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江南乱
包括泡妞之前的正德在内,许多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了江南而江南人却在彷徨四顾,局势变化的太快,太诡异,实在是让人无所适从瘟神屠江南,施行新政;然后鞑虏破关,正德御驾亲征;再后,宁王突然传檄天下,历数正德种种荒yín无道之举,并且重提狸猫换太子之说,以正德不是先帝血脉为由,要求废帝重立新君。
他这话可不光是说说而已,正德御驾亲征的消息传到江南没几天,他就已经举旗造反了。他集合了他恢复护卫以来的兵马,又大洒英雄帖和银钱,广邀天下豪杰共襄义举,集合兵马,号称十万之众,就在十一月初的冬至那一天,正式兴兵。
这么大的事,当然令天下震惊,自靖难以后,这还是第一次藩王造反呢。要不怎么说正德年间的记录多呢?从前的藩王即便有这个心思,也没这个实力啊。
一时间,南方数省之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南昌,对那里的关注甚至还在御驾亲征之上,毕竟这边更近一点,得到消息快,而且和自身利益切实相关的程度也高些。
江南自然也不例外,杭州湾的各项建设的进度,一下子缓慢起来,各世家对前途都很茫然。御驾亲征已经是极大的凶险了,而宁王的叛乱无异于落井下石,虽然很卑鄙,可作用却很可怕,这样的形势下,侯爷还能一如既往的展现奇迹吗?
“以杨某之见,各处的工程还是抓紧点好,船厂那边也许来不及,可只要旅顺提供的船只和人手到了,明年一月…咱们就可以启航去吕宋了啊!早去一刻,就能早占些先机啊!”
杨庸对新政是最看好的,也是最积极的一个,就在众人情绪一片低落的时候,他却一直在大声疾呼。
“杨员外,你的心情大家都能理解,可你也要想想将来啊,你要知道…最新收到的消息,宁王如今已经离了南昌,攻向九江了,九江府只有几千地方军而已,又哪里挡得住十万大军?只要攻克了九江,顺江而下,行军速度也会加快,也许在十二月就能到达南京………………”
“别说皇上未必能回得来…就算能回来,想必也是损兵折将,应对鞑虏的进犯都来不及,又哪里能腾得出手来管江南?咱们现在建的这些,到时候鸡飞蛋打倒也罢了,可若是被视同资敌………………唉…这罪名还是少一点算一点吧。”
“是啊,是啊,就算要……也等水落石出再说吧。”
尽管没人提议投靠宁王,可反对的声音却也相当之多,饶是已经见识过了谢宏的真正实力,大多数人心里还是很没底。
不过,想要立刻投到宁王那边的人却也不多,毕竟事情还没到水落石出的时候,皇上如果打败鞑虏…不…不用打败,只要能全身而退回到京城,那么事情就依然大有可为。
短时间内,宁王顶多也就是占据南京而已…只要皇上能安然退回京城,并且稳守住几处关隘,鞑虏终究还是要退走的。到时候从边镇抽取一支劲旅南下,胜负还未可知。
当然,最紧要的还是现在投靠宁王已经太晚了。
九月宁bō会议之后,众人已经联名上了奏表,已经做出了投名状,现在再反复,顶多也就是保全身家xìng命罢了。宁王能做下这等大事,又岂能没有推手和帮手?论功行赏的名单上,又怎么轮得到自己这些后来者?
“等就行了吗?”没等杨庸反驳,郑员外却突然冷哼了一声。
“你们要知道,宁王那边召集的兵马都是些什么货sè,在背后主持的又是些什么人。前者贪婪成xìng,后者又是家破人亡,你们以为装乌龟就没事了?拿咱们开刀,既可筹前者之功,又可让后者泄愤,宁王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人原本就很有见地,说出来的话也是一针见血,他们这些中等世家的势力不大,集结在一起固然可令人侧目,可一个个的分开来看,那就不值一提了。势力不大,又有前科,家中财富也不少,完全符合了肥羊的标准。
即便是乌合之众,可宁王毕竟也集兵十万,区区一个南昌府,又怎么养得起十万大军?就算他背后那些人不吝银钱,鼎力支持,想必也是有所不足的,这样的情况下,对于自己这一干人,与其费力收买,还不如直接开宰呢。
郑员外一语既出,众人都是无言,场面一下子沉寂了下去。
没人反驳,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赞成,反对意见还是有的,只是不好拿出来说罢了。宁王终究也得讲点道理,就算开宰,总是要有个先后或者例外的,跟谢宏跟的紧的,当然要先宰,比较落后的,说定还有机会逃过一劫,何苦又在这个时候硬撑呢?
“其实,宁王的兵马不过是乌合之众,没什么战力的,若是我等全力发动,也许不能擒杀朱宸濠,可将其挡在九江或者安庆,应该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沉默半响,杨庸突然缓缓说道:“大家想想,侯爷许下的愿景是多么美好,宸濠掌权之后,难道能做得更好?还不是得跟从前一样,死扣田地里那点出产,然后偷偷mōmō的跟在那些大人物之后出海,喝点汤水?”
他的话让一些人lù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可大多数人却依然不动声sè。没错,在场这些人的潜实力也很大,全力发动的话,集结出几万兵马还是做得到的,可这种时候,谁又能下定决心孤注一掷呢?
“没错,宁王清算的时候,也许不会把所有人都算进去,留下来的人,也许几十年后,还有机会光大家业,成就为百年世家。若是从前,杨某也会如此作想,可听了侯爷的教诲后,杨某却有了另外一番心思。”
杨庸加重语气说道:“侯爷手中的人才、技术固然很吸引人,让人惊叹,可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定下的那些章程,和未来的前景。咱们经商最注重什么?科举、出仕又最希望什么?无非就是‘公平,二字罢了!”
更多的人抬起了头,谢宏的江南之行极为顺利,固然有杀伐果断的震慑作用,可最深入人心的,还是杨庸说的这些。如果单是因为恐惧,面对眼下这种局势,在座的人可能早就回家观望,甚至跑到宁王那边投效去了。
他们没有走,而是聚在一起商议,其实也是因为舍不得。别说宁王不会许什么好处给大家,就算许了,又怎么比得上宁bō会议定下来的章程?
从前的大明,虽然不时有些例外,比如唐大御史就是很明显的例子,不过科举基本上还算是公平。但官场上就不好说了,仕途顺利与否,涉及了方方面面的关系,尤其以人脉最为重要,亲亲相隐本就是儒家最为倡导的,这样的情形下,又岂能有公平而言?
当然,追求绝对的公平,本来就是做不到的,可事情就怕有对比,和宁bō会议上,谢宏定下来的那些规矩一比,大明的老规矩就显得很落后了。
新政的章程全都是明文列出的,尤其是那个贡献度,更是让人越琢磨越信服。贡献高,享受的待遇就高,获取贡献度的方法又是一视同仁的公布出来,所有东西都公开透明,这样的公平,对很有商业意识的江南人来说,简直是梦寐以求的。
“杨老弟说的倒是不错,可是,杨老弟你有没有想过?咱们这些人虽然是一起的,可是,侯爷已经返京,虽然他走前留下了两位总督,可除了信守节操之外,这二位的能力似乎很难服众,就算大伙儿不惜代价的发动了,却也是群龙无首啊!”
“是啊,蛇无头不行,就算大伙儿倾力相搏,却也是不行的,还是继续等待吧。”
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有人提出了质疑,不过比起先前的那些质疑,这一次却是从实际情况出发而提出的,应该算是有了进步,因为提出质疑的人是认真思考过了的。
杨庸在心中也是暗叹了一声,可不是么,要是侯爷依然在此,或者有个唐御史那样的人在,说不定就能把这一盘散沙组织起来了。自己虽然有效命之心,可终归威望不够,却是服不了众的。
“各位,各位,总督大人传信,邀各位去总督府议事!”正这时,外面闯进来一人,刚一进门便大呼小叫了起来,众人抬头一看,却是负责在码头监工的一位家主。
“总督大人所为何事?”杨庸急忙问道。
那两位总督一直没什么动静,只是在侯爷返京的时候,召集过自己这些骨干人员一次。后来宁王造反的消息传来,那两人更是乱作了一团,自己都是坐立不安的了,更别提拿出应对的办法了。
要是侯爷还在,或者那俩人有侯爷十一的风采,自己也不用这么辛苦了,只管听命行事就是了,区区一个宁王,又翻得出什么大浪来?
“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不过天津又有人来,据说是侯爷返京后,派来主持大局的……”
“太好了,那位大人是谁?”众人都是大喜,区区两个多月的时间,侯爷的船居然从南到北的走了个来回,而且还派了援军来,这下可是有希望了。
“是新建伯来了。”!。
第719章 安庆攻略,江南世家在行动
安庆府位处南京上游,是南京的最后一道屏障,自古沿长江而下用兵者,若攻取安庆,南京必是囊中之物。
后世太平天国时,曾国藩之弟曾国荃猛攻安庆城,虽损兵折将,旷日持久,却是死也不走,直至轰塌城墙,占据城池,方才仰天狂呼:“贼破矣!”
肩负重任,可安庆知府张文锦却一点不高兴,现在可不是太平时节,宁王谋反,江南大乱,偏偏皇上又跑去玩御驾亲征了,这世道还有得混么?
尤其是几天前,九江传来消息,朱宸濠统兵八万已在日前攻克九江,目前正在收集船只,不日即将顺流而下,不用说,傻子都能看得出,叛军的兵锋将直指安庆,这下他更是坐不住了。
是战是降,还是弃官逃跑,仅有的三个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让他费劲了思量。
战,那总得有兵吧?别看是南京门户,军事要地,可安庆府还真就没有多少兵。这里本来就是内地,哪可能囤积大军呢?就算朝廷放心,张文锦自己也不放心啊。
降,谋逆可是会留下千古骂名的啊!尤其是失败了的那种,宁王有成功的机会吗?张文锦不太确定,尽管他也收到了京城方面的来信,若有若无的暗示了他,宁王造反的前景相当光明,实际看上去也确实tǐng美好的。
可张文锦却不怎么看好朱宸濠,这人在地方上的名声本来就不咋地。尽管藩王的名声都不咋好,没几个有好名声的,可象宁王这样刮地三尺,搞得天怒人怨的还是相当罕见的。
而且,朱宸濠以之造反的主力也有点问题,其中的精锐人马是王府护卫,其他的都是绿林豪杰和地痞流氓,而且,所谓的王府护卫其实也是绿林道出身的。
张文锦倒不是以身份区别人,歧视绿林道的好汉,可这帮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成大事的模样啊。
“大人,九江传来的消息说的很清楚,宁王之所以没有立刻进兵安庆,船只问题只是次要因素,主要原因是他正在九江纵兵劫掠,这又如何是个能成大事的?”
“君杰,此事老夫又何尝不知?”看着自己的幕僚,张文锦捻须摇头。朱宸濠能筹谋这么久,成为了靖难以后,大明第一个造反的藩王,自然不会是个笨蛋。
张文锦想象不出,对方会因为洗劫九江那点蝇头小利,就放弃速攻安庆,进取南京的战略,即便自己不通兵事也很清楚,对宁王来说,尽快在御驾返京前入主南京才是最佳策略。那样的话,无论北方形势如何变化,朱宸濠都有充足的时间应对了。
朱宸濠可能是见识不明,也可能是统御不力,统带十万大军本来就不是很容易的事儿,他手下也不见得有什么良将,最麻烦的是组成大军的还是那么一帮祸害,能如臂使指才怪呢。
“只是,虽然宸濠不是能成大事的模样,可安庆距九江不过两百里路程,又有大江相连,眼前之祸却是逃不开啊。”张文锦叹了口气。
尽管难以成事,可祸害兵团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九江也是江南重镇,驻守兵力与安庆只在仿佛之间。九江既然被一日而克,他又如何有信心保全安庆不落?
难道,最终留给自己的,只有弃官而逃一条路?这样做同样不会留下什么好名声,可至少比附逆强上那么一点点,不会有株连九族的危险。
江南的事儿,张文锦也是听说了的,他的老家在山东,正是谢宏今年拓展出的势力范围之一,要是自己降了,安丘张家八成就要被灭门了,只要稍微想想,他便不寒而栗了。
“大人,以学生之见,事情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那幕僚微微一笑,见已经吸引了张文锦的注意力,他继续解释道:“九江离南昌毕竟太近了些,当地官员又由于种种原因,疏于防范,而宸濠却是蓄势已久,这才一击得手。”
文锦点点头,疏于防范的原因很多,有主观的,也有客观的,接到京中来信的可不止他张知府一个人。
“可换到安庆就不一样了,安庆城池坚固,又有了准备时间,而宁王的大军在九江肆虐后,锐气已失,想要将其拒之城外应该不难。”
“十数日也许不难,可若是时间再长些……”张文锦沉吟半响,还是难以遽断:“君杰的意思莫非是想等北方的消息?可是,即便圣驾顺利返京,消息传来的时候,只怕你我已经都……不妥,委实不妥。”
“大人明鉴,”那幕僚从容道:“北方事到底如何,学生不敢枉自揣度,只能祈祷圣驾平安,大捷而返,不过,江南事学生却可断言,只要大人有心报国,死守安庆,不出十日,援军必至,江南的形势也将大变。”
“君杰何出此言……”张文锦大吃一惊,他这个幕僚虽然年轻,却是世家出身的,跟在他身边攒些资历,日后还是要赴京科考的,加上对方一向也是谨言慎行,所以他才放心与对其讨论这些机密事,可谁想到对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惊人之语。
张文锦一时间也是转过了无数个念头,猜测着对方的身份,jiān细?内应?总不会是厂卫的人吧?
“大人勿忧,”张文锦的反应有点大,那幕僚连忙安抚道:“日前江南世家联名上书开海之事您应该也知道,而学生是郑家子弟,也未曾对大人隐瞒,所以……”
张文锦闻言略略放了心,疑huò道:“那不是你们被瘟……谢大人逼迫所致吗?”
“非也,非也,大人,传言所说常有谬误,本就不足为信,敢教大人得知,如今的江南……”
郑杰将宁bō会议的内容简述了一遍,道:“日前江南家中有信到,说是总督府对江南事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不日就将全面发动,众世家纷纷响应,大人您想想,在这样的大势前,区区一个宸濠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张文锦听得目瞪口呆,如果真是那些世家都发动起来了,那守安庆的可行xìng还是很强的。但是,从死敌变成死党,江南世家的转变也太快了点吧?这帮人到底是图个啥呢?难道皇上开出了什么让人难以拒绝的优厚条件?这事儿的可信度又有多高?
将茶杯端起又放下,反复数遍,张文锦才算是稳住了心神,他突然直视郑杰,问道:“君杰,你在老夫身边辅佐也有些年头了,老夫自问待你不薄,你觉得呢?”
“大人赏识提拔之恩,郑杰一时不敢或忘。”
张文锦沉声道:“那老夫也不要你别的回报,今天这事儿,你给老夫交个底,谢大人到底许了你们何等好处,又有何种胜算,才能让江南世家群起响应?不是老夫不信你,这事儿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啊。”
他这人的本事不大,可却有个优点,那就是肯相信专业人士,而且还能放得下架子。当此非常之时,他决定还是直来直去的问个清楚,事情紧急,没有时间让他绕来绕去了。
“大人,兵凶战危,胜算这种事是很难说的,不过以家父所见,无论是江南还是塞北,侯爷心中都是有些成算的……”
郑杰既然一反常态的提出了意见,也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来说服张文锦的,他说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十足的信心,这姿态颇有感染力,不过,最有感染力的还是他说的内容。
“大人可知,宁bō会议后,侯爷本是说定要在江南主持一阵子,直到各项建设都上了正轨方才离开的,可是,就在圣驾出京前的一个月左右,侯爷却突然返京,由此可见,对草原上的变故,侯爷是早有安排和预计的。如今,侯爷派来主持大局的王大人也到了……”
“哪位王大人,莫非是……”
“不错,正是礼部王sh杰面带微笑的应道
“原来是他,王大人的大名,老夫也是闻名久矣了。”张文锦缓缓点头。
王守仁的经历本就很有传奇xìng,再加上常春藤书院的声名日隆,作为书院的主事者,王守仁的名声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无论瞧得起还是瞧不起书院,没人能否认,这人是个有大才的,从他编写的那些教材中就可见一斑了。
准备充分,再加上谢宏从前一贯的表现,胜算确实是有的,不过张文锦却没有完全释疑,最让他疑huò的还是江南世家的动力从何而来。
“至于许诺,其实王大人只是重申了宁bō会议的精神,并且针对江南的变乱,定下了获取贡献度的标准而已。”郑杰也知道他的心思,所以很快说到了此节。
“又是这个贡献度?这东西不就是跟海贸有些关系么,怎么就……”张文锦对海贸一无所知,他知道其中有些利润,可风险也不小,就为了这点东西,那些世家就一反常态的放弃了观望,一门心思的投入谢宏的阵营?
