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巴云邦群殴事件
第793章巴云邦群殴事件
清脆的,是兵器jiāo击声,晦涩的,是利刃入体声,再加上凄厉的惨叫声,以及接连不绝的落水声,美丽的河谷转瞬间就变成了血腥的杀戮场。书mí群4∴⑧0㈥5
没有想象中的势如破竹,最初的冲撞过后,双方的阵列犬牙jiāo错的hún杂在了一起。凭借初时的优势,明军迅速突入,却很快被阻挡了下来。
土人也懂得临兵之际,斗者在前的道理,被明军盾阵撞倒,主要是先天上的劣势大了点,土人太过瘦小,加上装备远逊,委实非战之罪。等到敌人冲势被削弱,他们也是嗷嗷大叫的迎击而上。
一时间,战局陷入了胶着状态。
将左手的五指张开再握紧,苏谡欣慰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还能动,而且还依然保持着力量。在撞击发生的那一刻,盾牌上传来的巨大的反震力,让他觉得自己的手似乎已经断掉了。
作为一个有功名的世家子,就算强抢民nv,或者殴打良民,他也不需要自己动手,除了在天津那会儿,他这辈子还真就没做过体力活儿,更别提格斗方面的训练了。
突然一下就被发配来了吕宋,临时接受了两个多月的cào练,然后就这么被拉上了战场,所在的小队还被排在了前锋,冲阵用的又是这么暴烈的一种方式,保定苏家,养尊处优的二公子,旧日的苏推官,能适应了才怪呢。
逆境鞭策人进步,何况还是在战场之上,冰冷的现实让他不得不打起jīng神来,奋力与眼前的敌人搏杀。毫无保留的撞击让苏谡手臂发麻,不过也给他赢得了一个小小的空隙,被他撞飞的那个土人直直的飞了出去,带倒了两个同伴的同时,又挡住了其他人的路。
他调整了一下身形,口中呼喝着一些自己都听不懂的话,举着刀,冲向了被他撞倒,还没站起来的那几个土人,重重的一刀挥下。
应该说,他的动作很莽撞,不等身边的人配合,就傻乎乎的自己冲了上去。就算他战力超群,若是遇上训练有素的敌人,一个合围之下,也得饮恨当场,何况除了还有把子力气,他的战斗力只能用渣来形容。
所幸他遇上的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敌人。在土人眼里,城管大队luàn糟糟的冲锋已经很了不起了,那盾阵仿佛一座大山般压了过来,像是要把他们碾成碎片一样。
若不是明军一直不留余地,除了杀,就是抓,他们早就扔掉武器逃跑了,和强敌作战,从来都不是土人们的作风。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土人和他们的敌人,在欺软怕硬,不讲廉耻上面,是很有共通之处的。
苏谡一刀挥下,立足未稳的土人全然无法抵挡,只能眼睁睁看着利刃入体。
一声惨叫,鲜血飞溅,受了重创的土人面容扭曲,两手死死的抓住了斜劈入xiōng的凶器,似乎想借此牵制住仇人的动作,让同伴给自己报仇,又像是不甘就此死去,想把那把给他带来无穷痛苦的刀拔出去。
苏谡不知道对手心中所想,他只知道,再不把刀拔出来,他的小命就会有危险,因为,后排的土人已经开始反击了。
迎面冲上来的两人,一个举着长矛,一个擎着长刀,苏谡勉强用左手的盾牌挡住了长矛的刺击,可没有右手的刀,那个持刀的他就没有办法了。仿佛轮回一般,这次,轮到他眼睁睁的看着利刃迎面而至了。
“啊!”他双目血红,陡然嘶吼起来,声音中满是不甘。
为什么会落入这步田地呢?在天津的做苦力那段时间,他就经常思考这个问题,却一直找不到答案。
弱ròu强食,有了权势,当然要通过欺负弱小才能体现出优越感来,从几千年前,华夏有了文明开始,这不就是惯例么?大官欺压小官,小官奉承大官,然后小官再去欺压小吏,小吏再去欺压良民,千多年来的社会结构不就是这样吗?
怎么这规矩就突然改了呢?自己这些人的罪名不是按照原来的大明律定的,而是按照新律定的,罪名是扰luàn社会正常秩序,毫无廉耻,以至丢了朝廷的颜面!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罪名,苏谡是大为腹诽的,还不如按照原来的律法,定个强抢民nv、民财,又或伤人之类的罪名呢。说出去都不好听,可总归正经一点,如今的处境,也是根据现在的这个罪名定下来的。
“以强凌弱不是错,问题在于你们只会窝里横,欺负自家百姓,一个比一个能耐,遇到比你们狠的,tuǐ脚立刻便软了……恶霸?哼,你们配得上这样的称谓吗?你们只配去当城管!喜欢欺负人是吧?喜欢耀武扬威是吧?好,本侯给你们机会,去南洋,那里才是你们的乐园!当然,在那之前,是要经过一个筛选仪式的……”
想起出发前不久,听到的那场训话,苏谡悲从中生,乐园?如果不上战场,直接跳到后面的那个环节,也许南洋确实是乐园,可要享受那些,却得先过了眼前的难关才行,自己看来是过不去了。
“当!”心念百转,闭目待死的当口,突然斜刺里伸过一柄长刀来,准确的架住了那致命的一击。
“苏兄弟,你没事吧!”到底是军伍出身,那位曾经的小旗格斗技能比苏谡这个半吊子要强的多了,只见刀光几个闪烁,他已经bī退了当面的敌人,犹有余裕转头问了一声,一边又向那个持矛的敌人进bī了上去。
“没事。”苏谡抬起tuǐ,重重的踹了那具尸体一脚,将刀拔出来的同时,也被jī喷出来的鲜血溅了一身。他恍若未觉,看着周围的一片纷luàn景象,他突然扯了扯嘴角,lù出了一个有些扭曲的冷笑。
“这就是所谓大làng淘沙的筛选仪式?哼,还真够盛大的呢,在你眼里,我们其实就是一群炮灰吧?”苏谡扫视周遭,luàn战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了,和他一样陷入窘境的城管不在少数。
尽管手上多少都沾过些血,甚至手上还有不少人命,可城管大队中的大多数人,却都没上过战场。他们比较擅长的,是欺负那些无力或者不敢还手的弱者。面对困兽犹斗的土人,他们远没有狩猎队的那些土匪表现的那么从容。
对战前的从容,是因为上面有指示,说友军很快就会加入战团,从四面八方围攻过来,土人很快就会崩溃。
可开战后,却明显不是这么一回事,友军也不知是不是正在集结,因此赶不上这边的jī战,还是另有打算,总之,视线之内,只有黑压压的土人队列,由山谷出来,沿着大河铺天盖地而来。
在山谷另一端的友军倒也罢了,那些人跟这边一样,都不是亡命徒出身,就算听命前进,速度也不会很快。可是,那些狩猎队平时可是很积极的,土人几次派出了突击队,都是在半路就被消灭了,现在山林中却连一支箭都没shè出来,说这里面没古怪,谁信?
苏谡明白了,总督府根本没把他们的xìng命放在心上,其实从听到那个少年轻蔑的话语时,他就应该知道的,横行乡里,这种在历史上司空见惯的小事儿,在那位侯爷心目中,却是了不得的大罪。
罪行可以得到宽恕,而且还有立功恕罪的机会,但却要用命去拼,用鲜血去洗刷。维护殖民城市容市貌的巡察大队?也罢,就好好拼一场,也好见识一下这所谓bō澜壮阔的大开拓时代吧!
“杀,杀光这些该死的猴子!”苏谡猛然一声大喝,用力一挥,将盾牌丢了出去,正好砸在先前被bī退的那个持刀者的脸上,看着对方惨叫着倒了下去,苏谡一边狂笑着,一边将左手也握在了刀柄上。
他记起来了,在保定的时候,闲聊的时候,曾经有人说起过。刀盾兵是战阵上的主力,除了本身要孔武有力之外,格斗技巧方面的要求相当高,另外还得演练过和同袍的配合才行,是一种技术含量很高的兵种。
可他们这些城管是什么?不过是一些纨绔子弟和地痞、兵痞罢了,别说拿刀盾了,就算nòng根长矛恐怕都摆nòng不好。能胜过土人的,除了当苦力时练出来的纪律xìng之外,恐怕就只有这一身力气了。
由于经济条件较好,他们这帮人的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营养不良的,然后又在天津那边锻炼了一短时间,力气还是很不错的。他们的力量和真正的军中勇士比起来,可能还有一定差距,但对上这些猴子一样的土人,却是有压倒xìng优势的。
现在战场上已经luàn成了一锅粥,配合什么的根本就谈不上,最多也就是小队的成员间,能互相有些照应,与其刀盾齐用,搞得顾此失彼,还不如全力发挥力量上的优势呢。
他已经认命了,除了他,他那个做过御史的大哥苏逝也同样被发配来了南洋,以宣抚使的名义。那,同样不是什么优差,光凭大哥自己,肯定是搞不定的。
所以,他要活下去,从前是自己依靠大哥,现在,轮到自己照顾大哥了。苏谡双手持刀,高声怒吼着,势如疯虎冲入了敌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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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4章 重外轻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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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谷之战,是谢宏主事以来,明军进行过的,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一场战役。全文字无广告
没有相互之间的配合,也没有新式武器,更没有奇谋妙计。土人困兽犹斗,乱哄哄的冲了上来,城管大队列了个有些倾斜的横队,乱七八糟的上前迎战,与其说是阵列而战,莫不如说是大规模的群殴,只是用的武器都是能致命的,而且人数也多了点。
土人的人数比较多,抛开在侧翼和后阵防御的人之外,正面战场至少也有近三万人,不过,决定群殴胜负的,可不单是人数。
何况,河谷的地形本就不算多宽,土人这边的指挥手段也不怎么高明,无法全面将数优势发挥出来,他们能做的,只是督促身边的族人,不断的冲上去,填补前面因伤亡而形成的空隙。
这样一来,决定战局的就变成了单兵战力了。
曾经的祸害们,都有着跟苏谡那队人差不多的经历,谢宏带给他们的压力,和许给他们的美好愿景,形成了强大的动力。很快,初上战场的新丁们就忘记了紧张,全身心的投入了这场关系命运的战斗。
他们纷纷抛掉了盾牌,双手持刀,居高临下的砍杀着面前的对手。本来北方人的身材相对就高大些,南洋人的体型又小,这一来一去的,加倍凸显出了差距。
山谷间的雾气已经彻底散尽,阳光越发的灼热了,虽然最初盾阵冲击那样势如破竹的势头没有保持下来,不过,明军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
王海举着望远镜,一边观战,一边向杨敏问计道:“一人拼命万夫难挡,侯爷的交待果然不差,杨兄弟,一切顺利,战局已经胶着住了,最令人担忧的那种状况是不会出现的了,现在,应该就是全面发动的好时机了吧?”
“差不多。”杨敏点点头,想了想,又否定了自己的说法:“不过,还是再等等的好,现在只能算是浅战,土人还没意识到前方的敌人有多顽强,而城管那边也未必持久。马上就全面发动的话,带给土人的,未必是绝望,也有可能让他们彻底疯狂起来。”
“杨兄弟顾虑的是,不过……”开战前,王海一直表现的很从容,不过若论对战果的关注,恐怕他是程度最高的那一个了。
海商们考虑的是如何获取更多的贡献度,他们巴不得土人突围成功,并且重新分散开呢。前期的扫荡站让他们尝尽了甜头,尤其是参加过平叛的那些人,他们发现,短短两个月间,自己获取的贡献度居然远在平叛之上!
藩王谋反,在大明属于百年难遇的罕见之事,影响之深远,可震动天下,按照常例,平叛足以造就一大批新贵了,可是,有那较真的人,以贡献度将总体功劳量化后,加以对比,却惊讶的发现,平逆之役的贡献度,远远不如吕宋开拓计划已经发放下来的那些。
很明显,大明重内轻外的国策已经彻底扭转了,海外才是有志之士的用武之地。
城管们看着黑压压的一片土人,觉得有些恶心,也有点恐惧。可看在商人们眼中,那些黑瘦的家伙无异于会走动的黄金,让他们垂涎欲滴。
王海是总督,他考虑事情的角度当然不会和普通商人一样,比起让商人扫荡来消灭土著,还是现在这个办法更利落。只要歼灭了土人主力,剩下的,纵使还有零星的抵抗,也是无碍大局了。
平定了地方,接下来就可以展开建设了,吕宋物产丰富,什么都不缺,殖民军又有足够的人手和技术支持,只要很短的时间内,就能见到成效。
要知道,他这个总督也是有追求的。大明对海外殖民地的管理,采取的是唯政绩论。所谓政绩,就是缴纳税额的多少,数额越大,政绩就越高,当地总督府能获得的贡献度也就越高。
作为第一个南洋海域的总督,王海自觉已经占了天时地利,如果因为土著问题,延误了建设计划,那他真是欲哭无泪了,就算侯爷大度,可无能的标签还是贴在他的头上,将来……呃,还有什么将来?真是那样的话,他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王兄,你这是关心则乱啊。”杨敏轻声而笑。
他轻易的窥破了同伴的心思,其实他心里也挺急的,他的职位已经预定好了,是满加刺总督。根据侯爷的指示,那里比吕宋更加重要,因为那里是西进的必由之路,堪称南洋的西大门。
同时,那里的形势也更为复杂,北面的占城、暹罗、安南诸国,南面的苏门答腊,西面更有天竺,以及西番的势力。如此多的势力在这里,攻略自然是越早、越全面越好,若非只能按部就班的进行,他真是恨不得率领一支船队,直取那个狭长的海峡。
不过,他也很清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准备不充分就贸然前往,只会陷入泥潭当中,步步为营才是正途,现在最重要的是,经营好吕宋这个落脚点。
“这种战斗,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的……”他向战场上指点着解释道:“因为双方都没有指挥,纵是出现了破绽和战机,也没人能把握得住,只能无穷尽的互拼消耗,直至有一方,或者双方的士气都消耗殆尽,才算是分出胜负。”
他冷笑道:“土人本就不善战斗,如今不过是陷入了绝境,爆发出来的垂死挣扎罢了。在这样的消耗战中稍落下风,倒是不影响他们的战意,可时间若是久了,他们的士气就会变得低迷,到时候再给予重重一击,想必他们就生不出抵抗之心了。”
郑龙点头附和道:“杨兄弟说的是,好歹是近五万的青壮呢,要是都杀光了,也太可惜了些。”
杨敏补充道:“如果王兄还不放心,那就督促山谷以南的兵马从速进兵,并令狩猎队开始袭扰,前后夹击,身遭不宁,土人的士气会进一步下降的。”
“如此甚好,就依杨兄弟。”王海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自己关心则乱了,和捕鱼一样,慢慢收网,才能让鱼来不及挣扎,收网太快,鱼受了惊吓,又有腾挪的空间,就有了破网而出的可能性。
……
“大当家,不好了,前方受阻,已经有小半个时辰没有进展了,后面的敌人也杀上来了,咱们怎么办?”
“废物,都是废物,这些猴子都是猪吗?那些是正经的明军诶,而且还是地方上的老爷兵,又不是边军,怎么可能冲不下来?”喽啰六神无主,刘老香自己也慌了手脚,前阵的是土人的主力,他们都冲不下的敌人,自己这几百人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还好,明将也是头猪,居然打了这么久,他才想起来要前后夹击,要不是猴子们实在太废物,没准儿还能各个击破,来个反败为胜呢。”一边破口大骂,发泄着心中的恐慌,刘老香也有些庆幸。
他往土人那边指了指,道:“后阵这里,让他们自己顶着吧。泥鳅,你去告诉他们,不能在阵前打开一条缺口的话,那大家谁也没活路,所以,咱们去增援前线了,让他们坚持住,不要忘了,他们的老小就在他们身后。”
“大当家,前阵已经打成了一锅粥,咱们加进去,能有用?”泥鳅脸色惨白,从遇见飞轮船之后,他的脸色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是啊,老大,现在还是想办法突围才是上策吧。”另外几个头目也心有戚戚的说道。一边说着,他们还不时瞟几眼东面的大河。
海盗的战力确实比土人高,但却也不至于有太大差别,前面三万土人都没拿下的敌人,就算加上他们,又能有什么作用?海盗们的水性都不错,马加特河虽然宽阔,可他们却也有信心横渡过去,然后逃出生天。
“蠢材!你们那点小心眼以为我不知道吗?借水逃遁?土格加劳那时的事儿,你们都忘了?虽然一直没出现,可谁能保证那些怪船不在附近?你们又不是鱼,难道能逃过那些船的追杀?再说了,真要那么逃的话,就算跑出去了,兄弟们恐怕也都散得差不多了……”
刘老香眼冒凶光,来回扫视着,没有一个头目敢跟他对视,都是低下头去。要是肯分散逃跑,他们早就可以跑了,现在这几百人,是东山再起的资本,也是保障安全的根本,一旦分散开,他们也只能在追捕中,惶惶终日了。
想到那些神出鬼没的狩猎队,海盗们心中冰凉,没人有信心能在吕宋逃脱这样的追杀,而且就算逃出去了,又能逃到哪里去?
