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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鲈州鱼     明朝第一弄臣txt下载     明朝第一弄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78章 真的来了

    喽啰们心里都没底,刘老香自己也是硬着头皮出来的。当天夜里,他辗转反复了很久,天都快亮了才做出了决断:一定要抓几个舌头,把状况搞清楚,做好战和逃的两手准备,逃亡的路线也得好好斟酌。

    怀着这样的心情,第二天潜伏的过程中,海盗团的气氛几乎可以用悲壮来形容。没办法,刘老香这个大当家扳着个脸,脸sè铁青铁青的,头目们也是一副家里死了人的模样,其他人没法不受到影响啊。

    但是,接连下来的两三天,吕宋北部海域却都是风平浪静。刮了两个多月,带来清凉的东北风已经开始减弱,海上的bō浪也变得平静了不少,空旷的海面上,只有海鸥时而掠过的身影。

    别说海盗们意想之中,并且恐惧着的那支许家的主力舰队,就连前两日接连不绝的快船队都不见了踪影,这一天却是空等了一场。

    “今天就这样吧,回去再说。”又是一天扑了空,刘老香也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失望肯定是有的,可未尝不曾松了一口气。

    他不怕许家兄弟,也不怕大明水师,可对大明那些高门大户,他却怕得厉害,从前打劫的时候,都尽量避开那些个大世家,即便碰上了,也很少杀人夺命,只是抢些财货罢了。

    一想到许辰江可能勾结上了江南的某个,或者某些大世家,他就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这样的组合,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而是会发生翻着倍的增长。

    想想就知道了,那些快船,还有未知的望远手段,要是落在他这样的老航海手里,能发挥出多大的作用?而许辰江那些人的本事,还在他刘老香之上呢!

    “大当家,今天我那里过去了一艘,不过……”

    “我那里也是……”

    回了加拉鄢岛,头目们再次聚拢过来,大多数人和刘老香一样,傻乎乎喝了一天东北风,不过也有几处地方,看到了那种快船队的踪迹,只是战果依然令人失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南下的快船队迅速减少,头两天最多,后面的都是零零星星的,船队的规模也小了不少。开始的那些大多都有十艘甚至以上,后面来的,基本都是由个位数的了。

    “罢了。”刘老香平和的反应让头目们松了口气,大当家还是讲道理的,知道这种事非战之过。可他们并不知道,老刘心里可没表面上那么平静,他这会儿也是疑窦满腹。

    许家哥的根基虽在澎湖,但对吕宋这里还是很熟悉的,哪里需要派这么多斥候来探路啊?几天下来,前前后后已经过去几十个快船队,加起来怕不有三五百艘快船,单说数量的话,已经超过了刘老香麾下的船队,怎么会有这么多斥候?

    嗯,而且,这些快船的分布也很古怪,说分散吧,他们又是以小队为单位的,说是集体行动,可他们彼此间好像又在竞争,争的是时间速度。

    想到这里,老刘忽地心中一动,他急切的向左右问道:“加拉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了没有?”

    “有的,最开始遇见的那支船队已经过了马尼拉,加拉派去的人本来是在港口埋伏了的,但不知怎地就被觑破了,那支船队连港都没入,直接向南边去了,加拉说,再往南他也没办法了……”

    “什么?”刘老香猛然起身,失声惊呼。

    “大当家,这事儿也不能怪加拉,那些土人的xìng子你是知道的,欺负人的时候比谁都凶,遇见强手就变得跟小鸡儿似的,再加上他们还懒得要命,这次肯调动人去港口码头埋伏,就已经很给面子了。”左右对老刘的剧烈反应有些不解,纷纷出言宽慰道。

    “放屁!”刘老香突然暴怒,他扯着嗓子大吼道:“你们这些白痴还没看出来吗?那些不是斥候,是踩盘子的套路,他们不是冲着咱们来的,也不是冲着区区吕宋岛,加拉望,棉兰,甚至爪哇都是他们的目标!”

    他嘴chún发白,声音带了些颤抖,“快船在先,大队在后,这分明行的就是军中法度,他们……真的是朝廷的人!”

    “怎么可能,前些年,咱们还在琼州跟广东水师照过面,就他们那些船……那可是朝廷最好的水师!大当家,您是不是搞错了,眼下的这些快船可不是朝廷的破船能比的,这才几年啊,朝廷水师就能有这么大变化?”

    “是啊,大当家,那些快船还能当战船用,而且还很厉害呢,泥鳅周他们就跟对方见了一仗,被弄沉了好几艘船,却连对方的边都没沾上……”

    “对了,我差点忘了,泥鳅人呢?那一仗到底怎么回事?快点找他来见我!”喽啰们的劝慰没能让刘老香安心,倒是提醒了他。

    最开始设伏击的那天,确实有人说了这件事,可他当时正在发火,也没往心里去,这时他已经重视起来了,再提起此事,他只觉一阵心惊肉跳。

    不多时,泥鳅周就过来了。

    这人生得黑不溜秋的,瘦瘦小小的,属于扔到土人堆里就找不到那种,乍看之下,确实像是条泥鳅。不过,他这个外号并非由外型而来,而是因为他的水xìng极好,尤擅潜游,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立时便找不到人了。

    除了水xìng好,他为人也很滑溜,平时见到刘老香,都是一脸谄媚的大拍马屁,可今天一照面,这人却是满面灰败,眼神都有些涣散,直看得刘老香心中一沉,直叫不妙。

    “泥鳅,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怎么败的?你的人死了多少?你的船呢,这几天为什么一直没见到你的船?”

    “人还在,船都没了……”泥鳅周的嘴chún动了动,喃喃念叨了两句,突然高声嘶喊起来,声音中带了些哭腔:“大当家,那些快船不是探路的,他们邪乎着呢,咱们不是对手,还是别打了,打不赢的。”

    “没头没脑的哭丧些什么?给老子好好说话,到底怎么回事!”刘老香心里本来就很不安,这时被泥鳅这么一嚷,更觉心神不定,一颗心几乎从嘴里跳出来,他一把揪起泥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耳光,一边打,一边怒吼着。

    在场的头目们也都看得傻了眼,泥鳅手下的人船都不多,他本人胆子也不大,打硬仗确实不怎么在行。所以,那天过后,由于刘老香催迫得紧,也没人去关注他,只以为他建了个便宜,结果却没吃下。

    别人都没mō到对方的边,只有他见了一仗,对于这个结果,多数人也都是幸灾乐祸的,可今天这么一看,似乎,事情另有蹊跷啊。

    “大当家,那天……”挨了一顿搧,泥鳅总算是清醒了,可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他还是后怕不已,说起话来也是断断续续的。不过,这次却没人不满了,聚义厅里很快就变得静悄悄的,只有泥鳅微颤的声音在回dàng着。

    “一开始,跟其他兄弟一样,对方的船老远就转了向……我不服气,所以想了个办法……”

    泥鳅的办法就是用人去包抄,他不知道对方如何发现自己的关键所在,他只是简单的去想,能发现船,未必能发现人。人只要藏在沙子里,或者岛上的树丛当中,隐蔽xìng自然就强了。

    他这个法子的效果倒也不错,他布置好之后,第二个船队就到了,在对方发现埋伏的船只,想转向避开的时候,他和埋伏在另一边的水鬼一起下了水,迎着对方的船就过去了。

    在海里,人的水xìng再好,想追船也是不现实的,但是,如果双方迎面碰上,那就不好说了。飞轮船是轻型船只,被水鬼附在船底,那是会出大麻烦的,于是,发现水鬼后,那支船队的首领权衡了一番利弊,选择了原本的航线,往泥鳅的船队迎了上去。

    泥鳅见状自是大喜,这样的好船,足有十艘,自己就算不能尽数夺下来,只要夺了两艘以上,刘老大就得留一艘给自己。有了这样的快船,将来打劫自是方便,财源滚滚又是什么难事了?

    但是,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他赫然发现,对方的船上是有武器的,而且还是能打出一两百步的远程武器。

    他眼见着一个个西瓜大小的弹丸被抛了出来,在空中冒出了火光,然后带着一缕青烟落在了自家的船上。随后,火光四起,初时火光周围还有人影晃动,显然是他的手下在救火,可没过多久,他的人就开始跳海了。

    跳海的时候,这些人脸上的表情都惊恐万状,手里顶多抱着块木板,显然不是做水鬼的,而是为了逃命。看了这情景,泥鳅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并且在后来的生还者那里得到了证实,对方抛过来的弹丸也有古怪,那玩意能引起扑不灭的大火!

    听过了泥鳅的讲述,海盗们都觉得身上阵阵冰寒,老大的想法是对的,敌人不是冲着他们这个小海贼团来的。如果所有快船上面都有这种武器,不,不用所有,只要有三成,以有心算无心,就足以将刘老香海盗团彻底抹去了。

    那些船只的回避显然不是因为害怕,他们只是怕麻烦,怕耽误时间,如果迫不得已,他们也是会强行突破的。之所以对自己这些人不屑一顾,只是因为对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罢了,这样一想,这几天的伏击还真是可笑呢。!。

第779章 这里还有他的传说

    又是一夜无眠,不过,这一晚,加拉鄢岛睡不着的人多很多,以至于第二天清晨被刘老香召集起来的时候,海盗的头目们都顶着个黑眼圈。非常

    “大当家,今天还要去……”海盗不是疯子,已经对敌人的身份有了一定的评估,大多数人脑子里转的已经都是逃亡的念头了,面对无法抗衡的敌人,谁还肯傻乎乎的去送死?

    “要去。”刘老香斩钉截铁的答复让海盗们大吃一惊,先是吃惊,继而涌心头的却是愤怒,这不是明摆了让大家送死吗?

    “你们先别说话,听老子把话说完!”刘老香一摆手,打断了众人的抗辩,他沉声说道:“昨天说的那些,都是咱们的猜测,终究还没得到证实,我问你们,咱们的家当都在这里,逃,又能逃到哪儿去?”

    众盗默然,要是没有昨天的事儿,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往南去呗,吕宋没有中原那么大,可大大小小的岛子加在一起,也不是个小地方,自己这些人有兵有船,在哪儿还不能存身啊?等风头过后,再回来就是了。°

    但现在呢,那些快船很可能是朝廷水军的先遣队,宝船下南洋的一幕即将再现。

    时隔百年,经历过那场盛事的人,都早已经做了古,甚至连当年的海图、资料都已经被付之一炬了。但是,在吕宋,在南洋,在宝船经过的每一个地方,依然还有它的传说!

    宝船过处,海澄波清;旗帜所向,万国敬服!莫说没有海盗的存身之地,就连各国国内的乱臣贼子,都被一扫而空。

    永乐三年平爪哇内乱;永乐七年扫平锡兰山国;永乐十一年杀灭苏门答剌的窃国权臣苏干剌,在该国重立君王;二十年间扫灭的海盗巨寇难以计数郑和下西洋,立下的同样是赫赫武功,并非后世宣扬的那样纯为炫耀国威。

    扶植好亲近的势力·租借使用港口,开辟新航线,垄断海贸易……其实郑和做的不比后来的西方殖民者差,只不过他背后站着一个强大无比的大明·所以用不着象西方那样坑蒙拐骗,强取豪夺那般下作罢了。

    后人眼中人傻钱多的宝船船队,在当时的南洋人眼中,却是不可侵犯的存在;提督船队的郑和,更被视为有勇有谋的强者。海盗们一想到宝船有可能再现,立时便是魂不附体,对前程完全失去了信心·连逃忘的心思都没了。非常

    “所以,船还是要放出去的,不过这一次却不是为了伏击,而是为了预警。”刘老香几句话就震住了场面,不过他的脸色依然凝重,“这几天,咱们先把家当收拾起来,都装船风色再说,也许,事情未必会那么糟糕呢。”

    “那老大·咱们要往哪撤?”海盗们也听明白了,大当家也是想跑,又有些舍不得,所以存了侥幸心理,实在不行,最后还是要跑的。

    “外面的哨探里面,得有个能说会道的,万一朝廷的水师大队真的来了,就先谈谈,许家人既然能受招安·老子为啥不行?要是他们肯给条生路,那咱们就先招安,只要能留住人船,那避避风头也是好事。”刘老香阴沉着脸说道。

    “要是他们不接受咱们的条件呢?”整军招安,是海盗们的梦想,能挂朝廷的名·干海盗的活儿,那是再好不过的没事儿了。要是在从前,他们还有几分念想,实力对比摆在那儿,朝廷水师奈何不了他们呀,可现在么……就没什么人有这信心了。

    “那就岸,借着加拉他们,混进土人里面,往山林里一钻,难道明军还能岸抓人不成?”

    刘老香阴测测一笑,“就算是当年的三宝太监,终究也是打着大义的名头的,虽然也动过刀兵,可他还是很讲究以德服人的,顶多也就是和当年一样,随便设立个总督府呗,过几年,也就形同虚设了,到时候,吕宋还是咱们的天下。”

    “老大英明。”这套路比较符合海盗们的心思,一群人纷纷赞誉起来。

    想到了就去做,海盗的行动力还是挺高的,一艘艘轻帆快船被派遣了出去。这些都是小船,船也没几个人,躲的也更隐秘了,他们把船拽岸,人也躲到了树丛礁石后面,一双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北方的海面,不敢漏过一丝细节。

    而加拉鄢岛也忙成了一团,海盗们将积蓄的各种物资从山洞里掏出来,尽数装了船。这些物资中,最宝贵的是兵器,南洋气候潮湿炎热,铁制武器非常容易生锈,当地的文明程度低,冶炼技术也非常差。

    海盗们用的兵器,大多是从中原交易过来的,他们通过油,裹油布之类的方法将其保存起来,吕宋岛一有战事,他们就高价将其卖出,用这个办法赚了很不少。今大难临头,他们自是顾不赚钱了,取出这些兵器,是为了收买土人部落,并且增强土人们的实力,以防止明军真的攻岸来。

    喽们并不知道层的决议,相关的内容都还在保密当中,刘老香倒不是怕别的,主要是喽里面混了不少土人,万一走漏了消息,让土人们打退堂鼓就不好了。

    但岛内岛外这么一通折腾,再迟钝的人也看出有问题了,所以,整个海盗团也是人心惶惶的,尤以在外面盯梢的那些探子最为不安。

    “三哥,头叫咱们盯着,到底是要盯些什么啊?北面,北面不是大明么?除了商船,还能有啥啊?”开始的时候,被反复叮嘱的探子们都很紧张,可一连几天没有动静,他们的心思也放宽了不少,不安依然隐隐约约的有些,可更多的,却是好奇。

    “面没说,你就甭管了,这年头,少说话多做事才是真的,知道的越少,命就越长我说,你这嘴真的是乌鸦嘴呀,你看,北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我怎么好像看到了一条黑线?是飓风过境?不对,现在才是三月,飓风要来也得从南面来啊?”

    一边说着,三哥一边揉了揉眼睛,再次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他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动作;再然后,他的声音开始发颤,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发起了抖,最后几句话与其说是在疑问,还不如说是在寻找心理安慰。

    “…三哥,那不是飓风,是船,很多船,至少有几千艘!老天,这是哪里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多船?”三哥的表现还算震惊的,他的同伴踮起脚尖眺望了一会儿,突然一屁股坐倒在沙滩,声嘶力竭的哀嚎了起来。

    那条黑线已经由线变了成面,黑压压的一片影子,和波光闪烁的大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没人再怀疑自己的眼睛,所有探子都觉得自己落入了一场噩梦之中,而且无论他们如何挣扎,都没办法从中脱离清醒。

    远近的岛屿,嘶吼声此起彼伏,被海风送到了同伴们的耳中,又加深了各自的恐惧。

    “放信号,快举火!”有那反应快的记起了自己的职责。

    “举个屁,让人看见了,你还想活?那是几千条船组成的大船队!跟当年的宝船比都不差了,船逃回去才是正经的。”反应快,并不代表脑子聪明,最先做出的决断马就被推翻了,他们人少船小,不举火也许就被忽略过去了,傻子才在这个时候吸引仇恨呢。

    藏起来的小船重新被推进了海里,海盗们一边起帆,一边拿起了船匠,那支大船队离的尚远,速度也不快,自己还是大有希望逃过此劫的。至于今后管他呢?心中被惊恐填满了的海盗们心中只剩了一个念头,逃,逃的越远越好。

    “三哥,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我”三哥就是刘老香口中那个能说会道的使者,他在岛的文化程度是第一位的,在落海为盗之前,他曾经是个童生,姓宋,由于下海为盗,已经将真名隐去了,改了个名字叫宋隐之,不过,岛都是粗鄙的海盗,只以宋三称呼他。

    不过被派来当使者却不是因为他文化好,而是他的地位比较低,口才也不错,海盗们对读人可没什么敬重的念头,物尽其用才是他们最为推崇的。

    想到自家老大让他去谈的那些条件,宋隐之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这样的实力对比下,别说是他一个童生,就算是张仪苏秦复生,也谈不下来啊?就算那些船都是货物,面的水手也得有个两三万了,如果要都是人,怕不得有七八万之众啊!