“就是这贡献度,大人,这东西可不光是关乎商贸之事,未来的大明,它能起的作用大着呢……”郑杰开始详细的解释了。RO!。
第720章 妙用无穷的贡献度
“贡献度高了可以封爵?还能在海外出任总督?”张文锦眼睛瞪得溜圆,失声惊呼道。
宁bō会议的内容太多,贡献度看似只不过是其中不太起眼的一部分,他听得也不甚仔细。等郑杰仔细的解释过一番之后,他就震惊的几乎不能自已了。
那可是封爵啊!大明文官的地位很高,若是在中枢呆几年,死后八成都能得些追封,可那并不代表爵位很泛滥了,生前能得封爵的,至少也得是九卿那个范畴的,自己这种地方官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眼下这种情形,倒是有立功封爵的机会。只要跟宁王对上,那就有战功可得;要是能爆发一下,把宁王给平了,那就更不用说了,当然,张文锦自己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宁王好歹带了十万大军呢,别说是人,就算是十万头猪,凭区区一个安庆府之力,也是拿不下的。
而江南新政的章程是,只要去经商或者探险,就能得爵位,还能当官,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不得不说,张文锦听的都有些心动。
他是个传统的文人,心中只有中土,不知道海外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不过,随着天津影响力的扩散,他的老家那边也传来了不少消息,其中很多都是关于倭国海贸的。
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两点,一是倭国的金银,也不知道那个破岛上面到底哪来的那么多金山银山,总之,只是短短两年时间,就已经有海量金银从那里流入了大明,极大的充实了皇上的内库。
二就是总督府在当地的权威,可以说,倭朝总督就是当地的土皇帝,朝鲜就不用说了,连那些野蛮凶野的倭寇都是服服帖帖…恭恭敬敬的,这样的权威,其实是在他这个知府之上的。
虽说是父母官,可他这个知府却也不能肆无忌惮的行事…当地的士绅是肯定要避讳的,下面的官吏也是要收买的,对百姓的压榨也不能太过,否则要是jī起了民变,他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比起来,总督府的官员就舒服多了。反正压榨的不是天朝子民,皇上根本就不在意;而且谁再怎么肆虐…也折腾不过那位冠军侯;就算jī起当地的民变了,那也不是总督府的责任,反倒是给了冠军侯进行〖镇〗压,然后进一步剥削的理由。
从宁bō会议的精神来看,倭国那边还算是比较温柔的,等到了南洋,那才叫凶猛呢,奉旨打劫啊!赤luǒluǒ的扯下脸面去抢了…当地总督府的权威到底有多大,那还用说么?而且总督还能名正言顺的抽成,连贪污的工夫都省了。真是想想就令人神往啊。
“大人…这贡献度不光是局限于海外的…………您想想就知道了,这贡献度以贡献为名,贡献的对象又是谁呢?”
“莫非是大明朝廷?”张文锦神情专注,下意识的回答道。一边说着,他还端起茶杯喝了。茶,两人密谈了很久,茶水已经变得冰凉,可一向很讲究的知府大人却半点都没有察觉。
“大人英明。开拓海外,也是为了将大明的威仪播于四方,让化外蛮夷之地尽皆王化…和大人这样守土牧民的父母官做的事情是一样的。所以,这贡献度也是全天下通用的,只要拥有了足够的贡献度,哪怕是用掉了,一样可以在其他领域占得先机。”
“其他领域指的是?”
“正如学生适才所说,守土牧民对朝廷一样有贡献…日后也是要计算贡献度,然后据此评价为官资历的;此外,以后营建港口,修整道路,建设船坞这些大工程,朝廷也会渐渐交给民间营建运营,审核的重要标准就是贡献度;再有就是,想要参与今后施行的新政,也需要这个……”
“咝,这不就是………………”张文锦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本来对这个贡献度的评估已经很高了,可却没想到竟然重要成了这个样子,这简直就是把士人的特权尽数剥离,然后转移到了贡献高的人头上吗?
“不过,侯爷的意思是,再有贡献的人也不能在民间搞特权,与民争利,所以,贡献度和士权还是会有些不同的。优惠和竞争都只在官场和商场上发生,并不会bō及到民间,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具体什么时候会全面推行,学生也不是很清楚。”
“既然如此,君杰,老夫若是也想获得这个贡献度………………”
“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说了这么半天,郑杰为的就是这个目的“大人,针对宁王之乱,新建伯已经明列出了相关的条文,并且公示于众………………就拿大人您来说吧,守土力战,就有二百贡献度,安庆是要冲之地,也是叛逆的主要目标,贡献相应翻倍!”
“那就是四百?好像有点少啊。”张文锦已经完全进入角sè了,这时候居然盘算起收获来。
郑杰坦然道:“不少了,大人,学生也不讳言,学生向大人力谏,促使大人下定决心,郑家也是有贡献度可以拿的,不过只有一百比起大人您来说,实是差得多了。”
“只有一百,你就冒这么大的风险?”张文锦有些狐疑的看着郑杰,可却看不到丝毫破绽,郑杰脸上之用浓浓的艳羡,他想了想,又问道:“那这一百贡献度能做些什么?”
“好处可多了,消耗一百点贡献度,就可以在航海学员雇佣一个合格的导航员了,若是用来买船,也可以把订单排在前面,明年就可以得到新船了………………”郑杰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可张文锦却听的不大入耳,雇一个人,买几艘船,好像没啥了不起的啊。
“要是一定要用普遍xìng的标准衡量……”郑杰一直观察着张文锦的神sè,见他有些不耐烦,知道有些对牛弹琴了,连忙转换话题道:“一百贡献度,可以从船舶司借贷一千两银子…………`…”
“噗!”张文锦刚把茶杯端起来,结果差点一松手给扔到地上去“一千两?还是借贷的?君杰,你们郑家在无锡………………”他真的被震惊到了,在民间…一千两算是很多了,可在他这样的一方大员眼中,那还真是什么都算不上。
他斜着眼看着郑杰,心道郑家不会是穷疯了吧?
知道误会了…郑杰赶忙解释道:“大人,您要想想,这贡献度是累计的,贡献越高,能借贷的数目就越大,而且还是递进翻倍的:一百贡献就能借贷一千两,若是一千贡献度…那就是两万,一万贡献度,那就是四十万啊!”
“而且,这也不单单能用在商事上,同样也可以应该用在仕途上,一百贡献度,就相当于一个知县一年内,安安分分的处理好县内政事的贡献度!大人…四百贡献度,等皇上回转京城,开始推行行政的时候…您可是占了大大的先机呐!”
“原来如此………………”张文锦彻底心动了,他不懂商事,可对官场上的事儿却是门清。听说过天津行政的消息之后,和很多士人一样,他也担心皇上准备彻底以新官僚取代旧的,不过,要是有了这个贡献度,不就相当于有了投名状吗?
按照新官制,用过去的套路捞钱恐怕有点难了,不过这事儿也是一体而同的。
做清官可以安安稳稳的攒贡献度…让家中的子弟先去学院学习,或者跟着郑杰这些先行者历练,等到自己致仕,就可以单干了,一样能使家族兴旺,一样能赚钱…还没有风险,又何乐而不为呢?
“来人呐,快去请杨指挥使过来,就说本官有要事相商。”张文锦拿定了主意,于是扬声唤人去请杨锐,宁王叛军就在九江,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整军备战。
“君杰啊,你先前说,这一次江南世家一起发动,那如君杰这般的……应该不只安庆一府吧?”决断已经做下来,张文锦开始盘算起胜算来了。
郑杰拱拱手,笑道:“敢教大人得知,新建伯早有成算,到达宁bō的当日,就已经安排妥当了,除了安庆,黄州、饶州、临江、吉安、抚州、广信诸府,以及下辖诸县,都有人负责,一待宁叛兵至安庆,诸府就将全面发动,届时……”
“必成四面合围之势!”南昌、九江周边的府县全都被郑杰点数了出来,宁王全师而出,那些府县一发动,他立时便是进退两难了,到时候不用打,叛军就要溃散了。
“可若是宸濠孤注一掷,猛攻安庆,或者诸府………………”张文锦依然有些迟疑,不是每个说客都有郑杰的口才,也不是每个知府都是这么明道理的。而且宁王被逼到绝路,狗急跳墙也是很要命的。
“大人无需担忧………………”这一次的回答却是异口同声,郑杰急忙抬眼看时,见一名身材魁梧的武将走了进来,这人正是张文锦遣人召唤的都指挥使杨锐。
郑杰向着杨锐微微一笑,点点头,示意对方先说。
杨锐一抱拳,朗声道:“知府大人,末将治军尚算严谨,一月总有两次大操,自问不会逊于叛军那些强豪,若是得大人首肯,末将还可以从周边府县召集部分精锐,集结两三万兵不是难事。然后再将叛军在九江的恶行传出去,城中军民势必誓死相抗,守住安庆又有何难?”
杨锐之前已经向张文锦请过战了,可对方却是犹豫不决的模样,他也是无奈,大明以文御武,不得知府首肯,他这个都指挥使也调不动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这时见张文锦突然转念,他心中也是大喜,对郑杰也多了几分好感,他很清楚,知府大人的转变,八成跟这个青年幕僚有关。
“大人,至于其他州府,您也无需担忧,只管静候便是。”有了杨锐的话做注脚,郑杰的信心更足了,他意味深长的说道:“大人若是还不信,稍候便请召集知府衙门上下,然后以抗战守土之事相问,结果如何,届时便知。”!。
第721章 分兵两路,破釜沉舟
这一年,宁王朱宸濠刚过而立之年,眼下正是他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一刻。永乐之后,大明的藩王造反到底有多难,不身处其间,是很难理解的,具体标准么,只要想想,被人圈养的一群猪,想要逆袭饲养员难度有多大就知道了。
可功夫不负有心人,机遇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自弘治十二年袭爵以来,朱宸濠就一直在筹谋着这件看似不可能的大事,结果,就在九年后,这件事就给他办成了。
现在虽然有些小麻烦,可事情进展的顺利程度,仍然超出了他的想象。九江一日而下,南康闻风而降,水军已出鄱阳湖进入了大江,接下来只要整顿兵马,出江西,破安庆,代表着半壁江山的南京城就在向自己招手了,站在高高的楼船上,朱宸濠踌躇满志。
现在的局势比当年朱棣靖难时还要好,朱棣起兵的时候,朱允炆可是好好的在南京城里坐着呢,而现在,正德却是出塞去了,至今生死未卜,很有可能回不来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麻烦就在于这东风了,看着曾经被称为九江城的残桓断壁,看着瓦砾间晃动着的身影,听着时不时传出来的惨叫声,朱宸濠皱了皱眉头。
“陆先生,你到底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将兵马整顿好?兵贵神速,如今昏君在外,京城空虚,若是顺利的话,说不定还有进取京城的机会呢,可现在时间都耽误在集结兵马上了,本王实是心忧如焚呐!”
陆完头也有些大,他一直觉得自己精通兵法,堪为当代武侯,不过,他精通的是运筹帷幄,在舆图上写写画画制订战略,具体的行军布阵他就不怎么在行了。文武殊途,这些力气活儿,一般都是教给武将去做的,他真不会。
宁王手下文臣不少,除了他,王鉴之还从南京带来了不少人,这些人都和谢宏有血海深仇,办事相当卖力,远远超过了他们在南京任职时的效率。叛军能赶在第一时间起兵,并且势如破竹的攻下了九江,他们的运筹之力也是功不可没。
但是,由于长久以来的习惯,自诩军略无双的陆完也好,素有实干之名的王鉴之也好,他们都忽略了武将的问题,谁也没想着带几个武将过来。而宁王这边兵马不少,可为将却只有那么几个歪瓜裂枣,结果就悲剧了。
“王爷,不是陆大人不努力,只是军士多为江湖草莽之辈,闲散惯了,要让他们令行禁止,一时间也是很难。莫不如兵分两路,王爷督率水军速进,威慑安庆文武,趁机劝降,陆大人整顿大军,随后跟上,若是事有不谐,便全力攻城。王爷意下如何?”
王鉴之一边打圆场,一边出谋划策。朱宸濠急,他们这些人又何尝不急?小王子只是借来的刀,而宁王却是握在他们手中的刀,前者只能利用一下,后者却是他们东山再起,报仇雪恨的希望所在。
可硬件条件就是这样,宁王的大军人数虽多,个人战力也很强,可终究不是军队,想把这些祸害变成精锐,就算孙子复生,怕也是很难做到的,何况区区一个陆完?
“王先生,你当初不是说,昏君倒行逆施,天下士人jī愤已久,只要本王登高一呼,势必群起响应么?可现在,虽然也是里应外合,可终究也是动了武才攻下了九江,然后才慑服了南康,难道本王的威望尚有不足么?”
对陆完等人,朱宸濠也是很客气的,双方的关系其实很是微妙,差不多是投资人和项目运营者的关系。
宁王藩招募大军的同时,还要和朝堂上的大佬们拉关系,就算再怎么盘剥,这也不是小小一个南昌府能够承担的。所以,他能够有今天的局面,和陆完等旧江南士人是剥不开关系的。
他这次举兵,一方面是配合北方的行动,另一方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江南世家被谢宏来了个釜底抽薪,没了那些资助,朱宸濠也养不起这么多兵,所以,尽管他一直在抱怨,可言语间却还是很客气的。
“王爷从前潜居江西,声名自然不显,世人不识王爷之名,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只要王爷成就事业,有了飞腾之象,又何愁无人襄助呢?”王鉴之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宁王的名声在北方可能还不是很大,可在江西却是无人不知的,藩王多半都是祸害不假,可他这样的大祸害却是相当罕见的。
祸害的爪牙也是祸害,那些人渣也是奉旨打劫,只不过对象不同,他们专门抢自家百姓,搞得好好一个江西之地乌烟瘴气的,连过往的商旅都少了很多。朱宸濠倒也不是不想约束,可他实在约束不过来,再说他手头也一直很紧,又要笼络军心,对此也只能放任自流了。
有宁王的恶名在先,另一方面,士人们本来也喜欢观望,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他们是不会轻易下注的,哪怕是谢宏把京城搞得天怒人怨也一样。
毕竟遭受打击严重与否,是和官职的大小挂钩的,而官场也是个金字塔形的结构,越往上人越少。因此,谢宏的凶名和京城的变故,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属于谈资的范畴,距离他们很遥远,所以,他们都在观望。
“王爷,分兵虽然不是兵家正道,可事急从权,现在也只好行此非常之策了。”陆完很赞同王鉴之的说法,水军先行的话,就算拿不下安庆,也可以考虑略过安庆,直取南京。
只要兵临城下,自然有人会打开城门迎接,而南京就是风向标,只要取下这里,事情就成了一大半了。这是兵行险招,可当年成祖靖难成功,用的何尝不是同样的招数,现在比当年更有利,完全就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如此也好。”两大智囊都是如此说法,朱宸濠也是从善如流,点点头,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本王近来身体略有不适,有些晕船……”
“那就请王爷统帅中军,让鉴之愿意统带水师,以为先驱,只是为保完全,还请王爷赐下仪仗旗号,以威慑地方。”王鉴之表面慨然应诺,心中却在大骂,宸濠果然是个成不得大事的,已经举兵了,居然还这么怕死,难道他不知道现在是在造反吗?
“那就有劳王先生了。”朱宸濠就是怕死,万一安庆不降,南京那边也出了意外,那先锋水师可就彻底抓瞎了。自己又不是正德那个笨蛋,马上就要成为九五之尊了,怎么能轻涉险地呢?
计议已定,叛军当下兵分两路,留下了部分运送辎重补给的船只,王鉴之统领着水师大部沿江东去。而陆完也是手段尽出,洒钱许诺,总算是将各部兵马重新集结了起来,沿江而下,直取安庆。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大江水疾,舟行甚速,王鉴之的水军很快到了安庆。
“王大人,安庆城防森严,四门紧闭,点子怕是有些扎手啊。”
宁王手下的将领其实并不少,从军前也都是些威震一方的人物,辅佐王鉴之的水军总兵就是从前太湖上的一名巨盗,有个很威风的匪号叫做太湖霸王。两个副将则是混鄱阳湖的,一个叫凌十一,另一个叫闵廿四,光是看名字,就知道这帮人是什么来头了。
太湖霸王从前混的也算不错,虽然没攻打过府城,可却曾劫掠过几个县城,因此还是有些观敌料阵的能耐的,看到安庆城的架势,他就知道事情不会很顺利。
“潘大人,听说你老家就在安庆,那就有劳了。”王鉴之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大明的正规武将他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能忍耐得了这些盗匪之流,要不是实在没人可用,他连理都不想理这帮人,可形势逼人,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先凑合着了。
“……属下遵命。”王鉴之吩咐的对象是一个微胖的中年官员,听了这道命令,他一张脸也是拉得老长,几乎要挤出苦水来了。他不会观敌料阵,可安庆城头的景象看得分明,傻子都知道,对方八成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这当口去劝降,那不是找死么?
