样不畏强权,又能对地位低微的人和气,才是做大事的人呢。唉,又叫错了,明明谢大人让自己称呼他为公子的,董管家摇摇头,心里却是很高兴的。
谢宏信步而行,观察着大街两旁的店铺,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街东面的店铺装饰都颇为豪华,生意也是兴隆,只见人头涌涌的;而街西面的店铺却都是门可罗雀,门口甚至连个招呼客人的人都没有。
而且,这样的情况却也不是全城都如此,而是有着明确的界限的,牌楼之南是如此,而牌楼以北,则是街两旁的店铺都是非常热闹,跟寻常的地方并无不同了。宣府这个地方还真是怪啊,谢宏左看右看也看不出端详,最后也只好叹息一声放弃了。
“公子,前面就是镇朔楼了。”谢宏走的本就不快,又心存疑惑的观察了一会儿,就更慢了。而董管家这时已经跟了上来,又开始履行自己导游的职责。
就是那座鼓楼了吧?谢宏遥遥看去,只见一座高达宏伟的高楼立在前方。
鼓楼前面生长着几颗大树,足有几人高,树冠如伞,郁郁葱葱的极为茂盛。不过这几颗大树却也不过是点缀而已,不但没遮住那如高山般的九脊重檐,就连那块额匾也是高高在上,丝毫不受遮挡,额匾上以行书写着三个大字‘镇朔楼’。
谢宏后世来时,也曾看到过这座楼,这块匾,不过跟现在看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几百年的岁月改变了许多东西,只不过这宏伟的建筑依然留存。在城外听到的钟声,让谢宏可以确认,另外一座标志性的建筑——钟楼也是依然还在。
呃,用还在来形容似乎有些不妥,谢宏摇头苦笑,不过,对自己来说,能够见到这些后世依然留存的标志性建筑,却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此时,钟声已歇,鼓楼中又传来一阵‘咚,咚’的鼓声,倒是颇为动听,谢宏不由想驻足聆听一会儿。
“公子,已经酉时了,咱们还是快些走吧。”这鼓声乃是更鼓,谢宏不明所以,董管家却是知道的。他们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就已经是黄昏,稍稍耽搁一下,天可就要黑了,到时候安顿起来可是麻烦,董管家老于事故,对这些事自然比谢宏精通得多。
经他一提醒,谢宏也是自责,虽然已经穿越快一年的时间了,不过似乎自己还没有彻底的融入这个时代,看到这些名胜古迹时,嗯,现在只能说是名胜,而不是古迹了,自己总是会有一种游览的心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嗯,二牛,咱们走快些吧。晴儿,不要探头出来啊,小心危险,等过几天,哥哥再带你出来玩。”谢宏点点头,交待二牛加快速度,一面又叮嘱着被鼓声所吸引,再次把小脑袋探出马车的晴儿。
鼓楼往北不足半里地就是钟楼了,钟楼又名清远楼,比鼓楼还要晚些建成,楼顶上的琉璃瓦还很新,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转过钟楼向西,马车便到了皇城街了。谢宏很是奇怪,宣府这地方从来就没做过都城,怎么还出了一个皇城街?好在,他有一个优秀的导游,董管家对宣府可是熟悉得很,这些典故完全难不倒他。
“公子请看。”胖子导游指着南边一座象城堡似的建筑,道:“这里就是谷王府了,百姓们说的皇城,指的就是谷王府。公子想必知道,谷王就是太祖爷爷的第十九子,后来靖难时被削了番号,这谷王府……”
导游很尽职的介绍,谢宏却没听进去几个字,他的历史知识很薄弱,可是却看过戏剧、网络小说什么的,所以听到宣府的谷王府,他感觉很耳熟,谢宏努力的回想着,难道这里就是……
对了,就是这里!谢宏很激动,这谷王府不就是后来的镇国公府,正德最喜欢的家里吗?皇城街,哈哈,朱厚照同学,看来,咱们还真有缘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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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安家驰道旁
对于谢宏突如其来的兴奋,董管家也没太放在心上,只以为他是听到和王府做邻居,这才高兴,读书人么,不管多么清高,最终倾慕的还是皇权,董管家见得人多了,自然不会觉得意外。
可是,眼见到了地方,该提醒的他还是要提醒的。
“这皇城街明明在王府旁边,却这般萧条,公子难道不奇怪么?”
谢宏一愣,他心里已经是拿定了主意,只要这个宅子不太差,那就住下来。住在离王府这么近的地方,肯定可以第一时间收到正德的消息的,可董管家突然这么一说,他四下看看,还真是有些奇怪。
钟楼大街可是很宽敞的,跟贯通宣府城南北的中央通衢大街差不多,可是街两旁不但没有店铺,就是行人也是很少,的确让人奇怪。
“这是何故呢?”