南面的苏禄国?没有大船,这是他们唯一能到达的地方,可那里就会安全吗?全歼了吕宋土著的主力,区区苏禄国又算得了什么?其他地方,嘿,那都是要远渡重洋的,没人有这个本事。
“咱们去西面,鼓动土人向山区突围,然后咱们趁乱混出去,明军占据的都是大港口,那些隐蔽的小港他们未必察觉到了,咱们就去那里,然后渡海经文莱,去满加刺……”刘老香见震住了手下,于是将计划合盘托出。
“大当家英明。”
“就依大当家。”
这是一条最理想的路线,赢得了海盗们的一致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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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5章 最后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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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议已定,随口糊弄过了后阵的几个部落首领,激励其为了保卫家园而奋战,刘老香一行人急匆匆的赶到了侧翼,惊讶的发现,本该在前阵督战的比奈和加拉居然都在这里。全文字无广告
“比奈首领,加拉,你们……”
“刘当家,你为什么骗我们?你说明人不堪一击,可实际上,那些明人凶悍得要命,孩子们冲了好多次,都被打下来了,足足死了近千人,近千人呐!”看见刘老香,老土人一下蹦起老高,揪着他的衣领,涕泪俱下的控诉起来。
倒也难怪他这样,因为被鼓起了士气,又存了跟诺诺争风头的念头,他把部落中最强壮的族人都排在了前面,结果当然是悲剧了。
在第一波的冲撞中,他的人就被撞飞了一大半,后续的反击也被城管大队迎头痛击,打了回来,死在当场的,就足有千人之众。剩下的也多半带伤,撤下来的时候,看见族人那副凄凄惨惨的模样,老土人心中这份痛有多浓,就别提了。
“比奈首领,冷静,请你冷静一点。”刘老香觉得自己很冤枉,实际上他确实也很冤枉。他没看错对方的身份,对城管战力的评估也很客观,比起大明真正的精锐部队,城管连渣渣都算不上,要是对面的是近卫军,打了这么久,土人们恐怕就已经崩溃了。
刘老香只能无奈的承认,明军中的地方军和卫所军,之所以废物,不是因为战力的问题,而是因为战意,没有战斗的意志,哪怕再怎么强悍的部队,也一样是群窝囊废。明军的拼死作战,远非土人能够抵挡的。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山林间还有伏兵,现在形势已经恶劣之极,哪还有空闲自相指责?当务之急是逃出生天!”看到老土人这副样子,刘老香知道对方已经听不进去任何道理了,他只能用更加残酷的现实来唤醒对方。
“再不想办法,你的族人就要全部都死在这里了!”他反攥住比奈如枯枝般的手,在对方耳边大声吼道。
“啊……”老土人既悲且惊,一时有些茫然。
“大当家,你是说,现在还有逃出去的办法?”做了这么久海盗,加拉比他的族人多了些心眼,上阵前,他寻了个借口躲在了一边,看着他的两个兄弟带队冲了上去,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明智的。全文字无广告
可在眼下这样的情势下,他的明智只能说是聊胜于无,覆巢之下无完卵,前路打不通,最终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总算是这些年他练出了一身好水性,所以,他也跟泥鳅那些人有了差不多的念头,打算形势太过恶劣的时候,干脆跳水逃生。至于老爹跟族人……这种时候,大家都是自身难保,谁又能顾得上谁?还是各安天命,自求多福吧。
当然,独自逃生是最后手段,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采用的,在那之前,他要想想别的办法,于是,他扯着失魂落魄的老爹来了侧翼。
可侧翼这边的形势也同样严峻,自开战后,就一直偃旗息鼓狩猎队突然开始有所行动了,他们的攻击并不猛烈,可带来的压力却大,毕竟这些人都是职业的。
“从山林方向往外冲!”
往周围扫视一圈,刘老香压低声音,阴测测的说道:“如今败局已定,想要保全所有人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想办法借其他人做掩护,来保全咱们自己了,我有个计划……虽然有些冒险,却有办法去满加拉,那里肯定是安全的,大明的势力肯定到不了那里。”
“这办法倒是不错,可这种时候,谁还敢先往山上冲?”加拉对这个办法倒不排斥,部落制的现状,决定了吕宋人不会有什么民族观念,若不是谢宏制订的计划太急太狠,各部族本也不可能集结起来。
吕宋人又以薄情寡义著称,到了危急时刻,连自己的亲族,加拉都能毫不犹豫的抛弃,又哪里顾得上其他部落的?让他烦恼的是,现在根本就没人敢往山上冲。
加拉正犹豫着,要如何措词,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刘老香明白现状时,忽见阵列的边缘处一阵骚乱,随后,又是一阵‘嗖嗖’的破空声响成了一片,他甚至还觉得天空突然变暗了。
“不好,快躲!”最后那个感觉可能是出于错觉,可这样的变故代表什么,加拉却再清楚不过了,他不知从哪里拎出一面盾牌,斜斜举起,然后扯着老爹缩在了后面。唯一能体现出义气的,就只有那一声示警了。
“这么多长弓手?娘的,中原的绿林道还真是卧虎藏龙呢!”刘老香急抬头看时,正见黑压压一片箭雨,如同一朵乌云般从林中升腾而起,上升过程中开始变得稀落,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仿佛春日里飘摇的一阵细雨。
箭雨有些稀落,可覆盖的范围却是极广,从山脚下,到河边,几乎都在其笼罩之下。刘老香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因为狩猎队的好汉们用的弓有所不同。多数人用的都是猎弓或者骑弓,这些都是短弓,射程近,射速高,正适合绿林道应用。
不过也有一部分人用的是步兵长弓,这种弓的射程远,杀伤力大,只是开弓不太方便,射速当然也不会高,这种弓多应用于军中,两军对战之际,才能显示出威力。
大明开国之后,对火器相当重视,长弓手训练不易,长弓制作又艰难,军中的长弓手已经很少了,只有在边军精锐中,才有这个编制。刘老香怎么也没想到,那伙山贼出身的狩猎队中,居然也有这等高人。
箭雨落下,一阵惨呼声随之响起,比惨呼更响亮的,则是惊呼声和哀号声。狩猎队中弓箭好手有限,用长弓的更少,这阵箭雨的杀伤也就那么回事,可对土人们士气的打击却大。
被一箭射死倒还罢了,那些伤而不死的会一直惨叫,其他人即便没有受伤,也会受到影响,就算是正规军队,在这样的持续打击下,士气也会变得低迷,何况是根本没有军纪约束的土人?
刘老香明白了加拉的意思,狩猎队的可怕,既在其战力上,也有保持神秘的关系。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已经伤亡惨重了,土人们原本胆气就不大,这时更是有如惊弓之鸟,再也没勇气往山上冲了。
“好了,这波攻击已经结束了,别躲着了,你以为自己能躲到什么时候?”刘老香没来得及找隐蔽物,不过却也没受伤,这不是幸运的问题,实际上,在这种程度的远程攻击下,会受伤的才是真的奇葩呢。
他一把将加拉扯了起来,在对方耳边恶狠狠的说道:“别的部落你指使不动,但是可以让你的族人去啊!只要你的族人带了头,其他人就会跟上去的……告诉你吧,我在卡西古兰藏了十条船,不过,你要知道,只能乘坐一千来人……”
听到他的话,土人父子先是眼睛一亮,转而又黯淡了下去,他们族中还有几千人呢。而且,卡西古兰在吕宋的东部,想从哪里去满加刺,路途艰难着呢。
“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这吕宋是没法呆了,明军没打算给你们留活路,就算冒险,也只能出海想办法了。那些带不走的族人反正也没用了,何不让他们做点贡献呢?比奈首领,您才是首领,是部落中最重要的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刘老香舌灿莲花,极力鼓动着。
“也是这个道理,好吧,就这么办,加拉,你去……”老土人一咬牙,一跺脚,神色阴冷的冲儿子摆了摆手。
“加拉首领果然英明,当机立断,实有大将之风。”刘老香大喜,有了这些土人炮灰,他逃出生天的希望就要大得多了。
“算不上,算不上,刘当家谬赞了。”老土人眼皮子本来就浅,被他这么一夸,不觉忘记了本来的烦恼,有些飘飘然起来,黑沉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正虚情假意间,忽然前阵传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惊呼声,至少是万人以上规模的惊叫,显然是出了什么大变故。而且,惊叫都是用土著语喊的,变故对哪一方有利,自不待言。
刘老香二人大吃已经,急忙向前眺望时,却惊恐的看到,河面上水花翻腾,十余艘快船,排成了一列纵队,正风驰电掣般的向山谷驶来。前一刻还只能看到模糊的船影,极其后面的轨迹,下一刻,就已经能看清楚船的拢廓了。
“天……”噩梦再现,两人都是身上泛寒,手脚发软,老土人更是摇摇欲坠的险些摔倒在地。
“应该不要紧吧?这里的草木都清空了,大火应该烧不起来,那种炸雷也仍不远……”刘老香神志尚存,口中只是喃喃念叨着,也不知是想鼓舞同伴,还是自我安慰。
他很快就闭上了嘴,因为他看到,随着距离的接近,那些快船船舷处的帆布都被揭开了,露出来的是一架架模样古怪的大弩,一根根如儿臂粗细的弩矢上,寒光闪烁,杀气腾腾。
“……老天,竟然是床弩……”错愕,震惊,恐惧,茫然,最终化作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呻吟,刘老香一屁股坐倒,和老土人一道呆愣愣的望着河面,无助的等待着命运的最终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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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6章 由南及北
第796章由南及北
载着chuáng弩的飞轮战舰现身的那一刻,决定吕宋名义的巴云邦河谷之战,也随之落下了帷幕。e^看
只是一轮齐shè,土人们的士气就被打到了谷底。形势不利,他们本就在抱团取暖的状态当中,偌大的山谷内,密密麻麻,一个挨一个的,挤得到处都是人。
因为土格加劳的前车之鉴,土人的队列与河岸拉开了几十步的距离,不过chuáng弩的shè程犹在霹雳炮之上,纯粹的抛shè威力更是远在后者之上,这样的距离并不足以削减chuáng弩的威力。
当一人多高的弩矢,旋转着突入人群的那一瞬间,排成密集阵型的土人看见了地狱。弩矢如同刀切豆腐一般在人群中撕开一条大豁口,带起一片血光,还有一阵惨叫哀嚎,土人们割麦子般倒下,这样的威力远远超出了土人的想象。
穿透了最前列的几个人,弩矢冲击力未减,呼啸着又将后面的几个人串在一起,像是糖葫芦一样。被直接攻击到的,多半都是当场就死了,可也有那么几个倒霉蛋一时不得死,只能惨嚎着以手撑地,努力的向旁边爬行,似乎想借此逃离死亡的yīn影。
他们的努力当然是白费的,不但没有积极作用,反倒是加深了同伴的恐惧。本来,一轮齐shè过后,土人得到了一个难得的空隙,可以用他们那不大中用的脑子,来消化眼前的事实。
可看到这样的景象,他们的脑子都僵住了,无暇,也无力思考,只能呆愣愣的看着。若不是chuáng弩装填的时间太长,没办法进行连续不断的攻击,那么第二轮shè击的战果,肯定不在第一轮之下。
震惊过度的土人并没有注意到,就在chuáng弩的第一轮齐shè之后,远近的山上都有旗帜晃动,随即,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了呼喊声。
“降者不杀,顽抗者死!”喊话的人很多,喊的也是土语,土人们都是听得分明。
前无去路,追兵正紧,山上则有更可怕的狩猎队在,河上……刚刚的钢铁风暴有多可怕,即便没有亲眼目睹,也能想象出一二了,这样上天无路入地无mén的绝境中,突然听到还有一条活路,土人们动摇了。
“嘡啷!”没人知道是谁开的头,可从第一声开始,武器落地的声音就由稀落变得密集,不多时就响成了一片,面对不可抗拒之力,土人们彻底屈服了。
刘老香茫然四顾,他早知道土人不可能是认真起来的大明的对手,可他还是没想到,大明认真到了这个地步,土人败的又这么快。
降者免死?被抓去做奴隶很开心么?看着土人们如méng大敕般扔掉武器,然后温顺的趴在了地上,刘老香艰难的扯了扯嘴角,lù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大当家,泥鳅跑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的视线内闪过,手下的呼喊告诉了他对方的身份,他脸上的嘲讽之意变得更浓了,“嘿嘿,大难临头各自飞,跑出一个算一个,大伙儿还是各寻出路去吧。”
泥鳅选择的是东面,河上的船固然很可怕,但上面的武器多半都是对阵之用,而不是打零星目标的,他自觉自己的水xìng足够好,多少能有点逃出去的希望。至少,比起闯山林去碰狩猎队,或者从南北两面的正规军那里突围,希望都要大得多。
有了泥鳅这个带头的,众海盗本就已经蠢蠢yù动了,他们本就比土人彪悍,又知道投降是没前途的。
没跟来的那些同伴多半都已经投靠了,否则明军不会对吕宋的地理环境熟悉到了这样的程度,他们这些人八成也是旧日同伴的投名状之一,现在投降,能保住一条命就得烧香拜佛了。
本来还有些犹豫,听到刘老香的话,众盗更不迟疑,一群人纷纷丢掉兵器,往大河狂奔而去,迎接他们的是一阵箭雨,和接踵而来的追杀。
húnluàn之中,也不知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成功脱逃,水军也无暇计数,尤其当他们发现了刘老香的尸体之后,就更加不在意了。蛇无头不行,没了头目,几个流寇就无关痛痒了,震慑住眼前的土人才是最重要的。
加拉也跟在了海盗们的身后,并且死在了突围的路上。
本来他的族人已经被他鼓动起来,下定决心向山上突围了,可飞轮战舰的到来,将他们彻底吓破了胆,生怕山上的敌人也有类似的武器,死活不肯上山,加拉无奈之下,也只能自寻出路了。只是他起步本就晚了,长得又比较显眼,受到了水师的密切关注。
“一战俘获十几万土著,王兄,三月之内扫平吕宋,这样的功勋,足以丹青留名,为后世所传颂了啊。”眼见大局已定,杨敏向王海一拱手,连声道贺。
“都是侯爷运筹之力,又得了众位多方襄助,王某可不敢居功。”王海面带微笑的一摆手,只是不肯居功,他话锋一转道:“既然小吕宋已平,接下来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另外,海bō已靖,通报各家商队,现在可以准备返航事宜了。”
南海的海盗很多,水师来的一路上,已经扫dàng了不少,还有一些投降归附的,剩下的,也都是远遁,所以,王海说海路已经通畅了。按照谢宏的规划,第一次吕宋之旅,送回大明的不是货物,而是奴隶,数万名的奴隶。
“王兄可知道,侯爷要这些奴隶,究竟作何用途啊?”杨敏有些疑huò,大明缺过钱,缺过地,就是没缺过人。这万里迢迢,漂洋过海的,结果运来运去都是人,怎么想,怎么làng费呢。
“大明以前是不缺人,可以后就不好说了……”一直到谢宏下江南之前,杨、郑二人一直在倭国,对大明的变化并不是很清楚,王海却一直在江南,消息也比较灵通。
“侯爷在辽东的时候,就缺过人,垦荒、开矿,需要大量的人手,而中原人又不愿意去那个偏远之地,侯爷当时是从朝鲜招募了人手,这才解决。”
“这事儿我知道,可侯爷当日吩咐是,这些奴隶一部分留在江南,另一部分送去天津,这两个地方,怎么可能缺人?”杨敏疑huò未解。
“关键在于新政。”王海微微一笑。
“新政?”
“不错,新政其实分为几大部分,新农政,主要在三镇实施,新军政,在京城和三镇都可见端详,而新工商政策,目前却只有天津实施的最彻底。”王海突然向杨敏问道:“杨兄弟,你可知道天津卫原来有多少人?”
“不知道。”杨敏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原来作为漕运中转之地,天津在卫所之中,也算是个大的了。可卫所毕竟只是卫所,除了漕运中转站之外,天津再没有其他引人注目的地方,自然也没人会关注。
“三卫总计不过几万人而已,也就相当于江南的一个大些的县城。可现在呢,天津已经聚集了近百万的人在此,而且还在进一步的增加之中。”
王海也不卖关子,紧接着抛出了答案,“天津虽然有种种便利,可在整个大明,却也算不得多突出,等到全天下都实行新政了,只要有十个跟天津差不多的地方,那就会吸引到千万以上的人口聚集,而依照侯爷的规划,以天下之大,又何止十个大邑?”