可军令如山,也由不得他不去,否则说不定就被王大人祭旗了,进城反倒还有一线生机。踌躇一番,他还是无奈的进了城。
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时辰,等得不耐烦之余,王鉴之心里也生出了一丝希望,谈这么久,应该就是在讨价还价了,看来,安庆还是很有希望兵不血刃的拿下来啊。
他心中的希望之火刚升起来就熄灭了,严酷的事实化身成了一阵寒风,将其彻底吹灭。城头突然多了一群人,王鉴之只认识其中一个,那就是使者潘鹏,从潘鹏的神情中可以判定,那些人应该是他的家人。
这些人身后站着一群持刀的壮汉,在潘家众人的哭喊声中,他们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刀,在一声响亮的号令后,一片血光中,刀起头落,城下的江水被染得通红。
随后,城头又站出了一名武将,威风凛凛的冲着王鉴之的船队大喝道:“从逆者罪在不赦,若不及早回头,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王鉴之怒喝道:“张文锦,你也是读圣贤书的,当今天子昏聩荒唐,任由弄臣唆使,行尽倒行逆施之举,你难道还要助纣为虐吗?”
“哼!王明仲,你这叛逆还有脸提圣人之言。圣人言,兵者凶器,不得已方得用之,你擅动刀兵,致使生灵涂炭,是为不仁;天地君亲师,乃是千年传下的伦常之道,你不尊伦常,是为不义;sī通草原蛮夷,勾结亲藩,是为不忠;叛逆君父,是为不孝……”
张文锦在那武将身旁现身出来,指着城下喝骂道:“你这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人,也敢在本官面前提圣人之言?”
“宁王大军不日即到,张文锦,你不识时务便也罢了,可你就不怕阖城军民玉石俱焚吗?”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张文锦冷然晒道:“安庆满城忠义,有何手段,只管放马过来便是,待天兵一到,就是你们恶贯满盈之时。”
“忠君报国,杀光叛逆!”他话音未落,城头的应和声就响成了一片,无论军民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那些官吏军将更是跃跃yù试的样子,看向王鉴之的眼神,都像是看着一座金山似的,很有些不对劲。
“派人给王爷送信,就说安庆意yù顽抗,本官先行进兵南京了。”王鉴之面sè铁青,在九江他遇见的可不是这样的态势,是自己水师兵少,威慑力不足,还是另有玄虚?他一时也想不通安庆的抵抗意志为何如此之强。
可安庆的见闻,让他隐隐有了种不安的预感,以至于连向宁王请示都顾不得了,他当即决定,行破釜沉舟之策,直取南京。!。
第722章 四面楚歌
“老夫尝闻,山yīn王明仲处事果决,极具才干,今日一见传言倒也非虚,这背水一战的手段使出来,却是颇有豪壮之意,不知这南京……新建伯可有什么布置么?”自从王鉴之水军兵临城下,张文锦也是第一次皱起了眉头。
对方兵行险招,给他也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因为对方是从安庆过去的,他却没有出兵阻拦,甚至连传讯都做不到。江上行船,可比岸上跑马快得太多了,传讯只是无谓之举。
他说话时象是自言自语,实则是在向郑杰发问,他虽然已经下定了投靠的决心,可他终归和王鉴之不同,守城杀使者他倒是不惧,可提起出城作战,他就有些犹豫了。
所以,这话只能自言自语,却不能明白的问出来,以免郑杰会错了意,以为自己立功心切,进而敦促这边出兵就麻烦了。
“大人,城里现有几百船只,末将麾下也有数千擅水的士卒,若是从敌军背后掩杀,肯定能有些战果,说不定还能趁乱拿下那个王鉴之呢,那可是二百贡献度的目标啊!若是再斩上几千首级,则又是几百贡献度入账……”抢过话头的却是杨锐。
这人生的粗豪,杀人时的形象倒像个地狱修罗,这会儿却扳着手指,算起帐来。一边算,眼睛还放着绿光,活像是一匹来自北方的饿狼。
“不妥,不妥。”郑杰连连摇头“虽然学生不知道新建伯的全盘计划,可是,侯爷既然放心遣他来江南主持,自然是放心其才的。王鉴之虽突出奇兵,孤注一掷,可新建伯又岂能没有鹰应对之策?”
“君杰也不知全盘计划吗?”张文锦有些失望的追问道。
“学生确实不知。”郑杰恭敬答道:“不过,家父信中有言,此次平叛各地忠臣义士都只需各司其职即可,安庆的任务就是守城,保证敌军的主力不能通过即可,至于水军……”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傲然一笑道:“且不说王鉴之有没有拿下南京的本事,就算真的给他如愿了,也不过是从一个包围网,跳到了另一个包围网罢了,那里距杭州、宁bō更近,他们遇到的对手也只会更强。”
“既如此,那老夫就放心了。”张文锦欣然颔首捻须微笑,王shì郎的军略到底如何尚且不知,可这份揣度人心,让人欣然从命的本事却非同寻常。
依照郑杰的说法,江西诸府,有的策应,有的佯攻,自己这里的坚守是相对最严峻的一个任务。每一处的风险都不大比起未来的好处,就更加微不足道了,可若是汇聚起来那声势可是了不得。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几日后,朱宸濠进退失踞,满脸凄惶的模样了。有江南同道做后盾,就算是他这个守城的,心里也是笃定得很呢。
望着远去的片片帆影,张文锦突然和杨锐有了共鸣,好大一笔贡献度就这么走了,确实有些让人惋惜呢。
“王爷,不好了南昌急报,临江知府戴德孺通告周边府县,指责王爷您为叛逆,已经起兵平叛了。”
“什么?”朱宸濠大吃一惊,好悬没从马车上翻下去。他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把大军整顿起来眼见安庆在即,正是一展宏图的时候,怎么偏偏就得了这么个噩耗啊?
临江和南昌的距离,比南昌到九江还近,两地之间还有赣江相连,说是朝发夕至也不算多夸张,眼见老家就要不保了啊!
“戴德孺聚兵几何,兵锋现在何处?”陆完的名声也不全是吹出来的,在这种紧急时刻,他表现得更加沉着。
“戴德孺举兵的消息已经传播了临江府,不过,据临江府的细作回报,戴德孺倒是聚拢了不少车马粮草,但是兵卒就………………总之,标下出发之前,尚未有一兵一卒出得临江府。”
“王爷宽心”陆完松了口气,转身宽慰宁王道:“戴德孺不过一白面书生耳,虽然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大张旗鼓的佯攻南昌,意图牵制,不过,这等跳梁小丑王爷也不须理会,在大势面前,他终究只是螂臂挡车罢了。”
“呼,这个戴德孺当真该死,居然虚张声势,让本王虚惊了一场,等本王大功告成之日,必要诛了他的九族,这才能稍泄心头之愤。”朱宸濠刚刚被吓得不轻,以至于有些狼狈失态,这时听明了事情来由,心中也是大恨。
“王爷说的是………………”陆完也是深有同感。
起兵之初,他也向周边府县发了檄文,希望能够得到响应,可这些家伙一个个都不识抬举,对宁王的号召只是敷衍了事,存了观望之心。这个戴德孺就是其中最油滑的一个,却不想大军离开南昌,他立刻就在后面捅刀子,不是卑鄙小人是什么?
尤其是想到戴德孺蛇鼠两端的模样,陆完心中实是不耻之极,这种人就活该被诛九族!他骂戴德孺的时候却忘记了,以整个天下的大势来宁王的反叛的卑鄙程度,是远在戴德孺这种跟风众之上的因为正德对付的是外敌,而宁王图谋的却是内乱。
“王爷,大事不好了,南昌急报,吉安知府伍文定通告周边府县,指责王爷您为叛逆,已经起兵……”惊hún普定,两人骂戴德孺正骂得起劲的当口,外面又是一阵马蹄声响,不多时,又进来一个信使,换了个地方换了个人,其他的内容跟前面一个信使几乎一模一样。
又是个大大的坏消息。
“吉安府,伍文定?”陆完沉不住气了,戴德孺是个书生,不足为虑,可那个伍文定却是愣头青,虽然也是个文人,可长得却跟小说里的张飞差不多,长得象不要紧,关键是这人的作风也跟张飞差不多,这可是个大大的混人。
戴德孺八成是虚张声势,可伍某人却肯定不是这个愣头青既然说是举兵了,那就真的是举兵了,说不定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糟糕的地方还不止如此。临江府在南昌的西南面,中间有赣江相连而吉安府又在临江府的西南,赣江同样流经此处!也就是说伍某人行军肯定是要经过临江的,以那人的作风,八成是要把临江府的兵马拉上的,很快,南昌就要面临两府兵马的进攻了。
“…………王爷,陆大人吉安府一万兵马已经在路上了,五日内必至临江,恐怕十日内就将到达南昌了!”信使的话如同一柄重锤,种种的敲打在了朱、陆二人的心上,两人都是眼前一黑,xiōng口发闷。
“报………………”噩运并没有就此终结,也许是命运之神觉得折腾这俩人很有趣,还没等两人从伍文定给他们带来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大营外的探马接踵而至,一个个坏消息仿佛惊涛海浪般向他们拍了过来,把他们重重的拍倒在了沙滩上。
“…………饶州知府林诚抚州知府陈槐……”其他内容差不多,又是换了个地方再换了个人,此外,目的地也换了,这两位知府的目标是九“…………建昌知府曾,广信知府周朝……”这二位则是奔着南康去的,要是这些人都达到了目标,宁王就算是彻底无家可归了。
“王爷,黄州水师的哨探已至九江……”朱宸濠哭的心都有了,黄州府尼玛,江西诸府就算了,现在连荆襄的兵马都动了,要不要这么狠啊?他算是体会到当年项羽的心情了,十面埋伏,四面楚歌真是要了卿命了哇!
“王爷,王大人传信回来了……”
像是溺水者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朱宸濠眼睛一亮,一迭声的催促道:“快,快念给本王听!”只是没听两句,他的脸就再次垮了下安庆上下斩使明志,死战之心表lù无遗;王鉴之说是突出奇兵,进取南京,可他孤军深入,事情又岂会那么顺利?折了一支水师倒是不要紧,可前有雄城,后有追兵,本来大好的形势突然急转直下,变成了一盘死棋,这又让他如何接受呢?
“陆先生,你当初告诉本王,只要本王起兵,势必天下影从,可现在这是什么?”
朱宸濠歇斯底里的叫喊道:“天下影从?你看看,临江、吉安、抚州……本王好像已经变成了过街老鼠了,这是人人喊打啊!你告诉本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陆完愣愣的看着舆图,眼神完全没有聚焦,不看他也知道形势有多恶劣了。可是他想不通啊!就算不考虑谢宏跟士党的冲突,也不考虑如今的天下大势,宁王举兵之后,也不应该是这么个局面啊?
那些没有直面宁王兵锋的人,多少都要观望一下,看看形势再说吧?不可能这么齐心合力的站到了皇上一边啊!要是考虑到前面那些条件的话,就更不可思议了,现在宁王的形势分明大好,这帮人这个时候跳出来,是不是疯了啊?
“不行,本王要回南昌,失了南昌,本王就没有落脚之地了。”宁王喊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突然一跺脚,做出了一个在情理之中,却不怎么符合当下形势的决定。
“王爷,万万不可啊!”
陆完猛然惊醒,急忙劝道:“如今大军进展顺利,除了吉安,诸府大多不过虚张声势罢了,可若是王爷退兵,那不正好钻回了包围网,成了瓮中之鳖吗?如今箭已在弦,正如逆水行舟,进,尚有一线生机,退,就只能苟延残喘了啊!”
“那你告诉本王,现在要怎么办,怎么办啊?”朱宸濠平时倒是能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雍容模样,可他毕竟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在这种险恶局势之下,他一下就咕L了章法。
“攻安庆,只有攻下安庆,才有一线生机!”陆完恶狠狠的往舆图上一戳,用眼神和气势吓住了宁王,让对方安静了下来。!。
第723章 大势所趋,风向调转
除了这些盘算之外,朱宸濠对王鉴之的南京之行也给予了蹿墼。
了解是相互的,被士人们饲养了这么久,就算是头猪,也多少会对饲养员的脾气有些认知,何况朱宸濠还是头不安分的猪,他的见识并不在普通的京官之下。
王鉴之孤注一掷并不为单纯为了报仇,哪怕是报仇,士人们更重视的也是留得有用之身,以待后图。由此可见,他此行是有着相当的成算的,宁王这样想,王鉴之自己也有相当的自信。
可是,这一日清晨,当他到了南京城外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因为心中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王鉴之行军的速度很快,他自己更是跟在了先头部队之中,早早的赶到了目的地。
南京城并没有和安庆一样戒备森严,可城门却也是紧闭着的,王鉴之的水军大队还没到,可站在城头西望,却也能看到那黑压压的一片船影,所以,城门不开也是有情可原。
但是,对王鉴之来说,事情就有些不妙-了。按照原本的计划,只要宁王大军一到,就应该有人打开城门迎接才对,可现在,虽然城内没有燃烽火召援兵,可城头却是人影憧憧,显然正在加强城防,把他当成了敌人。
莫非城内出了什么变故?否则,就算别人尚存犹豫,世光兄也不会视若不见的啊?仰望城头,清朗的晨光照在上面,显得朝气十足,可王鉴之心中却同被yīn云笼罩,满是yīn霾。
“王大人现在怎么办?等大队人马到了之后攻城,还是…………”过去的水匪头目,现在的水军总兵也和王鉴之同行,这会儿脸sè也有些发白,他嘴里说要攻城,可目光却一直游移不定。
他好歹也是被人称为霸王的角sè,还是很有几分胆sè的,这要是个小县城哪怕是个府城,他都有尝试一下的勇气。可是,这里可是大明两京之一的南京!若是城内没有内应,别说他手里这一万杂牌军了,就算是当年的成祖也一样只能望城兴叹。
所以,问话时,他和两个副将都在偷看王鉴之的脸sè,要是对方的信心来自于内应便罢否则的话,事情就到此为止,大伙儿赶快回头去跟大军汇合才是正理,攻城纯粹就是自取灭亡之道。
“再等等,”王鉴之何等人物,正德的心思他猜不准可对付这些水匪盗贼却是手拿把掐的,心思一转就明白几人的心思了,他不动声sè的说道:“等半个时辰,若是还不见开城,就试探的攻一次城,几位只管在军中料阵即是。”
“就依王大人。”三个水匪互相看看,都点了点头,不用自己拼命的话,那攻城也是可以考虑的。
王鉴之在城外表现得还算淡定可城内的何鉴却已经急得团团乱转了。王鉴之离开之后他在南京也没闲着,这里的消息本就便利,在此任职的也多半都是墙头草的xìng子,所以他的活动也颇有成效。
很多人都答应了,只要宁王大军一至,就开门欢迎,就连已经确认投靠了谢宏的林瀚,都保持了沉默,打算袖手旁观,置身事外了,形势是一片大好啊。
可从十一月开始到眼下这段时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涌起了一股暗流,城内的风向悄然一转,众人的态度也随之而变,搞得何鉴措手不及,完全无从应对。
“孙大人,如今形势已经……”
“无妨,无妨,南京城高垒深,尤其是一支轻兵可下?何大人稍安勿躁,只管看着敌兵自退便是。”
“仲浞兄,你我先前可是……如今宁王大军已临城下,你怎地又……”
“世光贤弟,不是愚兄不信守承诺,若是宁王爷的大军真的到了城下,愚兄也不是不知时务的,可现在来的只是万余水师罢了。
安庆未下,这支兵马孤军深入,又能有娈大作为?你我这么多年交情了,愚兄也劝你一句,眼下还是静观待变为好。”
王鉴之会兵行险招,显然是宁王那边的态势不太美妙-,尽管事先也没想到,也没什么应对的好办法,但何鉴还是努力的在城中奔走着,希望观望众能够提前下注。
跟风众也是有脑子,要面子的,坏规矩的事儿他们可不支持,那些交情泛泛的自不待言,一个个都是板起了面孔,打起了官腔;就连跟何鉴交情不错,可以把话说开的那些人,态度也是暧昧起来,或是顾而言他,或是推心置腹,可就是没人打算履行前议。
何鉴自己倒也掌握了几千兵马,甚至还控制了一处城门,单说开城的话,他也是做得到的。但是,若是没达成共识,就算他开了城,即将迎接的也只能是一场混战,就凭他手下这数千狐疑之众和城外那万余杂牌军,他还真就没什么信心能赢。
城内不单有朝廷兵马,还有不少老牌勋贵在,这些人手中尚有sī兵,在军中的关系更是盘根错节,没有大多数士大夫的支持,何鉴可没有把握压住这些人。
何况,最让他担心的还是那股莫名而来的,未知的暗流。他只是感觉到了其存在,却没办法证实,他的死党都完全没有收到任何相关的消息,比较亲近的那些旧识说起这事,也都语焉不详。这情况让他寝食难安。
“仲浞兄,你我相交一场,你多少给小弟交个底,城中的风向突变,到底由何而来?”张粲和自己的交情相当深厚,连这人都不肯响应,何鉴也是死了劝说的心思,直截了当的问起了原因。
“唉,空xué来风,岂能无因,世光,你这仇怕是难报了。”
见何鉴意态坚决,张粲也觉难以推拒,无奈之下他只能长叹一声,道:“其实,究竟如何,愚兄也不知究里,不过从衙门中的官吏,到身边的幕僚,如今都是众口一词,只说宁王必败圣驾无忧,所以…………”他又摇了摇头。
他话没说尽,何鉴却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只蹿上来,一直到了天灵盖,让他浑身冰冷,差点就打起了寒颤。张粲,以及其他官员在顾虑什么,他完全清楚了若非有一股庞大的实力推动,怎么会搞出这么大的声势?