“公子一路也看见了,其实这宣府城与其说是府城,不如说是一个军营更恰当……”董管家细细的解释起来。
宣府本来就是作为一个军镇设立的,而明朝的军人都是连带家人被视为军户,所以军镇之中也有平民,这才形成了宣府独特的景象。宣府城南重北轻,中心地带是在牌楼一带,而城北则更多的是军营和仓库。
牌楼虽然是中心地带,可是连通东西两个城门的却是这条钟楼大街,所以这条钟楼大街又是驰道,平时就可以快马而行。若是到了那军情紧急的时候,这条大街上的驿传哨马更是络绎不绝,所以街上不但没有店铺,连行人都是来去匆匆的。
谢宏一听就明白了,就和后世的人不喜欢住在高速公路边上似的,这个时代的人也不喜欢住在驰道边上,不但会被惊扰到,更可能会遇到危险什么的。而这还不是唯一的理由,只听董管家继续说道:
“而且钟楼大街北面都是军营,那些军中无赖也时常会来这边滋扰,所以这一带实在不适合公子安居。”
听了这样的说法,谢宏也有些犹豫,见正德固然重要,可是晴儿和娘的安全更加重要,要不要听董管家的劝说呢?
“其实我也在南城找寻了一遍,也寻到了几家出售的房屋,可南城的宅子都很小,谢兄弟你不是说要地方大些么,其实这处宅院除了地段不好,还是很大的。”马文涛插话道,说罢,他向前一指:“谢兄弟你看,就是这里了。”
谢宏抬头望去,果然是一间很大的宅院,比起北庄顾家的院子也小不了多少。院墙的青砖还没有变色,上面也没有苔藓,就连院门的朱红色也还显得鲜艳,显然这宅院还是比较新的。谢宏点点头,这宅院的确不错。
等到里面转了一圈,谢宏更是满意,里面家具之类的东西都是齐全,屋子也是干净,院子里有些石头做成的座椅,几颗枣树更是让他想起了北庄县的那个小院,很是亲切。
“谢兄弟,这宅院原本也是一位千户的住所,也不算辱没了咱们的身份。”马文涛见他脸上露出的神色很是满意,觉得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也很高兴,“在宣府城里,这样的宅院也不过几处而已,而且另外几处可都是巡抚、总兵几位大人的住所。”
“这院子确实不错,若是在鼓楼东街或者巡按街,这样的院子也是找不到的。”董管家这次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反而点了点头。他对宣府城颇为熟悉,也清楚各个衙门、兵营就占了宣府半数地方,再加上一个方圆里许的王府,空地自然就更少了。
所以,眼前的这个宅院还真是个异数,就算是董家也没办法在好地段找到一个差不多的。只是,他沉吟着又道:“不过,这地方终究是……,驰道倒也罢了,出门前警醒些便是,可是后面的军营……”
“怕什么?有俺在呢,别说几个无赖,就算是有鞑子来了,撞在俺手里,也是来一个死一个!”二牛这憨人一向唯谢宏马首是瞻,这时见小宏哥很是满意,马大哥也是赞同,只有这个胖管家在反对,他也按捺不住,怪叫了一声。
对二牛的战斗力,谢宏一向是很放心的,也打消了最后一点顾虑。地段差点没关系,地方大点才好,这样也能让娘可以经常在院子里走走。他笑着对马文涛说道:“马大哥,难得你找到这样的地方,还把家具都置办齐了,真是有劳了。”
“谢兄弟言重了,帮你办事是老马的本分,谈不上辛苦不辛苦的。”见事情定下来,马文涛也是松了一口气。出来之前,谢宏把事情全权交给了他,买宅子的银子和腰牌也都是带着,而这院子他已经付了八百两银子买下了,若是谢宏不满意,他还真不知道如何交待呢。
“那家具却不是我置办的。”他一颗心落了地,又有了闲情扯八卦,道:“都是原来的主人留下的,要说也巧,出售院子的这家人也姓马,还算是俺本家呢。不过那位马兄可真是很难应付,也不知一个千户家的少爷怎会有那种性子。”
“很难缠吗?”
“可不是吗,听说他还有个妹妹,还好买宅院的时候没有露面,不然一个哥哥都让老马头晕,再加一个妹妹,那可不得了。”马文涛一脸后怕,让几人都颇为好奇,也不知那个马少爷怎么个难对付法,把马文涛唬成这样。
“宏哥哥,快来啊,这个箱子好重,晴儿搬不动。”正这时,晴儿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姑娘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见事情定了下来,就去搬行李了。听到晴儿求助,谢宏也顾不上八卦了,急忙走了过去。天色已晚,还是先安顿下来才是正理。
“董先生,这一路多有劳烦之处,不过,谢某还是厚颜相留,因为明日还有要借重的地方。”见谢家安顿好了,董管家便要告辞,谢宏急忙挽留。住下来只是第一步,他的大计想要开展,还是需要一个熟悉宣府情况的人。
“不敢当,不敢当,老爷派人小来,就是为了给公子提供便利,公子但有所命,只管吩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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