    这样的实力,足以平推吕宋岛了,就算拉土人,也只有一个下场,除了老老实实的投降,还有别的出路吗?当年的许柴佬不就是这样吗?想到这里,他突然精神一振,圣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诚不我欺,刘老香不识时务,自己没有必要陪着他死啊。

    “让弟兄们都船,咱们迎去。”他转头向同伴吩咐道。

    “啊?”几个海盗都面如土色,他们没受过圣人教化,不知道大义所在,从来就跟舍生取义沾不边,听了这个命令都只是摇头。

    “放心,那是朝廷的王师,宋某好歹也是个读人,自然知道如何应付。”在这一刻,宋隐之突然找回了当年的自信,迎风而立,衣袂烈烈而响,只可惜他做的是短装打扮,没有青衫长袍,否则还真有一番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呢。

    时隔百年,大明王师再次回顾南洋,庞大的船队震惊了无数人,他们奔走相告:宝船又来了!纟

第780章 游子

    第780章游子

    奔逃的人各种恐惧,可实际上,他们之中大部分压根就没看清楚大明水师的全貌,盘绕在他们心中的,只有传说中各种神奇,以及笼罩海天,驱之不散的那一片黑影。TXT电子书下载**

    当然,这些已经足够了,第一批见证大明新一轮开拓的人,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惊吓,再吓的厉害点,他们也许就被吓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在这场大溃散之中,敢于逆流而上的人是需要勇气的。不过,若不是宋三大义凛然的站在了船头,也许船上的五个海盗早就掉头了,即便现在还坚持着,可随着距离的接近,船的速度也是越来越慢。

    樯如林,帆如云,旗帜招展,遮天蔽日。哪怕是在梦中,海盗们也未曾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在南海,刘老香的势力已经是顶尖的了,可整个团伙加起来,也不过有几十艘大船,和更多一些的小船罢了,跟眼前的大船队比起来,只能说是沧海一粟。

    尽管船型以福船、广船为主,但这些船的确不是生拼硬凑出来的,粗粗看过去,船队中,最小的船,也应该有五百料以上,一二千料的船比比皆是,三千料以上的大船都不罕见。

    比起传说中,宝船队中那些五六千料的大船,可能还稍有不如,但在当下之世,可堪称巨舰无疑了。

    除了这两种传统船型,以及曾经见过的那些快船之外,船队中还有一些相对细长的船只,看起来倒和传说中的那些西番用的船只差不多。海盗们惊异之余,也不由啧啧称奇,几年没和中原往来,却不想中原竟然有了这么多变化。

    而如此众多的船只聚集在一起,却井然有序,就更加超出他们的理解范畴了。海盗也算是军事组织的一种,虽然不读书,但多少也懂些兵法,深知阵列严整意味着什么,让船只的阵列整齐,可比训练陆军的难度高多了。

    这样的水军,就算数量相当,海盗们八成也不是对手,何况还是这样的规模呢?

    同伴们都在胆寒,宋三却有些jī动。当初因为家中变故,他放弃了读书人的身份,离开了广东老家,逃亡南海,hún迹为盗。初时尚有满腔愤恨支撑,他倒不觉怎地,可过了十余年,仇恨慢慢淡了,心中的思乡之情却是一日浓烈过一日。

    若不是一日为盗,终身是匪,他的身上已经被打上了海盗的表情,一回到大明,就会被抓起来问罪,他早就想找机会回去了,毕竟那里才是他的根。

    现在王师循着宝船旧路重来,正是立功赎罪的好机会,在吕宋hún迹了这么久,宋三自觉对当地的风土人情,以及势力分布还是很有些了解的。虽然王师已经收编了许氏兄弟,但许家对当地土著打的jiāo道不多,在这一方面,应该是有所欠缺的才对。

    他也不求能有许柴佬那样的成就,只要能够脱了盗匪的身份,不使祖宗méng羞就行了。至于家仇……多行不义必自毙,仇人当年虽然势大,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朝堂上兴衰更替了不知多少次,仇家也许早就烟消云散了也未可知呢。

    当然,他也知道这是奢望。顺德梁家乃是百年世家,家主梁储更是当朝显贵,他流亡之时,对方就已经升任詹事,继而官拜shì郎,如今已经封阁拜相了都未可知,有他在,梁家又岂能有倾覆之虞呢?

    只不过,这些年,经历了许多事,他早就明白了,别说他只是个普通小头目,就算他hún上了瓢把子,拥有许辰江、刘老香这样的势力,也一样奈何不了梁家。

    不说别的,单说梁家握在手中的广东水师,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别看水师船破,但那些老水兵是真能打,大明的航海传统,并没有因为海禁而彻底湮灭。

    除了水师,梁家本身的sī兵和船队势力也不小,无论是许家兄弟还是刘老香,看见了梁家的旗子,都只能乖乖让路。反叛朝廷不要紧,大明那么大,天子不会将注意力放在南海边陲,可要是得罪了世家,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所以,若是真能洗白,宋三也打算放弃复仇,隐姓埋名的回归乡里,能安守祖坟终老,就于愿足矣。若是再能给宋家留下香火,那也算是对得起宋家的列祖列宗了。

    不过,尽管他勇气十足,又受到了心中强烈愿望的驱使,可随着两边的靠近,将对面景象看得越来越清楚,宋三的情绪也逐渐开始低落起来。王师的规模和实力太强了,强到他甚至想不出,自己能不能发挥一些哪怕是带路的作用。

    以士大夫们的傲慢,拥有了这样的实力,对自己这个小小的海盗,八成是不屑一顾的吧?会不会把自己当场斩杀都未可知,要不是归乡的执念太过强烈,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也许,他的勇气就耗尽了。

    好在,他坚持住了。对方早就发现了他们的靠近,大船队周围游曳的那些快船中,分出了一艘,直接迎了上来。

    “来者何人?”近些日子以来,飞轮船的名头在刘老香海盗团内部可是很响亮的,对这种快船的讨论的热烈程度,并不在宝船传说之下。此时终于近距离的看到了这船,海盗们的眼神都有些发直,直到对面传来一声断喝,这才回过神来。

    “在下宋隐之,乃是广东顺德人士,曾拜在大儒陈德庸mén下……”宋三一时有些彷徨,下意识的将当年读书时的套路拿出来了,“……此番前来,是代表刘家船队,特来迎接王师驾临的。”

    “呦,真是奇了,海盗窝里还冒出个读书人来……”对面喊话那人微微一愣,然后笑着转过头,扬声招呼道:“阮校尉,你不是说你对这里很熟么,过来认认人。”

    “啥?读书人?待俺瞅瞅……”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随后,说话的人从船舱里钻了出来,一张望间,便哈哈大笑起来:“哈,这不是宋三吗?还刘家船队,你就说刘老香派你来的不就结了?原来你还是个读书人,那从前还真是失敬了。”

    “阮四!是你?”宋三这一惊吃的可不小。不过他转念一想,此事倒也不足为奇,许家被收编,本就是之前的猜测之一。现在在这里看到这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清楚的知道,王师对海盗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了。

    “可不就是我么,哈,俺现在也是校尉了,皇家水师的校尉,怎么样,威风吧?哈哈。”阮四咧着大嘴乐上了,大有考取了功名,衣锦还乡的架势。

    “恭喜阮兄……”宋三有些茫然,也有些鄙夷,还有些欣慰。

    皇家水师这个名头,让他有些无所适从,这绝对是个新鲜称呼,以至于,他完全搞不清楚,这支水师到底隶属哪个衙mén。隶属于皇家?废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隶属皇家算是怎么一回事?

    鄙夷的则是阮四的小人得志,水师校尉?那不就是一个军户吗?那是贱藉,有啥好得意的?自己想的可是归民籍,比当兵的难度可要大得多了,理想也高尚多了。

    至于欣慰,无非就是阮四这样,杀人越货不知凡几的白痴,都能受招安,他宋隐之好歹是个读书人,多少能受点优待吧?

    象是听见了宋隐之的心思似的,阮四怪眼一翻,话锋一转,突然质问道:“不过宋三,你刚才说的话,可不怎么实诚啊。”

    “怎敢,怎敢,在下确实诚心恭喜阮兄弃暗投明,心实向往,又怎有不敬之处……”

    “谁说这个了,敬不敬的,你也得等俺当上提督再说,一个校尉算什么?”阮四不屑的摇摇头,盯着宋隐之的眼睛说道:“俺说的是前面那些,听说这些日子,刘老香很活跃啊?又是设伏,又是拦截阻击的,这叫迎接?那还真是tǐng热烈的。”

    “不敢,在下只是……”宋隐之头上冷汗刷的就下来了,他说的只是套话,本来以为面对的是王师,可谁想到是同行,这不是秀才遇兵,有理说不清么?

    “行了,让你认认人,谁让你审案了,回去掌你的舵去,想接待使者,等你当上提督再说。”

    没等宋隐之想出解释的办法,阮四便被人一巴掌拍开一边,先前说话那人扬声道:“你就是使者是吧?行了,你一个人过来,跟我去见总督大人,其他人在这里等着,别luàn动,知道了吗?”

    “是,大人。”宋隐之等人齐声应道,心里都是长长的吁了口气。

    飞轮船是小船不假,不过宋隐之他们坐的却是舢板,甲板高度差了不少,所以只能放下根绳子,让他顺着爬了上去。

    上了船,宋隐之目不斜视,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引起麻烦,可饶是如此,甲板上的霹雳炮太过显眼,他还是看了个分明。猜到这东西应该就是泥鳅遇见过的那个利器了,他的好奇心也是高涨,尽管一直提醒自己要谨慎,可他还是偷偷瞄了几眼。

    “怎么样,没见过吧?这可是好东西。”他自己吓自己,所以,当耳边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时,他着实被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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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1章 废物利用还是无敌舰队

    第781章废物利用还是无敌舰队

    “这是霹雳炮,上面发shè的是燃烧弹,发shè的同时点火,那火不是一般的火,浇不熄,扑不灭,只有……嗯,反正就是很厉害了,是侯爷当年亲自研究出来的。由网友上传==”说话的是阮四,这粗坯难得的正经起来,为昔日的对手做起了介绍。

    “阮兄,这军国之器,介绍就不必了吧?”即便是在海盗团,宋隐之也一直保持着读书人谨小慎微的作风。虽然此时猜不到阮四的用意,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利器,一个有前科的海盗就可以向另外一个海盗介绍,但他觉得自己还是少听几句为妙。

    “宋三,就你这xìng子,还真不怎么适合做贼,哈哈。”阮四咧着嘴往周围指指,笑道:“跟你说吧,这船上,至少有一般人做过海盗,有的是hún迹东海的,有的是南海的,那位阎百户原来是水师的小兵,总督大人照样一视同仁,你还是不要想那么多的好。”

    “啊?”宋隐之极为诧异,这组合太怪异了,船上半数以上都是海匪,只派了个小兵当头目,这算是什么收编方式?那所谓的侯爷又或总督大人难道就不怕出问题吗?

    “还有这霹雳炮和大船上的那些chuáng弩,看起来tǐng威风的,可说到底,不过都是些即将淘汰的破烂罢了,这一次也只能算是个废物利用,别说介绍了,要不是时间紧,就让你摆nòng几下又有何妨?”阮四大咧咧的继续说道。

    “废物……利用?”飞轮船的速度很快,说话间已经和大队靠拢了,看一眼跟前的霹雳炮,再看看那些大型船只船弦放置的那些大家伙,宋隐之心下茫然。

    因为不是临战状态,所以大半的chuáng弩都是被帆布盖着的,不过终究已经发现了敌人的踪迹,前列的几艘船上,都已经把帆布掀开,lù出了chuáng弩的真容。那些大家伙的外型狰狞,已经上弦的弩箭足有儿臂粗细,巨大的弩箭寒光闪烁,散发着无穷的杀气。

    虽然没见识过,但宋隐之可以想象得出,以千计的战舰,万弩齐发的场面会有多么惊人,多么壮观,而其中又蕴含了多少杀机。在这样规模的攻击下,别说区区的刘家船队,就算是一座岛屿,说不定都会被击沉了……

    这说法自是有些夸张,不过宋隐之的脑海里,想象出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打从心底里在恐惧和庆幸,对刘老香的不自量力更是多了几分鄙夷。区区海盗,居然想跟王师作对,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啊。

    而这样雄壮的阵容,在阮四嘴里居然变成了废物利用!这叫他情何以堪?这样的战舰和武器是废物,那南海群雄以前和现在用着的,就只能说是水上漂浮物了,嗯,就是水上垃圾的意思。

    他从前倒是跟阮四打过jiāo道,知道这hún人虽然不是啥好人,但从来都不说谎,因为他就是一根筋的xìng子。正因如此,尽管觉得不可思议,也想不出真正的利器是什么,可他还是相信了对方的话。

    “……今年肯定看不到了,等明年你就知道了。”宋隐之震惊失神的这段时间,阮四也一直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可他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而且他发现,阮四说话的时候,有些心神不属,注意力明显没放在当前的话题上面。

    “阮兄,你是不是有什么见教,要提醒小弟啊?”

    宋隐之在海盗当中不显山lù水,但却经常被委以重任,经常会被派出来,和各路豪杰打jiāo道,也有一份察言观sè、揣测人心的本事。震惊过后,定下心神,他很快就琢磨过味了,阮四之所以一直往自己旁边凑,又说了许多不算机密的机密,似乎……是在和自己套近乎?

    这个想法有些不合逻辑,他不过是个使者,而且还是两边实力完全不对等的使者,说不定见了总督之后,转眼就被推出去砍了,又有什么值得拉拢的?但从阮四的言行当中,却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这hún人心里可藏不住事儿,想什么都表lù在脸上了。

    “宋……先生,你这次过来,不光是为了刘老香的吩咐,而是自己也有些想法吧?”阮四扭捏了半天,最后突然换了个称呼,后面的话说的倒还流利。

    “你……”心里的念想被人一语道破,宋隐之也是大吃一惊。这想法被人道破不要紧,反正他等下也是要自己说出来的,但那是在见到舰队的主事前,能统领这样的大舰队的人是何等身份,要是没有刘老香这张虎皮,又哪有空闲见他这个无名小卒?

    “其实也简单了,和大当家二当家一样,刘老香那厮也是个不见黄河不死心的xìng子,总觉得天老大他老二,谁也不服,就算打过一仗,他都未必肯服软,何况现在还没打呢?他要是真想服软,八成就自己来了,让你来,无非是丢个替死鬼来探路,而宋先生你么……”

    他嘿嘿一笑,“你读过书,为人又机灵,俺这个粗人都能看出来的,你肯定也看得出,但是你还是来了,所以,俺就琢磨着,你八成有些别的念想,放心,总督大人已经说了要见你,就算知道你的心思,也不会变卦。”

    “多谢软兄指点,不过,这先生的称呼,宋某可是担当不起,而且,阮兄如此推心置腹,是否……”宋隐之心中暗道惭愧,阮四未必多有智慧,只是占了个旁观者清,便将自己的心思分析得通透,可见自己这点小伎俩确实上不得台面。

    听阮四的意思,许家兄弟似乎跟那位侯爷做过对,而且冥顽不灵,已经彻底完蛋了,船队手下尽数被人收编。也就是说,对于刘老香以及吕宋的情况,水师提督已经dòng若观火……他暗自提醒自己,等下见面,一定要视之以诚,切莫将好事变了坏事。

    “等下见到总督大人……”阮四东张西望了几眼,然后凑得更近了,压低声音说道:“别的倒是无妨,你只管照直说便是,关键是后面,总督大人若是让你选择……”

    “嘭!”正说到关键的地方,忽然船舷处传来一声大响,两人只觉脚下一晃,身形不稳,抬眼看时,却见座船已经靠在了一艘大船旁边,刚才传来的声音,就是对面放下踏板引起的动静。

    那位阎百户正站在踏板边上看过来,并招手示意。不需要解释,宋隐之也明白了,这艘大船就是水师的旗舰,他的目的能否达成,就看这一遭了。

    对未来的期待让他有些兴奋,和阮四的对话被打断,也让他心里有些痒,选择?这么说来……还能有选择的机会?只可惜话只听了一半……

    想到这里,宋隐之有些忿恨,这个粗坯也是的,有话干嘛不痛快点说,绕来绕去的老半天,结果反倒是关键的地方没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旗舰是艘福船,差不多有五六千料的样子,福船的甲板本就宽大,这艘旗舰的甲板更是宽广,用来跑马可能差了点,但即便是在bō高làng急的南海海面,站在上面,也让人有一种如履平地的感觉。

    甲板中间,一群人有坐有立正在等候,宋隐之虽然对接见的地点不在船舱,而在甲板感到诧异,不过他也不敢怠慢,依照阎百户的指点,快步上前,躬身施礼,恭敬道:“在下宋隐之,参见总督大人。”

    “嗯,刘老香派你来,他有何话说?你自己又有何话说?”答话的是居中而坐之人,想必就是总督了。他的话很直接,套路也不同寻常,通常情况下,这样的上位者发话,都是需要经过旁边的幕僚下属转述的,可这位总督大人却是直截了当的开了口。

    “回禀大人,刘老香是积年悍匪,冥顽不灵,眼见王师旌旗,却依然还存了讨价还价的心思,不但如此,他还打着登陆吕宋,hún迹土人之间,待王师离开之后,再行煽动土人作luàn,以作负隅顽抗之举……”

    宋隐之心下早已有了决断,这时听得对方垂询,更不迟疑,原原本本的将刘老香的盘算道了出来。念在相识一场,他倒也没添油加醋,何况,单就这些事实,刘老香就已经罪责难逃了。

    “在下是广东顺德人,幼时开méng,本也是读圣贤书,受过教谕的,后来家mén惨遭不幸,阖家尽亡,只有小人逃得一条xìng命,因为愤恨不过,加之在老家无处容身,一时糊涂,这才落海为盗……”说完刘老香,他又说起了自己。

    通过自称的变幻,他将海盗的经历和读书人的身份区分开来,言辞恳切,也算得上是真情流lù了。

    “小人早有悔悟之心,只是不得其mén而入,如今得见王师,正是久旱逢甘霖,小人愿效犬马之力,为王师前驱,以偿往日罪孽……”

    “好了,好了,这里也没几个读书人,你也不用文绉绉的掉词,听得我头晕,”那总督摆摆手,打断了宋童生的忏悔,“我且问你,刘家船队,吕宋岛上,现今动向如何?”