眼下的情况他其实很熟悉的,就在正德元年的秋冬之际,他也曾经策划,并且参与过一次差不多的行动,那次行动看似成功的把谢宏逼出了京城最后成了所有悲剧的开端。而现在,这股力量却转向了,矛头对准了他和宁王。
江南世家倒戈了,尽管那些世家都不大,每一家的影响力也有限,可一旦他们联合起来,就会形成一股巨大的浪潮,足可左右江南的形势。
在南京的都是老官僚,他们当然不会轻视这股浪潮如果江南世家都铁了心的要力tǐng谢宏就算他们拱手让出南京,宁王也未必就能站稳脚。无论划江而治,还是北上进取,江南沿海的财力支持都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他们都嗅出了味道,在局势彻底确定下来之前,他们是不打算再有什么动作了,看不清形势就观望,这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墙头萆啊。
“可是,他们怎么就…………”表面的原因已经明了,可深层次的却让何鉴百思而不得其解,那些人对谢宏怎么就这么死心塌地了?皇帝明明就是以寡敌众的和小王子对上了啊?
“世光,大势难违,你还是…粲本来还想劝何鉴收手,就算保全不了官位前程,至少还能得个善终,就如同他自己这样。可是,想到绍兴何家的遭遇,他这话也是说不出口了,转念想想,要是自己也如何鉴一般,做法八成也不会有什么差异呢。
“咚!咚!咚!”心念百转间,何鉴忽闻城外传来了一阵战鼓声,他一咬牙一跺脚,转身奔着西门去了。那里的守将是他的亲信,而王鉴之攻城,他顺势开城将对方放入,哪怕进行巷战也要一拼,正是计划中的最后一招,本来只是做备用的。
但现在也没办法了,他已经明白王鉴之为什么这么急了,现在,他们的对手不是远在边塞的皇帝和谢宏,而是甘为对方爪牙,近在咫尺的江南世家。要是事情再拖下去,一旦北方有了皇帝全身而退的消息,那自己这边也就倾覆在即了。
“全军登陆,从西门攻进城去!”何鉴下了决心,西城城头令旗晃动,王鉴之心中明了,当即下令。
“王大人,您快看,东面那是什么?”太湖霸王等人正指挥船只靠岸的当口,却突见大江之东,江天交际处,突然有一大片黑烟滚滚而来。这情景怎么看,怎么古怪,联想起各种鬼神传说,众人都是惊骇,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黑烟下面好像是船?”王鉴之心志坚韧,又是报读诗书的,倒是不怎么畏惧鬼神,并没有象其他人那般动容,反而仔细观察了起来,不多时便得出了一个不太确定的结论。
“王大人眼力真好,确实是船,冒黑烟的船,莫不是着火了吗?倒是吓了老子一跳。”太湖霸王抚了抚xiōng口,他刚才也被吓得不轻。
“前面十艘都是冒黑烟的,后面好像还有不少………………”凌十一也手搭凉棚的眺望起来,“奇怪了,这船着了火咋还能跑得这么快呢?刚才还在十几里外,这会儿眼瞅着就到了近前啊?”
闵廿四突然惊呼道:“不对劲,后面好多船,那冒黑烟的船也好大,他们来者不善啊!大人,是迎战还是上岸?”
“还上个屁岸!”太湖霸王斥骂道:“一万多人上岸,怎么还不得一两个时辰,以点子这速度,怕不是一时三刻就到了眼前,到时候等着挨揍吗?跟他们拼了,船大有啥了不起的?咱们顺流而下,又占了上风,还能输了不成?”!。
第724章 江南世家的力量
“呜!”汽笛长鸣,蒸汽轮船第一次正式出现在世人面前
汽笛声既是对敌人的警告,也是通告友军,战斗即将打响,让他们做好准备的信号。后面的船只应声减速,与前面的十艘大船拉开了距离,船上的人也是议论纷纷。
“没想到,王鉴之竟然有这样的胆略,轻兵突进,直取腹心,要是咱们来的再晚一些,说不定就让他们得逞了呢。”
“得逞也不要紧,最多也就是得到一座孤城罢了,江西诸府频传捷报,各地官员都是明义之辈,如今宁王进退两难,眼见就是败亡在即了。”
“也不好说,好歹还有近十万兵马在,若是真让他们取下了南京城,形势却也难以预料呢。”
“十万乌合之众又算得什么?有侯爷造下的炮舰在,最后也只有灰飞烟灭的份儿,当初旅顺一战,联军统带的兵马也不下数万,结果怎么样?哈哈。”
对江南士人来说,旅顺海战本来是心中永远的痛,可时过境迁,虽然只隔了几个月,但那也是很遥远的事儿了,现在大伙儿可都是真正为皇上效力的人了,谁还记得住那些老黄历呢?
“可那是海战,现在却是在大江上,与海面的宽阔不同,炮舰船身过大,未免有周转不灵之虞。何况宁王麾下的水军多为江南水盗,对江河水战也更熟悉,会不会……”
开始说的还是江南局势,但话题很快就偏移到了眼前的战局。
“宁兄顾虑得是,虽然有王大人的军令在先,可我等却也应该做好准备,万一战况不利,则速速上前应援才是。”
“应援?王大人又何须什么援助了,李老弟,我看你是想去抢战功,得贡献度才是吧?哈哈。”李员外的心思被人点破惹来了一阵哄笑声。众人倒也没什么恶意,只是对眼下的局势很满意,对未来的局势很期待,借此略略发泄罢了。
“嗨这有何好笑,难道你们就不想?”李员外有些羞恼,反唇相讥道。
“想,当然想,可倒也不急在一时,大头还在后面呢。这里不过是一个王鉴之,后续的大军中还有宁王和十万大军呢,擒杀宁王的贡献度是五百,陆全卿是三百……”有人扳着手指算了起来。
“要说也奇怪,王明仲和陆全卿的名声相去仿佛,前者多在江南往来,于宁王事,江南前事都是出力颇多,怎地侯爷却更看重后者一些呢?两人身上的悬赏居然差了一半这么多。”众人都是听得入神不过也有人提出了疑问。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侯爷返京的时候,曾遇上一股响马这一干人本是被陆完策动,欲去掠抢天津的!要不是侯爷神机妙-算,预先有所布置,只怕京畿也是要乱上一阵子的,你们想想,这人的罪过又岂能小了?”
“原来如此,这样更好,凭空多出了一百贡献度,只等着看看花落谁家了。”
大战降临,还能保持镇定一般只有精锐老兵或者宿将才能做得到。在轮船后面跟着的,是江南各家的船队,离精锐差得很远,这些人能谈笑自若,凭的只是必胜的信心罢了。单是信心,还不能让他们的士气如此高昂最激励人的,还是那妙-不可言的贡献度制度。
众人并不知道后世网游的公会制度,也不知道后世金融机构的信用等级制度,可出自谢宏之手,并经过王守仁改良的新制度,却让他们在一场平叛行动中,看到了无限的机遇。
其实这跟网游打怪升级是一个道理的,整个计划被分解成了无数个部分,每个目标,每个任务都被标注了相应的奖励。只要完成任务,就有经验值拿,只要打倒BOS,就会掉包,贡献度获取模式,实实在在的激励了所有人。
受了这样的激励,江南世家的潜势力一下就爆发了起来,他们没办法直接调动知府以及知府以上的官员,可却可以调动其他人来影响对
在这个时代,潜势力这种东西很恐怖,因为华夏人的关系本身就很复杂,亲族宾朋,同窗师友,故旧同僚,都算是很亲密的关系。
参加宁波会议,并且追随谢宏的就有数千世家,这些人能直接发动的就有倍数与此的人力了,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在江南,直接对口,可总也有几成是刚好对应的。
然后,这些直接发动起来的还会影响其他人,被他们影响到的人往往也会加入进来。于是,针对宁王,江南人拉开了一张细密的大网,直接将其笼罩在了其中,让他无从挣扎。
对于张文锦那种心存疑虑的,幕僚、属吏的进言往往会有不小的作用,就跟后世的秘书能影响领导一样,只要道理说透,方式得宜,领导们是很乐于接受意见的。
对于心存观望的就更简单,这些人胆子都比较小,只要在他们耳边吹足风,他们自然会心存畏惧,裹足不前。
那些铁了心的也好办,属吏之流影响不了这种人,却可以给他们使小动作,下绊子什么的。这招士大夫们也曾经对谢宏用过,这一次,就轮到他们自己享受了,目前,何鉴就感触颇深。
他已经存了豁出去的心思,上了城头,没等王鉴之登陆,他就下令开门,可命令传下去老半天,城门却迟迟不见开启。
倒不是他那几个心腹存了其他心思,想要见风使舵,只是下面的低级军官一个个都是互相推诿不休,有的说绞盘锈住了,有的推说身上乏力,最后,连门锁坏了之类的不着调的理由都出来了。
何鉴气得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可却只能徒呼奈何。用军法杀人倒是容易,可现在是非常之时,他要是真的下令杀人,恐怕手下这点兵卒也要一哄而散了,最终他也只能好言安抚,心中的憋屈就不用提了。
等到他好容易理清了开门事宜,江南人的船队就到了,然后两边就摆出了一幅要开打的架势。何鉴这边开不开门,突然变得无关紧要起来,眼望大江东去,他心里忧急相煎,比当年等着会试放榜还要焦虑。
比起何鉴,王鉴之却是更幸福一些。他只懂谋略,却没经历过实战,虽然当年在郧地有过平定何淮之乱的经历,可当时他是稳坐县城里的中军帐,带兵打仗的却另有其人,陆战都不懂,更遑论水战了。
他只是听身边的三个水匪什么风向、水流的,说的头头是道,所以就听从了几人的意见,顺流杀了过去。具体胜算如何,他却一点概念都没有,随着双方距离的接近,他只是对敌人有些粗略的概念罢了。
首先就是敌船很大,非常大,要是在运河之类的地方,恐怕这船都会直接搁浅。而且,敌人似乎也很有信心,明明后阵还有不少船只,却都远远的避了开,靠在江边,像是要登陆上岸的样子。
“恐怕敌人也没想到会撞上咱们,后面那些船吃水极深,想必都是运兵、运辎重的,看船队规模,怕不得有一两万兵马,这么多兵,很可能是去援救安庆的······”术业有专攻,水匪别的不一定行,可却都有从船外观上判定船只载重的本事。
几个水匪商议一番,都判定当前这场战役是遭遇战。敌船原本的目的是安庆,结果到了应天,发现自家的水军,应天危机又不得不救,只好硬着头皮上来了,主要目的不是打水战,而是进城救援。那十艘冒烟的大船是断后,给后面那些运兵船争取时间上岸的。
“有道理,那就有劳诸位将军了,只要击破当面之敌,南京城中那些随风倒的小人势必胆寒,正好趁机夺城。待事成之后,本官必会在王爷面前为几位请功。”
王鉴之难得的客气起来,他本就是个知道变通的,而且此刻在他心中,对城里那些看风色之人的怨恨更大些,反倒是看着这些水匪顺眼了不少。
“那就有劳王大人了,杀!”在太湖上是霸王,在大江上一样是有名号的,新任水师总兵意气风发,指挥着手下的水师就冲了上去。
说是指挥,不过他的水准比当日的梁成可要差得远了,叛军水师没有任何阵势,就是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江面,看起来倒是气势汹汹的,实际上却散乱得很。
不过水匪打劫,讲究的就是个气势,阵型什么的,有必要吗?太湖霸王这还是第一次指挥这么多兵马呢,让他有板有眼的指挥作战,也确实太难为他了。
“居然把船身横过来了?这样断后,断的也太英勇了吧?指挥的是难道也是个文官外行,所以无知者无畏?”下一刻,敌人的动作让他疑惑了,偷偷的瞄了王鉴之一眼,他和两个副将小声嘀咕着。
“真是无知者无畏呢。”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举动落在敌船的指挥官眼里,却也引起了不少感慨。
“这些人多是积年悍匪,在九江更是沾了无数无辜者的鲜血,陆提督,你只管放手作战,不必顾及杀伤,未免敌人溃散之后,散入乡野作恶,务必全歼敌军。”王守仁虽然没有羽扇纶巾,可他气度沉凝,风采全然不在当年的周公瑾之下。
“是,传我将令,齐射三轮,然后突入敌阵,以散弹杀伤敌人,开火!”陆小四本来也没打算手下留情,当即下令开炮。
下一刻,旅顺海战那一幕再现,炮门打开,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而宁王水师却没有当初联军的气势,他们立刻陷入了恐慌之中。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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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5章 摧枯拉朽的应天水战
“大炮,是大炮,敌人的船上有好多大炮!”
“快躲,要命的就快躲开!”
“两边都是船,能往哪里躲,冲上去,要活命的就冲上去,用钩索跳船,上了甲板就能赢!”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一下就乱L了套,一群人乱叫乱嚷着乱成了一锅粥,有的人要转向,有的人想退缩,还有的人想上前拼命···…
于是,炮击还没开始开始,宁王水师的阵势就咕L成了一锅粥,不少船只直接在相互的碰撞中就沉没了。
几个水匪也是目瞪口呆。
他们在江湖上纵横已久,和官兵作对,劫掠客商,内部火并,大小水战不知道进行过多少场,说是身经百战也不为过。若非战绩标榜,名声远播,宁王也不至于巴巴的遣使上门,请他们出山襄助。
大炮他们见过,宁王军中也有几十门将军炮,那是朱宸濠这些年费尽心思从军中抠出来的,与这些大炮一起的,还有几千支鸟铳。来源当然是当初的超级军火市场神机营,这些利器也是朱宸濠自鸣得意的王牌。
在众军将面前,朱宸濠也不止一次的吹嘘过,说自己的火器部队,除了规模略小,但装备却是丝毫不逊,精锐处更是犹有胜之,说是天下第一可能还差了点,但天下第二那是妥妥的。
见识过火器部队的演练之后,土包子们也是深以为然,太湖霸王更是心痒痒的,想向宁王讨要几门炮,装在水师的旗舰上。有没有用不好说,可这威风却是一下子就显出来了。
只可惜,宁王对火器宝贝得很,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太湖霸王也觉得自己弈想天开的主意不是很靠谱,所以很快就放弃了。
可没想到·在应天城外的大江上,他却亲眼验证了自己想法的可行性,船上不但能安置大炮,而且还能安置很多。要说这船为什么这么大呢?不够大的话·怎么能安置下近百门大炮啊!
他不是船匠,也没进过航海学院,所以,没有半点验证了新战术的喜悦,心中除了恐惧就是腹诽。他没见过京城的神机营,可他很清楚的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宁王的火器部队就是个渣·天下第二?天下最二吧!