杨敏有些jī动,他在脑海中勾勒着那副宏伟的画面。
“侯爷认为,工商业的技术含量比较高,见效快,利润高,会将大部分人力吸引过去。这是好事,因为从事这两个行业的人会接受更多的教育,并且会接触更多人,知识和见识都比较广,正符合他对大明人的定位,但是……”他感触万千的说道:
“这也是坏事,因为繁荣的工业,会对农业人口造成冲击,现在虽然有了新式农具,可毕竟还是需要足够的人力的。这样一来,农奴也就很有必要了,和殖民地的庄园主类似,未来十年,大明也会遵循这个模式,使工业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降至最低。”
“原来如此,江南是下一个实行新政之地,侯爷这也是未雨绸缪……”杨敏和郑龙对视一眼,满心里都是景仰之情。
“那去天津的呢?”欢喜赞叹了一会儿,杨敏又问。天津已经成了气候,北方数省暂时也没有缺人之虞,纵是有,应该也不会象江南那般紧急,多耗费这样多的运力和时间,又是什么目的呢?
“这件事……”王海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其实算是军事机密,本是不当说的,不过既然是二位兄弟,提两句倒也无妨。”
“啊?王兄若是为难……”杨敏吓了一跳,连忙拒绝,他的确有好奇心,可却不会旺盛到想窥探军事机密的程度。
“不为难,真是高端机密的话,侯爷也不会跟我说了,”王海摇摇头,轻笑道:“其实我也只听王大人随口提了两句,这些人,应该和北疆有关,具体如何,我也是不知道的。”
“北疆?”杨敏有些mí糊,他知道谢宏喜欢驱使异族打异族,可是,用吕宋的土人去打鞑子?那不是jī蛋碰石头么?
“嗯,就是北疆。”王海肯定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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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7章 紫禁城内乐趣多
第797章紫禁城内乐趣多
若在后世,京城的盛夏时节是很难熬的,热气腾腾的如同一个大蒸笼,让人无处躲藏。~~不过,在正德年间,京城的夏天虽然不如旅顺那样气候宜人,可却也不至于热的让人受不了。谢宏对此就深有体会。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辰时起chuáng,然后和月儿一起做体cào,然后再去吃早饭,然后施施然的去衙mén里办公,具体地方不固定,有的时候就在家里,有的时候需要去书院,进宫面圣当然也不能少了,这就是谢宏眼下的生活模式。
“相公,今天又要入宫吗?”这体cào就是后世的广播体cào,博大jīng深处,与华夏传统的五段锦之类的养身术自不能比,谢宏也就是借此活动活动身体罢了。而相处日久,对谢宏的诸多怪异行为,灵儿早已经熟视无睹,只是对自家相公今日的行程有些关注。
宏捧起碗,喝了口粥,含含糊糊的应道。
“相公,今天你可千万不要再跟皇上一起胡闹了,俗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看就好了,何必要以身犯险呢?上次消息传来的时候,妾身真是被吓坏了……”灵儿黛眉微蹙,捧着心口,后怕不已的说道。
“上次那是失误,嗯,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唠叨这种事也得分人,同样的话,要是那些白胡子老头说起来,谢宏早就不耐烦了,可对妻子,他却只是柔声宽慰。说起来,入眼的是冰山美人轻拍心口的画面,入耳的则是款款情深的柔声软语,他陶醉还来不及呢。
“宏哥哥,下次也带月儿一起去吧,好不好?月儿也想飞到天上去看看……”小丫头探过小脑袋,大眼睛忽闪着,很是明亮。
“等等吧,现在技术还不过关,等……”
“月儿!”说了半天,却被两人当成了耳边风,灵儿俏脸上挂了层寒霜,怒嗔道:“相公你还说,上次那热气球飞到一半,就突然漏了气,你和皇上只能打着伞从天上跳下来,多危险啊!妾身后来知道,都心悸不已,那位身在现场的兴王爷更是被得大病了一场,到现在都没法起身,你还……”
“灵儿姐姐,那个是降落伞,专mén用来从天上往下跳的,多有趣啊,月儿也想……”小丫头满眼憧憬的更正道。
话还没说完,头上已经挨了一下,她扁扁嘴,瞥了一脸奎怒的灵儿一眼,做了个可爱的鬼脸,然后一溜烟的跑掉了,“好啦,月儿不说了,等以后再……”
“灵儿,你放心好了,皇上最近很忙,一时没空想气球什么的,不要紧的,今天我进宫是办正事的。”想到上次的惊险,谢宏也有些冒冷汗。
之前试验的几次都没事,消息也封锁得很好,可是,偏偏就在进行第一次载人飞行试验的当口,正德得到消息赶了过来,不依不饶的非要做第一个飞天者,而且还热情的邀请那位对神仙术感兴趣的兴王爷同行。
结果自然是悲剧了。
谢宏研发热气球,就像是发电机一样,无非是给空气动力学奠定个基础,让这mén学科,一开始就走在正确的方向上。等工业基础达到标准了,相关的产物,就可以顺利出台了,并没指望这东西能在短期内进入实用环节。
其实,热气球就算能载人了,也谈不上如何实用,没有螺旋桨做动力的热气球,只能随风luàn飘而已,每次升空,都得在地上系上缆绳,否则升一个没一个。
正德一力坚持,谢宏也是无奈,最后只好顺应圣意,想着做足保护措施,又有自己跟在旁边盯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升空阶段倒也顺利,可等到升到半空,某人乐不可支的开始手舞足蹈,气球就出问题的。
气球虽然是纯皮所制,在价值上远高于后世的气球原料,可是,这玩意的封闭xìng却比后世差得远了,正德蹦了几下,与长索相连的地方就开了口,结果……
好在谢宏准备完全,提前做了几架降落伞,见势不妙,急忙引导着结拜兄弟,哥俩玩了一把高空跳伞……后果就是谢宏扭了脚,底下被吓倒一片,如兴王一样大病一场的也颇有几个,只有正德毫发无伤,并大呼过瘾,要求再来一次。
这种不合时宜的要求当然是要被拒绝的,谢宏以技术还不成熟的产品不能面世为由,将空气动力学的分部暂时封禁了。反正内燃机出现之前,研究的再多,也是无济于事,要是天天让正德这样luàn搞,就算没人因此而受伤,也会有人被吓死的。
“正事?”
“哇,灵儿,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你不相信本相公吗?我真是伤心呢,跟你说,真的是正事哦,yù儿的父兄不是来京城了吗?这事儿跟他们有些关联……”谢宏一脸冤屈的辩解道。
“妾身只是担心,相公平时虽然有些不正经,可多半时候还是令人放心的,只是每次跟皇上一起,总是会nòng出些让人心惊ròu跳的事,就算相公不以妾身等为念,也得想想母亲啊。”灵儿幽幽一叹,有些凄婉的说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本相公要去办正事了,临走前来抱一抱……”
“有人看着呢,相公你真是的……”霜容解冻,灵儿一张俏脸陡然变得通红,声音也一下子变得如蚊呐一般。
“这是夫妻之礼,有何不能见人的?来抱抱,再亲一下,哈哈。”使出屡试不爽的绝招,搞定了妻子,谢宏心情大是畅快。
灵儿原本也不是爱唠叨的xìng子,只是谢宏身边的几个nv人中,月儿是个不靠谱的,晴儿对谢宏千依百顺,yù儿靠点谱也有限,一家人当中,总得有个严肃点的,也只有她最适合这个角sè了。
“谷老哥,皇上人在何处?”施施然到了乾清宫,谢宏进mén时,正撞上了谷胖子,这人步履匆匆,一副火烧火燎的样子。
“是谢兄弟啊,皇上一大早就去店里了,我这也是要去帮忙呢。”谷大用不光是走的急,脸上也有烟熏火燎过的痕迹,黑一道白一道的,黑的应该是烟灰,白的则是汗水流淌的轨迹,看起来有些滑稽,和功夫熊猫倒是有几分相似。
“诶,又去店里了啊。”谢宏砸吧砸吧嘴,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情。正德有事情忙当然很好,这样就不会一直惦念着亲征、出海,又或者飞天之类的事儿了,可一皇一后,加一贵妃,仨人一天到晚的窝在一家饭店折腾,还真是有些古怪呢。
“那正好,咱们一起过去吧。”走了几步,谢宏看着谷大用,好奇的问道:“谷老哥,你这脸上是怎么搞的?莫非你一大早就去尚膳监帮忙了?”
“可不是嘛,谢兄弟你是不知道,自皇上亲征以后,老哥这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胖子唉声叹气的说道。
“这是何故?”谢宏对宫里的事儿从来不关心,他本就是个懒人,现在很多事情都上了正轨,但凡是可以放手的,他都是抛在了一边,安心的享受明朝的美好生活才是他的理想。不过这时谷大用说起来,礼貌上他也得问一声才对。
“竞争大啊。”
胖子感慨万千,饱含yàn羡的说道:“谢兄弟,老哥我没有你那么玲珑的心思,学习能力也不行,而紫禁城、京城这一天天的,变化这么快,这么大,我实在跟不上节奏啊!尤其是跟那些年轻人比起来,我真是差得太远了,皇上最近常说:落后就要挨打,就要被淘汰,我这心里,也是不安得紧啊。”
“……”谢宏无语。仔细想想也是,正德最近又是开店,而且还在学游泳,学驾船,学习使用六分仪等航海仪器,他的理想一大堆,并且对每一项,都很认真的做着准备。
所谓:楚王好细腰,楚人多饿死,皇帝张罗起来了,太监又岂能闲着?于是,八虎纷纷行动起来,在不同的领域忙碌着,试图在正德的蓝图中,占据一席之地,竞争也由此而生。
比起学习能力,当然是年轻人更占上风,三公公在这个过程中,很有独占鳌头的架势,想必谷大用的感慨也是因此而生。唉,谢宏也是暗自慨叹,这年头,干点啥也不容易啊,想做个合格的太监,也是很有技术含量的。
“谢兄弟,最近是不是要动兵啊?”絮叨了一会儿,胖子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咦,你知道了?”谢宏有些意外,这次行动不算很机密,不过,无关的人应该还是无从得知才对。
“我猜到的,你看我这模样,肯定有些奇怪吧?今天我卯时没到就起来了,在尚膳监蹲了一个多时辰,就是为了蒸豆包,足足十万个豆包啊!万岁爷那个店再怎么也卖不完啊,所以我想,是不是有大军要开拔,所以万岁爷打算……”
谢宏囧,二弟真有创意,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没出城之前,一人发两个豆沙包……这福利倒是不错了,可二弟就不想想,这些兵马是准备出塞的,万一要是有人吃上瘾了,到时候去哪儿搞豆包去哇?
豆沙包吃上瘾的人确实是有的,谢宏的吐槽也不是无的放矢,只不过刘贵妃这样奇葩的人终究百里挑一的,所以,谢宏也就是随便腹诽两句罢了。
出征之前发豆包,将无可置疑导致士气大振,谢宏又有什么意见可提呢?笑话,这可是贵妃最爱吃的东西,当年的杨贵妃成就了岭南荔枝之名,今天的刘贵妃身材不在古人之下,受到皇帝宠爱更是犹有胜之,给区区豆沙包做个代言又有何难?
转头看看尚膳监方向,正袅袅升起的炊烟,又想到五万将士拿到慰问品之后,可能会有的反应,谢宏也是莞尔。
“走吧,谷老哥,去龙凤店找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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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8章 路边有间龙凤店
全文字无广告第798章路边有间龙凤店
作为京城的餐饮一条街,进入正德四年之后,皇城西大街的人气也是一天比一天高。(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究其原因,主因当然是日趋正规化的联赛,不过,紫禁城固有的魅力,以及整个京城欣欣向荣的繁荣也不无影响。
同时繁华之地,京城的繁荣和毗邻的天津又有所不同。
后者是个大工业区,那里的人目标明确,所以整日都很忙碌,只有在太阳落山之后,各种服务设施的人气才会高涨起来,白天多半只是零星有些人在。
而京城是个综合性的地方,各式各样的人充斥于此,这里的一切都让人感到新鲜以至难以抉择。如今京城内,人数最多的是各地赶来的士子,他们也是来赶考的,只不过士子们的眼睛不再盯着春闱又或国子监,而是集中在了书院之上。
作为显学的儒学已然式微,若不改弦易辙,只能选择出海搏前程或者入翰林院终老。如今的翰林院已经不再是往日的清贵之地了,入院的难度固然比过去低些,可相对于前程而言,简直是个糟得不能再糟的选择了。
从前的翰林,就算权职不彰,一直混不出头,至少也能执掌刀笔,修撰青史,掌控的是世人最重视的身后之名。若是顺利升迁,那就更加了不得了,翰林院可是封阁拜相的必由之路。
现在么,翰林院的职责只剩下了两个,一是学术研究,也就是儒学的去芜存菁,因为没了朝堂上的支持,原先那些吓死人高言阔论自然是拿不出手了。谁要是厚着脸皮硬上,那么,翰林院的位置也就没了。
侯爷说得好:做学问还是要实事求是的,没有实打实的证据,那些对儒家先贤的没边际的追捧,就只能当做别有用心来处理了。
其二,则是修史,这一次修的却不是古代史,而是儒史,侯爷将其命名为《儒林外史》,主要是罗列儒家名人的生平的。外史中不许歌颂某个大儒的道德多高,只能写明此人的生平事迹,在何地为官,期间政绩几何,甚至考据一下这人为官前后的家产。
儒家的有识之士不少,哪里还不知道这是谢宏打落水狗的策略?可知道归知道,他们不写的话,自有旁人来写,要是换成那些法家,甚至墨家的信徒来写,那才真正要命呢。
儒家讲究的是,只有一个人有德行,有名声,那么不论他实际作了什么,这人都是个德高望重的好人,所以,翻开国史,只见开国以来,名臣良相比比皆是。
现在要翻案了,法家弟子讲究考据,最是认真不过,远的可能考究不出来,或有些疏漏,可本朝人物却是没有任何难度的。而墨家这个本已湮灭,却突然因谢宏而复兴的学派,跟儒家是完全对立的。
儒家讲究伦理纲常,而墨家推崇的是平等兼爱;儒家一向内王外圣,墨家则是相反;在春秋百家争鸣的时代,孔子就曾经怒斥墨翟为‘禽兽’,后者对孔夫子也是不屑到了极点。
墨家学说不受统治基层所喜,等儒家上台之后,更是不遗余力的予以打压,双方结下的仇恨,和理念上的冲突,用不共戴天来形容都不为过。
虽然儒生们并不知道,行事与传说中的墨家子弟极为相似,手段也堪称杀伐果断的谢宏,为什么没有对儒家赶尽杀绝。但他们很清楚,对方的身份毋庸置疑,对儒家的不屑也摆明了的。
要是他们拿出以前那套东西,搞些消极怠工,甚至罢工的把戏出来,那人家也不会手软,大不了就换一批人呗。法家倒还罢了,要是换成讲究兼爱的墨家来修史,那从汉代以降的名臣,恐怕没一个能留下好名声了,谁让儒家一直讲究的就是愚民以治呢?
所以,人尽皆知,翰林院的儒生的日子很不好过,而且这状况还会持续很长时间。只是这么多年的书却也不能白读,士子们总是要谋个出路的,转行就成了当务之急。
士子们多半都是在家乡收到消息,然后赶过来的。传言总是有些失真,在抵达京城之前,士子们心下也都是惴惴的,把形势之恶劣,想象得无以复加,可到了地头一看,完全没那么可怕。
他们要面临的第一个难题是弃儒改学,这和改变宗教信仰差不多,用个时髦词,可以说是救赎,在宗教学上是很重视的行为。不过,除了少数书呆子和顽固者之外,其他人很容易就克服了放弃信仰的心理障碍。
儒家盛产白痴一样的书呆子,其实那是满清鞑子入关之后,才留给人的印象,因为鞑子自己傻,也不希望别人比他们聪明,所以要尽可能的愚民,最后连读书人一起愚,这才造就了大批白痴出来。
明朝的治学气氛和学术成就,比后来的沦陷期可要高得太多了。说到底,儒学是统治学和政治学,加上史学、哲学的合体,能把这种学问学得精湛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太笨的。
这些人不但不笨,而且脑筋也极其灵活,否则明末也不会有那么多投降之官了。仗义死节是文人们最喜欢挂在嘴边的,而顺应时势,才是文人们最经常实际去做的。
以学识来谋前程,在这一点上,现在跟从前也没什么区别,反倒是选择更多样化了,所以,不但没什么可怕的,而且还让人多了不少期待。让士子们为难的是,到底要如何选择。
“翁兄,这律法学院和行政学院,日后可出仕为官,怎么看,也是这二处更有前途一些,跟我等往日所学也更相似,你又何必迟疑?”