    “回禀总督大人……”宋隐之非常惊诧,所以他微微抬了一下头,看清了对面之人,入目的景象,就让他更加诧异了,以至于他话只说了一半,就瞠目结舌的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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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2章 颠覆

    全文字无广告第782章颠覆

    对大明体制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大明这架马车的主要由三个部分组成,即:拉车的马,控制马的车夫,还有坐在车厢里面指挥的老爷。

    构成马的阶层最为庞大,结构也相当复杂,民户、军户、匠户、商户等等都属于这个范畴,他们在田间劳作,将直不起腰当做了习惯;在边疆浴血奋战,却默默无闻;在匠坊中、火炉边挥汗如雨;在城市间奔走,忍受着小吏们的压榨……

    在车厢里指挥的老爷们就比较纯粹了,士人与天子共治天下,治理天下的人,自然只要坐在安全舒适的地方指挥方遒就好了,属于神一级的存在。偶尔从车厢中探出头来,那就是莫大的恩惠,足以为古今传诵,可以升级为:青天大老爷了。

    而车夫,则是控制马的人,立国之初,其主要构成是衙门中的吏员。不过很快的,由于皇帝想要伸张皇权,太监们取代了吏员,成为皇帝的耳目和爪牙,越过了士人的指挥,直接深入了第一线,成为了皇权的代表。

    马车前进的过程中,难免遇到坎坷。一般来说,出了事故,第一个倒霉的总会是马,而指挥的人却有充裕的时间逃生,至于驾车的,则是在两者之间,能否脱身,全得看个人的本事。

    姑且不论车夫和老爷孰优孰劣,谁占的上风更多一些,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在大明的政体之中,这样的架构无处不在。

    在边镇,指挥方略的是总督、巡抚,若是有大战,太监们也会来插上一脚,没有太监的时候,武将就是车夫,厮杀在最前线的,则是军户们。其他地方,也可以以此类推。

    当年的宝船船队中,由于成祖的权威极大,因此三宝太监得以占据了主导的位置,但士人们也并未无动于衷。其实他们更愿意相信,起到主导作用的是王景弘、候显等副使,要是没有这些圣人门徒在,一个阉竖能懂得什么大国风度,天朝礼仪?并以此感化诸国?

    虽然只是个童生,可宋隐之终究是个读书人,随着王师的靠近,他也觉得骨子里那些读书人的骄傲正在复苏。他回想起了大明种种,因此,那位总督大人的话让他震惊非常。

    他听得分明,对方对读书人的态度,别说尊敬了,简直可以用轻蔑来形容。而且,结合对方的话,宋隐在船上还真就找不到几个士人,包括总督大人在内,这帮人无不皮肤黝黑粗糙,一副常年经受风吹日晒样子,从他们身上,看不到半分儒家士大夫的雅致风流。

    没有文官主导甚至压阵的朝廷水师?不会是假扮的吧?宋隐之心里闪过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随即,他把这个想法丢到了一边,这样规模的船队,除了朝廷,没有人能组织得起来,就算组织起来了,也会被朝廷收拾掉。

    可现在这情况又如何解释呢?宋隐之百思不得其解。

    仔细看看,总督大人和他身边的几个人倒是和旁人有些不同,他们的神情举止不像是水军海盗,反倒像是那些海商,没错,就是海商,这些人顾盼之间显露出的不是杀气,而是一股子精明劲儿,全然是商人的做派。

    “宋壮士?”见得宋隐之发呆,那总督也很诧异,他没想到海盗窝里居然蹦出个读书人,而且还因为他压根没注意到的那些原因发起了呆。

    想了想,他转头向身旁一位武将笑道:“说起来,我记得梁将军也是广东顺德人,莫非你们是故识,所以……”

    “应该不会,王大人,你也知道,梁家是当地世家,这位……既然流落海外,那肯定是不会有什么亲缘的,倒是……”梁成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了一声苦笑。

    梁家在当地作风强霸,夺人田亩,逼人全家致死倒是做过不少,面前这人若是跟梁家有瓜葛,想必也只能是有仇了,而且还是不共戴天的大仇。只是冤有头,债有主,这种事和他关联不大,却也没必要多说,他往船舱方向望了一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那总督并不在乎使者失礼,反倒说了两句闲话,只当是对方紧张或者被吓到了,算是个开解,他说话时也是意态悠闲。可他随口的一句话,落在宋隐之耳中,却如同雷鸣电闪一般。

    顺德梁家!这四个字代表的意义,他无一刻稍有或忘。当年要不是这一家人,他又怎么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梁将军?水师将军?莫非……他很清楚,广东水师掌握在梁家手中,与他家私兵无异,眼前这人难道就是该任的水师总兵?

    事情越来越诡异了,主事的像个商人,总兵在一旁陪坐,然后……宋隐之循着梁成的目光看了一眼,更是震骇莫名,入目所见,是他怀念已久,象征读书人身份的长衫,穿着的人的外表,也和他记忆中的士子无异,只是这些人的神情,与他所知的完全不同。

    也不知是出海晕船,还是怎样,一群人都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样子。身体虚弱还不是主要问题,关键是他们的精神也很差,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满脸晦气的样子,就像是被发配了似地,看上去仿佛是一群受了气的小媳妇。

    商人、武人大模大样的坐在中间,读书人窝在一旁?这场面颠覆了宋隐之的固有观念,令他茫然若失,好在他不是世家子,只是个寒门童生,又在海外呆了十几年,受到的震骇终究有限,倒是很快就回过神来。

    “总督大人见谅,在下……”

    见对方眉头微皱,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宋隐之赶忙略过了那些告罪的客套话,说起了正题:“刘老香首鼠两端,一边想着跟朝廷讨价还价,一边又做好了逃亡吕宋内地的打算,若是大人即刻遣一队快船,由在下带路,直取加拉鄢岛,定能一网成擒……”

    “嗯。”没有想象中的大喜过望,总督只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吕宋北部大大小小有几十个部落,其中以比奈等几个部落最大,这几个部落和刘老香走得很近,不过土人们既狡诈又胆怯,若是不知王师规模有多大,可能会被刘老香教唆,但若是知道的话,他们断然不敢冒犯的,即便反复,也是日后之事……”

    稍一停顿,留给听者思考的余裕,他继续说道:“因此,在下愿意将王师到来的消息,以及王师的威武军容,传出风声去,如今,宝船余威尚在,当地土人势必望风而走,或遁或降,然后再施以分化瓦解,扶植亲近势力,必收事半功倍之效。”

    “嗯,宋先生对此地的了解果然深刻,这样好了,本官王海,蒙天子错爱,侯爷信用,担任吕宋总督一职。如今总督府初设,正在用人之际,你先随军参赞一段时间,然后根据功绩,可选择从军又或在总督府担任职司……”

    听到这里,宋隐之已经喜出望外了,以至于王海后面的话,他都没听太清楚,半响后,他迟疑着问道:“王大人的意思就是在下可以脱了这从贼之罪了?那,在下若是想归籍返乡……”

    “啊?”王海微一错愕,船队中的海盗都是在旅顺被俘虏收编的,具体过程他并不清楚,只知道那边把人送过来的时候,这些海盗就已经和普通水手无异了,完全没有过去的凶戾之气,一个个都是老老实实的。

    不过有一点很明确,这些人当中,少有要退伍归乡的,基本上都怀着建功立业,将来衣锦还乡的念头。这些亡命之徒并不在乎航海的凶险,反正和从前也差不多,反倒是可以打着官家的旗号这件事,让他们非常振奋。

    比起在军中立功,请求退伍就麻烦很多了,据说要经过考评,断定不会重新作奸犯科了,才能回去。回去后,也要在当地的衙门登记,隔一段时间就去报到,倒和坐牢差不多,这些自由惯了的海盗哪里耐烦得了这个?

    因此,返乡的人少之又少,王海连具体的手续怎么办都不清楚,不过他也是有急智的人,微一摆手,呵呵笑道:“若是宋先生有志于此,带到吕宋平定的时候,自可随船回返中原,落叶归根么,呵呵。现在,就请宋先生暂时随军行动吧,郭先生……”

    “多谢大人。”长久以来的愿望成真,宋隐之心里这份欢喜就不用提了。

    “宋兄,这边请……”正躬身施礼,连连称谢的时候,只见得人群中走出一个年轻人来。

    这人生得倒还英俊,单从外表上看起来,倒像是个匠人,而他拱手一礼间,看那气度风范,却又像足了读书人,宋隐之看在眼中,心里不由啧啧称奇,这船上的一切都是这么怪异,看起来,离开中原这些年,大明是有了大变化的。

    “多谢……”转身欲走,他又记起一事,于是又回过身来,“王大人,岛上土人不少,又很愚昧,若是对刘老香放任不理,说不定会酿成大乱。虽然王师雄武,可是……”

    王海一摆手,混不在意的呵呵笑道:“有劳宋先生挂心了,无妨,无非是杀鸡儆猴,还是杀猴儆鸡的问题而已,杀什么儆什么都无所谓,关键是‘杀’这个过程,和‘儆’这个结果罢了,本官心中自有成算,不须担心,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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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3章 大干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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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下甲板,进到船舱的一路上,宋隐之都没说话,只是木然的跟在那位郭姓幕僚身后,姑且算是幕僚吧,他也只能这么理解了。(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耳边回响的,则是那位自称王海的总督大人,杀气十足,霸气同样爆满的言词。

    王师不玩权谋,也不宣示仁义,而是直接就要在吕宋大开杀戒?这是他上船之后,最令他惊异的一个认知了。不过转念想想,既然士人都只能在船上靠边站了,大军作风的古怪处,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何况,怪异不怪异,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或者说,现在这种状况反而更好一些才对。仇家的权势就是因士族而来,若是士人地位下降,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这旗舰确实太大了点,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转过了几个弯,居然还没到目的地。在这段时间内,宋隐之倒是想通了,他自嘲的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明明前一刻还是一名海盗,上了船却突然用士人的眼光看起问题来,岂不是好笑?

    这船上要真是士人主事,自己这个小海盗会不会被人一怒之下杀了都未可知,毕竟读书人从贼,也算是狠狠的丢了圣人门徒的颜面呢。

    “就是这里了,宋兄,请……”宋隐之本以为对方是先将自己安置下来,明查暗访一番,证实了可靠性之后才会加以任用,可一看见船舱里的情形,他就知道自己料错了,虽然他不太明白这件舱室到底是做什么的,但他可以肯定,这里肯定不是休息的地方。

    这件舱室很宽敞,一边还开着窗,阳光透窗而入,将室内照耀得非常明亮。这里最多的,就是桌子和人,几张长桌子靠着墙,围拢成了一圈,宽敞的舱室都因此缩小了一圈,桌子旁边又坐了一圈人,让这里倍显拥挤。

    中间还有一张由几张桌子拼起来的大桌案,围在旁边的人倒是少了一点,整间船舱,也就是这附近还显得有些余裕。

    布置怪异,那些人做的事也有些奇怪,周围那圈桌子旁边的人,或坐或站,手中拿的大抵都是些尺规之物,还有些宋隐之叫不出名字的物件,每个人面前都摆着或多或少的纸张,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线条。

    不时还有人捧着纸张站起来,和周围的人低声商讨些什么,然后重新开始工作。全文字无广告

    他们不单是和旁边的人有交流,宋隐之进屋的当口,就见到有人一脸喜色的起了身,然后捧着图纸到了中间那张大桌子旁边,而桌旁的几个人迅速围拢过来,在纸上指指点点,一边说着,还一边转头去看桌上放置的东西,神情都非常专注。

    “郭……”宋隐之看得满心疑惑,当下就想向那位引路的幕僚问询,可一张嘴,却发现自己居然还没向对方问名,对方也没有自报家门,让他没法称呼。在海盗团伙自可随便称呼人,可官场之上,称呼这东西是相当有讲究的,万一弄错了,得罪人了可能都不自知。

    “小弟郭成建,现任总督府工科从事,负责各种土木工程的兴建事宜……”这位幕僚的名字倒是有趣,和他负责的工作很有交相呼应的意味。

    “原来是郭从事……”对方称呼客气,宋隐之却不敢托大,直接以官职称呼对方,心中却是啧啧称奇不迭,总督府下面还设了个工科,划分还挺细致,连土木事都专门划出了个类别,朝廷意欲在吕宋大干一场的决心,确是表露无遗了。

    “未知此间的诸位同僚是在……”

    初见郭成建的时候,宋隐之就感觉到奇怪了,眼前见到的这些人,也给了他同样的感觉。单从气质、谈吐上来说,这些人还是颇为文雅的,有些读书人的样子,比那个看似商人的总督都要强些。可若是从打扮,和行事风格上看来,这些人与读书人却又大相径庭了。

    他们彼此交谈之际,都是直来直去的,关注的内容,只有手头上的工作,问候、自谦、典故,一概没有。有反对意见就直说,也不怕得罪人,听到反对意见的人也不恼,而是认真的和对方探讨……

    他们不像幕僚,倒是更像衙门里的那些吏员,不过这些人身上完全没有后者那种,对上谄媚奉迎,彼此勾心斗角,对外凶横霸道的气质。若一定要做个描述的话,以宋隐之目前的观感来说,无非就是‘平等互助’四字了。

    “这里是工科地理分司的工作间,各位同僚正在绘制沿途的海图,请宋兄来此,概因宋兄对吕宋地理详熟,正好让地理分司的同僚们协助,绘制一份吕宋的简图出来……”郭成建稍微提高了声音,倒是将中间那些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熟悉地理的人已经找到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地位高些的人转过头来,很兴奋的说道:“太好了,以前那些舆图实在太粗糙了,亏得他们怎么能用这些东西指引方向,要是让大军拿着这种东西登陆,那简直就是在犯罪!”

    “可不是么,就标了几座山,几条河,距离也没有,中间路况如何也没有标注,直如小儿涂鸦一般,倒是海图还好些,好歹标注了洋流走向和风向,多少能做个参考。”

    “这就开始吧?大军明日就要开始登陆了,今天赶工出来,好歹有个简图先对付着,详细的地图,一时半会儿可搞不出来。”

    先前那人还是个急性子,一边自说自话的做了决断,一边招呼起来:“张兄弟,王兄弟,你们俩来绘图……吴兄弟,你来测算……我来做沙盘……快,大家都行动起来。”

    工作间里看似狭窄凌乱,实际上却是极有章法,随着那个主事者的一阵嚷嚷声,幕僚们很快分出几人,拿着工具纸笔,聚在了工作间中央。另外一些人虽然没被点到名字,但也自觉的将长桌上面的东西清空,图纸被分门别类的收集起来,代之的是一座沙盘。

    宋隐之原本不知道何为沙盘,不过听到名称,又看见了实物,倒也很容易理解。长桌上摆着好几副类似的东西,先前他没留意,这时有了点领悟再去看时,就有了新的发现。

    这些名为沙盘的东西,似乎是在具体而微的模拟地理环境。凝固起来的沙子代表的是大陆和岛屿,不知名的蓝色液体则是海洋,在明媚的阳光的映射下,似乎泛着波光,在这一瞬间,宋隐之仿佛觉得自己飞在云端,从九霄之上俯首而望,将整个南海尽收眼底。

    “杨伯父那么温吞的性子,怎么就生了杨兄弟你这么个霹雳火?”看见好友急吼吼的模样,郭成建打趣道:“不用这么急,大军登陆后,又不是立刻进兵,还得修葺扩大港口呢,时间还宽裕得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可别因为操之过急,误了事啊。”

    “入了港,还得考察港口附近水文呢,而且你们匠作司的人动作一向很快,这次可不能被你们抢在头里了……嗨,我没空跟你说这些,人带到,就没你的事儿了,让开,让开,没看我这儿忙着呢?”