“轰!”炮口喷出了橘红色的亮光,随之而来的则是雷鸣般的巨
火光连成了一片,光彩夺目,仿佛天上的朝阳落入了大江之中;炮声隆隆,激起一片惊涛骇浪,仿佛大江都为之震颤。
即便是对着已经陷入混乱的敌人,皇家海军的炮兵也没有丝毫怜悯。对敌的时候,怜悯这种情绪本就是要摒弃的·何况,这些敌人也不值得怜悯。他们先前是盗匪,为祸一方·荼毒乡里;如今则是叛贼,罔顾天下安危,在外敌入侵之际掀起战乱。
一切阻碍大明雄起的人都是跳梁小丑,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彻底扫平,而消灭敌人,就是皇家海军的使命。
四百门大炮的齐射,即便在海上,也已经蔚为奇观了,在江面上·足以给人一种雷火漫天,覆盖了整个大江的感觉,至少,宁王水军的感受就是这样的。
他们并不知道,比起旅顺海战,皇家水军的炮弹有了些改进。发射前·那些圆滚滚的铅球、铁球是从火炉中取出来的,炮弹一放入炮膛,就立刻会被发射出去,所以,落在目标船上时,炮弹的温度依然很高,足以点燃船板,使其汹汹燃烧。
而在观感上,这种炮弹也很漂亮,仿佛一颗颗流星,带着一串明亮的痕迹从天而降。不过,这些流星没有许愿的功能,它们带来的,只有巨大的冲击,所到之处,只见巨大的水柱和波浪、飞溅的木屑、破裂的船板、零乱的残肢断臂,以及腾腾而起的烈焰。
轰雷般的炮声掩盖住了几乎同时响起的其他声音,当炮声停歇后,江面上的嘈杂声才被全面释放出来。最大的是惨呼求救声,其次是烈火燃烧的噼啪声,还夹杂着些噗通噗通的落水声,在恐怖的炮击下,船,已经变成了最不安全的地方,跳水逃亡才是生路所在。
本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彻底沉寂了,就连原本最有勇气的那些悍匪,此时也不敢再言突击了,尤其当他们惊骇欲绝的看到,第一次炮击的尘埃尚未落定,黑洞洞的炮口就再次从炮门中探了出来,随后,之前的情景又被重复了一遍,其后,又是一次。
三轮齐射结束,宁王水军船只的甲板上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了。当日江南联军是由水军和私兵做主力的,而且还有秘密的杀手锏在,所以面对皇家海军的火力覆盖,他们才能发动决死的冲锋。
而盗匪却只擅长打顺风战,即便是许氏兄弟那样的海盗,在旅顺海战时,也是最先败逃的,太湖霸王等水匪比起海盗,凶悍之气更是差了一大截,只是挨了三轮炮击,他们的士气就已经彻底崩溃了。不过,船上也不是完全没人了,王鉴之就依然站在旗舰的甲上。这是一艘楼船,行进速度比较慢,在炮击开始前,落在了队列后方,所以幸运的躲过了一劫。
水匪们很明智,知道运气这东西不能长久凭恃,想要逃出生天,还是得靠自己的双手双脚,所以,虽然不是端午节,可他们还是跳江了。但王鉴之没有能从大江江心游到岸边的水性,其实,他也没有逃命的心思。
遥想公瑾当年,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苏轼的一首赤壁怀古,道出了多少文人的儒将情结,对于王鉴之这个有志于军功之人,更是有感于心,无数次的在脑海中构想过类似的情景。
如今,同样在这大江之上,他终于等到了梦想成真的一刻,只是谈笑的那个不是他,灰飞烟灭的那个才是。
一万大军已经分崩离析,在炮击中阵亡的可能并不是很多,但没了士气,这帮本来就不怎么把军纪当回事的土鳖肯定是要四散而逃的·别说收拢了,恐怕再想找个人影都难。
没了这一万水军,南京城他注定是进不去了,除非是以俘虏的身份·可那样进去又有何用呢?他并不认为,对方击破了自己的先锋水军后,会就此罢休,有这样的炮舰在,敌人大可以逆流而上,直取安庆,里应外合的攻破宁王的主力。
随后·自己这些人长久以来的谋划,就此落幕,化成泡影,王鉴之一阵阵的心酸,转瞬间便心如死灰了。
他已经知道了,曾经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旅顺之战的原因所在了,想必就是这些炮舰的功劳吧?江南虽然繁华·对工匠和技艺也比其他地方重视得多,可终究是不如旅顺的,对方是把工匠捧到了跟士人差不多的地位。
所以·尽管江南这边的工匠,尤其是船匠要比旅顺多得多,可是,在战舰方面,却只能瞠乎其后,哪怕是仔细研究了对方的手段,并且不惜颜面的模仿也一样。
敌船上的大炮,比军中的将军炮打得远,威力也大,射速更是要超出许多·京城中传说的那句话果然是真的,科技就是生产力,科技就是力量,王鉴之彻底明悟了。
“这么不禁打?”陆小四有些迷茫,敌人太脆弱了,本来他想着会面对一场和旅顺海战差不多的激战呢·谁想到三轮齐射,不,其实第一轮开始,问题就已经被解决了。
他抓了抓头皮,转头问道:“王先生,接下来怎么办?”
“给后阵消息,让他们上去收降吧。”王守仁晃了晃头,炮击给他也带来了一些不适,硝烟倒还罢了,江风会很快将其吹散,可炮声的巨响,却让他的耳朵一直嗡嗡作响,陆小四的声音在他听来都有些模糊。
“收降?王先生你刚才不是说要除恶务尽吗?”旅顺人习惯了以先生称呼王守仁,就算知道对方已经成了朝廷大员也一样。
“除恶不在多杀伤,以谢大人的说法,这些人还能派上其他用场,也是可以将功折罪的。”
王守仁摇摇头,举目西望,“既然宁王已经使出了孤军深入之计,在遍地声讨面前,想必也不会轻易退缩,安庆也是关键所在。如果能在安庆击败他们,就可以将这场变乱造成破坏将至最低了。”
“降者免死,举械顽抗者皆杀!”
王鉴之当然听不到王守仁的那番话,可当他看到,炮舰后的船只突然加速而前,所过之处,一路畅通的时候,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现在留给他的选择只有两个,终点却只有一个。
是当俘虏,被人明正典刑,还是干脆点的自我了断?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像京城和大同那些人指望江南战局一样,应州之战也是王鉴之的救命稻草。
不过,他并没有犹豫很长时间,很快,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苦笑,把握十足这种事儿根本用不到谢宏身上,这人确实是有百神庇佑的,否则,江南的局势怎么会这么快就倾覆了?明明就是万无一失的啊!
他死心了。
于是,宁王水军的落水者又增加了一个,只是这人比较特殊,他不会水,却还不肯呼救,很快就变成了一具浮尸,曾经的显赫和野望,都成了过往云烟,随着他的水军一起灰飞烟灭了。
几乎就在同时,南京城头也有身影一闪,然后那人如同一个破口袋一般,重重的落在了城下的土地上,当即变得扁平了。
寒冷的冬天,地面冻得相当坚实,南京的城墙之宏伟也不逊于京城,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无论是当朝尚书还是路边乞丐,结果当然都只能有一个。
虎头蛇尾的应天水战,就此落幕。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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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6章 是平叛也是推广
第726章是平叛也是推广
何鉴当然不是因为震惊过度才掉下去的,南京城头的军士都是震骇不已,城内的官民也被城外的动静吓得不轻,可后者都在庆幸。TXT电子书下载**
军士庆幸自家不用面对这样的敌人,官员在庆幸自家看准了风sè,百姓们更是对于能免去一场兵灾而庆幸不已,心中没鬼,生活就会比较快乐,从古至今,都是这么个道理。
其实王守仁也看到了王鉴之的动作,毕竟是旗舰,还是相当显眼的,不过他却没有什么阻止的意思。王鉴之等士人机关算尽,最后倒也算是求仁得仁,又何必去阻止呢?一栋大厦的轰然倒塌,总是要有几个殉葬的才应景啊。
关于儒家的功过,在辽东之时,王守仁就跟谢宏多次讨论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儒家对华夏是有功的,这学说中蕴藏着立身处世的智慧,并且有着面面俱到的哲学,经过了千年百代,无数智者的完善,已经形成了相当严密的系统。
正是这个严密的系统,让幅员万里的华夏有了足够的向心力,屡经变luàn,却也未曾彻底消散,哪怕是异族入主,最终也只能以儒家之法治理天下,其优良之处自不待言。
王鉴之等人之死,倒也有殉道的意思。
不过,如谢宏所说,儒家的自我完善,是相当被动的,不到穷途末路的时候,那些饱学之士并不会寻思改良,即便看到了危机四伏,他们也只是在细节处略加改善,以不影响大局为最终目的。
所以,千多年来,儒家的进步只局限于哲学意义上的。
从求仁取义,到为万世开太平,他们的口号越喊越响亮,可实际上却什么实事都不做;经过了千年的锤炼,他们谋略斗争的水准越来越高,即便后世的政坛英杰也只能拾其牙慧,但他们斗争的目标从来都是自己人。
为了方便驱使,他们打压工匠;为了彰显特权,他们打压商人;为了亲亲相隐,以公谋sī,他们不肯完善律法。把好好一个华夏搅得乌烟瘴气,他们却不自觉,一个个还都能以名臣良相之名,现于丹青之上。
王守仁前世也是改良派,他看出了儒家的空谈本质,强调要知行合一,也就是所谓理论结合实际。只是当他故去之后,阳明心学也慢慢变了味,或者为世人所遗忘,最终却是让东面那个岛国得了不少心得。
其实身在这个时代,本就不可能有人跟谢宏一个思路,去考虑彻底推倒儒家道统,重新建立新秩序。即便有人想了,他也不可能做得到,只要他稍微显lù出一丝这方面的意思,立时就会被千夫所指,身败名裂。
儒家道统是难以动摇的,在其强盛之时,汹涌而来的声势甚至连九五之尊的皇帝都只能避其锋芒;即便在穷途末路之时,也依然会有王鉴之这样的人,为之殉道。要不是谢宏更加神奇,王守仁确实想不出,推倒儒家这件大事,竟然真的有人做到了。
只要打垮了宁王,再将小王子赶出边关,中原就再不会有成建制的顽抗力量了,那些冥顽不灵的少数顽固分子,只会会在变革的大cháo中湮灭,很快,大明就要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了。
在那个时代里,国势雄强,政令清名,民智普开,人人安居,每个人都能昂首tǐngxiōng的走在阳光之下。旅顺的经历,和天津的见闻,让王守仁极为期待。那两处的所见所闻,就已经跟典籍中所述的太平盛世没什么区别了,但和谢宏的说法还有不小的差距。
想到自己的有生之年,能看到这样一番,让那些古之贤者想到不敢想的盛世景象,他也不由心cháo澎湃。感受着迎面吹来的烈烈江风,他的心思早已经离开了南京,飞到了安庆,稍一停留之后,便转向了京城。
那里才是真正让他大展拳脚的地方,与之相比,眼前这场战争简直如同闹剧一般,秀才造反,果然很不靠谱啊。
“咔……咣!”
思绪翻涌间,江岸上的雄城终于有了动静,城mén轰然而开,衣甲鲜明军兵鱼贯而出,到了江边分成了两队,大队人马沿着江岸一字展开,加入了抓捕残匪的行列。另外一小队人,簇拥着一个jīng神矍铄的老者上了小船,往王守仁的旗舰靠了上来。
“老夫徐俌,未知船上是哪位大人主事?”
“原来是魏国公,下官礼部shì郎王守仁有礼了。”王守仁微一挑眉,略有些意外。
“不敢当,不敢当。”
老徐满面带笑,连连辞谢,等到两船移近,上了王守仁的旗舰,他更是舌粲莲huā,“早先听那些说书人,说什么弹指间催强敌,老夫只是听个乐子,今日相见方才知道,原来戏说之言也未必不可信,故人之后能有如此雄才,老夫也是有荣与焉啊。”
“魏国公谬赞了,敌寇本就是乌合之众,更兼将士们用命,下官也只是略尽调度之责罢了。”
王守仁的父亲王华曾在南京任礼部尚书,徐俌身为国公,与其相熟也是应有之义。不过,在辨明对方来意之前,王守仁并不打算和对方攀关系,搞得太过热络。对方满口赞颂,把他夸到了天上,他也只是不着边际的说些官腔回应。
“伯安还是太谦了,年轻人谦虚些倒也是一桩美事。”徐俌也是相当老辣的角sè,又如何听不出王守仁淡淡的疏离之意,不过他却也不动容,很快便不着痕迹的转换了话题,试探着问道:“伯安此来,应当不单是要救援南京吧?”
“江南有变,身为大明臣子,自当上解君忧,下安黎民,以平luàn抚民为己任。”王守仁猜到了些端详,索xìng给了个台阶出来。
“伯安说的极是,老夫也是如此作想。先前敌视猖獗,又不得京城令旨,因此不敢妄动,只能以稳守南京为任。如今王师一到,正是扫dàng敌寇之机,老夫虽然一把年纪了,却也有报国之心,若是王大人不弃,老夫愿助大人一臂之力,共保大明社稷。”
大明的勋贵被压制的很厉害,可这些国公之后都是家学渊源,却也没有笨人,王守仁留出了话头,徐俌当即顺竿而上,大义凛然的提出了愿望。
“那就有劳魏国公了。”王守仁点点头,宁王到底会顽抗到什么地步,谁也不敢保证,平叛的力量自然是越多越好。徐俌在南京军中多有故旧,更兼国公府还有不少sī兵,其影响力,只看他为了表心迹拉出来的兵马就知道了。
“谈不上,老夫也是拿朝廷俸禄的,国家危难之时,自然也是当仁不让。”见王守仁答应的爽快,徐俌心中更喜,正要再说些什么之时,城中却又有了变化。
刚才徐俌走的是西mén,如今却是四mén齐开,旌旗招展处,大军四处,走在大军之前的那群人,无不是紫袍yù带,一出城mén,便纷纷往江边涌来,显然是见了徐俌的先例后,来跟风效法的。
“移船靠岸,请诸位大人上船相见。”一个也是应付,一群也没多啥,这班人心里想什么,王守仁心里也是明镜一样,当下吩咐迎众人上船。
此外,他传令江南联军将清剿的重心转移至江北,南京城是什么地方?大明二京之一,城里又岂能没兵?城里的爱国人士若是真有徐俌说的那么多,那么好,王鉴之别说攻城了,想全身而退都不可能,原因只有一个,寡不敌众。
眼下,数万大军沿江铺开,守卫的那叫一个严密,江里那些水匪要想逃,南岸是不可能的了,至于往东西两边遁走,呵呵,他们只是水xìng好,又不是鲈鱼,怎么可能游出那么远呢?
“各位的报国之心,本官已经知道了,日后必将如实上奏天子,附逆、从逆的王鉴之、何鉴等人已经尽数伏诛,而叛逆尚在九江、安庆一带,本官即刻启程,前往击之,各位请便吧。”
王守仁出京未得圣旨,算不上钦差大臣,不过在场的都是消息灵通之辈,知道正德离京前,以京城事托付给了他,而他来江南也是冠军侯的意思,所有人依然是把他当做钦差对待的。
听了他这番话,众人悬起来的心也是放了下去,有了这话,最让人担忧的大清算应该是不会有了,就算有,也不会以附逆的名义。至于以后的新政什么的,倒也没人太过忧虑。
江南的那些中小世家会这么死心塌地,想必也是在新政中看到了机遇。先来后到,得到好处自然有大有小,不过落后也不算很吃亏,毕竟先行者是要冒风险,起到探路的作用的。
所以,南京众官员也没什么不平的心思,有那心思快的,已经开始琢磨起其他事儿了。
“王大人,老夫也听说过一些贡献度的消息,不知现在还有没有……”抢在头里的又是徐俌,虽然没有祖辈的勇武,可老头的智慧却并不输于前者,他知道的不是很详细,不过,从一鳞半爪的消息中,他却判断出了新政的关键所在,并在此时问了出来。
“当然有效,此物将会在今后的大明全面推广,最终形成定制。”王守仁直截了当的回答道。其实不光是江南官员,他自己也对谢宏搞出来的这个东西非常赞赏,要不是有这个,想要平定这场叛luàn,又哪里会有这么容易?