选定学科报名之前,士子们都闲着,跟从前赶考一样,众人也是呼朋唤友的聚在了一起。以前这样的聚会多半是为了扬名,现在则是将各自打探出来的消息,拿出来共同参详,以作最终选择的凭据。
“是啊,在下打探来的消息也是如此,虽然去工科学院就读,日后也有机会在工部出仕,可终究不如这二处来的直接,至于其他……商学院似乎也有出仕的机会,李阁老的公子似乎就是以此出仕,不过,他们那一干人却被派去了海外,也不知是个什么原因。”
几个书生聚在一处,热火朝天的讨论着,话题则是京城人早已经听腻了的那个,这几人讨论得过于专注,不然一定会有人注意到店铺中那一道道不屑的目光。
“当家的,二福要去拉客,你拉他做什么?”街口的一间店铺中,围着围裙的老板娘有些纳闷的看着自家男人,后者正在跟伙计拉拉扯扯的。
“咱家又不是没生意做,拉这种人做什么?也不看看是什么世道,还一门心思想当官,呸,想傻了他们的心,要是还打着原先那些主意,真进了衙门,也一样呆不久,以为还是贪官横行,互相包庇的前朝吗?老子不做这种人的生意,知道么,晦气!”
店老板骂骂咧咧的把伙计扯回了店里,又撵着老板娘回厨房。早些年,他可没少受那些贪官污吏、地痞流氓的讹诈,现在想想,还真是憋屈呢。
“人家后生只是还没弄明白现状,又不是……好啦,好啦,不做他们生意,我会厨房总行了吧?这大热天的,你就少说两句吧。”
几个书生并没有留意到这边的小插曲,争论仍然在继续着。
“几位说的都不错,可是翁某这里,却探听到了些不一样的……”翁姓书生是个身量颇长之人,年纪大概在三十岁上下,面相老成,行事也很稳重。同伴七嘴八舌发表意见的时候,他一直没出声,等到再没人说出新鲜东西了,他这才缓缓开口。
“去年春闱,天下举子云集京师,一入京城,只听得人皆尽言常春藤……”他说的这段旧事,其他人都是心知肚明,不过众人素知他性情,知道定有下文,倒也没什么不耐烦,也没人加以催促。
“当时,大多数人的想法和我等差不多,书院招新生的数目也以政法学院为最,并因此拆分为行政、律法二院。不过,诸位可知道,到了今年春天招生的时候,原本的那些学政法的,已经有三成以上转了院系,新入学的人也以工科为多?”
“啊?此事当真?”几个书生都是吃了一惊。
“可是,我等去书院报名资讯时,怎地无人知会?那些知事不是号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吗?他们不说,那……此事会不会是误传?”
“此事是我从一位同窗处打听来的,就是汉中府的余兄,他也是去年来应考,然后入了政学院的,现如今已经转入了商科……”翁姓书生解释道。
“汉中府的?莫非是余同文?”这几人说话时带着川音,两川之地的士子也常有往来,对翁书生说的人倒不陌生。
“余同文为人方正,与翁兄同为雅量高致之士,此话既然是他说的,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谬误了,只是,这其中……”他憋着一句话没说,俗话说:无商不奸,世人对商人的印象都是圆滑狡诈,如余、翁二人这样的性子,也能学经商?
“唉,这京城还真是古怪啊。”他的疑惑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确实……古怪,各位请看,这里居然有这样一家店铺……古怪,实在太古怪了。”翁姓书生心有戚戚的点点头,正要解释听来的原委,却突然听得身旁传来一声惊呼,他转头一看,见一个同伴指着一件店铺的招牌,手指都有些发抖了。
“龙凤店,就开在紫禁城对门……”几名书生循声一看,也都是万分错愕。
这个店算是什么?向皇上挑衅?还是勾引皇上去消费的?这样乱来都没人管,这京城还有没有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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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9章 日新月异的缩影
大明对民间言论的管制,远没有后世满清那么夸张,只是,该避讳的还是得避讳的正如谢宏说的那样,龙凤店这样的名字,是不大可能出现在民间的,就算身后有极厉害的后台,那后台想必也不会愿意因为这点小事,留给政敌这样一个把柄。
所以,只看到店名,龙凤店就给人以足够的冲击力了。
而逆天的店名还不是最吸引眼球的,这家店最显眼的,是店门前的那个空中漂浮物。才到京城不久的几个士子并不知道,这玩意叫热气球,他们的注意力都被气球下面的条幅吸引过去了。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如此醒目之物,就算在东城,恐怕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啊,何况我等刚从街口经过?”
“恐怕是刚升起来的吧?”答话的人指了指气球下方正忙碌的几个伙计,那几个人正在忙着将缆索固定在地上的几个桩子上面,缆索的另一端则高入空中,连在气球上面。
他语气中有些不确定,“也许这东西跟风筝差不多……嗯,说起来,跟传说中的孔明灯倒有几分相似,只是放大了好多倍……无论是风筝还是孔明灯,都是怕雨的,昨天夜里不是下过一阵雨么?”
“左贤弟果然博闻强记,反应机敏,若不是得你此言,我等还在懵懂之间呢,此物确与孔明灯相似,看起来,倒像是格物学院搞出来的新发明啊……”
翁书生将折扇在手中敲了敲,微微皱眉,沉吟道:“书院独一无二的新发明,此店店名又是……莫非这里与天子有些关联?难不成是冠军侯开的?”
左书生当即质疑道:“不然,那位侯爷常说术业有专攻,当初微末之时,也只是以新式评话、乐器等物眩人耳目,从未在口腹之事上做过文章,此时他总揽朝政,日理万机,又怎有这个空闲?”
“难道会是天子……”
“慎言,慎言,其实我等也不须在此揣度,左右此间也是开门迎客之地,究竟如何,入内一观便知。”
看着那条幅上龙飞凤舞的‘天下无双’四个大字,几个士子心里早就痒痒的了,这时听得有人提议,老成者觉得心动,好奇心重的更不用说,都觉正中下怀,当下互相略作谦让,欣然步入店中。
店名逆天,口号和宣传方式更是霸气,因此,入门之后,士子们略觉有些失望。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也没有雕栏玉砌,普普通通的一条长廊后面,就是很寻常的一间大厅。
若说完全没有特别的地方也不对,那个柜台就很特别。木制的桌台围成了一个长长的半椭圆,柜台后面有几个像是伙计,又像是厨子的人,这些人带着一挺高高的筒形高帽,和传说中的白无常倒有几分相似。
在他们身后,有一排高架子,上面整齐的放着一排排的瓶瓶罐罐。
柜台的外侧,还探出了一圈,让柜台愈发显得长大了,探出来的桌案旁边,摆了一圈高凳,正有些人坐在上面,看打扮,应该也是外地士子,应该就是顾客了。
几个士子有些愣神,这算是什么布置?省地方吗?地方倒是省了,可看起来很小家子气啊,外面不是写的天下无双么?传闻中,当今天子虽然有些不着调,可却是个大气的人,尤其喜欢大场面,这店连几张桌子都要精打细算,应该跟他没直接关系吧?
本来火热的心思冷却了下来,士子们原本还想着,是不是能在店里一睹天颜呢。他们倒也不是想借机简在帝心,飞黄腾达,只是传统观念根深蒂固,觉得能跟皇帝近距离接触,是足以光宗耀祖的大事了。
“几位客官,你们打尖还是吃面?”小二满脸带笑的迎了上来,只是迎客词有些怪异。
“哦,”翁书生微微一滞,想了想才算是想明了对方的意思,他指指柜台,问道:“小二哥,在这里吃饭,只能坐在那种地方吗?你看,我等五人,若是这样坐下,似乎有些排不开啊。”
“无妨,无妨,那里都是为散客备下的,又或者是要吃铁板烧的,才会坐在那里,各位可以随便选个位置……”小二往内里指了指,然后又指指楼梯,笑呵呵的介绍道:“如不满意,二楼还有雅间。”
小二嘴里的新名词不少,可态度跟外间却也没什么不同,一般的热情洋溢。
“翁兄,左兄,不如……”
“也好,左右是看个新鲜,就在这里吧。”
几个书生看看店里的环境,又互相看看,略略商量了几句,却是转回了念头,打算在那排长桌处坐下了。
“铁板烧……羊肉串……珍珠奶茶,汉堡包?”坐下后,小二奉上了菜谱,几人翻开一看,都觉得头大了几圈。上面写的都是汉字,分开的话,他们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就令人费解了。“小二哥,这都是何物啊?”
“都是些速食的吃食,羊肉串就是把羊肉切成小块,然后用跟签子串了,放在火上烤熟,味道可是相当不错的……奶茶,就是茶里面混入牛奶,再放上些特殊的作料,像是珍珠一般,汉堡包则是两片面包中夹上肉和菜……”
小二口才不错,就是有点一惊一乍的,让几个书生颇为气闷,“啊?你们居然不知道面包是啥?那是天津最新的出产,就是一种烤制出来的面食,跟馒头差不多……铁板烧……看,那就是了,这是本店最新出品的,京城独一份,天下无双的!”
几个川籍书生转头一看,正见柜台后面的一个白无常,哦,不,应该说是厨子,将一块热腾腾的铁板端了上来。铁板‘嗤嗤’发出声响,诱人的香气随着热气升腾开来,闻到的人喉头都在上下而动,显然是被勾起了食欲。
上面的盖子被打开后,香气更是浓郁得不得了,整个店里都充斥着肉汁的味道,即便是来自美食之乡的几个书生,这时也很有点压抑不住的感觉。
“就这个好了,照样来五份。”左姓书生伸开一只巴掌,很豪爽的说道。
小二探手敲了敲柜台,长声道:“好咧,铁板烧五份!”后面的厨子应声忙碌了起来。
“此店确实有些特异处,说不定真的和宫中有些关联呢……”此时离午时尚远,只能算是在吃早饭,左书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于是讪讪的解释了一句。
“有特异处就跟宫里有关联?几位仁兄,这话却是有些不合时宜了,京城的变化其实还不算大,到了天津,你们才知道什么叫日新月异呢!在那里,几乎每天都有新东西问世,吃的、用的、玩的,种种奇思妙想,充斥其间,龙凤店虽然特异,却也未算得多神奇呢。”
说话的是那个叫了铁板烧的书生,这人是个急性子,菜上来后,就急忙下箸,结果被烫了一下,这时却是接过了左书生的话头。
“其实京城的变化也很大,只是寻常人轻易体会不到,就说这龙凤店门口的那个热气球吧。这玩意是书院的最新作品,别看像个玩具似的,但这东西是可以载人上天的!飞天遁地啊,放在从前,那不是仙家手段是什么?可现在,还不是经由人力而做出来了?”
他比划了几下,笑道:“所以说啊,在现如今的大明,我等士子要做的就是适应,然后找准方向,再窥得其中奥妙,最后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呵呵,见怪不怪,那是最基本的素质了。”
“受教了。”最老成的翁书生一拱手,很客气的说道:“新城翁舒同有礼,敢问兄台高姓?”
那人口气不小,横里插话也不怎么礼貌,几个川籍士子都有些不服气,想要争辩,只是翁舒同素有威望,这时他开了口,其他人也只能悻悻作罢。
“不敢当,在下衡州赵远志。”对面也是敛容回礼,赵远志只是管不住自家的嘴,倒也不是狂生,翁舒同性子谦和,互相通名后,寒暄几句,几人很快热络起来。
“想必赵贤弟也是来书院应募的吧?”
“正是,小弟已经去商学院报了名,只等着七月的招生考试了。”
“商学院?”翁舒同有些吃惊。
当日听到那位汉中才子的说法,他就已经很惊讶了,至今没琢磨明白其中的味道,但好歹那位才子是在书院呆了一年,可能知晓了某些内幕,这才转了方向,可面前这位赵远志来的也不比他们早几天,怎就如此笃定的确认了意向呢?
“实不相瞒,日前也有一位旧日同窗……愚兄实在不明,这商学院到底有何玄虚,怎地就有这等吸引力?”翁舒同尽言前事,然后直言相询道。
“咦,翁兄和诸位竟然不知道么?”赵远志大为惊奇,他疑惑道:“具体事项,只要向知事问询,便可知究里了,诸位怎地……啊!”
他突然一拍大腿,笑问道:“莫非诸位也是心有定见,所以没有深问?那就怪不得人了,呵呵。”他笑容中倒是不带恶意,只见验证了某些说法之后的兴奋。
几名川籍书生面面相觑,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招生简章上写的清楚明白,商学院这个名字也是直白,他们自觉一目了然,并没有详加询问,这才有了一肚子疑问,又怪责书院知事不肯尽言。
可结果这么一看……唉,还是傲慢和偏见惹的祸呢。
第800章 社会大分工
第800章社会大分工
七夕到了,这是华夏传统的情人节,祝亲们节日快乐,情场商场全都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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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如不深入了解,对商学院的认知就会出现偏差,其实,在商学院研究的是经济学,而不是单纯的经商之道,是一mén不下于行政、律法,复杂处甚至犹有过之的学问。[本章由网友为您提供更新]”
“愿闻其详。”
“具体么……”赵远志端起nǎi茶喝了一口,沉yín片刻,方才说道:“小弟也是听人转述的,还远谈不上得窥mén径,也只能拣些粗浅的概念说给各位兄台了。”微微一顿,他突然问道:“诸位兄台可知,商品的价值从何而来,又应该如何界定吗?”
“这有何难,不就是……唔”这问题看似简单,有人脱口便yù作答,可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却变成了几声吱唔。
翁舒同这个老成之人自不会那么莽撞,他凝神想了片刻,这才有些迟疑的作答道:“所谓物尽其用,商品的价值应该是由其用途而来,至于价值的界定方式……物以稀为贵,市面上越紧俏的东西,就越贵,是不是这样的道理呢?”
“虽不全中,亦不远矣。”赵远志抚掌笑道:“川中才子固然不凡,翁兄这触类旁通的本是,实是让人敬服。”
“不敢当,还请赵贤弟明示。”对那些恭维之词,翁舒同不怎么放在心上,他比较在意的是对方的前一句话。
“翁兄,恕小弟冒犯了。”赵远志拱拱手,告了声罪,“认真来讲,翁兄这两个解释是互相矛盾的。商品的价值自然是由其功用而来,但若仅次而已,那么其价格又怎么会因为供求关系发生变化呢?再怎么稀少,其功用应该没有变化才对啊?”
“这……”翁舒同脑中一片húnluàn,对方肯定了他的观点的正确xìng,然后又直指其中相互矛盾之处,无论是想要辩解,还是梳理其中关系,都需要相应的理论依据才行。
可即便在西方,近代经济学也是在十七世纪才lù出了萌芽的,儒家盛行的华夏,对这方面有研究的人少之又少,唯一跟这方面沾边的,恐怕只有北魏时期的《齐民要术》,或在再往前,追溯到chūn秋战国时代了。
至少那个时代有齐相管仲和陶朱公范蠡这样的牛人,他们在经济学方面的研究,远超奉行儒家的后世,同期西方根本没法与之相提并论。
“因为商品的价值和价格是不一样的,价值由其功用而定,价格则由供需关系来决定,前者只会因为商品功用的适用xìng而发生变化,后者虽依托于价值,却不完全与价值保持一致。”赵远志并不是谦虚,这些概念对他来说也有些晦涩,这时解释起来也相当费神。
“比如米价,米是用来吃的,能让人吃饱就是其价值所在。大家都知道,京畿的粮食对漕运的依赖xìng相当之大,漕运一旦有些bō折,京城的米价立刻会应声而动,大商家囤集居奇,导致米价飞涨……”
前面的纯理论说得众人瞠目结舌,赵远志干脆举了个实例出来,“但实际上,米还是那样的米,价格再贵,也得吃同样的分量才能饱,所以说,米的价格跟价值是不一样的,各位以为如何?”
“似乎……有些道理。”士子们其实都是半懂半不懂的,点头应声时也没什么底气。
“若是搞懂了这其中的道理,就可以进而讨论货币的价值了,然后……”赵远志不是个会察言观sè的,见有人点头,他便不管不顾的继续说下去了。
当然,他想解释也解释不明白,他自己也不过刚有了点概念,要是真遇上较真的人,争辩到高深点的问题上,他一样得发懵,这样的情况下,他也只能蜻蜓点水般的只说重点了。
“可是,赵兄……”又是商品价值论,又是货币金融学,几个西川士子都被震住了,只有左书生仍然不服气,“你说这些是很有道理了,但是和你选择商学院有什么关系?莫非你对这经济学很痴mí,可依小弟之见,似乎有些不太像吧。”
“实不相瞒,在下读了这么多年圣贤……呃,是儒家经典,心中也是有治国平天下之志的……”
这项质疑颇为犀利,赵远志也是被说中了心思,他讪讪一笑,回答倒是极为坦然:“诸位应当知道,新政的影响日渐深远,最核心的一项理念就是:术业有专攻。这项理念囊括的不单是世态百业,连高高在上的庙堂,呵呵,也是一视同仁的。”
“赵贤弟的意思……莫不是在说,商学院的学员,也同样有机会入仕?”赵远志的意思不难理解,翁舒同很快便举一反三,只是他心中的疑huò仍未能开释。
“可是,依照故例,学政法的可以去地方上充任吏员,推行新政,也有机会入议政院参政,但商学院……似乎跟所谓宣抚使差不多,都是发……去海外的啊?或者说,是因为李公子的身份?”