    听起来,郭、杨二人的交情委实不错,应该是两家祖上就有交情那种,不过,那位杨从事的脾气可不怎么样,听他话里,似乎还很有些竞争意识。

    “……这位兄台,很简单的,你只要回答吴兄弟的问题就行了。”正思量间,宋隐之只觉袖口一紧,却是被杨从事扯了过去,这人也不通名问候,直接就吩咐上了。

    “据我所知,吕宋北部,群岛之后,有个相对较大的港口,那里水深几何?港外暗礁几许?港口陆路通畅与否?”干的是最细致的活儿,可地理司的急性子却不少,那个吴兄弟当下就是一连串的问题问了出来。

    “那个是阿帕里港……港外以山地居多,不过卡加延河却由此入海,所以交通甚为便利,此港一直控制在刘老香和北地第一大部落比奈部手中……”宋隐之对地理环境的了解,并不是自吹自擂,而是确实有两把刷子,当下也是应答如流。

    “山高几何?这个……”不过,随着对方问题变得越来越细致,他也开始语滞了。

    “卡加延河在何处分流?水路有多远?仁牙因周边路况如何?”问题一个比一个难回答,若不是那位吴从事确实有两把刷子,能从宋隐之比较含糊的话里推测出大致的距离高度,那么,哪怕宋隐之搅破脑汁,也是无济于事的。

    正是因为如此,当他看到,只是通过自己的口述,一份比例相对精准的舆图迅速成形的时候,他心里的感佩实是无以复加。

    海盗们在吕宋盘踞了许多年,舆图自然也是做了的,刘老香对那副舆图宝贝得很,从来都是用几层油布裹好,贴身带在身边的。不过,藏得再隐秘,终究也是要拿出来用的,所以,宋隐之倒也瞥过几眼。

    那舆图就是杨从事这些人口中的小儿涂鸦,上面大致标注了一些地理特征,既不讲究比例,也没有标注数字,不是方向感和空间感极好的人,拿着那份舆图在吕宋行进的话,八成是要迷路的。

    而眼前所见的这地图,甚至连河湾和支流都标注清楚了,上面还写着估算的距离,与此同时,沙盘也在成形之中。那位杨从事脾气火爆,手却巧得很,看一眼地图,在沙盘上摆弄一番,一转眼,山川河流就已经栩栩如生了。

    看着那双如蝴蝶般轻巧的手,宋隐之突然生出了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这位杨从事,从前莫非是捏面人的吗?否则怎么会有这种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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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4章 千年未有之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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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碌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等那位杨从事终于满意的抬起了头,宋隐之得以如释重负的喘口气的时候,他这才惊讶的发觉,舱室内的光线已经有些暗淡,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在船舱里忙活了两三个时辰。全文字无广告

    “成了,反正是简图,这样也就马马虎虎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弄得太仔细,只当参考的话,应该还是够用的,给王总督送去吧,对了,吴兄弟,你也跟着去解说一下……”

    杨从事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的作品,看起来还不太满意的样子,可最终还是挥了挥手,示意沙盘已经能用了。随后就又转向了一边,继续摆弄着那些沙盘和地图,直接将宋隐之遗忘掉了。

    “宋兄,你肯定有些奇怪吧?你猜的没错,这里的同僚多半都不是正统的读书人,多有匠户出身的,比如我和杨兄弟就是,杨伯父和我爹原本都是宣府的军匠,我爹是个铁匠,杨伯父是木匠,我和杨兄弟从记事起就开始学手艺了……”

    相处了这一段时间,宋隐之对这些人的脾气也有了不少了解,倒也没什么抱怨,倒是郭成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走出船舱后,向他解释起来。

    宋隐之倒也不吃惊,他多少看出了些端详,手巧的读书人不是没有,可巧到这种程度,还不怕在外人面前展示的,就是凤毛麟角了。所以,他很确定,这些人肯定不是传统的士子,而且,从这些人身上,也能得出结论,大明已经变了天。

    “本来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改变,匠户的儿子将来也是匠户,我爹是铁匠,杨伯父是木匠,那么,哪怕我和杨兄弟对这两种技艺不怎么感兴趣,那也是要学,要做的,因为这不是情愿不情愿的问题,而是压在我们身上的命运。”

    有些沉痛的话题,不过郭成建说话时,语气却是淡淡的,甚至还带了几分追忆,显然对这些痛苦,同时也不怎么光彩的往事并无避讳之意。

    宋隐之只是静静听着,他知道对方不需要他的回答或提问,而且他也很清楚,接下来,对方就要说到最关键的内容了。全文字无广告他也很好奇,大明立国百多年了,一直很安静,突然间,怎么就会有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呢?这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直到四年前的那一天……”平静的语调突然波动起来,多了几分激荡,宋隐之更是听出了其中的狂热之意,就仿佛私塾的老先生提起圣人,提起科举时那般。

    “……那天的景象,我一直历历在目,侯爷就是那么温和的微笑着,转头对我们说:我也是个手艺人!宋兄,你能想象到吗?当时侯爷虽然还没封侯,可却也是名满宣府的大人物了,而且还是圣驾前的大红人,甚至跟皇上有了八拜之交,而手艺人是什么?”

    他自嘲的笑笑,道:“至少在当时,手艺人还是跟娼妓一样的下作行当,可是,侯爷却这样说……后来,我们跟着侯爷去京城,建军器司,筹办书院,精研各种技艺……再去辽东,研制新农具,开垦屯田,到现在,大明已经完全变了样儿,大伙儿都有了奔头……”

    “杨兄弟一直都说,做人要知恩图报,每天都把侯爷说的话挂在嘴边,大明的富强,要靠每一个人的努力,所以他一直很努力的工作,想用自己的力量让大明的开拓进取更加顺利,以此来回报天子的仁厚之心,以及侯爷的知遇之恩。因为太过专注,所以……宋兄莫要往心里去。”

    “杨从事拳拳报国之心,宋某敬佩还来不及,又怎能……”宋隐之嘴上客气着,脑子里却很乱。士人高居庙堂之高已逾千年,他们为大明制订的体制何等森严,等级何其分明!儒学退位,百家再起,与变天无异,这样的变化居然发生在短短四年之间?

    联想起初登旗舰之时看到的景象,宋隐之却也不得不相信,若非有了这样的变故,舰队的领导层中,又岂会没有文官的身影?郭、杨这些匠户子弟,又哪有读书并出仕为官的机会?

    甚至连那位总督的身份,也被他猜对了,对方果然是海商出身,转职至今,王总督这个华丽,在从前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转身,一共也只花了两年多的时间而已。

    和当年许柴佬那样的有名无实的总督不一样,这位王总督麾下是有兵的,而且还有数万之众。虽然名字古怪了些,但那三万城管,是实实在在的从属于总督府,代表大明朝廷的威严的。

    除了城管大队,海上还有一支从属于总督府的水师,比起由世家、商人们集结起来的这支大舰队,那支水师的船舰要少上很多,但是,水师的实力却是远胜。

    因为其中的船舰都是新型船,采用最新的武器装备,接受那位旧日的广东水师梁总兵的指挥,直接听命于总督府。有权有兵,这样的总督,比起中原的封疆大吏也不差多少了,正常情况下,又岂能轮到一个出身贱藉者担当?

    听着郭成建对大明,对总督府的介绍,宋隐之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千念百转间,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之前做的规划和决定,似乎有些仓促了。若是放在四年前,能归籍返乡,已经是梦寐以求的大好事了,可换在当下,却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了。

    难怪听到自己的要求后,王总督会是那么一副神情呢,而阮四说了一半的话,好像也与此有关,那家伙好像有些想法,很可能还是于双方都有利的,要不要再寻到阮四,与他商议一番呢?或者向郭从事问询一番?

    这位年轻的幕僚性子随和,而且还很稳重,应该是个商量事情的好对象。计较已定,他就待开口相询,可一抬头间,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甲板上了,总督王海等一干人都起身迎了上来,视线都集中在他手中的沙盘上。

    他急忙把沙盘放下,然后退在一旁,看着那群人全无架子,不顾身份的挤作了一团,指着沙盘热火朝天的讨论了起来。有了郭成建的解释,宋隐之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并且也能听懂这些人在讨论什么了。

    除了总督府辖下的官员,这些人多半都是海商,或者可以称之为殖民者,他们为了财富和贡献度而来,他们的船里面没有财货,只有人,和兵器,以及工具。

    他们带来的人当中,最多的就是私兵,这些私兵是他们从各种途径招募而来的,出身都不怎么上得了台面。不过这也正常,城管大队还是总督府的正规部队呢,出身不一样很糟糕?山贼、土匪、地痞,大明的祸害前所未有的集中了起来,不得不说,这也是很壮观的。

    除了私兵,他们还带了一些会伺候庄稼的田间老农,还有一部分是工匠,主要以木匠为主,其他的工匠也各有一些,就是没有铁匠。

    宋隐之知道原因,大明如今的冶炼技术极为高超,所以,商人们更愿意直接花钱从铸铁厂买进现成的,而不是自己雇人花钱打造。前者省钱又省力,关键是工具武器的质量还都很好,比自己动手方便多了。

    之所以带了这样的团队,是因为商人们接下来要在吕宋建设殖民点,也就是农庄。用贡献度可以换取土地,占下来的土地也可以拿出来换贡献度,私兵就是干这个用的,等土地分配好之后,那些农人、工匠就派上用场了。

    所以,那些商人争的面红耳赤的,为的就是争一条好的进兵的路线。

    吕宋虽然很大,可却有近七成的土地是山地,只有沿河的土地是平地,而且又很肥沃,何况,沿河进军,运送补给也方便,和总督府的大军靠的也近,安全性也有保障,这样的路线,谁能不喜欢?

    宋隐之觉得这个法子真是神奇极了,为了自家的利益,世家、商人们肯定是要拼尽全力的,他们的私兵又多有山贼流匪,最擅长在山林间乱窜。让这些人做先锋,水银泻地的扫过去,漏网之鱼就很少了,比大军出击的效果好很多。

    土人们想避是避不开的,要是设伏反击,顶多也就干掉一部分商人的私兵,于大局无损。而商人们吃了亏,因为能得到贡献度,他们倒也不会对总督府有什么怨恨,反而会将愤怒发泄在土人身上。

    土人们漏了形迹,总督府大军又应商人们的召唤而来,逼得他们不得不会战,会战的结果自不用说,把全岛的部落加起来,也许还能有几万兵抗衡一下,可现在的局面摆明了是要各个击破,土人们完全没有机会。

    于是,朝廷大军用极小的耗费,就占据了大片土地,随着殖民点的农庄的建立,朝廷对这里的控制将是相当稳固的,百年前的憾事定然是不会重演了。

    听说这些法度都是冠军侯爷随口定下的章程,一时间,宋隐之心中的敬佩之情也是升腾到了极点。果然,圣贤之人都是应时势而生的,也只有侯爷这样的人物,才能主导这千年未有之变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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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5章 杀猴儆鸡

    第785章杀猴儆jī

    商人们闹腾得热火朝天的,总督府的官员们却丝毫未受干扰,他们认真的看着沙盘,不时jiāo头接耳的讨论着什么。

    “事先就知道吕宋山多,还真没想到,居然多到了这个地步,王大人,你看,贡献度的标准应该如何制订?”

    “是啊,是不是将占领山地的贡献度调高些,再将获取山地的贡献度调低,以作平衡?”

    在商人们来说,他们要的收益更高,但以总督府来说,要的却是占领更彻底、攻略更全面。想要达到调控的目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调控贡献度,吕宋总督府中也有几个商学院出身的,对宏观调控也有些研究。

    “不然,山地有山地的用处,并不比平地差多少,贸然调控,反倒有可能出麻烦,”王海摇摇头,突然出声召唤道:“宋先生……”

    “王大人有何吩咐?”宋隐之虽然在思考,但却没出神,当即趋前应道。

    “宋先生不用太过多礼,本官就是想问问,你可知道吕宋的矿藏分布?”王海略略提高了声音,施施然问道。

    “具体如何,在下并不知道,”宋隐之仔细解释道:“不过土人曾在山中找到过金矿,铜铁之类的矿藏也颇为不少,只是土人生xìng懒惰,很少进行专mén的勘探,又不许他人踏入自家领地,所以,具体情况,确实无从知晓。”

    “确实有金矿?”王海目光一凝,急促的追问道。

    “确实有……”其实这问题不需要回答,没有金矿,那些土人跟海商jiāo易的时候,又拿什么付账啊?土人的探矿技术极其原始落后,不是地表可见的金矿,他们肯定找不到,这样推论一下的话,吕宋的金矿矿藏可能相当可观呢。

    说到这里,宋隐之已经明白王海的用意了,于是他一边说明着土人们的落后和懒惰,一边暗自观察着周遭的动静。果然如他所料,商人们都停下了争吵,转而凝神聆听起来,脸上都lù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其中几人还lù出了一丝微笑。

    后来他才知道,笑的这几个人,都是带了探矿工匠来的,而且他们带来的工匠,都是从书院聘用来的。这些学员的勘探技术比普通的工匠强上不少,他们强的不是手艺,是更系统的知识和先进的工具。

    其他人有的是觉得没必要,矿藏什么的并不急切,等确定了有矿再说;有的是舍不得贡献度,琢磨着从民间聘请,或者自家原本就有的那些匠人就足够用了。

    结果,在吕宋攻略战结束后,那几个从书院雇人的商人笑到了最后,他们勘探出来的矿藏,远在其他人之上,并且通过租借学员,还从同伴们身上大赚了一笔。

    有了这样的经历,他们的先见之明广为天下人所推崇;而谢宏提出的,人才的价值无可限量的观点,也就此深入人心。

    当然,这是后话,王海起了个引子,宋隐之及时加以配合,商人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王海也做过商人,对众人心中所想,把握的极为jīng准,他适时抛出了奠定局面的重磅炸弹。

    “侯爷离开江南前,曾对我耳提面命过,吕宋的矿藏是极其庞大的,除了大量的金矿之外,铜矿也为数众多,其他矿藏不计其数。举个例子来说吧,侯爷明言说过,吕宋诸岛的土地中,一共藏有四十八万万吨铜!平均下来的话,每方圆一里的范围内,就藏有六十七吨铜!”

    “哗!”一片哗然。

    这样的数字在后世司空见惯,可对明朝的商人来说,却有点太过匪夷所思了,没学过统计学的他们,完全没法想象,这数字是如何测量出来的。

    不过却也没人质疑,因为王海代表着总督府,不可能骗人,就算他要骗人,也不敢打着侯爷的名头骗人。既然这数字是侯爷说的,那肯定就不会差了,至于侯爷怎么知道的?那还用说吗?侯爷可是上天降下的神人,这点小事又有什么可怀疑的?

    “总督府再次重申一遍,原有的规程不变,上缴一亩平地,获十点贡献度,山地减半,若是从总督府购地,贡献度为买价的一倍,以后根据市场变动而bō动……这里还有人有疑问吗?”见时机已经成熟,王海趁热打铁。

    “没有。”异口同声的回答。平地固然牢靠,可山地却可能有意外收获,前者相当于种田,后者相当于经商或赌博,既然吕宋矿藏如此丰富,赌博的风险看起来也并非很大。

    “探出金矿、铜矿等贵金属矿需上缴,根据具体储量,换取相应的贡献度,其余矿藏可由各人自行选择如何处置……”在大明境内也是这么个规矩,现在铁矿的开采还被放开了,比之以前的规矩,还宽松了不少。

    不过,按照大明的规矩,只有接受朝廷监管,专mén从事冶炼行业,才能得到相应的技术授权。如果不然,开采铁矿,到最后也只能卖矿石,那玩意又占地方又重,在遍地是宝的吕宋挖矿石卖?那不是扯淡么?

    商人们对此都是兴致寥寥,比起采矿,他们更乐于将那些矿藏拿出来换贡献度。例外的,可能只有大理石了,这东西可以拿来建房子,这里都是从大明来的文明人,不是那些猴子一样的土人,没人对住摇摇yù坠的草屋感兴趣。

    “百年前,吕宋土人背信弃义,杀害了大明委任的许总督,如今,他们又和海盗勾结,妄图对抗天兵,图谋不轨。所以,总督府代表大明朝廷,将吕宋列为无法地带,在吕宋境内,大明的合法商人都可以任意采取行动,征战所获,皆归各人所有……”

    “噢!”欢声雷动,持剑经营,也不是完全没有规矩的luàn来,侯爷是个讲求秩序的领导者,在他的领导下,不会出现鞑子那种一窝蜂luàn抢luàn杀的局面,那太没有技术含量了。

    根据海外开拓的规程,殖民地分为几类,即:可以肆意妄为,不是自己人,就可以随意攻杀的无法地带;有一定秩序,只有被总督府规定为敌人的目标,才可以动手的危险海域;还有必须规规矩矩做生意的正常海域,比如现在的东海就是如此。

    众人都是怀着大干一场的心思来的,当然是越无法无天,收获就越大,要是有当地部落投靠过来,不能打,事情反倒不美。所以,王海此言一出,商人们都是热血沸腾起来了。

    “注意一下,抓到的俘虏,可以当做奴隶上缴,一个青壮可以换一点贡献度,也可以自行留在庄园使用。”王海语声转厉,“还有,彼此间不能扯后tuǐ,如有发现,将会被视为叛逆,一经核实,总督府会出面讨伐!”