而经过了这场叛luàn,想必这贡献度也会就此深入人心,以后新政推行的道路也借机铺平,真是一举多得之策呢。王守仁心中暗自赞叹不已,也不知守恒贤弟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早在数月之前,就布下了这等暗着,真是了不起之极啊。
……
第727章 终结和开端
噩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是被眼前的突变吓坏了还是希望突然破灭,让他心情过于激荡,以至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总之,朱宸濠很难确定这一点。
是从南昌告急开始的?不,显然不是。
根据王府留守传来的最新消息,其他府县都还在集结兵马的阶段,只有伍文定的动作非常迅速,他在数日前就已经汇合了临江兵马,直趋了南昌城下。
可面对雄城,他也是一筹莫展,城里虽然多是老弱,可留守的宜春王朱拱,内官万锐却颇有智略,早已将城中百姓组织了起来。
伍文定来的匆忙,也没带多少攻城器械,加上地方军本来就不是很擅长攻坚,因此,南昌的局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恶劣。
得到消息后,朱宸濠一度还很得意,没错,不回援的建言是陆完做的,可最终做决断的却是他自己,能纳良言,就已经具备为人君的优秀素质了。伍文定果然是打算围魏救赵,其他人则只是虚张声势,等到自己入主南京,回头再来收拾这帮杂碎。
可是,事情远没有他料想的那么顺利。前往安庆的过程中倒是一路畅通,可到了安庆之后,他很快就理解王鉴之为什么先去南京了。
安庆上下是做好了死守的准备的,也许攻克安庆不难,但那绝对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得到的。
朱宸濠的准备比仓促应战的伍文定可要充分多了,云梯、撞车、甚至连井阑都备下了几十具,当然,他最大依仗还是那几十门将军炮。
这些东西都用上了,可除了验证了安庆人死守的决心,却都没起到应有的作用。无论有什么器械,攻城还是得靠人的,多位盗匪出身的叛军打起这种硬仗来,实在不怎么给力猛攻一日,攻上城头的人都是寥寥无几,破城自是遥遥无期。
将军炮很强大,为了这些东西朱宸濠至少花了几十万两银子,才从原本的神机营搞到了手,他一直宝贝得很,连攻打九江的那一战,他都没拿出来,为的就是将其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但是,他再一次失望了。军中的炮手也都是他花了重金从京营中笼络来的,一直操练至今,炮术还是很不错的,他们的准头取得也很不错,单是第一轮炮击,就有至少五发炮弹正中城门。
受此鼓舞,后续的炮击越来越准,炮弹接二连三的落在了城门上。安庆是大城城墙很厚,将军炮想要砸开,除非精准射击接连不断的击中同一位置才有可能。可和城墙相比,城门就要脆弱得多了,按照常理,这样的打击足以将城门击破了。
单是,连番打击之后,城门甚至已经有几处破口了,却偏偏巍然不动。透过破口可以看得到,城门后面都是沙袋土石,很显然,安庆人连城门都堵死了早早的就做好了死守的准备。
当时的悲愤,朱宸濠到现在依然印象深刻,他真是想不通,安庆城里的这些人为什么会做到这个地步?连命也不要了,就为了保那个昏君的江山吗?京城那些人不是说,那对君臣倒行逆施早就搞得天怒人怨了吗?天下人已是积怨已久了吗?
自己摆出了贤明姿态,又在京城大洒银钱,难道不是应该很有威望和贤名,让天下人久旱逢甘霖的吗?
事情为什么会演变到现在这样?整个江南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其中还不乏张文锦、伍文定这种铁了心的中坚份子。那个伍文定还比较容易理解,那人素来就是这种直愣愣的脾气,对于正统、忠君之类的东西看的比较重,可那个张文锦不是个标准的士大夫吗?
还绡,京城和南京的那些人早先都或明或暗的表明过态度,都说自己举兵之后,会尽量予以配合。
这些年来,他们的配合倒不算少,没有江南人的资助,自己聚集不起来这么多兵马;没有朝中大员们的配合,江西这边的警讯恐怕早就引起了朝廷的警惕。自己能顺利起兵,而且还把握住了这绝佳的机遇,赶来辅助的王、陆二人也颇有参赞之功。
但是,这些远远不够啊!
要是一切都跟许诺中一样的话,安庆就已应该和九江一样,弹指可破;除了吉安,江西诸府都应该静悄悄的观望,或者举兵响应;而冒险前往南京的王鉴之也差不多该传消息回来了,告诉自己,南京已在掌握之中。
可现在,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真正的噩梦也从大江而来,遮天蔽日的滚滚黑烟中,雷鸣电闪,随着数百门大炮的怒吼,炮弹如同流星火雨般从天而降,一遍又一遍的蹂躏着自己的大营…···
其实大营已经是过去式了,朱宸濠实在看不出,眼前这个一半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其中布满了残肢断臂,另一半则挤满了豕突狼奔,衣甲不整的逃兵,比当日的九江城还凄惨的地方,和自己雄壮威武的大营有什么相似之处。
自己苦心造诣,秉承一百多年来,祖祖辈辈矢志不渝的信念,换来的就是这些吗?他惨然一笑,在冲天的火光中,显得极为凄凉。
“王爷,先退吧,只要退离江岸,还有重整旗鼓的机会!”烟火中,陆完冲了出来。
大势已去,他依然摆出了一副不肯放弃的架势,他的眼神也很好,如此混乱的情况下,身边却聚拢了一小撮军兵,并且还找到了在大营中胡乱游荡的朱宸濠。
“退?”朱宸濠看了陆完一眼,眼神漠然,喃喃自语道:“能退去哪里?南昌?不行,南昌已经被围住了;九江?那里已经没有城池了,回去又有什么用?何况,林诚、陈槐那些人已经在路上了,黄州水师也已经沿江而下,陆先生,你叫本王退到哪里去?”
“这……”陆完语滞。
“王阁老他们许诺的援兵和内应到底在哪里?总不会是江上那些吧?”凌乱的江风,吹来了浓厚的硝烟气息,再说话时,朱宸濠的语声已经带了点哭腔。
“先王驾崩前·曾跟本王说过,叫本王不要轻信士人,尤其是在军国大事上,他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不管平时答应的有多好,一到关键时刻,读书人就会蛇鼠两端,试图两面下注。”
“嘿嘿······”他惨笑道:“先王说的没错,至少在本王身上,这些事是应验的了,除了陆先生你和王先生是因为破家之仇·对本王鼎力相助,其他人,都只是在等着看结果罢了,只是本王不明白啊,他们不帮忙还好说,可为何跟本王作对起来,也是这么不遗余力呢?”
他颤巍巍抬起了手,指着安庆城·这时的安庆城已经城门大开,旌旗招展处,无数兵马正如同潮水一般涌了出来。
“陆先生·你看,杨,是安庆指挥杨锐的旗号,可你知道那‘徐,是谁的?哈哈,是魏国公的啊!后面那些,赵,那是南京守备赵得儒的兵马,周……”
他指点着对面的旗号,笑得涕泪纵横,“王先生已经完了·从南京到安庆,所有的府县都派出了兵马,退?别傻了,陆先生,咱们没有活路了。”
“轰!轰!”仿佛配合着他的话,炮声再次响起·火光大盛,隆冬的清晨,天色尚未大亮,火光取代了朝阳,将朱宸濠的表情映得分毫毕现,看起来像是疯了一样。
城内出来的兵马不是近卫军,整队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来自江上的炮击并没有停歇,只是由齐射改成了自由射击,炮火也从江边向南延伸着,继续将恐慌和混乱带给叛军,丝毫也不给他们重整旗鼓的机会。
“咱们也有炮,你们倒是出把力啊,王爷花了大把的银子在你们身上,就算打不到敌人,至少你们也得开两炮吧?”爆响的间隙中,总兵杨清不甘的嘶吼着,从土匪到大将军,这是多么华丽的转身啊!可是,梦想就这么破灭了,他把一腔怨愤发泄在了炮兵身上。
“杨大人,咱们的炮都是固定好了的,只能打城墙,想要转向江面,至少也得半个时辰,现在哪有那个空当啊?”炮兵把总很委屈的辩解着,他其实也想加入逃亡的队伍的,却不曾想被杨清给揪住不放,只能无奈的给对方扫起了盲。
“其实就算对轰,咱们也不是对手,从这里开炮的话,将军炮顶多打到江边,根本够不着那些炮舰,而且射速也不成,咱们开一炮的当口,他们至少能打两炮出来,炮击的威力····`·”
“滚,给我滚!”杨清怒不可谒的推开了炮兵,后者跌了一跤,又在地上滚了两滚,然后爬起身来,一溜烟的跑掉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漫天的火光和烟尘之中。
可论是杨清,还是旁观的朱宸濠和陆完,他们都没有在意,大难临头,区区一个逃兵算得了什么?
炮击的力度正在减弱,随之而来的是缓缓压过来的那支大军,这支兵马无论规模还是战力,都全然不在之前的叛军之下,以堂堂之势碾压了过来,无法阻挡。
杨清拔出刀冲了上去,然后带着一身的箭簇倒了下去,他给有心顽抗的人做出了最佳的示范,叛军彻底溃散了,王师也不依不饶的追了上去。
陆完见劝不动宁王,于是也加入了逃亡的队伍,不过他一个文官,起步又晚,等待他的要不是被俘虏,就是被人踩踏而死,总之是逃不掉的,至少朱宸濠是这么认为的。
“本王选错了对手,也选错了盟友,落得如今这般田地,正是咎由自取啊。”朱宸濠发出了最后一声悲叹,鼓起了最后的勇气,拔出长剑,架在了脖子上。
提前了十一年的这场叛乱,最终的过程比历史上更短暂一些,宁王传檄天下是在十月末,距离作为终结的安庆之战,只隔了三十几天而已,在最后一场成建制的内部反叛势力被清除之后,大明朝的历史就此掀开了崭新的一页。
P到这里,第五卷就算是结束了,下一章开始,小鱼会开始大纲里没有的第六卷,也就是海外篇,会写多少不一定,因为是边构思边写。要是写的不好,不受大家待见,就会尽早放大结局,要是写的有趣,那就多写点,嘛,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了,呵呵。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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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8章 清算前的造势
也不知老天爷打着什么主意,自从十一月下过第一场雪之后京城的雪就没停过,就算隔了几天不下,天也是yīn沉沉的,其后,雪huā便再次飘摇而下,那景象看起来很美,可却也给人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TXT电子书下载**
这一日总算是放了晴,将mén前及道路上的积雪清空后,人们的心情也为之开朗起来,于是,沉寂已久的京城再度喧闹起来。
说到京城里休闲娱乐的好去处,过去就很有讲究,比如烟huā柳巷的八大胡同,繁huā似锦的前mén大街都是很有代表xìng的。不过,现在的讲究却是更多了些,用时下最流行的话来讲,就是娱乐专业化。
前mén大街的繁荣更胜从前,若是喜欢新鲜物事,逛街烧钱,去那里比从前还要方便,天南地北,中土海外,各种珍奇东西应有尽有。别说初来京城的,就算是老京城人,只要隔了几个月不至,再来的时候也一样眼huā缭luàn。
喜欢听故事八卦,或者打探消息的倒是方便,京城内的茶馆酒肆,多半都会有相关的节目,即便规模太小,请不起说书先生的也不要紧,因为还有报纸在,有茶馆的地方,就会有一份免费的报纸派送。
当然,免费的只有大明时报,有连载故事和huā边新闻的京城娱乐报,还是得huā钱买的。茶馆老板们倒也不吝惜这点银钱,几文钱的报纸又不贵,自己看完乐子,还能当做招揽生意的手段,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识字也不要紧,眼下的京城,能识文断字的人越来越多了,总有那么几个乐于助人的,把报纸读给大伙儿听。报纸上的用词都是白话,又不用断句,读报需要的学识一点都不高。
真正懂行的当然不会去街边的茶寮,听书看戏,还是得去皇家公园。一来那里是候德坊的总号所在,新曲新段子都是由此流传出来的二来那里就在常chūn藤书院边上,多少还能沾点书墨香气。
而毗邻甲子园的皇城西大街,则是竞技爱好者和赌徒们的聚集之地。这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不管有没有比赛,大伙儿都爱往这个地方凑。
年初的时候,由于天津新政的冲击,这里曾经萧条了一阵子。不过随着新政上了正轨,商人们也都做出了选择,有些人直接将店铺兑出,比起天津和辽东的新行当,开店的这点小利实在算不得什么。
也有人从乡下召来了远亲,富贵了不忘本,正是华夏百姓的朴实之处。去天津的人都是跟新政跟得最紧的,享受到的优惠政策也多贷款开厂自是不在话下。
京城的老店面虽然值不少银子,可既然没那么窘迫,莫不如留着让它慢慢升值。要知道这里毕竟是天子近前的好地方,就算不考虑京城的地价上涨,也得考虑借近沾沾皇上的贵气啊。
所以,到了夏天的时候,皇城西大街就已经恢复了从前的繁华,由于多了不少辽东来的新奇吃食,这里正在往餐饮一条街的模式发展着。
在这里,特例就只有福寿楼了,包家的情况比较特殊,自家顾不过来店面却又不愿意放弃,只能先放置着了。
不过,就在这个雪后的晴天,来西大街闲逛的人却惊奇的发现,福寿楼又开张了。
老顾客们都有些难以置信,现在包家只有老板娘和那个刚出生三个月的婴儿而已又没听说过包家有什么远亲,难道是老板娘自己张罗起来了?她身体一向壮健,倒不构成什么问题,但是,包家的两个儿子可是······
心存疑huò,众人纷纷涌进了福寿楼,想要寻个究里。
“都来啦,坐吧,马上就收拾好了。”老板娘拿着抹步,正忙个不停,看见众人进来,只是转头笑了笑。
“包大嫂,你这是······得了什么好消息了吗?”这神情可有点不对头,两个儿子都随着圣驾出征了,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愁眉不展、坐立不安的才对吧,可看老板娘这jīng神头,哪像个有心事的人啊?
“什么好消息?”老板娘停下手里的活计,愕然反问道。
“呃,说的也是······”这群人也回过味儿了,京城的消息原先就很灵便,现在传播速度就更快了,他们期盼已久的那个好消息要是传回来了,马上就会传遍了的。
“孩儿们在前线奋战,咱们这些长辈自然不能弱了气势,只要坚定的相信他们,好消息很快就会到的。”老板娘手里加了把力气,话语也同样有力。
“说起来倒是这么回事,可是,这坏消息不断啊!前几天的消息,上个月初,江南那边也出了事,宁王居然举兵谋逆,赶在御驾亲征的当口,你们说,这不是造孽吗?”
“是啊,背后捅刀子,简直太卑劣了,太祖的子孙居然有这么不肖的。”
她信心十足的话,并没有jī起众人的响应,反而让他们唏嘘起来。
“钱提督主事好像也不怎么在行啊,这种消息居然没封锁起来,消息到来的当天就闹得人心惶惶的了,这山雨yù来的架势,让人怎么能不担心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种消息捂是捂不住的,要是严加封锁的话,听到谣言反斛饣更让人疑神疑鬼的。不用担心,侯爷回来的那天,王shì郎就已经去江南平luàn的,那位大人的本事连侯爷都是佩服的,一定能马到成功的。”
“说是消息公开,可前几天突然封城又是怎么回事啊?当时可真把我吓坏了,我爷爷跟我说过当年的事儿,于少保守京城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陆续又进来了不少人,有老有少,多半是熟人,可也有几个生面孔,不过这时却也没人在意,如今的大明是真的不以言论罪了,否则的话,谁敢在公开场合下指责钱宁啊,那可是番子们的头目·放在过去,是足可以止小儿夜啼的人物。
“这个我倒是知道些,”有那消息灵通的故作神秘道:“这事儿还没做准儿,我也是从学院中听到的风声·政法学院如今正在酝酿着变法……”
“变法?变法和封城有什么关系?”从辽东到天津,新政已经运作了很久,这其实已经算是通常意义上的变法了。
“不一样,跟前朝拗相公那种变法不一样,这次是要改的是大明律,针对的对象是那些当官的。”
“专mén出律法对付当官的?这样变法?”这可是奇闻,王安石变法很多人原本都只是知道这个典故·并不知究里,可这两年来,随着一坊一社的着力宣传,不少人都已经理解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众人也都吃了一惊。
“那有啥好稀奇的,过去那些当官的是怎么个样子,现在天津辽东那些官员又是什么样?差距可大了去了,要是天下间的当官的都和天津那些一样·早就天下太平了。我们当家的就是这么说的,你们没去过天津,还不知道吧……”
听到这个话题·一边忙碌着的老板娘也凑了过来,把包老板在天津以及辽东的见闻讲了出来,天津的消息虽然有不少,可终究还是亲身体会的更详细些,众人也是连连惊叹。
“锁城还不单是为了变法铺路,也是为了清算做准备呢。”等众人平静下来之后,那个消息灵通的人又开始爆料了。
“清算?这又是怎么说?你刚刚不是说,新律法立法之后才会生效么?”