自古以来,华夏也有王子复仇记之类的故事流传,故事很好听,可没人愿意自己成为里面的配角,而且还是扮演反派的的那一方。所以,对付仇人必须斩草除根,这样的观念在大明是很有市场的,株连九族,也就成了对付大仇家的惯例。
士大夫们之间的斗争,一般不会演变成生死之仇,但谢宏不是士大夫,在传统的观念中,他的身份和刘瑾、谷大用这些人差不多,是nòng臣。他跟士大夫之间的矛盾,是没有调和余地的,他对付士人们的手段也证明了这一点。
对于他放过两大阁老的公子,甚至还将两人引为臂助的行为,民间士林中,也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其中一个主流观点是枭雄论,即:谢宏是在效法魏武焚书,用杨、李二人做个定心丸,达到安定人心的目的。
结合谢宏对待另一位大学士的狠辣,这个猜测倒也不算离谱。实力不足的时候,他都敢冒天下之大不讳,不罪而诛人全族,如今已经权倾朝野,再杀两个大学士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不得不说,古人遗智确实有效。大清算之后,天下并没有陷入恐慌,无论谢宏用心如何,这效果总是达到了的,这些猜测无非也就是茶余饭后的闲话消遣罢了。何况,将谢宏比之魏武,未尝不是文人们的小心思,暗暗表达出的追捧之意呢。
眼下距离大清算已经过了半年,可以说,那场风làng造成的余bō,已经差不多彻底消失了,现在也差不多到了处理那两位马骨的时候了。
杨慎参与的是立法工作,这项工作保密xìng颇强,日常都是深入简出的,外人不知端地,无从揣度。而李兆先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东渡倭国,这就给人留下联想的余地了。
“非也,非也,翁兄此言差矣。”赵远志一口喝干杯中nǎi茶,将杯子推回柜台,打了个手势,示意厨子再来一杯,待续杯完成后,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小弟从未见过侯爷,那位大人气度究竟如何,也是无从得知,不过,据小弟所知,包括李公子在内,倭国的一干人,将来可都是要大用的。”
“此话怎讲?”
赵远志美美的喝了口nǎi茶,悠然问道:“诸位可知,李公子等人赴倭所为何事?”
“听说是倭国君臣前番来朝,其意甚诚,远不似从前般桀骜,于是,龙颜大悦,许之结为父子之邦,特遣一干学子赴倭,支援倭国建设……总之,众说纷纭,颇让人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
在这个时代,会关心海外事的士子甚少,纵有,也多半在江南,又或是身在朝堂的。对赵远志的这个问题,众人也只能以民间传闻作准了。
对于这项决策,多数人都觉得无所谓,比起从前的回赐制度,这次不过是出了些人手,遣了些商人,看起来不算什么。当然,也有不少自认有识之士者,觉得将天津经验复制到倭国,有养虎为患之忧。
“呵呵,不懂经济学,就不知道其中博大jīng深之处……”赵远志冷冷一笑,笑容中带了一丝讥嘲之意。“表面上看,侯爷随意在天津、旅顺建了些工坊,造了些船,又招募了些人,然后天津就繁荣起来了。”
“可实际上,自正德元年开始,侯爷就已经开始布局了。有了军器司的积累,才有辽东的兴旺,没有辽东的钢铁供应,天津又怎么可能那般一帆风顺?有了书院的人才,天津才有那些干吏,政是善政,可若用的是大明原先那些官吏,天津还不是一样的乌烟瘴气?”
“所以说,那些自以为很懂的人,其实都是半吊子,工业也好,经济、文化也好,都是成了体系之后,才能平稳前进的。似倭国那般,不划分基础工业,不研究经济规律,也没有技术、人才的积累沉淀,只是丢几个工坊下去,然后就全面推行纸币……总有一天会吃到苦头的。”
他这番理论,李兆先当日也曾对李东阳说过,当场就将曾经的首辅给震住了,有多高深,自是不言而喻,这时几个士子也是被震得七晕八素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理论是不差了,可是,以如今大明的实力,对付一个小小的倭国,又何须这般曲折啊?”
“唉,我刚刚不是说了吗?经济学是很深奥的,侯爷留下的教材只能算是启méng的,离jīng髓还远着呢。大明现在发展的这么快,相应的规制也必须得跟上,经济学是重中之重,倭国就是最好的试验点。”
他一脸憧憬的说道:“今后,朝堂上的布局不会发生什么变化,六部都还在,不过,各部的具体职责,和从前就大为不同了。你们看着吧,不出五年,户部就是那些赴倭学子的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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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1章 做太监的压力好大
第801章做太监的压力好大
一进到龙凤店,谢宏正好听到了这一番谈论。e^看
龙凤店特殊的环境,加上这样的话题,着实勾起了他的回忆,前世上大学的时候,他也经常会在快餐店,跟几个死党高谈阔论,指点江山,心中满怀的,未尝不是对自身前途的憧憬,以及让国家变得更好的热情。
“谢兄弟,这件事应该是机密吧,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要是给倭人探知了,岂不是糟糕?”谢宏不怎么在意,反而lù出了缅怀的神情,胖子看在眼里,却是甚觉担忧。
胖子现在依然是东厂提督,而随着朝政的变革,厂卫也在与时俱进。
首先就是重心的偏移,锦衣卫原本就有收集军事情报的职能,在对安南、对北虏的战争中,都曾大显身手过,现在根据国策的变化,锦衣卫正在努力的转型之中,和后世的军情局越来越相似。
而东厂则开始返璞归真,回复本来的面目。东厂的设立始于永乐十八年,成祖的目的,到底是担心锦衣卫势大难控,还是担心其为文官所渗透,后人已不得而知,但总而言之,东厂就是为了制衡锦衣卫而设立的。
初设时,东厂的侦缉范围虽广,不过他们只有监视、抓人的权力,抓到的犯人须得jiāo给北镇抚司审讯。在谢宏看来,永乐年间的东厂跟后世的联邦调查局很像,都是直接受最高领袖指挥,同样是什么都可以chā一手,同样只针对案件。
一边慨叹着古人智慧之高,谢宏一边将东厂的旧制翻了出来,略加完善后,重新推行开来。所以,谷胖子需要管的事儿比从前要多了不少,这也让他有些神经质。
大明跟倭国,才刚刚恢复jiāo流,依照常理,大明是不大可能有倭国细作的,事出突然,后者根本也来不及布置。而且倭人与明人的外貌虽是大体相似,可细节上却有很多不同,倭人想遣细作入中原,也是很显眼的。至于投倭的汉jiān……
想想大明海商在倭国的待遇就知道了,有那种念头的人应该少之又少才对。
不过,若是倭国有深谋远虑之人的话,想布置谍报网还是很有机会的。如今,京城的风月场所中,充斥的都是倭nv,很难说这些人当中有没有jiān细,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谷大用提出了顾虑。
在酒楼能说的,在青楼一样能说,这几个士子都是才来京城不久的,拾人牙慧就能一语道破谢宏的对倭攻略,那倭人想探知这项计划,岂不是很容易?
“经济学只要学了个基础,再是个愿意思考的人,很容易就能窥破其中的道理,这一点都不复杂,何况还有书院的知事会加以提点呢?不过没关系,日前马兄传信回来,说倭国进展顺利,除了大阪特区之外,已经开设了六处口岸,有此意向的大名更是不计其数……”
拍拍胖子的肩膀,谢宏深有感触的说道:“倭人已经得到了甜头,那么在短期内,他们就肯定不会考虑长远了,毕竟眼前的利益是实实在在的。你要知道,从无到有建设起一个工业体系到底有多难,不说其他,单是冶炼,就是他们难以跨越的难关。”
他晒然一笑,神情中尽是讥嘲:“没有足够的钢铁,想建立工业体系,只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也许有人会看出经济体系的问题,但是在倭国,有这等见识的人,身份肯定低不了,看到国家危机的同时,他定然也能看到自己可以在其中获得的利益……”
“一样的道理,谷老哥,想想那些士大夫是怎么做的?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谢宏最后一句提示,对胖子来说,有如醍醐灌顶,他一下经醒悟了过来。
“难怪万岁爷前阵子总在念叨yīn谋阳谋的,让人看着坑,却只能眼睁睁的往里面跳,这就是阳谋啊!厉害,太厉害了。”
“不过是仿人故智罢了,算不得什么,咱们还是快点去见皇上吧。”取出怀表看了一眼,谢宏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皇上不会又在厨房吧?”
“肯定是了,万岁爷说开店要低调,不能让人看破了行藏,所以一般都是在后厨,只有在生意火爆的时候,才会去楼上,说什么要欣赏成果。”谷大用苦着张胖脸,像是个大号的苦瓜,他感觉自己跟正德的代沟是越来越深了。
一个破饭店,生意再火爆,还能有大朝会时,太和殿前面的人多?比那个场面壮观?咋就那么有成就感呢?胖子实在理解不了,因此非常郁闷。
龙凤店的布局就很有现代感,到了后厨,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这次不是因为布局,而是因为某项设备,没错,就是后世夏天最常见的那种设备……
三片桨叶转得飞快,给人以浑然一体的错觉,不过,‘呼呼’吹着的风将厨房的烟吹得luàn飘,让人的视野变得清晰了不少,同时也在提醒着观者,这桨叶是在飞速转动着的,嗯,这玩意就是电风扇。
“大哥,你来的正好,我跟你说,这铁板烧真是很受欢迎呢,一大清早就卖出几十份了,等到了中午,几百上千份也是有的,好,太好了,大哥你说,这东西我是不是应该注册个专利啊?”厨房很闷热,可正德还是那么jīng神,当然,那边电风扇主要是对着他吹的。
“专利还是算了吧,这玩意根本就没技术含量啊。”谢宏撇撇嘴,这么简陋的吃法,大明人才不会看在眼里呢。从前之所以没有这东西,主要还是客观条件的限制。
在民间,ròu食可是相当奢糜的东西,这时代没有yù米和饲料,猪长的是极慢的,所以屠夫一般也比较牛,范进中举的故事中,范进的老丈人就是屠夫,在范进还是秀才的时候,他可是经常鄙视nv婿的。
现在的ròu食多了,主要是因为辽东和朵颜三卫的互市,这才有大量的牲畜被jiāo易到了大明,所以铁板烧的构想才能得以实现。ròu价一低,这玩意要仿制就太简单了,保护专利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样啊……”正德眨了眨眼,很失望的叹了口气,“说起来,这店里还没有具备核心竞争力的产品呢,前两天大用跟我说,东城已经有店家开始卖豆沙包了,我让马永成去买了几个回来,一点都不比咱们的差呢。”
这你就叹气了?有机会你穿越到后世看看,华夏人的山寨能力那是相当了不起的,区区豆沙又算得了什么?
在肚里暗自嘀咕两句,谢宏咳嗽两声,宽慰道:“咳咳,开酒楼呢,核心竞争力不在于菜品,主要看的还是品牌效应,店内的布置、服务、装潢,这些都是一体的,等到连锁经营达到一定规模,就可以形成足够的品牌效应了。”
“就是开分店呗?”正德想了想,看着谢宏,跃跃yù试的说道:“按照大哥你的说法,现在做的是快餐,应该更适合生活节奏比较高的地方,天津是不是就是如此?我是不是可以去天津开分店了?”
“应该可以吧,不过这种事不需要劳烦二弟你亲自出马了,随便找个人,嗯,比如马大哥就不错,他在候德坊已经积累了不少经验,现在正好给你当掌柜的。”谢宏识破了正德的用心,立时便推荐了个合适的人选出来。
“其实现在的京城也tǐng好玩啊,你看,先前的热气球,还有物理学院最新搞出来的电风扇,你不都很喜欢吗?我跟你说,内部消息,最近有好几项新发明要问世呢,你要是不在京城,那岂不是可惜。”
“那倒也是。”正德想想也是,脸上的不平之sè渐渐淡了,不过他瞟了一眼电风扇,有些不爽的说道:“这电风扇是很有趣了,不过好像跟让人扇扇子也没啥区别啊,你看小三儿满头大汗的样子,好像比用扇子扇风更累呢。”
“这个嘛……非常之时么,先凑合着呗。”谢宏瞥了一眼三公公,很没同情心的转过了头。大明的天才太多了,谢宏加以引导后,各个领域的能量一下子如雨后chūn笋般冒了出来。眼下,物理学院已经面临拆分了,而且是大规模的拆分,电力学就是其中之一。
尽管时间还短,在发电手段上,还没人有成果,不过有了谢宏的手摇发电机的启迪,电力的各种应用却是应运而生。这电风扇就是某个爱好木匠活的宗室,参考了海船的轮桨技术后设计出来的。
作为发明,这项技术是值得称道的,但实用xìng就很低了,毕竟现在的发电机太落后了一点,谢宏看到之后,也只是送进宫,想让正德看个新鲜。
不过,一个东西好不好用,关键还得看用的人。三公公最擅长的就是溜须拍马,到了他的手里之后,电风扇立时便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万岁爷……奴……婢……不累。”听到这边的对话,气喘如牛的三公公抬起了头,他手里摇柄不停,一面向正德lù出了一个谄媚的微笑。
这都行?话都说不利索了还不累,哇,做太监的压力果然很大啊!谢宏摇头叹息,太监这种工作一般人果然干不了,要求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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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2章 平北策
“二弟,朵颜部的使者已经等了几天了,你是不是抽空会见下?”看三公公满头大汗,却乐在其中的模样,谢宏也懒得同情他,往风口前一站,对正德说起了正事。非常
“朵颜三卫?他们年初不是刚来过一次么,这次怎么又来?”正德操起一把菜刀,在手中挽了几个刀花,这才转过头,有些纳闷的问道。
“次是朵颜三卫的使者,这次来的是朵颜卫的花指挥使,不一样啊……我说二弟,你又不做菜,总是窝在厨房做什么?还有啊,菜刀是切菜的,不是拿来玩杂耍的哇,你这样乱甩很危险的,万一砸到人怎么了得?”
看着那把菜刀在正德手里下翻飞,洒出一片亮影,可就是不往菜板落,谢宏有点眼晕,偏偏周围还有一群捧场的。最会拍马屁的三公公虽然腾不出来手,不过大明身份最尊贵的那俩女人却在旁边拍手喝彩,有了捧场的,正德更来劲了。
“哦,就是大哥你的新岳父?”
正德的注意力总算是转移了,他放下菜刀,一脸揶揄的向谢宏说道:“大哥,你不会是觉得家里有个岳父太碍事,所以想让我早点把他打发了?你这可是假公私哦。”
“…二弟,你很无聊诶。”看着正德一副小报记者的嘴脸,谢宏眼角抽搐了两下,好容易板起来脸,谢宏直接提醒道:“这次花指挥使是为了配合北征,特意赶过来的,这大老远的,你以为他就是为了见女儿不成。”
“北征,我又不能去的,没意思……”正德情绪迅速低落下去,从菜板拔出了菜刀,发泄似的把菜板剁得‘咣咣,作响。
谢宏宽慰道:“去年鞑虏已经被打破了胆,这一次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会战你去了也一样没意思,还不如在京城好好开店呢。”
“反正每次我都说不过你,那就见见好了。”正德没精打彩叹了口气,扔下菜刀高声招呼道:“三儿,停了,店里就交给你了,朕回豹房去了。”
“…奴婢遵旨。”快要虚脱了的三公公终于得到了解脱。
纳贵妃之后,正德在乾清宫呆的时间就比从前多了,不过豹房却也没有废弃。非常文学即便皇帝不再执着于操练兵马,这里也依然是竞技运动的圣地而且又是军事学院的总部所在,正德也常来,只是不再把这里当做寝宫罢了。
接见花当的地方,仍然是军事学院的那座大厅,自琉球使臣之后,正德就喜欢了在这里接见外邦使臣的感觉。
这座大厅还是老样子,一副数丈方圆的大沙盘摆在正中,模拟的是大明的总体疆域旁边那些小些的则是局部地形,墙壁挂着各种各样的地图,很有军事总部的气氛。
花当到京城已经有些日子了多方打听之下,对正德,以及大明的现状,心里也算是有了点谱,所以,进到大厅之后,他也受到了震撼,却很快就收敛了心神。
“微臣花当,参见陛下。”朵颜三卫投靠大明是很方便的,因为有旧例可循。花当本就是个聪明人又跟谢宏打了这么久交道,他早已有所觉悟,拜见正德时,毫不拖泥带水,直接以臣属之礼参见。
除了自承臣属身份,花当在装束也用了不少心思他现在穿着的不是一身皮毛的牧人装束,而是四品以官员穿的绯袍,袍一只老虎,腰是金荔枝的腰带,很清楚的表面,他是完全以大明武官自居了。
“起来。”正德随意摆了摆手,信步走到了沙盘前。他没怎么留意这些细节,心思都放在了北征面,虽然不能亲政,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也同样有很多乐趣的。
“花同知远来辛苦了,北虏素来对大明不敬,时犯边关,为祸不浅,去岁更是勾结朝中败类,残害了宣镇数万将士,罪在不赦!如今,朕欲提兵北征,一举灭此朝食,使我大明百姓可安享太平,花同知久在边疆,可有什么好建议么?”