    “王大人放心,吕宋这么大,对付敌人还来不及呢,哪有空给自己人捣luàn啊?大伙儿一定会受规矩的,是不是啊?”

    “对,没错。”商人们七嘴八舌的应道,不是没人有扯后tuǐ的心思,可想想后果,还真是划不来呢。

    “很好。”王海满意的点点头,又道:“阿帕里,仁牙因,马尼拉三个港口被列为公共港口,由总督府承建,商船入内需要检查,使用设施需要贡献度,也可以用贡献度换取码头土地,作为经营之用。”

    “除了这三个港口之外,其他港口可jiāo由sī人开发,港口开发规则的详细内容,可以找相关负责人询问……”他傲气十足的笑了笑,“接下来,船队兵分三路,分由本官及杨、郑二位副总督率领,由北至南,分取三港,攻略吕宋,出兵!”

    阿帕里在吕宋岛北端,仁牙因在其中部,与后世比较著名的黄岩岛纬度相近,马尼拉在更南面一些。

    这三个港口都是深水良港,而且内陆又有河流相连,是再好不过的用兵之地的。同时进兵的话,还能形成包夹之势,王海意yù将吕宋土人一网打尽的心思,由此一览无遗。

    指挥调度,自有梁成等水军将领去安排,在旅顺海战中,梁成超凡的指挥能力能力已经得到了谢宏的肯定,此时再次得到了验证。

    只是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偌大的船队便已经一分为三。最大的一股保持航向不变,越过吕宋北部群岛,直取阿帕里;另外两队转向西南,沿海岸南下,分取另外两个港口。

    王海对于兵事并不加以干涉,而是像个没事人似的找上了宋隐之。

    “宋先生,你之前说,吕宋以南还有个苏禄国吧?”

    “正是。”宋隐之正在为王海的大战略所震撼,这时突然听到对方问起苏禄国,更是浑身一颤,着实吓了一跳,他迟疑着劝道:“总督大人,苏禄国和北部土人部落是敌非友,联合的可能xìng不大,不如平定吕宋之后,再行发动进攻吧?”

    “哦?哈,”王海有些错愕的微微一愣,想了一下,才明白对方想表达的意思,他哈哈一笑,解释道:“宋先生,你误会了,其实攻略吕宋,是侯爷早就定好的战略,因为这里将是大明在南洋的第一个落脚点,所以必须非常稳固才行,至于那些借口,就是纯粹的借口罢了,反正就是个说法,爱信不信。”

    “啊?”这次轮到宋隐之茫然了。

    “杀猴儆jī,吕宋的土人是猴子,苏禄国就是jī,这边的风声要尽快让那边知道才好。你那几个随行的人都愿意弃暗投明,痛改前非,到加拉鄢岛也许还能收罗些,嗯,我再派两艘快船给你,你带他们去苏禄国,把风声放出去,然后等我的命令。”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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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6章 战云起

    全文字无广告第786章战云起

    吕宋多山,平地,尤其是地处河湾的肥沃土地就显得弥足珍贵了,土格加劳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吕宋岛的第一大河卡加延河流经此处,在此连续转了两个弯,形成了一个几字形的河套,中间的聚居地,就是土格加劳了,聚居在这里的,正是北部的第一大部落,比奈部落。

    说是第一大部落,实则聚居在此的,也不过是包括老弱在内的万余人罢了,放在大明的话,跟大字肯定是沾不上边的,可在吕宋岛,这样的实力,却足以傲视群雄了。

    与之相比,聚居在马尼拉一带的第二大部落库纳,统共也不过才不足七千人,由此可见,比奈部的第一大部落之名是实至名归的。

    时至三月,吕宋的气候已经和夏天没什么两样了,土人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炎热,不但不觉不爽,反倒很高兴。在他们看来,河谷吹来的风很清凉,这样的气候是最舒服的了。

    尽管天气很好,但近几日来,土格加劳的气氛却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将紧张气氛带来的,则是那些一直有些交情的明国海商。

    土人们窃窃私语着,将仇视和厌恶的目光投向了那些曾经的合作者,尽管他们也知道,部落的兴旺,是因为对方而来,没有双方长久以来的各种交易,部落也不可能拥有这么多工具和武器,进而吸引了这么多的人口。

    但是,土人们就是这种健忘的性子,哪怕受到了再大的恩惠,当麻烦出现的时候,他们马上就会将前事个一干二净,心里想着的,都是对方的不好。

    不得不说,无论后世还是这个时代,吕宋的土人都是没啥人性的,比起恩惠,他们对皮鞭的记忆反而更深刻一些,这一点,在他们与后世殖民者的相处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妈的,这些猴子是不是有病,也不想想,要是没有咱们,他们能有今天?朝廷的水师来的气势汹汹的,就算咱们不过来,他们就能逃得过去不成?要我说,大当家就不应该来这里,还送了这么多兵器过来,还不如往南跑,去苏门答刺那边呢,就不行水师会追着咱们不放。”

    海盗是一群桀骜不驯的人,得到明军大举南下的消息,还肯跟在刘老香身边逃亡的,无一不是亡命之徒。全文字无广告脑子伶俐的,胆子小的,又或心念故土的那些人,早就在路上开了小差了,到了土格加劳的时候,刘老香的队伍已经缩水了一大半,只剩下了五百多人。

    当然,这样的实力,在吕宋岛上还是足以横行一时的,即便是比奈部这样的大部落,能集结起来的战士也不足三千,彪悍程度则远远不如,真的打起来,胜负确实很难说。所以,身遭那些不友善的目光让海盗们很不爽,脾气暴躁的几个人,都是破口大骂起来。

    “行了,又不是第一天跟这些猴子打交道了,这帮家伙就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德性,你跟他们较什么劲啊?反正老大也就是想利用他们一下而已,忍忍吧,想渡过眼前难关,还是得靠这些当地人。”

    “是啊,去苏门答刺,说起来容易,可路上怎么还不得漂他个把月?咱们的累赘那么多,水师又有那许多快船,万一被追上了怎么办?再说了,那边什么都没有,难道大伙儿以后喝西北风不成?”

    几个老成的都是劝慰起来,要不是刘老香事先已经做好了准备,想逃上吕宋岛都难。何况,先前那些快船南下,走的都是西南的海路,想避开水师,就只能从吕宋东边绕过去,那又谈何容易?

    想继续逍遥自在,只能是等水师离开,或者煽动当地人暴动,将他们赶走,所以说,大当家的办法是最有可行性的。

    “苏门答刺不行,还可以去满加刺么,听说苏禄国的那些回回就是从那边过来的,前几年不是有消息么,说还有从更远的地方来的生番也时有经过。回回人傻钱多,生番的船好,带的珍奇货物也多,咱们去那里发财岂不是好?”先前说话那人犹自喋喋不休的嘟囔着。

    “就你知道的多!我告诉你啊,那些生番的船是大有古怪的,早些年我还跟水猴子混的时候,在琼州海面上就遇到过一次。你们也知道,水猴子有个外号叫寸草不生,见了那些番人的船上吃水深,船也少,又哪里按捺得住,当下就动了手,咱们十几条船围了上去,对方只有三艘,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那老成的海盗已经年过四旬了,在海盗团伙中,算是阅历很深的,见识也广,这桩旧事他从来没说过,这时说起,海盗们的兴致也都被勾了起来。

    “嘿嘿,一败涂地呗,连人家的毛都没摸着,一半的船就已经被打残了,剩下的也是四散奔逃了……”老海盗惨然一笑,回想起当日的旧事,依然是心有余悸的样子。

    “怎么可能?”海盗们大吃一惊。

    “……番船摆的是个一前两后的阵型,开始我们还在笑,觉得他这个阵型傻透了,应对方式也傻透了,不扔货物减轻重量逃生,反倒要以寡敌众,这不是傻是啥?可谁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打算跟咱们拼刀子,直接亮出了大炮!”

    老海盗脸色越来越白,他比划着解释道:“大炮你们知道么?就是军中的将军炮。一亮就是好几十门,几十个黑洞洞的炮口伸出来,然后如晴天霹雳般的巨响,硝烟漫天……甲板上一倒就是一大片人,有的是被炮弹打中了,有的是被飞溅的木屑打中,要是足够倒霉,被打在船身上,嘿,那就等着漏水沉船吧……”

    有了亲身经历,他的描述也颇为形象,一众听者都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一边想象着炮船的可怕,一边琢磨着,要是自己遇上了这样的敌人,是否能有逃生的机会。

    冲上去打?开什么玩笑!

    想用常规战法取胜,就只能用船海战术,用人命往炮口里面填,靠近后,再通过接舷战或者纵火烧船来觅得胜机。但海盗不是军队,虽然是亡命之徒,可他们对于拼命的性价比,心中还是多有衡量的,啃这种硬钉子,完全不符合他们的观念。

    “大当家和水猴子也是拜把子兄弟,和番鬼那一战之后,水猴子老大被炮打死了,其他人也做了鸟兽散,我们几十个人带了一艘船,到吕宋来投靠大当家,这些年老兄弟死的死,散的散,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唉!”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不然你们以为大当家为什么一直不往满加刺那边发展啊?那些番鬼就是从满加刺过来的,经占城国北上,到的大明,据说那些番鬼只是商人,用的也不是兵船,你们想想,商船就这样了,万一遇到了大队番鬼,别说咱们这点家当了,那支大明水师兵多将广吧?可一样讨不了好去。”

    “原来是这样,还是大当家英明啊!”听了这话,海盗们都是一阵后怕,继而庆幸不已。

    “要是这样的话,我说,能不能跟大当家说说,万一土人这边不行,那……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挑动番鬼和朝廷水师干一仗?两边咱们都打不过,可要是他们斗起来,不就是鹬蚌相争了吗?”也有人根据刘老香的行为,类推出了相似的策略。

    “切,大当家是什么人,你以为他没想到吗?”

    那老海盗不屑道:“从大明水师先头部队出现开始,你们就没见到二当家吧?你们以为他去了哪里?再说了,宝船当年也是走占城,到满加拉之后,转向西行的,他们迟早都得碰上,就算咱们什么也不做,最后的结果也一样。”

    “太好了,恶人就得恶人磨,最好番鬼早点来,一边船坚炮利,一边人多势众,两边杀得血流成河才好呢。”

    “只是眼前却只能靠这些猴子,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那个胆子和明军对着干,万一他们要服软就糟糕了。”

    “放心吧,大当家正在说服他们呢,那个猴子首领看似阴狠,其实脑子只有一根筋,笨得很,哪里玩得过大当家啊,哈哈。”

    海盗的成员身份相当复杂,有宋隐之那样被迫才背井离乡,流落在外的;也有积年老匪,久居海外,早已不把自己当做大明人了。刘老香身边的亡命徒,多属于后一种情况,提起大明时,他们心里只有畏惧和厌憎。

    俗话说:近墨者黑,虽然嘴里还在骂,可这些数典忘祖之人,其实也早就沾染吕宋土人的恶习,无情无义处全不在猴子们之下。

    “比奈首领,你应该知道,大明此番就是来报复的。否则他们不会强夺阿帕里港,驻守那里的可不是我的部下,而是你的族人!若不是报复,他们怎么也该派个使者先交涉一下,然后才会登港啊。”

    “可是,我已经听从阿帕里回来的族人说了,明军有好几万人,不是我们能够抵挡得了的,还是不搭理他们的好。反正他们要的只有港口,等他们的船队走了,不来了,再夺回来就是了。”

    打不过,所以不打,等能打赢了再打,比奈的逻辑很简单,却让刘老香很犯愁,颇有老鼠拉龟,无处下口的感觉。

    “单靠比奈部当然不行,关键还是得联合起来……”劝不动也得劝,刘老香最怕的就是这些土人投靠明军,然后把他给卖了,那样的话,吕宋岛虽大,他就无处藏身了。

    “爹,不好了,不好了,仁牙因传来消息,苏啜部遭到了明军的袭击,已经被一网打尽了!”加拉突然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打断了刘老香二人的对话,并且带来了一个令人惊悸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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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7章 强横霸道,杀人放火

    “什么!?”一阵风吹过了静静的山谷,从土格加劳聚居地中央,那座最大的草棚带走了一根稻草,并将草棚内爆棚的咆哮声,传播到了山谷的每一个角落。非常

    “到底怎么回事?苏啜部的聚居地离港口不是还有一段距离吗?还是说,有另一路海商逃到仁牙因了?遭受攻击前,苏啜部难道没有收到消息吗?明军又没有派使者吗?”比奈一把将儿子从地拎了起来,气急败坏的接连问道。

    在大多数南洋人心目中,大明是好好先生的代名词,当年那么强大的宝船船队,每到一处,也都是先拜码头的,然后才登陆的。

    因为种种原因,不少地方的土人都曾向宝船队的先遣队动过手,好几次都出了人命。待到宝船主力到达后,凶手这才幡然醒悟,跪在地开始忏悔,最终也都得到了原谅,因为船队中的文官们说,大明要以德服人,以仁义感化化外之人,这样才能威德永存。

    连土人都知道,这种作风很傻,但大明就是乐此不疲,而土人们也很喜欢。面对大明这样的巨无霸,居然还有挑衅和犯错的机会,出了问题后,对方也是以批评教育为主,后果一点都不严重,谁能不喜欢这样的邻国啊?

    不得不说,土人和士人,从字面看相差仿佛,实际也很有共通之处,很容易就能达成共识,也不知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大智若愚,大愚若智的具体体现了。

    有了这样的认识,对于新宝船船队的强横霸道,土人就分外的无法理解了,比奈气急败坏,负责和南方几个部落联络的加拉就更迷茫了。

    “他们没派使者,一开始到的是几艘快船,苏啜部的人收到了消息,就迎了去·打算检查一下货物,谁知道他们转头就走了…再回来的时候,后面就跟了好多船,然后就直接冲了码头·见人就杀,好像……”

    他往刘老香那边瞥一眼,他觉得明军比海盗还像海盗,“反正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明军,登陆后,他们一边修整码头,一边分出了成千万的兵马·四下攻打,仁牙因周边已经被清空了。”

    “比奈首领,你看,我没骗你?明军就是来报复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和解的意思,再不团结起来,早做打算的话,也许吕宋的各部落就要被各个击破了·到时候·……”有了加拉的话做注脚,刘老香的劝说更有说服力了。

    不过,庆幸的同时·他心中也是惊惧莫名。大明朝廷对自家百姓严苟,可除了鞑子,对外族之人却颇为优渥,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坑爹的回赐制度.

    眼下这算是怎么回事?追杀自己?或者其他海盗?不可能,对方真的以此为目标的话,恐怕自己都没机会逃到阿帕里港。

    或是那些土人惹恼了明将?这倒有可能,这些猴子没啥脑子,看见来的船少,就当成是软柿子,然后就会以检查货物为船抢掠,经常还会闹出人命。不过,听加拉的意思,他们只是摆出了阵势,对方的快船甚至都没岸,这样也能结仇?

    现在·他好像弄假成真了,什么明军是来报复,要占领整个吕宋的鬼话,本来是他编出来忽悠比奈的。可依照明军的行动来判断,这个理由才是最符合实际的,尽管他并不为此而自豪,可他还是实实在在未仆先知了一次。

    “是啊,爹,在仁牙因岸的明军不是全部,还有一支舰队直接从港外过去了,航向是南面……”

    “马尼拉?”比奈霍然而起,大惊失色。

    若是以后世的菲律宾整体而论,马尼拉是在中部偏北的,但如果只局限于吕宋岛的话,马尼拉已经是处在岛屿的最南端了。再往南,就是那些大大小小的群岛了,吕宋相对较大的部落,都聚居在马尼拉以北

    虽然是土人,可比奈终究是一个部落的首领,还是有些见识的,活了一把年纪,他对吕宋的地理也很了解,所以,他当即就看透了王海的战略。

    当然,这战略本也不算复杂,跟阴谋是不搭边的,而是属于阳谋。实力足够强大的时候,本来也没必要用阴谋,只管堂堂正正的碾压过去就能赢,何必还费心思搞阴谋诡计呢?

    刘老香紧张的问道:“加拉,你说在仁牙因登陆的明军是分兵出击?”

    “对,是分了兵的,他们的大队留在了港口,分出来的兵马差不多有一半,进度倒是不快,他们先是杀人,要是没人抵抗了,他们就开始抓人,抓到的俘虏大半都送去了港口做工,还有一些被留了下来,在部落聚居地的原处建房子,围栅栏……”

    刘老香的说法得到了充分的印证,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趁机劝说,只是转过头,静静的看着比奈。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他再说也是多余,,明军已经开始建庄园,把土人当奴隶了,想要活命,恐怕只有彻底的臣服,他相信,比奈是不会甘心的。

    “他们是要赶尽杀绝啊!”