“按大明律,也有很多人是要掉脑袋的。”那人煞有其事的说道:“你们总不会以为,南边和北边同时发难·纯粹是巧合吧?小王子在草原上折腾这么多年了,每次都是以抢掠为目的,怎么这次偏偏就摆出了入主中原的架势呢?”
“难不成……”
“不是难不成,就是有人通敌卖国,而且通敌的人,就在京城!”
“什么?真的有人干得出这种数典忘祖的事儿?”
“还是那些高居朝堂之上的士大夫!他们不是自称圣人mén徒吗?难道就不知道羞耻吗?”
“该死·真是该死!”
一语惊起千层làng,福寿楼中霎时间便吵翻了天,整条街都能听得到这里的动静。里面群情汹涌,外面人人侧目,不过却没什么人注意到,不少人因为好奇往里面挤的同时,也有两个人从里面出来了,而且还是一副遮遮掩掩的模样。
离开老远,其中一人这才拿开折在脸上的围巾和帽子,忧心忡忡的说道:“先是封了城,然后变成盯梢,现在又开始造势,莫非皇上真的打算彻底……千年儒家,就这么毁了吗?”
“西涯兄,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了,眼下,就只有他们到底打算做到哪一步的问题了·……”杨廷和面无表情的说着,然后冷冷的回头看了一眼。
封城只持续了两天,随后,锦衣卫就改变了方针,极有针对xìng的对城中的大臣们开始了盯梢。因为做的很明目张胆,所以与其说是盯梢,不如说是监视更好,现在在二人不远的地方,就有几个番子聚在一起,正望过来,对杨廷和的视线毫不回避,仿佛不知道对方是个大学士一样。
“不放大捷的消息出来,反而先为清算造势,这手段······”大捷的消息之所以没放出来,不是正德谦虚,只是谢宏怕民间的怨愤被喜悦冲淡了,所以才如此,这策略不是很复杂,李东阳一眼就看出来了,可看出来并不等于有解决的办法,因为这是阳谋。
当日锦衣卫一封城,城内的士党便多次相聚,商议对策,ròu在砧上,对策当然是没有的,不过杨、李二人的关系却是缓和了不少,这才有了今天的微服出行之举。
二人都很清楚,那爆料的人八成是托儿,福寿楼这里的现象同样也不是孤立的,从中更是可以推测得出,为时不远的清算将有多么狠厉。这还没正式开始呢,士人们的名声就已经遭受重创了,等开始之后,等待众人的,恐怕也只有身败名裂了。
可猜到了也没用,阳谋最厉害的地方就在这里,作为目标,没有实力抗争,也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压过来。
“唉!”两位权倾一时的老者同时长叹了一声,白雪皑皑的背景下,两道身影都有些佝偻,极显萧索之意。纟
第729章 回京之前
第729章回京之前——
第729章回京之前
“应州既大捷,圣驾却迟迟不归,反倒在京城搞风搞雨,莫非皇上……”周经一直觉得自己很无辜,每次他都试图置身事外,只是做些牵线搭桥的活儿,可偏偏每次都被卷入了核心,正德朝最大的这项yīn谋也不例外。[本章由网友为您提供更新]
如今清算在即,他也是最不甘心,侥幸心理最强的一个,总是觉得正德迟迟不归,而且不放消息是另有深意。国家大事还是得靠士人才好,那些书院出身的人做小吏还凑合,真的谈到政略方针,终究是比不上正途出身的士子的,书院那两个主事的副校长就是明证。
所以,他觉得正德现在是在敲打他们,通过悬而不落的清算,给他们带来心理上的煎熬,让他们印象深刻,最后效法魏武帝曹cào,焚书信,给大伙儿来个既往不咎,这才是成熟的政治手段。
“伯常此言差异,皇上的xìng子虽怪,却称不上枭雄,哪里会有这许多算计?那谢宏智略虽深,也很少遵循正道,何况,他yù以书院学子取代儒家士子的心思已然分明了,又哪里会搞得这么复杂?”王鏊有些不耐烦的反驳道。
“以下官之见,近卫军徘徊大同不归,其意恐怕是在西边啊。”阎仲宇附和道。
“连这都算到了?”周经倒chōu了一口冷气,“除了去年请饷那次之外,杨应宁明明从来都没有明确表示过政见,连我等都无法确定他意向如何,皇上怎地就……”
“那谢宏最厉害之处并不在于他智谋有多高,而是他的谨慎。”
王鏊语带自嘲,恨恨道:“只要有一丝危险的苗头,甚至苗头还没lù出,他就会打起十足的jīng神应对,我等多番谋算落空,皆因于此。眼下,杨应宁若是顺应时势就罢了,若是不然,恐怕近卫军当即就会西向而行,尤其是区区一个三边总制能够抵挡的?”
“……”众皆默然,杨一清这个三边总制,未尝不是士党的手段之一,只不过延绥、宁夏、甘肃三地都很贫瘠,粮饷全靠中原输送,所以,这三边只能当做后手,用以呼应,却不能当做主力。
如今正德在大同巍然不动,别说杨一清本来就在看风sè,就算不是,他又岂敢妄动?天子之名,再加上应州大捷的威势,而且还有辽、蓟、宣三镇新政的传闻,若是近卫军西进,三边兵马只会是望风而降,杨一清什么也做不了,他也不敢做。
“江南事,难道就没人担心吗?”只是十日不到,王琼便像是老了十几岁似的,原本huā白的须发,如今已是雪白,“难道他们以为就凭一个无兵无将的王守仁,就能压制住宁王的十万大军吗?”
逃亡失败给了老头很沉重的打击,这些日子他也是反复在琢磨破局之法。
最理想的情况就是正德急急率军回返,在京城大开杀戒,jī起天下愤怨。同时,宁王在江南势如破竹,直取南京,bī得正德不得不亲自南征。而后以杨一清这样的封疆大吏为首,天下士人纷纷响应,让正德首尾难顾,进而奠定胜局。
可正德窝在大同不动,这谋划就彻底落空了,北方数省,皆有缇骑压制,纵是有义士不顾生死,终究也难成气候,只有西陲边镇尚有可为。结果大胜之后,正德却丝毫没有飘飘然,反而冷静的驻军大同,以压制西陲为优先考虑,让他的谋算再次落了空。
和江南世家一样,京中大臣的力量不在自身,而是在于他们遍布天下的潜势力。这股势力之大,足以动摇天下,可很少有人能将其应用自如,因为没人有这样的统率能力,想要发动,契机就很重要。
元年之时,由于雷火之夜后的清算,士人们都感觉到了危机临头,所以,全天下都掀起了倒谢的làngcháo。现在就难了,有应州大战的威慑力在,若是没有契机,大多数人只会观望而已。
王琼其实是有些庆幸的,京畿周边大雪封路,给南北消息的往来造成了不小的阻碍,因此,应州大捷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江南,并不会影响宁王的进展,还能有些盼头。
只要宁王成了气候,自己这些人就算死,也能死的有些价值,会成为挑起天下反luàn的契机,日后也会有人给正名。
所以,和历史上那个一直自诩提前识破宁王yīn谋,而且慧眼识英才,派了王守仁去江西,有平叛大功在身的兵部尚书不同,如今的王琼,正急切的盼望着,王守仁有个三长两短,或者马失前蹄什么的。
历史上他打的算盘很完美,宁王胜了,他顶多就是识人不明;若是宁王被平了,他也可以借着王守仁,占一份功劳过来,正是个两面下注的政客之谋。现在,他就只能孤注一掷了。
mén帘一卷,一股寒风裹着一个人影,直冲进来,吹去了刚刚聚起来不久的温暖气息,让在场的众人都打了个寒颤。
众位大人心情本就不怎么爽朗,被人这样一冲撞,多半都是有些恼怒的,只是如今是非常之时,进来的人也不是那种可以随意呵斥的下人,他们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不爽,并且开始努力压抑心中涌起的焦虑了。
“许部堂,你这是……”
“王阁老,大事不好,江南有消息传过来了,如今已经传开了!”许进带来的不光是寒风,还有比寒风更冷的消息。
“江南的坏消息,莫非宁王已经……”王鏊还算沉得住气,跟谢宏做了这么久的对,经历了那么多跌宕起伏,他的抗打击能力已经炉火纯青了。
“最终如何还不知道,可宁王的颓势却已经表lù无遗了,江西诸府群起讨伐,声讨者极众,出兵者也不乏其人……”许进神情冷,语气冷,语意更是冰寒,
“江南众世家组织起了一支万人规模的义军,以十艘炮舰为先导,经海路,入大江,南京一战,尽歼宁王水师,王明仲溺水而亡……随后,南京又有数万兵马加入讨伐大军,逆流而上,兵锋直指安庆,而宁王,如今正在前往安庆的路上……”
消息并不是全部,只是到南京水战就结束了,但最终的战局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哪怕是侥幸心理最强的周经,这时也是面如死灰,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去休,去休,事已至此,各位,还是各自回府,早做安排罢……”沉默良久,李东阳突然长身而起,语带苍凉的说道。
还能如何呢?潜势力本是士人们的利器,轻易不得动用,也用不了,可在谢宏和王守仁手中,却是应用自如,而且还超常发挥了,只能说是望尘莫及了。李东阳的话说的也很清楚,再议论下去也是枉然,莫不如赶快处理后事为好。
“……”士党最后一次合议结束了,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众人离开了文渊阁,静静的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
“大哥,刀削面配豆沙包,这吃法相当不错哦。”
“虽然有点怪,不过二弟你喜欢就好。”
“莜面,黄糕,凉粉,粉皮……这些都吃过了,你看我都胖了,现在总该回京城了吧?”
“不着急,你吃够了,弟妹还没吃够呢,而且外面又下了大雪,还是再等等的好。”
“大哥,咱们到底要在大同呆到什么时候啊?宁王叔在江南造反,搞得生灵涂炭,我一想起来,这心里就难受啊,要是不快点去平叛,百姓还得多吃多少苦啊。你要是担心西面的话,不如咱们先去延绥?”
一直待在大同城,朝臣们固然心惊胆颤,其实当事人也不怎么请愿,吃遍了大同的小吃之后,正德每天都在催促着谢宏。对于闲不住的朱厚照同学来说,不管是下江南还是西征,都比闷在大同强。
“再等两天,看时日,杨大人也应该到了,等他一到,咱们就可以往回走了。”历史上的杨一清,是在诛杀刘瑾之后,才正式进入正德的视线的,其后两人的关系很不错。正德下江南时,正是由于杨一清的建议,才变更了路线,然后就出了意外。
本着宁杀错也不漏过的原则,入驻大同后,谢宏就已经往宁夏传了命令,现在只等着对方选择了。
“我说二弟,你跟弟妹新婚燕尔,不是应该如胶似漆的才对吗?这寒冬腊月的,着什么急赶路啊?”
“良nv比我还着急呢,她想赶快回京城,尝尝nǎi油蛋糕和冰j德满怀憧憬的说道:“大哥你这次可别忘了,等举行婚礼的时候,我要你说过的那种大蛋糕,十层的那种!然后我还要去旅行,度蜜月,就跟你当初一样。”
“大蛋糕是没问题了,旅行就算了吧,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再等几年不好吗?”谢宏恨不得chōu自己一个嘴巴,没事说那么多luàn七八糟的东西干吗?十层的蛋糕诶,那不是要累死人了?
不行,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多培养点蛋糕师傅出来,家里那几个小馋虫就已经很要命了,现在又多了俩更邪乎的,怎么受得了?
“而且,明年年初,倭国的那个天皇也应该来了,你好歹得接待一下啊,哪能自己跑出去玩呢?”
“他会来吗?光是听这个名头,就知道倭国人有多不自量力了。”正德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天皇诶,听起来很伟大的样子呢,谁能想到他只是个小岛国的皇帝,而且还是有名无实的那种?”
“总是有办法的,伯安兄那边若是顺利的话,他很快就会到的。”谢宏信心十足的说道。
……
第730章 各有所长
第730章各有所长
江南也是个围城,正德眼巴巴的想往那里跑,可江南人的心思却早就不在这里了。书mí群4∴⑧0㈥5&*.《》.最快更新**
平叛,抓俘虏,合围南昌,这一系列的动作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看着分发至每个人手中的表格上的数字,人们都是喜颜逐开。
细微的区别当然也有,后来者对先行者的羡慕是在所难免的。
不说其他,单凭参加过宁bō会议的人,都不用huā费贡献度去换sī掠证这一条,就足以让后来者羡慕不已了。有没有sī掠证是完全不同的,别人都去抢,自己却要老老实实的做买卖,这差距还用说吗?
当然,也有那心思细的,总觉得奉旨打劫这种事儿有点不靠谱,华夏几千年,就算是最霸道的强秦,南征北战之时,也是打着大义的名号的,sī掠证这么**luǒ的事儿,跟华夏传统确实有点格格不入啊。
“王大人,这sī掠的对象,有什么讲究么?”于是,没有钦差之名,却有钦差之实的王守仁就成了最佳的询问对象。
“具体情况,还是向宁bō、杭州的船舶司问询为佳。”对谢宏定下的海外政策,王守仁本心里也是有些抗拒的,毕竟太直接了一点,所以,他也没有专mén去研究,只是好好琢磨了一番贡献度的用途,并且将其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东西是好东西不假,不过滥用的话,也会有不少问题。但贡献度获利的领域主要是在海外,是开拓时期的临时法度,而宁王叛luàn又是关乎国本的大事,所以,他用起来也没什么压力,很是挥洒自如。
“王大人,如今江南事了,时节也近冬月,这下南洋之事……”先加入的商人们另有关注所在。
以目前而言,贡献度的价值主要体现在买船和雇人上面。这些事本来早就提上日程了,没有宁王之luàn耽搁这两个月的话,应该已经开始进入实质的施行阶段了才对。
如今正是冬日,东海、南海的风向已经转变为东北风,正是南下的好时机,若是错过了,再想动身,时日上就要耽搁许多了。
那些新式船只,大伙儿也不敢指望,侯爷当日说的很清楚,辽东那边倒是有些存货,可数量却也不多,带到江南来的这几艘也有远航测试的意思,至少今年,八成是指望不上了。//《》.《//抢个先手的好处,无非是订单排的更靠前点,明年能更早拿到船就是了。
不过,以侯爷的说法,今年想要出海的话,也有从权的办法,不少聪明人甚至已经猜到了所谓的从权之策是什么。
眼下平叛大功告成,虽然不知北方形势如何,可王大人既然不急不躁,想必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于是众人也是找到王守仁,纷纷以此相询。
“船队应该已经在路上了……”这事儿王守仁倒是清楚得很,在他出发之前,旅顺之战被俘虏的水手就已经整装待发了。自七月的海战之后,这些人也经过了重新整编和培训,在谢宏的计划里,是作为开拓南洋的首发主力的。
出了宁王反叛的luàn子,这些人又成了王守仁平叛的后手,只要江南世家不动摇,结合江南之力,再加上这几万人,至少可以控制住大江水路,让动luàn没办法扩张。
只是后来进展太过顺利,王守仁就没等这些人了,按照日程的话,船队也差不多到了宁bō,只要让总督府按照规程分派就是了,有明文标准在,也不需要他多cào心。
如今,实际应用过先进制度,并见证了制度的效力之后,王守仁对变法之事更上心了,也有了不少新点子。守恒贤弟说的不假,只要给人希望,就能jī发积极xìng,进而让人各展所长,这样的制度,就是好制度。
在沿江而下的路上,他的心思早就飞回了京城,满心里都是新法相关的内容,如何完善,如何补遗,如何照顾到方方面面,更人xìng化一点,嗯,就是这个词。
“侯爷真是信人啊,一诺千金。”
“可不是么,侯爷思虑周到,今年探好路,明年就可以全面拓展了。”
“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咱们对吕宋不熟,可广、闽那边的人却熟,可以合伙么,各取所需,互补短长。”
“他们那边也未必知道多少,现在大伙儿都有不少贡献度了,等回了宁bō,只需向总督大人讨要简图来看就知道了。吕宋其实也不小呢,广、闽那些人去过的,多半只是北边的那个大岛,南边的棉兰岛,三宝颜就人迹罕至了。”
“不是说三宝太监的海图已经没了吗?这简图又是什么?”
“嗨,你这就没见识了吧?那简图是侯爷亲手绘制的,不光是南洋,连比南洋更南的袋州,和西边印度、bō斯诸国都有标注,还有……听说,那才是天下的全貌呢。那图不是很详细,不能以之作为指引,但大体的方向却是不错的,拿来参考却是再好不过了。”
“bō斯、印度倒也罢了,袋州想必就是传闻中,三宝太监到过的那个极大之岛了吧?咱们这些人也算是有些见识了,可顶多也就是听说过名头而已,侯爷到底从哪里听来的?”