“回陛下”花当心中也是犯嘀咕,都说中原人喜欢藏一半说一半,身份越高的越是这样,可自己见的这二位,身份地位一个比一个高,作风却是一个比一个直接,北虏……说起来,自己好像也是其中一员啊。
“陛下神武天授,威势不在太祖太宗之下,应州之战,震慑天下,鞑靼、瓦剌俱已胆寒,陛下若是北征,诸寇必慑于陛下神威,望风而遁,而漠北广袤,当地难以获取补给,从后方输送路途又多有艰险,恐有劳而无功之虞…”
花当走到沙盘旁边,一边惊叹于沙盘的鬼斧神工,一边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说到劳而无功的时候,语速变得更加缓慢,他不敢抬头盯着正德看,目光却一直在谢宏脸扫来扫去的,想得到点提示,以免说错了话。
“花同知,皇问你的看法,你照直说便是,老是盯着我做什么?”谢宏面无表情说道。
“是,是末将的不…”花当心中大骂,中原人不是讲究忠孝节义么,自己好歹送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给你,这胳膊肘怎么就不能稍微拐过来一点呢?事先口风就紧,面圣之后又是这一副死人脸,不会是又下了什么圈套?
“这么说,你是反对北征的了?”正德问道。
“不敢,不敢。”听得正德的语气有些不善,花当心中也是凛然,他咬咬牙,横下一条心,道:“所谓兵伐谋,敌胆已寒,征讨又难有战果,不若合纵连横,挑拨鞑靼和瓦剌,以及鞑靼诸部的关系,使其自相残杀,自行削弱。”
“古人故智,倒也不错”正德点了点头。
得了赞许,花当大为振奋,当即抖擞精神,指点起江山来。
“…王子死后,乌苏实力保存得相对完好,又有在杀虎口与火筛对峙之功,得以暂居汗位,不过他在应州第一个败逃,也颇遭人诟病,何况他的实力也只是略高于其他部落,权位很不稳,稍有不妥,必会遭人攻讦,微臣以为,其间大有取事之机啊。”
草原的形势,他也是刻意打听过了,同为蒙古一族,又赶在草原一片大乱之际,获得消息也并不为难。而献的策略,也是他殚精竭虑想出来的最佳策略,为此他看了不少兵史册,到了京城后,还向不少名士请教过,还是很有把握的。
“微臣以前糊涂,因为出身,所以跟鞑靼部也有些交集,不过,若是陛下允许,微臣愿意戴罪立功,联系诸部,以从中取事,陛下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收全功!”辨析完了形势,他又自告奋勇的请缨,一派有勇有谋有担当的大将之风。
“挑动鞑子内乱,观其自败,不懂一兵一卒就解决边患?这话听起来好像很耳熟啊,花同知,你确定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办法?”正德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啊?”花当愣住了,献策的时候,皇还要问是不是原创?这是个什么套路?虽然自己确实请教了一些人,可总体思路是自己想出来的没错啊。
“朕问你,你觉得鞑靼诸部自相残杀的结果会是怎样?杀着杀着,鞑靼部就自行消失了?还是越杀总体实力越强,最后再有个小王子脱颖而出?”正德紧接着又是一问。
“这”对于正德的心思,花当摸到了点边儿。只是他虽然有些急智,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也找不到词儿来应对。
正张口结舌间,正德又是一声冷笑:“处理军国大事,有勇无谋固然不妥,无勇而仅用谋,却更加荒谬。不以刀兵之力攻之,仅以挑动内乱来应对,草原的战争都以征服为主,杀戮又不重,所谓奇谋,不过是错失战机,让敌人有机会整合罢了,嘿嘿,腐儒之见呐。”
“微臣虑事不周,不过却是一片赤诚,并无保藏祸心之意,请陛下念在微臣”花当这一惊吃的可是非同小可,浑身下都是冷汗,外面还是夏日炎炎,他却如同置身冰窖一般。
“好啦,好啦,朕又没说要把你怎么样,起来,别趴在地,这样朕还得低着头跟你说话,怪费劲的。”正德毫不在意的说道:“既然你没有好想法,那就听朕的好了,朕和谢大人商议出了一个好办法,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北虏之患,花同知也来参详参详。”
“微臣遵旨。”花当一颗心这才算是落回了肚里,心中对这君臣二人都大是腹诽,明明已经有了定策,干嘛不早说,让自己费了这么大力气,结果还没落下好,女婿果然是外人,远比不儿子贴心啊。
“想彻底解决北虏的威胁,有三个办法”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见少年天子伸出右手,竖起了三根手指,花当只觉脑子又乱了,真的假的?草原人对中原来说,是心腹大患,两千年都没人解决得了,现在居然冒出来这么多策略出来?
第803章 效法先贤,汉武故事
huā当听得身上泛凉,正德却说的有点热了,于是他打了个势,然后人力电风扇再次转动起来,设备还是那个设备,只是出力的人发生了变化,这次赤膊上阵的是个胖子。由网友上传==**
这玩意让huā当有些神驰目眩,不过更加震耳发聩的还是正德接下来说的话。
凉风一起,少年脸上便lù出了满意的笑容,只听他施施然的说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草原上的牧人彻底消失······”
“…···”huā当心里这份惊悸就别提了,将草原亡族灭种?真是想人所未想呢,即便雄才大略的始皇帝,也只是修建长城,试图将草原异族挡在关隘之外,而没考虑这种逆天的手段呢。
“当然了,虽然没做过,不能确定做不到,不过,要想把草原人彻底杀光确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儿,草原大漠那么大,能躲藏的地方太多了。”正德叹了口气,显得有些烦闷的样子,可看在huā当眼里,却觉得对方的形象是那么的威武霸气。
“不杀光的话,让他们内附也是个办法,不过不能用以往那种模式,整个部族的内附只不过是养虎为患罢了,必须要将部族打散,让他们彻底融入大明。但是,鞑靼、瓦剌两部罪行累累,朕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对付些两手血腥的侩子手,只有刀斧而已。”
这句话说得杀气腾腾的,huā当心里也是暗暗惊悸,看这架势这次北征规模小不了啊。
正德转过头来,冲着huā当展颜一笑,宽慰道:“朵颜部一向忠勤有加,算是自己人,朕倒是可以网开一面,等过几年时机成熟了,是可以开此特例的。”
“微臣······谢主隆恩。”huā当一点都没觉得安慰,心里反倒满是苦涩。
这两年他暗地里也想过朵颜三卫日后的抉择和境遇,尤其在去年的应州大战之后,这事已经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辽东已然今非昔比无论财富和兵势都是如此,以谢宏的强势,原来那种相对平等的关系怕是很难保持下去。
内附,这个念头也一直盘亘在他心头。其实理论上来讲,朵颜三卫本来就已经是内附状态了,三部的首领都受了大明的封官,和大明的关系也没有西面那两个邻居那么紧张和历史上内附的南匈奴之类的部落,非常之相似.
不过,跟谢宏打过几次jiāo道,huā当也很清楚,这个便宜nv婿不是那种只顾面子的人,对国家大事看的也比sī事要重,想保持从前那种独立xìng很强的内附,恐怕是很难的。
可饶是如此对于正德所说的这种内附方式,huā当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而且也不怎么情愿。
对普通牧人来说能去中原定居,告别风餐lù宿的生活,那已经是超越了梦想的好事儿而对huā当来说,去繁华之地固然很好,部族被打散,他的权势就没了,权力这东西,掌握过了,就难以割舍,所以尽管他知道这是个好办法,可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从前他不需要担心这样的问题,因为大明本就不可能提出这样的要求。要内迁,就得分配田地,现在已经不是开国时节了,会有地广人稀的情况士绅吞并土地还来不及呢,又哪里会愿意将土地分配给外族
但如今形势bī人,皇帝金口yù言,开了口就不容拒绝,何况,依照正德的意思,似乎是要效法成祖,对草原采取最jī烈的策略。现在他要是不从,说不定就会被列入第一批的打击对象了,毕竟朵颜三卫离得近,他那个便宜nv婿又是个不讲情面的…···
huā当很艰难的做出了抉择,正德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这两个办法是朕想出来的,虽然很直接,很解气,不过确实也麻烦了点,还好有大哥在,这才有了现在这个万全之策。”
唯唯诺诺的应了,huā当偷瞥了正德一眼,发现少年脸上一派洋洋自得,一点都没有自己意见不得奉行的不满,心中暗道:皇上虽然不着调,倒是个能纳谏,有容人之量的,这倒是不错,不过······
他又瞄了一眼谢宏,心下仍是惴惴的,这边这位也不是个善茬,他提出的建议,也许不像皇帝这样直接,可八成会更奇葩一点,当然,效果可能也会很出人意料。
“huā爱卿,你知道汉武帝么?”
“微臣知道······”正德的问题有些突然,huā当微微怔了一下,不过倒是应答如流。汉武帝本来就很有名,再加上近年来谢宏的活跃,就算原来不知道的,现在也听说了。朵颜三卫被祸害了这么久,焉能不打听一下冠军侯的典故?
“那汉武帝做过什么,你应该知道吧?”正德又问。
“微臣······知道。”huā当茫然点头,想不通正德意图何在。说起来,汉武帝君臣和面前这二位还真有点像,俩皇帝的作风都很硬朗,两位冠军侯的战绩也都很惊人,尤其是对外族不依不饶的那股劲,简直是同出一辙。
“现在,朕也打算做跟汉武帝当年一样的事儿,那就是······”正德豪气干云的一挥手,朗声道:“把草原上的部落都赶走,让他们去西征,哈,怎么样,这个主意很有趣吧?”
“啊?”huā当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这是什么烂主意啊,比全杀光还不靠谱呢!
没错,méng古人的祖上曾经西征过,不过那是在特定的情况下。当时他们整合了草原上所有的势力,急速扩张,并且在灭金的过程中,又得到了中原的先进技术,金帐占据了最富饶的中原,其他各部只能自寻出路,这才有了那场西征。
可现在呢?不说西域那些早就自成体系,断绝柱来的汗国了,就算是王帐,实际上也是分成了三大部分,每一部分又分成了若干独立势力,除了南下抢劫的时候会齐心合力,平时根本就是一盘散沙。
西征?怎么可能做得到!
“huā爱卿,你怎么这种表情?”正德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的说道:“莫非你觉得朕的策略不好,不想配合吗?”
“微臣不敢,”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huā当连忙躬身致歉,“微臣是大明的臣子,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力,只是微臣实在不知,到底如何能让鞑靼、瓦剌人兴起西征的念头,又如何能予以施行······”
若是正德不提配合的事儿,huā当也不会说后面那些顾虑,这君臣要玩,就随他们去呗,鞑靼那边不顺利,朵颜部内附的事儿想必也是要搁置的。可现在,正德口口声声要他配合,那他就不得不说了,他可不想稀里糊涂的卷进这种异想天开的计划中去。
“很简单,打,打到他们怕了,意识到大难临头,他们自然不会继续恋栈不去。”正德挥起手,猛地向下一切,恶狠狠的说道:“当年汉武帝就是这么干的,他越过了祁连山,一直打到了大漠的边缘,匈奴人被打得喘不过气来,最后只能望西而逃。”
“话虽如此······”huā当在心里紧张的盘算着。若是明军倾力北征,有应州大战的余威,再打上几个胜仗,鞑靼、瓦剌确实有可能动摇,在这个基础上,自己再想办法把西征的风声放出去,未尝不能如正德所愿。
可问题是,méng古人不是匈奴人,后者没出过远mén,对外间还是有一丝期待感的。可méng古人却是见过世面的,西方贫瘠,北方更是苦寒之地,而且当地人也不怎么好惹……外间的传说有很多版本,但根据朵颜部的故老相传,当年的西征军,最后可是败了的。
虽然西征军并不是méng古的主力部队,可毕竟是金帐汗国鼎盛时期的军队,数量虽少,彪悍处全不在如今的王帐jīng兵之下。万里迢迢的举族迁徙,一路凶险无数,即便到达目的地,也是生死未卜······
单凭大明现在,和可以预期的战果,恐怕是不能让鞑靼人下定决心,孤注一掷的。比起西征,鞑靼人恐怕更愿意和明军在草原捉mí藏,即便不能翻盘,也能有个盼头啊。
“捉mí藏?”正德晒然一笑,“那也随他们,这项计划不会在短期内实施,不过效果很快就能看到,今年会打个基础,明年就能看到失效了。huā爱卿要做的就是,把风声尽量放出去,做好伏笔,待时机成熟时,就可以一举建功了。”
说着,他在沙盘上指点了起来,“明天,五万近卫就会开拔,三万经历过应州之战的老兵,还有两万新兵,经宣镇,过大同,进驻杀虎口,待明年chūn暖huā开之际,向北进发,然后在此筑城······”他一路指点,最后在河套东北的一个地方点了点。
“这座城,朕将命名为归化,并在此屯驻重兵······”向周边一划,圈出了一个大圈,正德傲然道:“有了归化城的屏蔽,宣府、大同再无兵忧……归化之后,朕还要重修大宁城,然后······”
一边说着,正德在沙盘上也是一顿划拉,huā当只看得神驰目眩,到了后面他已经记不住细节了,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大明这次北征,比永乐年那几次都要隆重得多,会步步为营,将整个战线向北推移,这样宏大的计划,绝不可能是一时的心血来cháo。
第804章 影响深远的宏伟战略
经过了满清鞑子的宣传,后世人提起草原游牧民族的时候,常以来去如风来形容,好像他们是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妖怪,可以不吃不喝,却能力大无穷,彪悍无敌一般。
但实际上,游牧民族行军也是需要补给的,而且他们需要的补给还比普通军队多,因为战马的食量比人还要大。
在到达敌境之后,他们可以通过劫掠来解决补给问题,可在那之前,消耗就得他们自己想办法了。鞑子惯常采用的方式是随军带着大批牲畜,或者跟部族一同南下,到了边境后,部族原地停留,战士继续南下。
后面那种方式比较节省,不过也是个破绽,如果明军反戈一击,那入寇的鞑虏的后路就断了,即便他们抢掠了再多东西,也比不上部族被连锅端的损失。
不过,这种事情很少会发生。
大明九边绵延数千里,处处都要防守,每次鞑虏寇边的时候,边军都只能疲于招架,根本没人想到要出塞反击,何况指挥边兵的都是文官,他们哪里肯担当边军出塞这样的责任?不论胜败,最后一个擅起边衅的罪名是妥妥的了。
所以,鞑虏南下的越来越频繁,规模也越来越大。春夏之际,他们就开始向南移动,一方面是追逐水草,牧养牲畜,一方面也是为了离边塞更近,等到秋冬之际,就是用兵之时了。
如果明军真的建起了归化城,这种情况就得为之改观了。
正德说话虽快,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沙盘却很形象,花当看得分明,预计的筑城地点,就在土默川。这里位于大青山之yīn,大河之滨,最是水草丰盛之地,也是鞑靼西进甘陕,瓦剌南下宣大的必由之路。
在这里筑城,并屯驻重兵,那宣大二镇遭兵灾的风险将会被降到最低。鞑靼人若想越过这道屏障,就只能将部族留在yīn山以北,以轻骑绕过土默川,然后才能突袭宣大。
可这样一来,路上的消耗将会非常恐怖,即便抢掠的收获再怎么丰厚,恐怕也难以弥补。
何况,回程的时候,他们面临的是同样的麻烦,想要带着抢来的人畜,绕过归化城这个门户,难度不比带着部族南下小多少。
当然,鞑靼人也可以强行进攻,抢在在明军筑城前,占领土默川,或者赶在明军筑城的过程中,进行sāo扰侵袭。只不过,正德本就是要求战的,他乐不得要进行会战呢,明军既然能在应州打败小王子和火筛联手,在归化就不可能输。
北征开始后,摆在鞑靼人面前的选择就只有这两个,要么放弃寇边的机会,远遁yīn山以北;要么就倾力一战,破坏明军的战略。
战略如此,可战术是多样的,想要达到这个目的,不一定非得在土默川会战,鞑靼人也可以用老办法,避开明军主力,以游骑sāo扰明军的补给线。
当年永乐皇帝北征的时候,开始鞑子也是选择硬来,结果被打得灰头土脸的,后来他们就学乖了,明军未至,他们就跑得无影无踪,只以小股游骑威胁明军粮道,致使成祖后来的几次北征都是无功而返。
以花当想来,鞑靼人大概会采取这个策略,瓦剌也有可能捐弃前嫌,加入进来。正德的北征跟永乐年间的不一样,他是要步步推进的,除了归化,他还要重修大宁!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这两个地方将会成为两根钉子,一东一西,牢牢的钉在草原上,成为大明新的边镇,死死的压缩着草原人的生存空间。
正德意犹未尽的指点着江山,花当惊恐的看到,少年的手在黑水城,杀胡城这些故地上游移着,显然那是他归化、大宁之后的战略目标。
大宁城如今还在朵颜部的手上,不过花当已经无暇去计较这种小事了,在正德宏大的北征战略前,归还大宁只能说是微不足道的。
而另外那两个,黑水城地处西陲,在居延海南滨,最早是宋代的西夏人所建,méng元灭西夏,以黑水城为依托设立了亦集乃路。明初,大将军冯胜攻破黑水城,就此将其纳入了大明疆域,后来随着明军防线收缩被废弃,如今已经是瓦剌人的牧场,也是他们南侵的桥头堡。
杀胡城名气更大,位置也更加深入,那是成祖北征时建立的城寨,远在胪朐河之畔,距离从前金帐所在的哈拉和林都不远了。若是明军真的恢复了杀胡城,那么整个草原都将被笼罩在明军的兵锋之下,除非远遁大漠,否则再也无法可想。
“陛下雄才伟略,有包容天下之志,微臣拜服,只是……”战略是宏大的,现实是残酷的,想实现这个战略,涉及到了很多困难,单是耗费一项,就是非常恐怖的了。
筑城需要材料,需要人工,草原上连木头都相对稀缺,筑城所需恐怕只能从中原输送,再加上粮秣补给,运输的规模将会是非常恐怖的。此外,调集民夫也没那么容易,毕竟是深入险境,又要做苦力,即便是边镇的百姓,也不会心甘情愿的。
若是从前,朝廷当然可以强来,可今时不同于往日,辽镇是新军政的首倡之地,朵颜部的消息也不闭塞,花当哪还不知道大明的变化?强征民夫,明显跟大明现行制度相违,朝令夕改可不是谢宏的作风。
就算大明富庶,百姓也仗义,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但是,草原人却也不傻,怎么可能看着明军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阻断他们的南侵之路?花当可以想象得出,没有退路的鞑靼人将会如何疯狂,对补给线的sāo扰将会多么猛烈。
这种sāo扰会一直持续下去,哪怕明军顺利的将城筑起来了也不会停止。城里要屯驻大军,几万兵马的消耗可不是小数目。从前为了维持对九边的补给,朝中的大臣都是愁白了头,如今且不说黑水和杀胡二城,就算近上很多的归化和大宁,也比九边路途远得多了。
花当长篇大论的分析了一大堆利弊,他自己都有些纳闷,明明自己就是méng古人来着,干嘛要这么劳心费力的替大明天子拾缺补遗啊,这不是贱么?