    比奈的反应不出刘老香所料,他猛然抬头,双目血红,嘶声道:“我比奈是不会向这样的残暴之人低头的,加拉,你快点派人去,把阿帕里和仁牙因的消息,通报给各部落,并且告诉他们我比奈要召开部族大会,要率领他们,抵抗残暴的明国人

    “是,我这就去安排人手。”加拉转身就要出门,却又被比奈叫住了,“等等……”老土人低头想了想,斩钉截铁的说道:“巴云邦,告诉他们,让所有部落在巴云邦集结!”

    “巴云邦?”加拉当即一愣。巴云邦是吕宋岛中部的一个聚居地,位于卡加延河的支流,马加特河的游地带。那里也算是个不错的地方,可终究比不土格加劳,何况那里也已经有部落定居了,突然迁移过去的话,难保不发生冲突啊。

    “对,就是那里,土格加劳离阿帕里太近了附近地势又平坦,明军人多,万一被突袭就完了。”比奈咬牙切齿的说道:“巴云邦山多林密,正是部落里的战士发挥战力的好战场明军要是不追,咱们可以想办法反击,要是跟过去,哼,那就轮到他们倒霉了。”

    土人智商普遍较低,老土人算是比较异类的,尽管没经历过大规模的战争可他多少还是懂点战略,知道将地利、兵种的优势发挥起来,才有希望以寡敌众的道理。

    “比奈首领,请允许刘某跟各位首领并肩作战,此外,我还愿意为贵部提供五百把钢刀,一千柄长枪……”刘老香原来打的主意是,留下一部分兵器让土人吸引明军的注意力,然后他趁机逃跑,到苏禄国再找船出海剩下的兵器当做再起家的本钱。

    可眼下形势剧变,明军摆出了分进合击,三面包围的架势,他就不敢乱动了。在吕宋这个多山的地方走陆路,累死他也跑不过人家坐船的,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被明军给堵住了。

    所以,他也是当机立断,把所有兵器都拿了出来,尽力增加土人这边的砝码以求增加胜率。

    “好,好朋,吕宋人不会忘记朋的恩情的。”老土人很感动的样子,可无论是他,还是刘老香,都没把这话当真土人们的记性不是一般的差,这个承诺能不能维持半年都成问题。

    “好朋,讲义”尽管知道对方的感激不靠谱,可刘老香还是伸出手,和对方虚情假意的握在了一起,不论如何,双方有着共同的敌人,是一条绳的两只蚂蚱,死了哪个,另一个也跑不了。

    “嘭!嘭!轰!轰!”正在这时,随着几声大响,外间一下子变得沸反盈天起来。

    惊呼声、惨嚎声、呼救声,重物落地声,还有一阵噼里啪啦的诡异声响夹杂在其中,若是凝神静听,还能依稀听到船桨击水的声音……种种声响混合在一起,仿佛一首离乱之曲,明明白白的预示着,土格加劳遭到袭击了!

    无暇多想,比奈旋风般冲出门去,刘老香比他考虑的多一点,不知从哪里拎了根木棍跟在后面。为了表示尊重,会面的时候他没有带武器,此时为了防身,也只好有什么用什么了。

    “当啷”想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慢了一拍的结果就是,老土人突然在门口停下了脚步,紧随其后的刘老香措不及防,一头撞了去,两人在地滚做了一团,木棍被远远丢在了一边。

    刘老香心中大骂,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盟,这些土人真是笨得没边了。

    “天”比奈却恍若未觉,他在地滚了两滚,止住冲势后,这才茫然坐起身来,呆愣愣的看着四周。受到他的感染,刘老香也开始观察环境了,他的表情马就跟老土人保持一致,嘴张得老大,浑身无力,恍若身在噩梦之中。

    有人用地狱般的景象来形容处境之恶劣,刘老香也不是见过杀戮场,一直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常说自己就是地狱中的阎罗,又怎么会怕地狱?可今天,他终于明白了,不用这个说法,实在无法形容眼前所见到的景象。

    先前听到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是大火燃烧的声音,河岸两边的房屋都已经变成了火堆,火光中不时有人影晃动着,发出了嘶声裂肺般的惨嚎。

    时而可见,有人抬着水桶,拿着火盆围在火堆旁边救火,在河岸边取水容易,救火倒也方便。可让人震骇的是,河水仿佛都变成了油,越往浇,火烧得就越旺,不多时,救火的人就放弃了。不放弃不行,已经有几个人被火势波及,卷进了火海,眼见就不活了。

    轰鸣声来自于爆炸,挨炸的是比奈部那些不怕死的勇士。

    造成眼前惨象的罪魁祸首,正是河中央的几艘快船,部族勇士有心要冲去拼命,想制止对方的杀戮,结果被炸了个尸横遍地。

    看了一会儿,略略回过了神,刘老香突然觉得那几艘船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他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明军先头部队用的那种快船么?至于那火,不就是泥鳅说的扑不灭的鬼火吗?

    天气本就很热,四周又燃起了大火,可刘老香还是觉得有一股凉气沿着脊椎直冲来,让他一动都动不了。

    在外邦登堂入室,杀人放火?朝廷的强横霸道,真的没有搞错对象?

第788章 杀光抢光

    全文字无广告第788章杀光抢光

    形势比人强,再怎么愤怒和疑惑也只能忍着,这样的敌人不是人力所能抵挡的,刘老香手里的木棍没威胁,他带过来的那些船一样没用。

    想到那些船只,他心里却是更加苦涩了,卡加延河的流向是自南向北,时至三月,东北风已渐渐停歇,风向变得没有什么规律,时而还会转变为南风。从阿帕里南下到土格加劳,风向和水流是双重不利的,他那些船都是用人力拉过来的。

    而且他带来的都是小船,卡加延河北端的河面还算宽阔,可越往南,就越狭窄,刘老香考虑到要向南逃亡,所以大船都被他丢弃在港口了。

    可是,明军的快船却是毫不费力的就闯进了内河,看那几艘船在河面上腾挪自如的样子,哪有受到半点风、水之力的影响?比奈虽然一直在犹豫,可部落周围也是有些哨探的,能让那些哨探完全来不及发出警讯,敌船的速度也可想而知。

    顾不得心疼自己那些船,刘老香突然像是被人搧了一巴掌似的跳了起来,一把扯起比奈,在对方的耳边大声喊道:“快,比奈首领,快传命令,马上撤退,马上……明军的快船很多,说不定大队人马就在不远的地方了,快点撤,不然就来不及了!”

    “嗯……啊!”开始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不过,听到最后一句话,比奈也惊醒了,部落里已经乱作了一团,敌人趁机杀来,肯定是抵挡不住的。

    “可是,现在就走,很多东西都来不及……”

    “别管那些东西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带上兵器和口粮,就走吧,走山路,明军一定追不上的。”

    何止东西,走山路撤退,老弱、伤员肯定是顾不上的了,至少有一半要丢在部落里,崎岖的山路会淘汰另一些人。可不管怎样,保证主力撤出来,以对抗性情大变的明军才是真格的,这个过程中,总是有人要牺牲的。

    刘老香也是暗自庆幸,好在他带的武器都搬上岸了,由他那些手下守着,他的兄弟都是伶俐人,突变发生后,立刻就带着东西往部落深处转移了。所以,土人部落伤亡惨重,可刘老香只损失了几条船,确实是值得庆幸的。

    “那……”被烟火缭绕着,老土人那张脸显得更黑了,他一脸无助,嘴唇颤动了好半天,最终还是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全文字无广告

    其实有没有他的命令区别已经不大了,土人们早就放弃了徒劳的救火,以及绝望的抵抗,做了鸟兽散。比奈的命令只是让逃亡变得稍微有了点秩序,顺便还为他的族人指明了方向而已。

    等老土人站在山岗上,聚居地已经彻底陷入了火光之中,宽阔的大河被火光映得通红,仿佛太阳落入了河中一样。河面上,五艘船舰轻灵自如的纵横往来,直到部落中已经没了人影,他们才意犹未尽的调转了方向,展开风帆,往下游离去了。

    “报仇,一定要报仇,等明人追进山里,我一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望着此情此景,老土人发出了怒嚎,声音悲怆,饱含着无穷的不甘和怨愤。敌人的船进不了山,在山里,人多的优势也发挥不出来,到了那个时候,攻守之势就要逆转了。

    ……

    “王大人,既然确定了这个比奈部是大部落,又有串联其他部落的资格和想法,为何要打草惊蛇呢?以一万城管大队为主力攻坚,再以各家私兵四下包抄,想要一网打尽,应该不是很难吧?”

    土人和海盗的联军踏上逃亡之路的同时,阿帕里的临时总督府内,也正在进行着相关的讨论。

    临时搭建的总督府是木制的,相当粗糙,只是用圆木搭出了框架,然后在上面钉上了木板,很多地方连树皮都没有去掉。虽然如此,可这些木屋还是比土人们胡乱搭建的棚子结实许多,至少撑到夏季飓风的来临是没问题的。

    外观粗糙,临时总督府室内也很简陋,只在中间处摆了一张大桌子,上面有了凌乱的放了些图纸、舆图之类的东西,最显眼的则是一个大沙盘。若有熟悉地理的人应当能看出来,沙盘模拟的,正是吕宋岛。

    正指着沙盘做出质疑的,是水军统领梁成,身为降将,他的统领权是有限制的,临阵指挥训练都由他负责,不过实际的兵权却不在他手上。这样的处置让他有些失落,同时也没了负担,因此,他在总督府内部,表现得相当的活跃。

    王海没有作答,而是看向了杨敏,江南船队出发前,谢宏手下最能打的那些将领,都聚集在了正德的大军之中,因此,军事顾问的职责最后却是落在了杨敏头上,他跟刘七一起在倭国打过仗,在战略层面上颇有造诣,分舰队统领之职只能换了旁人。

    得了王海示意,他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

    “各个击破是既定战略,不过却不能期望整个吕宋就这样平定下来,土人毕竟是当地人,开始被我们攻了个出其不意,很快就会有所察觉,就算没有比奈部,也会有其他的部落挑头发起联盟,最终还是要打一场会战,将他们聚而歼之的。”

    杨敏在沙盘上指点着说明道:“各位请看,吕宋各部落分布零散,我们分三路进袭,他们很可能会往中央集结,而且见过飞轮战舰的威力后,恐怕他们也不敢在河畔或者平原扎营,那么他们集结的位置就很容易推断了……”

    “普洛山,应该就是这里。”

    他的手沿着沿着中科迪勒拉山脉一路向南,最终停在了一个地方,“反正最终都是要集结起来的,由一个受过惊吓的惊弓之鸟来挑头岂不是最好?当然,他们的仇恨度可能也更高一些,可依照那些土人的作风,仇恨的影响应该是很有限的才对。”

    王海扫视一周,紧接着问道:“还有其他意见吗?若是没有,那就按照杨副总督的方略进行了。”

    “杨大人说的不错,就依此法。”众人都是摇头。

    打仗不是人越多,实力就越强的,千余精兵战胜几万乌合之众,本也不是啥特别稀罕事儿,临时联合起来的土人到底能发挥多少战力,还很值得商榷呢。

    此外,敌人大举集结还有一个问题,人多了,消耗也大,吕宋的产出就算再怎么多,想凭那么大点的地方,供养这么多人,也是很扯淡的。

    “那么,梁指挥,你率领水师负责港口防务,本官统帅城管大队沿河推进,各家私兵以扇面展开,清剿残敌,一定要把恐慌全面散布出去,逼各部落迁移。本官再重复一次,此次行动,一定要本着杀光、抢光、抓光的原则,这可是侯爷吩咐下来的,必须彻底执行。”

    “遵命!”

    随着王海一声令下,被后世称为吕宋大扫荡的军事行动,正式展开了。这次行动,充满着血腥和残酷,但在后世,除了少数人道主义者,却很少有人攻讦、诟病,反倒是有多观点,都在称颂冠军侯的英明,以及几位当事将领的坚决果敢。

    会发生这种事情,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几十年后,吕宋土人的血脉已经消失殆尽,没有相关利益者,自然也就没人为其鸣冤。

    在大明自身来说,驱逐土人,将吕宋纳为大明版图,正是华夏伟大复兴的第一步,自豪都来不及呢,谁又吃饱了撑的去想什么人道主义?

    不过,对当时的土人们来说,噩梦的降临是那样的突然和残酷,让他们连哭都来不及。

    有土人聚居的地方,谁攻下来就是谁的,验证战功可以用人头,也可以用俘虏。在这样的激励下,商人们爆发出了十二分的热情,只是五天时间,他们就推进了二百多里地,追上了刚刚到达土格加劳的主力部队。

    要知道,私兵走的都是山路,而主力部队却是沿着大河前进,何况,还有一部分私兵走在主力部队前面,把残余的土人都已一扫而空,主力部队是纯粹的行军而已,而私兵则是边战边行进。这样的行军速度,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王海、杨敏对此倒也没什么感触,山贼出身的私兵,本来就擅长在山林间晃荡。而大明的世家一旦认真起来,可以爆发出多么恐怖的力量,出身于此的二人也是心知肚明,吕宋攻略战,最终的荣耀都将归于大明,不过这却是个双赢的计划,尤其是在初期。

    让他们叹服的只有侯爷对人心的揣测,和因人致用的本事了,不是侯爷,谁还能想到把这些人渣以这种方式利用起来,还激发出了他们主观上的热情呢?

    对于这种热情,王海等人啧啧惊叹,而刘老香等人却是惶恐得无以复加。他们离开土格加劳后,行程中的安逸不过保持了六、七天,从第八天开始,后队负责警戒和断后的人马就传出了警讯,之后不久,就发生了遭遇战。

    比奈顾不得再说什么吕宋人是最好的山地战士了,当即向刘老香求助,双方汇聚了千余人马反扑,结果却扑了个空。

    这个结果让他既然悲且喜,悲的是敌人追的紧,还很狡猾,对山地的适应能力也很强;喜的是追来的只是小股部队,加强行进速度的话,还是有望将敌人甩开的。他无奈的看了一眼同盟者,再次记起了对方的提议,并由此做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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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9章 以德服人的大明令人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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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天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对吕宋土人们来说,却比之前一百年的变化还大。这段时间里,比奈和他的部众历尽了艰辛,等他们到达巴云邦的时候,整个队伍已经缩水了一半。

    被明军杀伤的人并不多,至少相对于整体规模是这样的,大多数人都是跟不上大队的行进速度,因而掉了队。掉队之后的遭遇,比奈连想都不敢想,明人虽然也在抓俘虏,可他们只要青壮,老幼是得不到收容的,等待他们的,只有一条死路。

    其实当俘虏也未必什么好事,明人抓俘虏是当奴隶用的,以他们的残暴作风看来,苟延残喘的活下来,然后遭受折磨也不会小了。痛快的去死,和半死不活的挨着,孰优孰劣,确实难有定论。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么丢弃跟不上队伍的,要么就整个部族的行程都被拖慢,最终被明人的大队追上包围,全军覆没。这样的情形下,丢车报帅是最佳的策略了。

    心里虽然反复这样告诫着自己,可到了巴云邦,当比奈看见去报信后,跟着其他部落逃到这里的加拉时,他也是悲从中来,抱着儿子哭了个涕泪纵横。

    在还实行部落制的吕宋,想要扩大部族是多么困难的事儿啊,他的部落,经过几代人的积累,才有了今天这样的规模,却一夕之间,退到了五十年前,这让他如何不悲?

    来到巴云邦的,有的是得了加拉的传讯,有的是从其他部族那里得来的消息,有的干脆就是自发往这边逃过来,或者说是被明军赶过来的也行,其他方向都被封锁,也只能是拼命往山里逃了。

    除了那些居住地离海岸比较远的部族之外,其他部族都蒙受了一定的损失,明人来的太快,太猛烈了,远非一向悠闲度日的土人们所能应付。

    死里逃生,加上兔死狐悲,比奈的哭声感染了许多人,土人们都抹起了眼泪,进而哭号起来,不多时,山谷中哭声大作。

    土人们实在想不通,自己这些人没做错什么啊?不就是偶尔打劫几个明国海商么,可大伙儿跟另外一拨海商相处的也不错啊?这一来一去的,难道不算是弥补吗?还有不服王化,曾经杀了一个大明委任的总督……可那不都是近百年前的事儿了吗?

    大明可是当世大国,不是应该宽容至上,以德服人吗?杀总督这种小事,只要大伙儿跪下来,干嚎两嗓子,表示一下痛改前非的决心,不就了结了吗?怎么就至于搞到现在这样?

    “都别哭了,现在是哭的时候吗?明人正从四面八方攻过来,在哭之前,难道不应该想想如何迎战吗?要是能在这里打败明人,那说不定还有机会反攻,把被抓的族人救出来呢,要是再被打败,咱们就连逃的地方都没有了,这种时候,还哭个什么劲?”

    喊话人的声音虽大,可实际上却也不过是个黑黑瘦瘦的老头罢了。全文字无广告若是换了王海他们,甚至都没法从外表上分辨出,这人和其他的老土人有啥区别,不过,比奈他们还是认识的,这人就是第二大部族库纳部的首领诺诺。

    他的部落一直在马尼拉聚居,那里是明军攻击的最后一个目标,而诺诺的消息又一向很灵通,所以幸运的在遭到攻击之前,带着整个部落逃了出来。

    逃离马尼拉后,诺诺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向南行进,绕过内湖,去卢塞纳,再从那里出海,或者向东去那牙;另一个就是他选择的这条道路,走山路向北,和其他部落汇合。

    之所以选择后一条路,是因为他知道明军是从海上来的,绕过内湖之后,沿路都离海岸不远,随时有可能被人追上来。

    至于说从卢塞纳出海去南方,他只是随便想想罢了。别看库纳部在海滨居住,可他们毕竟也是吕宋土人,不思进取已经深入骨髓,他们的航海技术几近于无,出海打渔还凑合,想要跨海南渡,风险就太大了。何况他也没有那么多船,得以容纳整个部族的几千号人。

    这个判断还算是明智,至少在上路之初,诺诺是这么认为的。可当他走到甲描那端的时候,却愕然发现,这个已经算是很后方的地方,竟然也遭到了袭击!

    原本居住于此的部落已经烟消云散了,也不知他们是没收到风声,还是太过大意,觉得明人不会这么快就打到这里。从几个幸存者的口中得知,这个上千人的部落先是被人暗地里包围住了,然后对方从四面八方同时发动了进攻。

    生死关头,部落的勇士也进行了英勇的抵抗,可最终还是没能挽救部落的命运,对方的装备远比土人们犀利,个人力量同样远在土人之上,最要命的是,对方的人数也多。这个部族一共不过千余人,能拿起武器作战的,顶多也就四百,可对方却来了将近五百人!

    这样的力量对比,整个部族被一网打尽也就不足为奇了。那几个幸存者,都是在袭击的时候外出,这才逃过了一劫,其中有两个在回返时,还亲眼目睹了那场一边倒的战斗,只是过于胆怯,没敢出去帮忙罢了。

    看着眼前的残桓断壁,听着几个幸存者的诉说,诺诺只觉头皮发炸,脚底发麻,他当即下达了跟比奈差不多的命令,不理掉队者,全速北上。

    开什么玩笑,明军的进军速度这么快,这么奔放,要是再不快点走,没准儿就要被包围了。要不是那五百多明人一路上抓足了俘虏,急着把收获送返仁牙因,而不是象其他明人一样,在攻占下来的地方建设庄园,恐怕他就要一头撞在铁板上了。

    惶惶然的跑到了巴云邦,却见得一帮人在抱头痛哭,他心里这份烦闷就别提了,当即吼了出来。他这一吼效果倒是不错,包括比奈在内,土人们都转过头看着他,想听听他说什么。土人生性凉薄,救人什么的,对他们来说并非很重要,可抵挡明军却是当务之急。

    “首先,要把各部族的勇士组织起来。巴云邦四周都是山地,虽然有利于勇士们作战,可这次来的明人,对穿山越岭也不陌生,这么大的地方,万一被他们找到防御的漏洞杀进来就糟糕了,所以,就算不能统一号令,也得分派好防守区域,以保证安全。”

    “诺诺首领说的是,得加派人手才行。”土人首领们纷纷附和。

    什么最好的山地战士,都是他们自己给自己脸上贴的金,吕宋从来就没遭受过外敌,到底他们的勇士有多厉害,还真就不好说。打过了才知道,明军在山地一样发挥出色,将他们的勇士打得落花流水的。

    单兵作战不中用,那就只能用人数弥补,吕宋单个部落的人都没多少,可聚集起来却是很多。诺诺是离这里最远的,既然他已经到了,后面也应该没什么后续的人了,如今这里已经聚集了小吕宋半数以上的人丁,可战之士足有五万之多,足可以跟明军一分高下了。

    “战士要巡守,其他人也不能闲着,狩猎、采集的规模必须扩大,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光靠随身带来的粮食,和地里的出产可不够。好在明军远来,补给方面肯定比咱们要吃紧,只要熬过两三个月,到了夏天就好了……”诺诺倒也不笨,补给方面的因素他也想到了。

    “诺诺首领,这样被动防守不是办法,还是得想办法反击才是……”说话的是刘老香,逃亡的一路上,他想了很多,知道自己和土人们,原先的那些对明军的认知都已经过时了,不足为凭,必须要用新的观点来应对。

    “胡说八道!明军那么多人,反击不是自投罗网吗?你说这话是什么居心,莫非,你是明人的奸细吗?”诺诺瞪着刘老香,冷声怒喝道。

    “不会,刘大当家的是咱们的好朋友,不会做那种没义气的事,之前他还送了一千多兵器给我呢。”刘老香是自己带来的,比奈赶忙出声辩解。

    “不是奸细就好,咱们就这么守着,等明军兵疲力乏了,咱们再决定是战是和,说不定在那之前,明军自己就坚持不住,派使者来谈判了,他们一向都是这样,哈哈。”

    诺诺说的底气十足的,可其实他心里也没什么底。明军的船队规模那么大,随身带着的粮食应该就很不少了,现在他们又占领了这么多地方,抓了那么多奴隶,建设了庄园,若是开始种植,那么到了夏天,也许都可以开始收获了,到那时……

    他的理智告诉他,刘老香说的是对的。现在应该四下出击,打断明军的进军速度,防止被合围,进而干扰对方建设农庄,这才有希望获胜。现在这样缩成一团,看似力量强大,实际上却和乌龟一样,无法对敌人造成威胁,自己也难以持久。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聚集在一起的土人们士气低落到了极点,让他们四下出击,败亡得只会更快,还不如保持原状,坚持到哪天算哪天呢?万一明人又突然变成从前那样了呢?

    在这一刻,他分外怀念起祖辈们传说的宝船船队来,还是以德服人的大明更好相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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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0章 十面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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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团取暖的策略通过了土人的部族决议,而且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也收到了相应的效果。(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在最初的几次试探之后,感受到了土人们坚决抵抗的决心,那些凶神恶煞的明人便再也没有在巴云邦附近出现过。

    土人们为之欢欣鼓舞,诺诺的声望也是水涨船高。不经历风雨,就不知道安稳生活的来之不易,能够领导大伙儿脱离恐怖的明军的阴影,诺诺首领的英明伟大还用得着说吗?

    相形之下,最先提议,并且通报各部落,向巴云邦集结的比奈却被冷落在了一边,只能充当诺诺这个后来者的副手。老土人父子都有些憋闷,刘老香却不怎么在意,还开解了两人几次。

    “现在事情才哪儿到哪儿啊?明人来势凶猛,不尽全功又岂能善罢甘休?别看现在风平浪静的,那是明军在巩固已经吃到嘴里的那些,等他们腾出手来,说不定还怎么着呢。树大招风,以前是咱们名号响,被明人盯上了,现在就轮到诺诺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了。”

    他将的大抵就是个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道理,能说出这样的道理,在中原很寻常,可在吕宋就是了不得的智者了。两个土人听了,都觉大开眼界,当下点头不迭,连连称是,无形之间,倒是消弭了土人内部的一场纷争。

    刘老香当然是有意为之,就算没有之前的争吵,他也不喜欢诺诺,或者应该说,他讨厌所有的土人。这些长得象猴子,脑子还不如猴子的家伙,浑身上下就找不出半点可爱的地方,要不是一时转错了念头,和这些家伙绑在了一起,他才不会动这脑子呢。

    现在每每回想起来,他都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明明自己就是地地道道的大明子民,看见王师来此,怎么就不晓得弃暗投明,痛改前非呢?结果偏偏想着什么逍遥自在,连身家性命都不顾了。

    眼下这些日子,土人们的形势看起来还不错,明军停止了进攻,巴云邦稳若泰山。可实际情况却是极为恶劣,土人的势力范围,已经被压缩在以巴云邦为中心的一个小圈子里,方圆不过几十里而已。

    在这个圈子周边,土人们的防线非常密集,每一里的山林间,至少有一个百人队在防守,要害地方,甚至会有三五个百人队在,算得上是密不透风了。

    可是,在这个圈子之外,却是杀机四伏。

    明军没有直接进攻,但他们的狩猎队……姑且这么称呼吧,至少刘老香觉得,那些明军就是在捕猎,只不过他们捕杀的是人,能抓就抓,不好抓、抵抗激烈的就杀,这跟猎人狩猎又有什么不同?

    虽然很少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可刘老香很确定,那些狩猎队就在防御圈外面逡巡着,那些出圈子采集或者捕猎的人,时不时的就会失踪几队。

    这消息的影响还不大,诺诺等首领对内都是用迷路作为解释,可刘老香何等老辣,又岂能被土人给忽悠了。他仔细回想了一番,关于明军狩猎队的出身,他倒是有了些猜想,他知道,这次很可能是遇上同行了。

    海盗和山贼,涉及的领域完全不同,精擅的技能也不一样,不过大家都是贼,说是同行也不为过。海盗擅长操帆航海,跳船砍人,茫茫大海,才是他们的舞台;山贼擅长穿山过林,潜踪秘迹,埋伏下绊子才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阵列而战,山贼和土人只能说是半斤八两,都是没有纪律的乌合之众。可小规模的城镇攻防战,野外伏击战,那都是山贼的拿手好戏,能在山林间聚散自如,呼啸往来,连土生土长在吕宋的土人也只能瞠乎其后的,也只能是这帮人了。

    想到那些幸存者描述的,狩猎队对他们的侵攻掳掠,刘老香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不是山贼出身,而且还是转行不久的那种,又岂能对打家劫舍这般精熟?

    大明朝廷到底怎么了?他们从哪里搜罗来了这许多绿林中人,而且还送来了吕宋。这算是发配么?不,肯定不是,被发配流放的话,这帮人肯定是以消极怠工为主的,不可能象现在这么凶猛。

    土人不是绵羊,他们也在抵抗,被杀戮的同时,也给对方造成了相当的杀伤。但是,对方却对其中的凶险视而不见,以少数兵力就敢冲击土人的大队,那副舍生忘死的模样,恐怕只有在面对黄橙橙的金子时,才会在他们身上出现。

    被流放的罪犯,怎么可能有这种精气神?再说了,那些人手里拿的刀,身上着的皮甲,还有弓箭,无一不是做工上乘之物,根本就不是流犯能够拥有的。

    要知道,这里是吕宋,潮湿炎热的气候,对弓弦的侵蚀极大。一具上好的弓,在中原随便就能用十年以上,换在吕宋,就算好好保养的话,也未必能撑过两年,要是赶上雨季,这个时段还会被压缩。

    因此,土人们很少用弓箭,反倒是喜欢使用吹箭一类的远程兵器。

    吹箭用起来方便,但是射程却很差,威力也不足,只能靠箭头上涂抹的毒液杀伤敌人。碰到手持长弓,身着皮甲的敌人,土人远程武器的威胁被降低到了最小,他们的溃败与此也不无关系。

    狩猎队的装备,比大明很多卫所军将的家丁还好,这样一群人,怎么会是被流放的呢?刘老香想不通,大明朝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容了,对一群被招安的土匪,不但不杀,而且还如此信重。

    但他很清楚,碰上了这样一群敌人,数量不在土人之下,凶狠远远过之,又没有补给方面的烦恼,土人是必无幸理了的。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左思右想,也想不到破局之法,刘老香也只能一面尽力安抚土人内部的情绪,一面努力争取补给份额,保全自家的实力,以备将来有可能的突围之用。剩下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急如风火的攻掠之后,是将近两个月的相持。

    在这段期间内,狩猎队分批在巴云邦周边的山林间游荡着,不断刷新着战果的记录。到了五月初,收获最丰厚的江南郑家狩猎队,已经取得了近两千奴隶,几千顷土地的战果,让其他人都是艳羡不已。

    可羡慕也没用,郑家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战果,并非运气好,又或指挥得力,只是因为他们的狩猎队,精锐程度比较高。

    各世家都有私兵,不管有没有野心,偌大的家业,总是要有些护院家丁守护的,这些也都算是职业武士,精锐程度比朝廷的士兵高,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带来吕宋的私兵精锐与否,却不能以通常意义上的标准来评估。吕宋狩猎队的主要构成是叛军,就是宁王以之造反的那些来自三山五岳的豪杰们。

    王守仁击破了宁王主力后,这帮乌合之众溃散无余,不过,跑是跑了,最终却没几个跑掉了的。王守仁的大军在后急追,各地地方军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他们根本就是无路可逃,最终绝大部分都做了俘虏。

    想到谢宏提过的吕宋的地理环境,王守仁现学现用,大笔一挥,直接将这些俘虏划归进了奖品范畴,并且将谢宏所提供的信息公诸于众。

    于是乎,贡献度又多了一项功用,那就是雇私兵,五点贡献度可以换十个普通山贼,或者一个精锐山贼,十点可以换个资深的……诸如此类。这时候,雇与不雇,考验的就是各人的眼力和腰包了。

    郑家和杨家差不多,都是谢宏的铁杆,从宁波会议之后,一直坚决拥护,然后在策动各地官员平叛时,又有上佳表现,贡献度自然不会少了,偏偏两家的眼光也差不多。

    杨庸选择做探险队,因此花费重金请了曾无忌;郑家选择经商,所以着实从各路好汉中,选拔了一批精锐出来。山贼精锐与否,不在于武艺有多好,而在于其他技能,尤其是追踪觅迹,下绊子偷袭这些。

    郑老爷手下的一个叫杨超的土匪就是如此,这人的鼻子之灵堪比猎狗,眼睛之亮尤胜猫头鹰,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土人的味儿,凭借一些旁人根本留意不到的蛛丝马迹就能推断出土人的踪迹。

    殖民商人能占领的土地,必须是有土人聚居的,按照部落的大小,聚居地周边一定范围内的土地会被划归给攻击者。所以找到土人,并且攻杀之,就成了所获大小的关键,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狩猎队就狂飙猛进的原因,不经过战斗,占领的土地是不作数的。

    有了杨超在,郑家的队伍进展神速,接连有了发现,夷平了几个小部落之后,还在甲描那端发现了个大目标。带队郑十二也不贪功,知道自己一家吃有些困难,返身回去,又找了一个合伙的,两家商定好分配方案,合兵一处,直接把那个部落给端了。

    术业有专攻,不服真不行,经此一事,对于眼光见识的重要性,商人们也有了全新的认识,转职的土匪们,也有了更大的动力。

    这些人虽然是私兵,但身份却还是朝廷的囚犯,不过和普通的流犯不一样,他们是可以立功赎罪,脱离这个身份,甚至咸鱼翻身,加入总督府行列的。

    他们的贡献度主要根据战果而定,此外还需要由雇主评判,并且得到同伴的认可。当然,冠军侯向来以公平守序著称,只要尽心尽力的做了,总督府肯定不会搞什么吞没功劳之类的猫腻,后面那些规矩,只是为了确保公平罢了。

    有了这样的规矩在先,再家上雇主一般都不会吝啬赏钱,狩猎队自然士气大涨,积极性比跟宁王造反的时候还要高。

    干的是同样的活儿,实惠却是实实在在落在了每一个人头上,何况面对的对手也不一样,比起大明的正规军,吕宋的土人实在太弱了一点,拿来立功再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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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1章 殊死一搏

    全文字无广告第791章殊死一搏

    当然,打仗就要死人,狩猎队也一直持续性的在减员,只是没人在意罢了。(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虽然没被列入正规编制,死了也没有抚恤,可雇主们却都承诺了,他们会负责战死者的丧葬,并且送他们的骨灰返回各自的家乡,立碑为传,告诉后人他们死前已经改邪归正,为大明的海外开拓而捐躯。

    对未来的期望,加之没有后顾之忧,于是,就有了让刘老香惊诧,让土人们胆寒的这些山林狩猎队。巴云邦的土人们觉得四周都是敌人,到处都凶险异常,缩在防御圈里,他们依然惶惶不可终日,可殖民者的目光却并没有单纯的集中在这里。

    随着炎热夏季的到来,总督府的主力部队已经取代狩猎队,来到了巴云邦,而狩猎队的主力,早在围困巴云邦的同时,就已经开始对小吕宋的全面清剿了。

    “总督大人,殖民点已经拓展到了那牙,再向南,就是南部群岛上那个苏禄国了,是要先打一仗,还是……”

    “不用急,让他们回撤,巴云邦的土人应该已经补给不足了,最后决战的时刻就在眼前。”群山间有一片平坦的山谷,一条河流在其间蜿蜒而过,王海面前摆着的仍然是一副沙盘,只是模拟的地方已经有了变化,精细度也高得多。