“朕自有办法。”让他更心酸的是,正德连头都没抬,只是兴致盎然的盯着沙盘,答复也是干脆利落,就好像根本没听见他说话一样。
“花同知,心忧国事是好的,不过你也不必太心急,到了明年,一切就见分晓。”张口结舌间,花当的女婿总算是开了口,只是这话让花当颇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叫我太心急啊,明明就是你们逼的好吧?
谢宏淡淡的说道:“待归化城落成之后,重修大宁的事宜才会被提上日程,不过花同知可以提前做些准备。安抚族人是其一,听说福余卫似乎不怎么安稳,去年冬天力主南下的也是他们,希望不要干扰了北征大事才好。”
花当心中先是一松,听到后面又是一紧。归化城若是能修起来,那不论皇上用的到底是什么策略,但可以确定的是,明军彻底占了上风,到了那个时候,自己顺应局势,对自己,对族人也就都算有了交待了。
而富余卫和去年冬天的事,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上次他派了使者,也是想化解此事,谁想到大朝会后,谢宏忙于接待藩国使臣,正德忙着度mì月,根本没人搭理他的使者,这事儿就那么搁置下了。
花当自然不会傻乎乎的认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他那个女婿睚眦必报的名头比他的手艺还大呢,被人趁火打劫了,大名鼎鼎的瘟神怎么可能不让对头付出代价,便轻轻放过?显然不可能,花当也做好了出血的准备。
其实,如果单是福余卫,他就会很干脆的抛弃对方,朵颜三卫虽然对外是一体称呼的,但实际上却不是铁板一块,只是为了抗衡强大的鞑靼,他们才抱团取暖的。现在大明的威胁显然比鞑靼人大得多,让他甚至都兴不起对抗的心思,哪里还有余暇顾及旁人?
但是,当日被屠余煽动的人极多,三卫都有人在其中,一旦穷究起来,麻烦可是不小,跟屠余去的足有数千之众,都是一个部落的,多少都有些沾亲带故,这里面的牵连……
“末将明白了,回去之后,末将就传信福余卫,令屠余自行赴京请罪,若有不谐,朵颜卫必和福余部划清界限,并依朝廷号令,联合泰宁卫,共伐之。”花当一咬牙,决定顺着谢宏的话头,让屠余彻底背上这口黑锅,杀人灭口也在所不惜。
“很好,花同知赤胆忠心,嫉恶如仇,正是同道中人。”谢宏抚掌而笑,称赞两声,他又交代道:“不过,也不用赶尽杀绝,只管把他们向北驱赶就好了,另外,也不忙着动手,不妨先把西征的风声放出去些,以免北地太过闭塞,让他们错过了这场大戏。”
“向北?”花当看了一眼沙盘,上面很清楚的标注着一条路线,沿着黑龙江向北,终点正是奴儿干都司,听说当日建州的女真人就是跑到那里去了,现在又要赶福余卫过去,这算是怎么个道道?!。
第805章 望天的二人
第805章望天的二人
夏过秋至,秋去冬来。
正德四年,大明正飞速变迁着。在天津,在江南,几乎每天都能发现变化,新工坊,新店铺,新民居,还有新人……
据说在江南,有那外出了几个月的当地人,再回来的时候却mí了路,找不到家了,找人问路也找不到熟人,几乎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一时间也是引为笑谈。
虽然是当笑料说的,可每当人们说起的时候,心中都满是自豪。这种变化是好事,代表着家乡的繁荣,谁不巴望着这样的好事落在自己头上呢?
随着报纸的普及,相对闭塞的内地人,也对大明的变化有了足够的了解,于是多了很多赶赴京城就学,或者去沿海地带务工的人。
当然,更多的人依然留在了家乡,主要原因当然是华夏人故土难离的情节,更重要的是,新政正在快速推进当中。
在正德看来,这个进程实在有些慢,整整一年间,也只有江南的几个大港口,有了较大的发展,南直隶等沿海地带,只不过是略收成效,远远还达不到他的预期。他一直都等着谢宏说的,一切上了轨道后的自由活动时间呢。
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讲,这样的变化已经让人目不暇接了,哪怕是最亟待美好生活到来的内地人,也不觉得三五年的等待会很久。百姓们的耐xìng是很好的,那是在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的生活磨练出来的。
除了沿海地带,变化最大的还要数边镇。对边镇的军户们来说,正德四年是他们一生中消停的一年,也是最忙碌的一年。
汰弱留强后,还在军中的人都很忙,因为他们每天都要cào练,和从前hún日子的时光完全不能相比。cào练强度很大,不过没人叫苦,毕竟有充足的伙食供应,白面馒头不说,甚至每天还能吃顿ròu,放在从前,就算是总兵府的家丁,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啊。
何况,练好了本事,是要用来保家卫国的。家园就在身后,父老乡亲,甚至京城的天子都在看着,拿着丰厚的军饷,享受着前所未有的待遇,大伙儿哪能不卖力呢?
离开军伍的人也很忙,他们要忙着分田地,还要学习使用新农具,顺便还要修路。
每一个人都被动员了起来,力气活儿是男人的责任,不过华夏的nv子也没那么娇贵,一千多年来,她们的身影在田间垄头本就常常得见,有了新农具,她们更是游刃有余。
不光是大人,孩子们也不得闲。
书院在各地都设立了分院,边镇也不例外。地方是现成的,原本地方上也有府学、县学,只是入学的难度比较高,导致学员少,但地方却是tǐng大的。
在分院中的教书先生水平未见得很高,多半都是上了点年纪的书生,接受观念倒不为难,可学习新知识却难有成就,于是被派遣出京,当起了教书先生。
这些分院以小学为名,秉承着书院一贯的作风,不收学费,还供应一顿午饭。其实,就算没有这些福利待遇,百姓们也会让孩子入学读书。英雄莫道出身处,现今的大明只以学识择材取士,寒mén子弟也有机会登阁拜相,至不济也能学mén手艺啊。
边镇处处皆繁忙,人人不得闲,可闹中还有静,百年来一直没消停过的méng古鞑子突然偃旗息鼓了。除了最为偏远的宁夏三镇还时有警讯外,其他地方一整年都没见到半个鞑子,尤其是宣大两镇,风平làng静的让人都有些无聊了。
当然,普通人是不会为了这种事感到无聊的,所谓:无聊人自有怀抱,只有象刀疤脸这样的闲人,才会为了这种事烦闷。
杀虎关古称参合口,唐朝的白狼关和宋朝的牙狼关,指的都是这里。明朝开国年间,太祖太宗多次由此地出关北征,故得名杀胡关,后来满清避讳‘胡’字,将其更名为杀虎口。
杀虎口两侧高山对峙,地形十分险峻,山间的河谷之地,就是杀胡关关口所在。单从规模来讲,杀胡关倒也堪称雄城,只是屡经战火摧残,凑近了就能看到,城墙不少地方已经lù出了豁口,显得摇摇yù坠的,破败不堪。
城墙虽然很破,不过站几个人还是不要紧的,即便入了冬,西北风正烈,上面也有将士值守。
“胡大哥,江总兵和猴将军到底在干吗?这都好几天了,他们一得空闲,就在院子里面望天,天上又没有馅饼掉,他们到底在看啥呢?”风再大,也不会一直吹个不停,空隙间,城墙上传来一阵低语。
“还能看啥?看天呗!忘了前些天教官讲的了?行军打仗,要通晓天时,你小子现在也是个小旗,算是军官了,该留心的还得留心才好。”
“天时?我说胡大哥,我看近卫军那边这几天都在整理行装呢,然后江总兵他们又这样……是不是最近要有什么行动啊?是那些不知死活的鞑子又要来了,还是咱们要出动出塞?”
“鱼得水,我可警告你,这种军机大事,不能luàn说的。江总兵既然没下令,你就老老实实的等着,反正不论鞑子来,还是咱们去,都少不了你上阵的机会。要是胡说八道,背个处分,你可别说俺胡彪不顾兄弟之情,丢下你不管。”
“我不就是好奇么……”鱼得水吓得一缩脖,不吱声了。
如今,军中那些穿颊游营之类的酷刑都取消了,代之的是一些诸如罚站、罚跑的处罚,背了处分的话,还有可能会被关禁闭,关完还有一个观察期,这个期间不能参加军事会议,也不能参加军事行动。
鞑子今年一直没什么动作,不过边镇的将士们却没人会掉以轻心,狗改不了吃屎,想让鞑子不抢劫,除非母猪爬上树,那些禽兽不过是被皇上打得太惨,一时还没缓过劲罢了。
从草原上反馈回来的消息表明,鞑子正在tiǎn伤口呢,等到恢复元气后,他们还是会卷土重来的。而朝廷这边也没放松警惕,去年夏天开始,一边在边镇进行军政变革,另一边,近卫军也是大举出动,一部分去了宣府,主力则是来了大同,并且进驻了杀虎口。
在近卫军之后,陆续又发送来了几万民夫。那些民夫黑瘦黑瘦的,长得象猴子一样,与其说是民夫,还不如说是奴隶,看他们的待遇,也是奴隶的待遇,也不知朝廷从哪里nòng来的。
这些人不懂汉语,不过倒是听话,干活也tǐng卖力。边军都得了授田,不过不少人家中劳力不足,即便有新式农具,也有些麻烦,前阵子秋收的时候,这些奴隶就发挥了不少作用,因此鱼得水对他们的印象还不错。
不过,他关心的重点却不在这里,近卫军来了,领军的是皇上的心腹大将,又派来了大量民夫,再加上随之而来的大量物资……结论是很明显的,皇上不打算让鞑子回过这口气,而是准备乘胜追击。
北征是可以预期的,但是奇怪的是,江总兵一直cào练不停,可就是不下出兵的命令。眼见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马上就要入九了,和大多数边军将士一样,鱼得水也是心急如焚。
冬日里行军难,严寒是重要因素之一,不过,有了京城送来的保暖衣服,再加上油水十足的伙食,严寒倒也不是不能克服。比严寒更要命的是大雪,这个就很麻烦了,大雪阻路,任你有多大本事也是没辙啊。
看了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一眼,胡彪扯了扯胡子,有点闹心。他确实知道内情,自聚落堡那场变故之后,他们这些人都因功升了职,他现在已经是个千户,算是比较重要的军官了,在军议上,他听江彬说过北征的战略。
但是,这是机密,他不能随意泄lù给别人,而且说了也没用,只能让兄弟们失望而已。打头阵的是近卫军和总兵大人带来的那些宣府人,那边动手的同时,大同军这边会进行紧急培训,不通过培训的人,根本就没希望参加未来的战事。
“鱼得水,你刚娶了新媳fù,趁着这个冬天,好好努把力才是真的。”想了想,他决定还是说点什么,安安兄弟们的心。
“胡大哥,你说啥呢,我很努力了!”鱼得水昂着头,骄傲的说道:“你们都不知道,昨天才请医生去看过,你们猜怎么着,明年俺就要当爹了,哈哈。”
“你小子,有两下子啊,这才过了两个月……”
“嗯,小鱼箭法果然很好,一矢中的,佩服,佩服。”
值守当中,没人大声喧哗,不过众人听到这个喜讯,还是围过来,说笑了一阵,好半天才有人回过味来,向胡彪问道:“胡大哥,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明年开chūn就要……”
“嗯,开chūn就出塞,在塞外至少要呆一年,才能轮换回家,到时候,有的是仗要打,所以啊,都不用着急,好好cào练,将养力气才是正经。”胡彪很肯定的答道。
“太好了!”军士们压抑不住的欢呼起来,声音被风送出老远,惊醒了院子里那两个望天的闲人。
“还没下雪呢,有啥可高兴的?”刀疤脸撇了撇嘴。
“一定会下的,而且还是大雪。”猴子依然仰着头,坚定的说道:“去年的雪下了那么大,今年也不会小了。”
“老天爷办事儿,还能有个准儿的?”刀疤脸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没准儿也不怕……”猴子咬了咬牙,神秘兮兮的凑到江彬耳边,低声说道:“告诉你啊,我来之前,特意从唐先生那里nòng来了几百支九州风雷……”
“啊?”刀疤脸大吃一惊,他瞪着眼睛看着兄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那玩意不是下雨的吗?也能管下雪?再说了,那东西tǐng金贵的,谢兄弟宝贝得很,唐先生怎么就……”
“哼,那还不简单。”猴子得意洋洋的说道:“我拜托马兄弟,从朝鲜和倭国nòng了几个公主,嗯,就是bō多野家的结衣小姐和朝鲜的李恩秀那几个,嘿嘿,你知道的……唐先生最好这口,我这边一送人,他岂能不答应?哈哈。”
“猴子,真有你的。好,太好了!再等两天,要是到了腊八还不下雪,咱们就用这个宝贝,哈,这次看鞑子还不死!”刀疤脸拍着猴子的肩膀,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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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6章 月黑雁飞高
第06章月黑雁飞高
盼着下雪的不单是江彬,在正德预定筑城的土默川,鞑靼部的临时大汗乌苏也日夜期盼着。inG……
被赶出中原后,北元先是定都哈拉和林,后来为明军所攻破,将此地付之一炬,其后蒙古又分裂为鞑靼和瓦剌两部,彼此互相攻伐,哈拉和林几度易手,几成废墟,和蒙元一样,成为了历史的遗迹。
在那之后,鞑靼和瓦剌也没了所谓的首都或者金帐,以鞑靼来说,小王子的主力在哪里,哪里就是金帐所在。在永乐年间,鞑靼部主要在肯特汗山、贝尔加湖一带活动,而瓦剌则是更多的在阿尔泰山一带,因为当时他们是防御一方,所以离大明越远越好。
后来明朝国势日渐摧颓,两部也是南下东进,将金帐挪到了大青山,也就是阴山一带,以便时时向大明发动侵攻。
历史,在几十年后的嘉靖年间,鞑靼部的势力彻底稳固下来,俺答汗也同样选择了土默川作为王帐所在,并召集了无数能工巧匠,在这里建起了一座雄城,由大明赐名为归化。
在正德年间,鞑靼人虽然还没有筑城的实力,可对于这块土地的认知,却是和后世保持一致的,因此,现在的土默川可以视为是鞑靼部的金帐所在。
不过,乌苏之所以驻骅在此,却不仅仅是因为要体现大汗的威严,他只是想离兴和,准确说是要离宣府更远一点。
兴和是他的部落原本的所在,那里离大明的边墙很近,很方便,那里的水草也很茂盛,西北方就是安固里淖,又有哈流土河流过,是个相当不错的地方。小王子在时,对此地也很有些觊觎之心,只是权衡利弊,不愿意跟乌苏部彻底撕破脸才没有动手。
可现如今,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地方,明军用了数万首级,在野狐岭北面筑起了一座京观!乌苏没有亲眼去看,不过他很清楚那些首级从何而来,那里面颇有一些人,身份还在从前的他之,他本部的族人,也不在少数。
每每想起,他都觉脊梁骨有一股冷气冒来,拔凉拔凉的。
从大同逃出来后,他本还想着先返回兴和,整顿部众,好重整旗鼓。可摆脱了火筛的纠缠后,还没等他开始东行就发现,原本应该聚集在兴和的部众已经做了鸟兽散,跑得到处都是。
他能理解牧人们的恐惧,毕竟草原人刚经历了一场百年难遇的惨败,只有大明开国那些年,明军才会如此生猛,若有可能的话,他也想逃得远远的,就象阿鲁台那些先辈一样。
可是,他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
退入大漠深处,看起来很安全,实际只是饮鸩止渴罢了。大漠里实在太荒芜了,祖先们北遁,都是出于万不得已,在漠北可以修养生息,恢复一部分人口,但是,武器装备是得不到丝毫补充的。
几十年前,草原人之所以能卷土重来,是因为他们能从大明得到这方面的补充,在掠抢之前,他们就可以通过交易,得到武器装备来武装自己。可现在,乌苏清醒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大明那些善的好人,恐怕都已经不在了。
至少在大战结束后的一年里,无论通过什么样的方法,他也没能从大明弄到哪怕是一口铁锅。意识到大明要玩真格的了,乌苏又岂能不忧?