    “城管大队兵分两路,守住山谷的南北两端……根据土人的动向,决定行止,若敌人全力突围,另一部则攻袭其后,若是两面突围,则各自迎敌,若是分散开,四下逃亡,山林间的狩猎队就派上用场了。”

    沙盘是新做的,登陆吕宋后,地理组的成员就一直没闲着过,巴云邦作为预设的重要战场,自然不会被放过。这里东西两面是连绵的群山,东面的普洛山尤为险峻,只有马加特河流经之处,地势较为平坦,可容大队人马通行。

    杨敏拟定的战术算是中规中矩,不过却将现有的资源都利用上了,对这场筹备了数月的最终决战,他也是信心十足。

    ……

    “不能分散突围,要走大伙儿一起走,那些鬼一样的狩猎者就在林子里面等着呢!这几个月以来,出外的人,十队有八队没回来,都是折在那些人手里了,这个时候怎么能分散突围?还是一起走,咱们的人多,拼也能拼出一条路来。全文字无广告”

    “是啊,不彻底打疼明军的话,最后还是得被他们追上、围上,各位,你们仔细想想,到时候还不是跟现在一样吗?以我看来,他们的主力部队也不是正规军,战力远不如那些狩猎队,否则发动进攻的,就不会一直都是狩猎队了,千万不能被他们蒙骗了啊。”

    俗话说:逆境使人成长,可那指的是能顺利渡过的情况,在面临困境的那一刻,身临其境者,面对的却是各种折磨。折磨来自于恐惧,同样来自于随之而来的惊慌。

    比起明军方面的顺风顺水,土人们的军议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无穷尽的争吵之中。主流意见是各走各的,部落制的麻烦就在于此,部落之间从前很少往来,彼此间缺乏信任,打顺风仗倒可以齐心合力,可大难临头的时候,各飞各的,才是第一个闪现出来的念头。

    当然,土人中也有不少有识之士,比如诺诺和刘老香就是,在加上对刘老香相当佩服的比奈,构成了反对派的中坚。

    他们说的自有其道理,被围困的近三个月当中,补给日渐匮乏,土人们也不是一个组织严密的整体,私下里偷跑的也不在少数。

    有的进了那片山林便再没出来,自此杳无音讯;有的在半途碰了钉子,损兵折将的退了回来;不过,也有少数发了疯的,冲击过明军大队。

    狩猎队人少,却是神出鬼没的,因此带给土人的心理压力更大一些,城管大队人多,却一直没出过手。土人们的思维模式比较简单,觉得这些没出手的,可能和从前的明军一样仁慈,或者说是软弱,于是,就有人选择了这个方向。

    不过,他们的努力却白费了,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冲到目标面前的机会,刚一动身,他们就已经被四下里埋伏着的狩猎队给盯上了,在半路就已经被掳杀一空,明军主力的真实战力始终是个谜团。

    刘老香对大明的了解比较深刻,想的也比较多,他很快有了些想法:明廷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收编了一大批山贼,流放到了吕宋,用这些炮灰将吕宋占下来,也算是空手套白狼的好买卖了。

    姑且不论明廷到底怎么转的性,可那些官老爷骨子里的东西却是不会改变的,用人却不肯信人,因此朝廷也派了几万正规军过来,作为监视督促之用。

    这猜想绝不是刘老香拍脑门想出来的,他暗地里观察过明军的大队。那些士兵的队列以及身上的衣甲虽然还算齐整,但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身上带着一股痞气,连军纪都约束不住,大明的地方军队,差不多都是这么一副德性。

    而地方军队的战力,那是从来都没人指望过的,和土人们一样,打打顺风仗,欺负欺负良民,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真要打以寡敌众的硬仗,不说一触即溃,也别想他们有什么韧性。

    狩猎队之所以守在大队前面,恐怕也是明军将领有所顾忌的原因,他在虚张声势,害怕接战后,会让土人们发现主力兵马的外强中干。在这种情势下,土人们还要自行溃散入山林,岂不是把胜利的果实眼睁睁的送出去吗?

    溃散入山林只是送羊入虎口罢了,只会被人零敲碎打的全部歼灭,全力突围才是正途。刘老香不得不承认,诺诺那个老土人,确实是个有见识有本领的,因为在这一点上,他们再次不谋而合了。

    “正面的明军只有两万多,而且还分成了南北两部,那些潜伏在山林的狩猎队,人数也不多,只有在山林里,他们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力。而我们,现在足足还有五万能拿得起武器的战士,怎么会输呢?”

    比奈也不甘示弱的喊了一嗓子,他用纯粹的数字进行比较,说服力甚至还在前面两人之上,没办法,谁让土人的思维回路就这么单纯呢?

    “而且,分散突围的话,谁在前面冲锋,谁在后面断后呢?”诺诺紧接着提出了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他年纪虽然不小了,可眼神却还没有浑浊,被他那双眼睛紧紧盯着,部落首领们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要是一起突围的话,我部的两千勇士,愿意冲在最前面。”压服了众首领,诺诺更不迟疑,立刻又抛出了一项提议,引得众人大为心动。

    “我比奈部也有一千多勇士,也不愿意落后!”比奈紧跟着站了出来,趁热打铁的说道。

    “我刘老香愿意为诸位首领断后,在两位首领取得战果前,必不使明军攻击大伙儿的后侧。”刘老香在天平上放下了最后一个砝码,首领们当即心回意转,最困难、最危险的差事都有人担下了,自己这边人多势众总不是假的吧?相对而言,分散突围才是弱爆了的。

    “就依三位首领……”

    “愿意听从三位首领的指挥。”

    土人首领们乱糟糟的嚷成了一团,军议圆满结束。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刘老香也好,又或两个首领也好,背着旁人的时候,他们的嘴边都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这场战斗中,最危险的不是正面,也不是背面,而是侧面,那些山林间的狩猎队肯定是要杀出来救援的,被他们攻击的侧翼,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反倒是明军的主力,或者会相当容易打也未可知喔。

    下了殊死一搏的决心,土人们也没了从前的那些顾忌,他们拿出了仅剩的粮食,分发了下去。被围困以来,就连各部首领,都是勒紧了裤腰带在度日,对身处热带的土人们来说,这实在是前所未有的折磨,他们下定决心死战,与此也不无关联。

    吃饱喝足,土人们开始厉兵秣马,为即将开始的决战做准备。当然,土人们的家当比较少,所谓战前准备,也只有磨砺兵器,将养气力罢了。

    也不知谁起了个头,山谷间突然响起了一阵歌声,这歌声感染力很强,才一响起,便引得土人们纷纷相和,不多时就响成了一片。响亮的歌声穿出了山谷,连山谷外的明军中军帐中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王海听不懂歌词,却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杀气和决心,走出军帐,他慨叹了一声。

    “那歌里唱的是什么?”他不关心,杨敏却很好奇。

    “天气很晴朗,海上有船来,和善的人们,带来了中原的好宝贝……嗯,差不多是这样的意思。”

    通译听了一会儿,解释道:“这还是从前宋时代流传下来的呢,不过,在近些年,这歌已经变了味道,因为土人们对公平交易的热情越来越低,而是更加喜欢直接抢了。大明的海商要么忍气吞声,要么转移去东海,还有一些包成了团,土人总是欺软怕硬的。”

    这通译不是海盗,而是居住在当地的商人,身在异乡,没有大明在背后撑腰,受的苦楚和艰难自是可想而知,说话时,他也是感慨万千。

    “这就叫给脸不要脸了吧?”杨敏冷哼一声,杀气腾腾的说道:“难怪侯爷一提到吕宋,便雷霆勃发,怒不可谒,亲自定下了这个屠灭之策,哼,自作孽,不可活,明天就是这些猴子的死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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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2章 借我三万城管

    第792章借我三万城管

    微风吹散了山谷中的薄雾,晨曦也渐渐隐去,冲天的杀气弥漫开来。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吕宋的夏天之炎热,远非中原之地可比,就算是在清晨,也感受不到丝毫清凉,雾气散了以后,火辣辣的朝阳直shè在身上,那滋味真是难受极了。

    多数来自于江南的狩猎队还好些,虽然正处于世界范围内的小冰河时代,可江南的盛夏,也是很热的,虽然仍然远不及吕宋,可终究也相对容易适应一些。但是,对总督府辖下的城管们来说,这就是一种煎熬了。

    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是北方人,北直隶,河北、河南、山东、山西,他们多半都来自于这五个地方。

    “这哪是人呆的地方啊,要我说,还不如在天津做工呢,这么热的天,还得套着甲,我感觉自己都快被烤熟了。”一个明军扯了扯衣领,似乎想让风吹进去,以便获得一丝清凉。

    就如同被风惊动似的,山谷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晨雾逐渐散去后,已经依稀可以看见晃动的人影了。大战将临,明军看似整齐的队列中,却没多少紧张的气氛,反而这种对天气炎热的抱怨不绝于耳。

    “难怪这里的土人长得又黑又瘦呢,一天到晚都顶着这么大个太阳,晚上睡觉出的汗,都能把褥子给浸得透了,能长胖了才真奇怪呢。唉,想到以后咱们就要在这种鬼地方常住,真是让人觉得生不如死啊。”

    “是啊,还是咱们保定府好啊,当年……”有人起了个头,各种不爽便一起被宣泄出来,有人抱怨,也有人胡luàn吐槽,还有追思往日的,队伍一下子显得散luàn起来。

    “都给我闭嘴,土人就要冲过来了,有那力气胡说八道,还不如留着对敌呢!哼,想在这里安生住下的,也得是好汉才行,要是被土人杀了,顶多也就是把骨头留在这儿,还谈什么定居,一群白痴!”

    尽管没人打算把这支队伍成jīng锐部队,可大战在即,却也不能放任队伍sāoluàn不理,不多时,一声声呵斥便响了起来,很快,sāoluàn为之平息,队伍又安静了下来。

    “队长,被发配到这个破烂地方来,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在意?”过了一会儿,最开始出声抱怨那人又转过了头,对那个呵斥自己的人小声嘀咕道。

    “在意又能怎么样?既然来了,想要有条活路,想要衣锦还乡,就得拿命去拼,孙小旗,你可别忘了,家里还有人等着你呢,你不是一个人!”那队长加重语气提醒道。

    “是啊……”被人叫起了旧日的称谓,孙小旗的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往日的记忆被勾起,固然有不少值得留恋的,可同样也有不少令他懊悔的。

    他惨然一笑,道:“不过啊,我在家不在家,其实区别都不大,这些年,我也没少惹老娘生气,让媳fù抹眼泪,说不定,我不在家更好一点。”

    “狗屁!男人不在家,家里孤儿寡母的,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别忘了,咱们过去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现在落了难,万一……”

    “行了,都别说东说西的了,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在战场上,擒杀一个土人,就是五点贡献度,罪行最轻的,要两百点贡献度就能脱罪返乡了,老子这个罪名最重的,也不过一千点,杀两百个就够了,比以后在殖民点管理市容市貌容易多了!”

    眼见气氛又开始低落,那队长陡然一声怒喝,望着晨雾散尽的山谷,他喃喃说道:“很简单的,就是一群土人,连武器都配不全,比保定城的商贩和农夫还容易对付,兄弟们把从前的本事都拿出来,咱们转眼间就赢了。”

    “还是苏队长有见识,说起来,苏队长也有过功名呢,不当城管,也可以当宣抚使啊,听说那职位赚贡献度也tǐng快的,做得好的话,三五年也就……”

    “行了,别说了,快看,土人上来了!”

    脚步声隆隆,虽然土人多是打着赤脚的,不过毕竟是数万人一起行动时发出的声响,动静当然不会太小,加上山谷的回音效果,回dàng着的脚步声,轰轰作响,好像一群怪兽从山谷中走出来了一般。

    双方的距离本就不远,脚步声响起的下一刻,土人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明军的视野之中。人是黑sè的,影子也是黑sè的,朝阳从河畔东侧斜照过来,将黑sè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显得颇为yīn森恐怖。

    当然,要是初至吕宋那会儿,明军可能会有这样的感觉,可时至今日,就算没亲手杀过,庄园或者码头的那些土著奴隶,他们也见得多了,自然不足为奇。经过了队长们的jī励,想起即将到手的功勋,城管们的眼睛都闪烁着赤红的光芒。

    土人的武器以矛枪为主,刀斧之类的武器相对较少,不过打头阵的这些想必都是jīng锐,所以清一sè的举刀擎斧,看上去,倒也有些气势。

    见到明军的阵势,头排的土人似乎有些错愕,直到阵列后有人喊了些什么,他们的脚步这才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传令,城管大队突前迎击,务以击溃当面之敌为目的。”王海并没有在中军指挥,而是事不关己的站在远处的一座山头上,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战场的局势。

    “王兄弟,这样,不要紧吗?万一打输了,或者……那吕宋的局势岂不……”郑龙有些担忧,对于谢宏的方略,他是赞成的,这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吕宋问题。

    不过问题是,最终决战的主力有些不靠谱,这些人是被番子从各地抓来的恶霸,而不是天子近卫,战力和士气都不怎么让人放心。要不是大多数人还顾忌在中原的家眷,他甚至会担心,这帮人会不会当场哗变什么的。

    在天津做了一年多的苦力,心里没点怨气才奇怪呢,再加上这里山高皇帝远的,朝廷的控制力也不强,万一他们要是闹起来,那就难以收拾了。

    “无妨。他们不会哗变的,就算哗变了,他们又能投靠谁?难不成投靠土著么?”

    王海晒然一笑,道:“就算真的是这样也没啥,咱们还有捕猎队,还有水师,背后还有整个大明,顶多也就是耽误一两年罢了,再说了,侯爷当初曾在天津给城管大队训过话,侯爷的手段,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原来如此。”郑龙点点头,不说话了。侯爷做的很多事,乍看之际都觉得荒唐,可等到柳暗huā明的时候,就会让人大吃一惊,现在说不定也是这个套路吧?

    “要接战了。”杨敏语带急促的提醒道,对于谢宏的战略,他的理解更为深刻。

    城管大队不具备哗变的基础,因为这支部队的编制极其简单,只有大队和小队两种编制。总体有个大队长,由他这个副总督暂时兼任,然后就是各个小队,这些小队就是按各自的出身来由划分的,比如从保定来的那些人,就是以苏谡为队长。

    小队间彼此没有联络,更谈不上配合,虽然杨敏觉得这样不利于作战,但也堵住了相互串联,导致哗变的漏dòng。

    至于胜负,说实在的,侯爷当初说的:“借我三千城管,足以称霸全球”的话他不怎么听得懂,可从这话里面,他也能听出侯爷的信心十足。既然侯爷对城管的战力这么有信心,自己这边也准备充分了,那胜利就是理所应当的吧?

    说话间,双方士兵都是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兵器,脚下也加快了频率。实际上,不加快也不行,虽然杀气十足,可两边的队伍却都是luàn哄哄的,人推人,人挤人,无论情愿与否,都只能顺着这股洪流向前,站着不动的人,只有被推倒,然后踩扁的一个下场。

    烟尘条条而起,喧嚣尘上的是明媚的阳光,透过烟尘,阳光变得朦朦胧胧的,有一种梦幻般的美丽。可是,景象虽美,却没人会陶醉其中,因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已经响起,两支队伍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嘭!”一阵沉闷的碰撞声。

    明军的装备比土人强,是从全方位体现出来的,他们用的虽然也是刀斧等短兵,而不是陌刀那种逆天的武器,不过,他们手里却比土人多了一面盾。

    盾都是木制的,不过却很厚实,吕宋这里植被繁茂,随船队过来的工匠又很不少,就地取材做些木盾,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装备上的优势,带来的是战力的提升,在两军发生接触的一刹那,土人前列一下就空出了一大片。大多数土人是直接被撞飞的,他们没想到首领们口中的弱旅,居然会使出了这么野蛮的手段,完全没有应对的手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撞了上来。

    另外一部分倒是试着反击了一下,用手中的武器,用力斩击着对方的盾牌。不过,他们的努力是徒劳的,那木盾实在是非常厚实,就算是斧子的锋刃全部没入了盾牌,依然无法伤到盾牌后面的人。他们也一样被撞倒在地。

    下一刻,盾牌后面的城管chōu出了刀斧,狞笑着亮出了爪牙,随即,hún战全面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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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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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第一弄臣介绍:
现代手工艺高手谢宏穿越到了明朝正德年间,
谢宏是幸运的,因为他这个最会玩的人碰上了最爱玩的皇帝,
谢宏是不幸的,因为陪皇帝玩的人名声不好,被称为弄臣!
大学士李东阳(痛心疾首):“奸佞啊!皇上就是被谢宏这样的弄臣给带坏了。”
大太监刘瑾(悲痛欲绝):“妖孽啊!咱家伺候了皇上十年,才混出点模样,他竟然一个月就跟皇上结拜了。”
正德皇帝(得意洋洋):“人才啊!会玩还能玩出花样才是好样的,朕喜欢!”
后世史官:“谢宏是宫廷中的弄臣,朝堂上的能臣,大明朝之所以能雄霸天下,德被四海,皆出于此人之手。”明朝第一弄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第一弄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第一弄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