他非常恐慌,要知道,草原很多东西都不能自给,除了铁器,盐和粮食都是必不可少的,如果大明真的严格执行封锁政策,草原人别说自我壮大,他们的结局只能是日渐虚弱下去,直至灭亡。
所以,尽管应州大战的阴影仍然笼罩在心头,可乌苏还是不肯远遁,他努力的整合着鞑靼内部,并且积极的拉拢着外援。
他捐弃前嫌的再次向火筛派出了使者,陈述利害,希望对方能够加以配合;兀良哈这样的仇家,他也没有放过,在第一时间递出了橄榄枝,试图化敌为;甚至连西域的吐鲁番之类的小国,他也想办法加以联络。
大明的近卫军很强悍,正面进行会战的话,他没有半点信心可以取胜。但是,大明边境漫长,若是所有势力齐心合力,避重就轻,却可以让大明顾此失彼,近卫军虽强,可若是分了兵,说不定就有机会一口一口的吃掉对方,这样就有望逆转形势了。
野兽越是虚弱的时候,就越应该展示尖牙利爪,多年来的经历告诉乌苏,只有转守为攻,才可能化解这场危机。何况,大明投机分子还是很多的,只要草原人能展示出自家的强大,终归还是有人会动摇,和草原暗通款曲的。
策略很了得,但现实却很残酷。
光是收拢部众,就花了他近半年的时间。好容易将族人们的情绪安抚下来,他又要面对那些野心勃勃的部落首领的挑战。从兴和逃亡时,一些走得近的部落联合在了一起,在实力方面,这些联合起来的部落和乌苏差距不大,让他很有些焦头烂额的。
乌苏并不指望自己能拥有小王子那样的权威,除了实力,后者还有着草原最尊贵血统;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进行内战的时候,因为数万明军已经进驻边关,枕戈以待,随时都可能杀入草原。
他只希望能和这些首领达成共识,结成一个相对松散的联盟,共同向大明发动进攻。领导这样的战争,哪怕只是担个虚名,只要获得战果,他的威望自然水涨船高,若是失败,当不当这个汗王又有什么区别?
对只懂得用刀子说话的牧人说道理,难度和对牛弹琴也差不多,在秋冬时节的几个月里,乌苏一直致力于此,可成效始终不大。多数首领都没意识到形势的严峻,没经历过应州之战的他们,都天真的认为大明还和从前一样,危机并没有迫在眉睫。
要不是有那些从应州退回来的残兵败将,乌苏几乎就要放弃了,好在有这些人在,在他们的现身说法下,那些首领总算是冷静下来了,愿意认真听乌苏说话了。
只是现在的状态离乌苏的目标还很遥远,所以,他额外盼着大雪的到来。虽然没向江彬和猴子那样,天天在外面卖呆,又走后门什么的,可他也是天天派人在外面盯着,并且暗地里吩咐了族中的萨满,让他们向长生天祈祷,早日降下雪来。
“大汗,下雪了,好大的雪!”终于,似乎一年的霉运都到了头,这一天,乌苏正在帐中发愁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欢呼声,随即,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帐外响起,帐门掀起处,露出了一张涨得通红的大脸,正是奉命望天的那个侍从。
“好,太好了。”乌苏喜出望外,大踏步的走出了帐外,仰头看时,正见一片片鹅毛般的雪花飘摇而下,落在帐篷,地,牧人们的身,霎时间就是一片洁白。
远近看去,所有人都在兴高采烈的欢呼着,应州的惨败给他们带来的压力太大,太沉重了,而那支打败了王帐精锐的近卫军,如今就在杀胡口,就在野狐岭,在落雪之前,随时都有可能杀出来。
牧人们同样不愿意远遁漠北,横跨大漠的艰辛,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知道的,何况,北方也不是什么太平地方。
在大漠的另一端,喀山汗国正在跟那些野蛮的俄罗斯的几个公国争战不休。现在不是蒙古极盛的时候了,那时,对着成吉思汗的子孙,那些公国只有摇头摆尾的份儿,可现在,他们却已经亮出了爪牙。
“雪下得这么早,这是长生天的庇佑,让咱们鞑靼人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等到明年开了春,咱们就全力南下,把失去的全都抢回来!”乌苏振臂高呼。
他庆幸,雪下的是如此及时;他讥嘲,明军的将领畏首畏尾,结果错过了战机,到明年,基本整合起来的鞑靼部,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他鄙夷,朵颜三卫的那些胆小鬼,竟然说什么要避开明军的锋芒,举族迁徙!
这些白痴,天下间,哪里还有比大明更好,更富饶的地方?放弃这里,去搞什么西征,傻瓜才会这么干呢。
“长生天在……”
“大汗英明!”
他的欢呼引起了不少相应,虽然主流还是盛赞长生天的,也有不少是针对他的赞誉,这代表着他的威望日渐高涨,同时也代表着鞑靼部重新有了向心力。听到这些,乌苏更有信心了,对来年对明战争也更有把握了。
这场雪让无数人欣喜若狂。
在杀虎口。
“终于下雪了,看这架势,一天雪层就足够厚了,要是连下两三天,哈哈,传本将将令,让千户以的军将都到帅帐集合!”刀疤脸大手一挥。
在野狐岭。
“按原定计划,各部带足五日口粮,攻取既定目标,即刻出发,不得有误!”黑大个咆哮如雷。
在蓟镇,在辽东……无数雄壮的声音汇聚在了一起。
“杀,出塞杀鞑子,出兵!”
第807章 大雪满弓刀
第07章大雪满弓刀
“哗哗……”无数细密而有节奏的沙沙声交织在了一起,仿佛惊涛拍岸,又仿佛流水淙淙,偶尔会响起的咚咚的碰撞声,以及让人牙齿发酸的刮划声,都被掩盖在了其中。igEN彩只有数以千计的滑雪板同时行进,才能拥有这样的声势。
“痛快,真是太痛快了,俺从前连做梦都没想到过,有一天能在雪地里飞跑,比马都快,哈哈,小七哥,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踏雪无痕吗?”史文博纵声长笑,这一年来的变化实在太多了,不过眼下的畅快,是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只有应州大捷时,才可堪比拟。
“切,就说你没见过世面?这算什么,前些日子京城传来的消息,皇跟侯爷还飞了一次天呢!那可是飞天遁地的手段啊,比起来,踏雪无痕什么的,简直弱爆了。”
刘七很不屑的撇撇嘴,晒道:“而且文博,你小点声,咱们这是突袭,突袭知道么,要打鞑子个措手不及的,你这破锣嗓子一嚷嚷,离二十里地都听见了,还突袭个屁啊!”
“强攻不也一样,小七哥,你看这雪多大啊!都没过膝盖了,鞑子还能得了马不成?就算了,马也跑不动啊,没有马,鞑子就是一群待宰的货。”虽然身份已经转换了,不过史文博一开口,还是一派土匪腔。
“还是小心点好,就算必胜,突袭的话,也能减小点伤亡啊,别忘了,若是提前清理完既定目标,就可以继续北进。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听说鞑靼王帐就在土默川,说不定咱们有机会抓个汗王来玩玩呢。”
刘七无限向往的说着,转念间,又想起了什么,握着拳头恨恨的说道:“次在应州,居然让三娘一个女人抢了先,真是丢尽了山东好汉的颜面,这次说什么也要抢下这个头彩。”
“喔,七哥说的对!”刘七带的这队人,正是当日让小王子头疼不已的山地骑兵,他这话正说到了好汉们的心里去,于是激起了一片响应的狼嚎声。
……
在刘七等人前进的方向,是一个数千人规模的中型部落。
经常有人用聚散自如来形容草原人的用兵风格,其实这是不是什么兵法,而是他们在游牧生涯中养成的习惯。草原物产较少,冬天又很漫长,部落太大的话,就很难保证供给。
除了王帐享受各方供奉,算是个特例之外,其他部落大多都保持着较小的规模,分散在广袤的草原,有战事时,才会聚在一起。
这个部落周边环境也好,有山有水的。安固里淖虽然已经结了冰,但只要凿开冰,抓到的鱼还是很肥的,运气好,甚至能抓到两尺以的大鱼。
而且因为他们的位置比较靠南,算是对抗明军的第一线,所以必须维持一定的战力,在明军进犯的时候,可以且战且退,所以规模才比较大,可战之士足有近两千之众。
寒风萧萧,飞雪飘零,绵绵的大雪将一顶顶蒙古包都变成了白色,冰雪映着篝火的光芒,将夜空照得分外明亮,一股安详静谧的气氛笼罩着安固里淖,牧人们多数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位者劳心,有的时候,这话还是不错的,在多数人都已经休息的时候,最大的一座蒙古包之中,却还围了一群人,正围着火盆讨论着什么。若是不看他们通红的脸,和手中的酒袋,很容易会误解,他们是在为部落的前途担忧,可实际,他们不过是在欢庆罢了。
虽然聚集了十几个人,不过他们说笑的声音都不高,毕竟部族正陷于困境,粮食都不够吃,比粮食更奢侈的酒罕有多罕见,也是可想而知,在大多数人都饿肚子的情况下,聚众喝酒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儿。
不过,提心吊胆了这么久,好容易盼到大雪封路,这让人绝望的一年终于是熬过去了,不庆祝一下,还真是对不起这份难得的心情。
“嗯?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正畅饮间,其中一人神情一动,耳朵也抖动了两下,他侧头向南面倾听,脸露出了凝重之色。
“也速该,你多心了?虽然现在还有不少人对乌苏汗不满,可应该没人会冒着犯众怒的危险翻脸,现在咱们牧人的头号大敌是明人,谁敢自相残杀?”
“是啊,落雪前,野狐岭的明军还没有动静的情报,不是你自己探回来的吗?你自己还不相信自己不成?雪下了三天,你和你的手下骑着马才勉强赶了回来,明军比你们晚出发,就算是骑兵,现在也陷在半路了,难不成他们还会飞不成?”
“是啊,你也该歇歇了,别鲁汗,也速该可是咱们部落的雄鹰,累坏了可不成啊,这不,听到风声都这么紧张,不行,这样不行啊。”
“大伙儿说的都不错,多亏了也速该他们,才能保证咱们别鲁部的安全,来,大伙儿一起敬也速该一杯。”
别鲁是个方面阔耳的中年人,这种面相在大明属于官相,考进士有加分的那种。他说话也颇有几分气度,若是剃掉脸的虬髯,换身衣服,说是大明的知府怕也是有人信的。
他这一带动,气氛顿时就热烈起来,牧人们齐声应和,然后举起酒囊,痛饮起来。首领发了话,也速该也不敢怠慢,何况这美酒对他也是很有吸引力的,再说,族人们说的也有道理,明军又不是真的天兵天将,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真是好酒啊!”久居苦寒之地,草原人酒量都很不错。几个呼吸间,喝的最快的人手中酒囊就瘪下去了。
这人意犹未尽的擦擦嘴,打了个酒嗝:“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还真是没看出来,兀良哈做事真是挺地道的,居然还知道送酒过来孝敬大汗,没有这些酒的话,这冰天雪地的,可怎么过活啊。好归好,花当还是小家子气了点,这酒太少,不够喝啊。”
“巴里,想让你这个酒缸喝够,就算把安固里淖里的水都变成酒,那也不够啊,你们说是不是?”有人挑了个头,众人也是纷纷取笑起来。
“不过说来也奇怪,花当到底存的什么心思?说他有心联合?那只要给王帐送酒就行了,何必又每个部落都招呼到呢?难不成他想拉拢咱们,来夺大汗的位置?”
“切,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啊,论血统,他们连成吉思汗的边儿都沾不,论实力,他们连咱们乌苏部都打不赢,何况整个鞑靼部?”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
也速该开始并没有加入讨论,这话题只是酒后发泄闲扯罢了,在野外蹲了几个月,他没那个心思和精力参加,不过,听了一会儿,他心中突然一动,问道:“兀良哈哪儿来的这么多酒?有酒怎么会没有粮食?大汗想跟他们卖粮食,可是一粒米都没买到的。”
“……”一阵静默。
也速该的提示很到位,酒是粮食酿的,粮食不足的话,又哪有人会去酿酒?朵颜三卫送来的酒真心不少,别鲁部这样的部落都分到了几十桶,整个鞑靼加起来会有多少?需要的粮食又是怎样的数量?
白送这么多酒过来,却不肯卖粮,这里面的味道,似乎有点不对劲?
“也许,他们也是从明国买的?听说他们跟辽东的明军关系还算凑合……”好半响,人群中才发出了一个弱弱的声音。
“送酒?跟明军的关系不错?”别鲁终究是首领,反应还是很快的,很快将线索连在了一起,脸色一下变得雪白,“不好,花当可能是投了明军,算计咱们呢!”
在一片惊愕的目光中,别鲁拍案就欲起身,只是一发力他才发现,脚下软软的,头也开始发晕,这酒喝起来口感绵软,但后劲却当真不小。站了好几次,他都没站起来,心中不由大急,他抬手指着最清醒,也最得力的部下,“也速该,你快去……”
“轰!”一句话还没说完,外间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声音,就好像是雪山的雪崩塌下来了似的。伴随着轰鸣声,还有一阵像是风声,却比寒风更猛更疾,也更响亮的声音,最可怕的是,在这些声音中,似乎还夹杂了一阵阵的叮当声!
这是最让别鲁感到熟悉的声音,因为这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这种时候出现这样的动静,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
“敌袭!”已经冲出大帐的也速该,发出了嘶声裂肺的呼喊,惊醒了整个部落,也验证了别鲁的猜测。
“不好了,有敌人!”
“这个时候,哪里来的敌人?”
“不要管那么多了,跟他们拼了!”
外间嘈杂的声响时起彼伏,很显然,被惊醒的牧人们意识到了当下的处境,正在准备抵抗。
“巴里,有敌人来了,你这个百夫长还在干什么?快起来,你们这些废物,快起来啊!”
可让人绝望的是,除了也速该,其他头领都喝得烂醉,别鲁勉力站起来,却一个都拉不起,到了最后,他的呼喊已经带了哭腔,可一群醉鬼连醉带吓,身子都是软软的,别说迎战了,出了门恐怕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留给别鲁的时间非常少,嘈杂的声音很快消失了,代之的,是整齐而响亮的惨呼声,以及沉闷刀锋入体声,就好像牧人们宰杀牛羊时的声音一样。
完了!别鲁晕乎乎的脑子陡然清醒,闪过了这天晚最睿智的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