“侯爷是天下星宿下凡,知道的多点有什么可奇怪的?你没见那几艘炮舰么?冒着黑烟却能无风而行,听说是一种叫蒸汽机的物事之力,啧啧,在侯爷之前,你莫非也听说过这种东西?”
“确实如此,听说那船也是可以买的,要是我也能买上一艘,那……”
“别想美事了,那船的确能买,在贡献表上已经列出来的东西都能买,可你没见后面的标价吗?银子倒还罢了,可那贡献度,唉,足足得活捉二十个宁王才够啊,这得攒到哪年去?”
“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难,海贸纳税不好说,要是探险的话却不难,不须去袋州那么远,只要把吕宋至满加刺的详细海图献上去,也就差不多了。”
“这么说倒也不错,只是,宁王可是谋逆啊,这等大逆之人,居然还及不上探索海域之功,我怎么觉得有些怪怪的呢?”
“那怎么一样?你别忘了,侯爷说过,大海也是疆土,开疆拓土乃是功在千秋的大事,宁王这等跳梁小丑,又岂能比得了?说这些都没甚用处,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能快点备货,然后尽快出海呢。”
“封兄说的是,不过以小弟之见,关键还不是备货,重要的是……”
王守仁心神不属,商人们也同样没把心思放在平叛上面,一众人议论纷纷,话题也是一变再变,到了后来才渐渐统一起来。
统一的不光是话题,他们神态也差不多,目光不时投注在那几艘轮船上面,lù出的都是满满的羡慕和向往之sè。
“王大人,您找我?”
林瀚登上旗舰的甲板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众人的心思他都是了然,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是火热?只是那些相关的东西都是明码标价的,下功夫也只能下在各种准备工作上,盘外招是没用的。
这点已经有很多人验证过了,最终却只是成就了赵胜和齐成拿钱不办事的名头,呃,还是奉旨拿钱不办事……
让林瀚有些mō不到头脑的,却是王守仁找他的理由。作为南京兵部尚书,又暗中和谢宏通过款曲,讨逆平叛的大事他当然是要参与的。
不过说实在话,他此行也就是起到了个摇旗呐喊的作用罢了,功劳自然是没有多少的,没有功劳,自然也没有引起对方重视的理由。所以,尽管无论从年纪还是辈分上来说,王守仁都是个小字辈,可他的姿态还是放的很低。
“林部堂,守仁有礼了。”王守仁并不托大,眼前这老头做官都快做成jīng了,别看只是个南京的尚书,可他的mén生子弟却多得很,别的不说,黄州水师的出动,就和这老头脱不开干系。
两人没什么jiāo情,略一见礼,王守仁当即公事公办的道出了目的:“圣驾出京前,曾有一场朝议,因为倭寇进犯江南,多有杀伤之事,龙颜震怒,曾有谕旨,令倭国国王赴京谢罪……”
“伯安的意思是……”林瀚两眼茫然,假倭寇之名杀人,这事儿他能理解,还曾在人后慨叹过后生可畏之类的话。可是,这事儿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莫非皇上还认真了,非要那个国王走一趟?然后这个倒霉差事要落在自己头上了?
“林部堂猜的不差,正是如此。”在林瀚幽怨的注视中,王守仁轻轻点了点头,让老头的一颗心直沉了下去。
“林部堂也无须太过挂怀,倭朝总督府那边已经准备停当了,只要陆将军一至,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之所以要麻烦林部堂,主要还是需要一个德高望重之人,以大义谕之,方能令人心服口服。”
王守仁的一下句话又让林瀚振奋起来,总督府布置完毕,而且还有陆仁鼎的炮舰同往?这分明就是摆出了以拳头服人的架势啊!不管事情多棘手,用拳头解决起来都是很容易的,只是这德高望重的说法又是个什么意思呢?
王守仁缓缓解释道:“谢大人的意思是,此事以后要形成定制,总是要有个以德服人的说法的,林部堂乃是当代大儒,这种事自然得心应手……”
“原来如此,老夫懂了,此去当不辱使命,尽力彰显天朝气度,大国威仪。”林瀚恍然大悟,慨然应诺道。
第731章 单方面行动
第731章单方面行动——
第731章单方面行动
同在华夏文化圈的范围之内,朝鲜和倭国都与大明有不少近似之处,连最高领袖的境遇都差不多,都是很悲惨,很不幸的。e^看
朝鲜因为离大明更近些,所以朝鲜国王和大明天子不幸的相似程度也比较高,他们的对手都是士大夫,区别只有不幸的程度罢了。正德好歹还有还手之力,而李懌只有当个傀儡的份儿了。
但是,他们两个的不幸若是拿到倭国胜仁天皇面前来,那就完全没有可比xìng了。差不多在五百年前的源平之争开始,倭国的天皇就已经是摆设了,做傀儡什么的,已经成了他们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完全不会为此而烦恼。
何况做摆设的也不是他一个人,把他架空的管领细川政元也好,将军足利氏也好,现在都是傀儡,说话管用的是各地的诸侯,也就是武家的大名们。
有了这样的认知,胜仁同学对大权旁落也没什么不满的,让他一直愁眉不展的是另外一档子事儿,那就是缺钱。
谁都有手头紧的时候,历史上的正德跟外朝翻脸,经济问题也是主因之一,这一世有了谢宏,他倒是没缺过钱,所以对此也没什么概念,应州之战的时候,听到谢宏和温和算计神臂弓成本时,他也是大咧咧的一挥手,说:咱不差钱。
而朝鲜穷,傀儡国王自然也是缺钱的,养皇家卫队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日常用度倒是不会缺,至少满足了温饱,算是小康水准了。
而倭国天皇的缺钱,可没有两位邻居那么轻描淡写,他是全方位的缺钱。四年前,他老爹后土御mén天皇挂了,他得以登基,是为后柏原天皇,可却是无证上岗的,因为他登基时没举行仪式。
倭国受唐、宋文化的影响很深,所以,对礼仪也是相当看重的,至少,在没有电脑录入的时代,登基大典就是向世人宣告的必要过程。没有这个仪式,即便公卿诸侯们都认可了,他的上位也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味道。
不光是他的等级仪式,连他老爹的葬礼都没举行,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没钱。管领细川政元放言曰:“即位大礼仪式毫无益处,徒费钱孥。”算是为此事做了个现实主义的定论,于是,胜仁同学也只能悄悄的登基,仪式的不要了。
倭国的所谓仪式,也不过是将公卿们聚起来,举行一下集体活动,大伙儿顺便再吃顿好的,这点钱都拿不起,天皇到底有多穷,那还用说吗?
不论对谁来说,穷都是最大的不幸,胜仁既然已经穷成这德xìng了,那他自然也不会对其他事再感到不满了,用后世的话来说,他还能更惨么?
盛极必衰,反过来也一样,永正四年,也就是前年,胜仁终于盼来了转机,来自九州岛的强豪大内家顺利上洛。尽管随之而来的是一场luàn战,可胜仁还是很高兴,大内家有钱啊,他们跟明国有生意往来,比畿内的那些所谓豪mén强太多了。
只要大内家在畿内站住了脚,他就可以任命对方为山城守护,换取对方的贡献了,然后,他才能有钱埋了老爹,顺便再把上岗仪式补办了。
他的愿望是美好的,一切进行的也很顺利。细川联军虽然顽强不屈的节节抵抗,可最终还是挡不住大内联军的猛攻,经过了一年多的战争,双方终于重新坐回了谈判桌前,就建立大内——细川联合政权进行了谈判。
也不知是出于何种考虑,强势的大内家在谈判桌上并没有强硬到底,而是做出了不少让步,细川是战败方,也是见好就收。于是,在永正五年的冬天,就在新年前夕,双方达成了默契,将足利义稙捧上了将军的宝座,两家作为辅佐,算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胜仁是最高兴的一个,当了天皇以后,连年夜饭都没吃过一顿好的,现在终于有了金主。除了大内家,越前大名朝仓氏也献了五百贯金,穷了这么久,终于有钱了!
听到这些好消息的时候,胜仁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典礼什么的姑且不提,这年夜饭的规格总该升一级了吧?至少……得有顿白米饭吃啊。
除夕这天,他早早的就起了chuáng,端坐在殿内,等着新任将军,以及幕府官员们的朝拜,可他等来的,却不是丰盛的早餐,而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这倭朝总督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敢以这种口wěn对至高无上的天皇陛下说话?就算是明国的皇帝,跟天皇陛下也只能平起平坐罢了,区区一个衙署,他凭什么?告诉他们,让他们滚回明国去。”
嘶声咆哮的是代管领细川澄元,这人姓细川,可长得一点都不细,两腮的féiròu都耷拉到了下巴上,好像一直大狗。
“澄元,现在可是在御前,又有将军大人和大内殿下在此,你这样luàn叫luàn嚷,未免太失礼了吧?何况,那倭朝总督府的底细到底如何尚且不知道,贸然拒绝,万一惹起跟明国的纷争,你又承担得起责任吗?”
细川家之所以节节败退,跟他们内部的动luàn也不无关系,家督细川政元在去年遇刺身亡,内部分裂成了澄元派和澄之派。在大内家这个外敌的压力下,两边尚可勉强联手对敌,如今形势已经安定,两边也是再次针锋相对起来。
两人的名字只差一个字,可彼此间却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因为他们都是细川政元收下的养子,因此对峙起来就更加没有心理压力了。
“哼,有纷争又能如何?明国再强,难道还能强得过当年的大元么,要知道,méng古大汗当年可是横扫中原西域的,只有在日本吃了大亏!明国畏之如虎,如临大敌的日本武士,其实也不过是些战败的làng人罢了,就凭那些懦弱的明人,也敢来凌迫天皇陛下?”
细川澄元非常不屑的说着,他倒不是要抬杠,而是从本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唐、宋都很伟大,可那毕竟是过去了,经过了méng元的入侵之后,中原的道统,说不定还是日本保存的更多一点,日本刀不就是最好的明证吗?
“大内殿下,你与明国有过往来,对今天之事,有何看法?”
穷归穷,架子还是要摆的,胜仁和大臣之间是隔着帘子的,能看到人影,却看不清面容的那种。按照倭国的说法,天皇是天神后裔,所以跟凡人间要有个天人之隔,也就是这帘子了。
他没心思听两个细川吵架,要知道,本来满心要得了奉献后吃顿好的,他正饥肠辘辘着呢,哪有工夫听这些啊?赶紧把问题解决了才是正道,在场的公卿虽多,可能压服两个细川的,也只有大内义兴了。
“此事……”上洛以来,大内义兴一直很强势,其实力也毋庸置疑,可此时却满面迟疑之sè,说话也是吞吞吐吐的。他这副样子让众人都很奇怪,连两个正吵得火热的细川都停了下来,都是一脸狐疑的望着这个老对头。
“还是仔细商议一下吧。”大内义兴也感觉到旁人目光中,正在向轻视转变的怀疑了,可他也憋屈啊。那个总督府他是知道的,而且印象相当深刻,在他上洛前,那衙mén还不存在,可现在,却已经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火烧下关港,全歼大内家水军的明国舰队,就是那个总督府辖下的;站在máo利家背后,提供兵甲及援兵,让他们霸占了安芸,抢走了石见银山的,也是那个总督府;他之所以突然变得好说话了,与细川和解,同样是因为那个总督府。
现在与其说他是上洛成功,还不如说是滞留京城了呢,回家的路已经被máo利家遮断了,水军全灭,水路也走不得,他也是无可奈何啊。
“大内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怕了吗?你忘记武士的尊严了吗?”
“有什么可商议的?明国可是要让天皇陛下渡海去请罪!这是对整个日本的侮辱,哪怕是细川家全体战死,也不可能看着这种事发生!”
这一年多里,畿内一直在luàn战之中,倭国的消息流通本来也不怎么灵通,细川澄元等人并不知道总督府的影响力和可怕,听到大内义兴的示弱之言,立刻蹦起老高,面红耳赤的叫喊起来。
“……”大内义兴板着脸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他不好明示自己赞同总督府的意见,那会动摇他的威望,但他是真的怕了明国,决定说什么也不趟这摊浑水。
在龙造寺以及máo利的压力下,大内家的老巢已经岌岌可危了。之所以还没沦陷,只是因为明国人削弱了支援的力度,疑似méng古人的骑兵退回去修整了,那个用兵如神的máo利小五郎也回明国了,这才得以保全。
若是自己在畿内这边给明国人添luàn,也许他们不会即刻进攻畿内,但想对付自己却很容易,畿内没站稳脚,再没了老家,那就彻底玩完了。
“陛下,诸位殿下,小人有要事禀报……”正luàn哄哄的时候,mén外突然有人说话。胜仁微微颔首示意,mén口的两个近shì应声拉开了房mén。
外面那人跪伏于地,身子微微颤抖,不像是受宠若惊,倒像是受惊过度的样子。
“陛下,明国的船队已经到了界港,说是……说是陛下如果不肯认罪,那他们就要采取单方面行动,以做惩戒了。”
……
第732章 强推天皇
第732章强推天皇
难得几个诸侯都没反应,足利义稙也是终于找到了表现新任将军气概的机会,他跪坐而起,厉声斥骂道:“惩戒?hún蛋,他们想要干什么?”
如果明国真的以大军讨伐,对他来说倒也未必是件坏事。&*.《》.最快更新**若是明国以少量兵马直突畿内,那他可以很轻松得其击退,进而名望大涨;来的要是大队人马,那就只能经由朝鲜,走méng古人的老路,那样一来,他这个将军就可以号召天下诸侯了。
当年击退méng古人时,也是这样全国动员的,现在各地的大名虽然纷争不休,可遇到这种动摇天下的大事,那就由不得他们迟疑不进了,明国的老话说得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嗨,将军大人,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不过……”趴在地上报信的那小姓也是暗自庆幸,幸好自己身份太低,进不得内室,否则天知道要挨多少耳光呢,要是哪位大人气得太厉害,直接拔刀杀人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自己传的这个消息太糟糕了点儿。
他稍一停顿,本来是为了斟酌用词的,结果下面的话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了,因为是趴在地上的,所以对那一丝震颤,他感觉得很清晰。
“hún蛋,你在干什么!”被一个小姓怠慢,新任将军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他霍然起身,便待出mén教训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可还没等他迈开步子,却一下子就愣住了,因为他也感受到了异状。
“海啸还是地震?”这震颤的幅度极弱,普通人根本就察觉不到,可在岛国生活的人,却都是相当敏感的,他们马上联想到了司空见惯的两种自然灾害,都是勃然sè变,连胜仁都坐不住了,天神后裔也是怕死的,地震坐着不动,一样会倒霉。
“是从西南方传来的,难道是界町……”众人都是惊疑不定。
倭国的城一般都带个天守阁之类的建筑,城墙不见得高,但这种阁楼却tǐng高。京都御所不是城,但也是带楼阁的。意识到不是京都地震,而是界町方向出的问题后,众人慌忙上了楼阁,纷纷向西南方眺望。
“似乎不是地震……”界町离京都不是很远,这时代也没什么高大建筑物遮挡视线,可却也不是ròu眼能眺望到的。不过,通过远处路人和农夫的反应,也知道,应该不是地震,因为这些人都是呆愣愣的看着远方,却没有逃跑的意思。&*.《》.最快更新**
等再过了片刻,依稀能看到几缕黑sè,像是乌云,又像是黑烟。
“是明国的船队,一定是明国的船队正在焚烧界町!”大内义兴突然叫了起来。他并没有亲眼看到马昂火焚下关港的景象,不过,从周防国传来的消息中,这是最让他痛心的一桩惨事,和石见银山被夺都差不多了。
银山什么的,在倭国并不是很稀奇。石见那个虽然大些,可是,以大内家开采效率来说,实在是有些不给力,银山太大,入手也迟,他们根本挖不过来,以至于银山的整体收益,还不如水军和港口所能带来的。
下关港在马昂等人看起来,觉得破破烂烂的,别说旅顺港,甚至还不如初建伊始的威海卫,可在倭国,那已经是首屈一指,堪比长崎的繁荣大港了。论规模,在整个倭国,下关也就仅在界港之下而已。
结果被人说烧就给烧了,大内义兴听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气晕过去,那可是大内家在周防经营了多少代人,才攒下来的家当啊!
心痛之外,总督府船队的手段也是令人发指,他没亲眼见过对方的船舰,老家带来的消息说的也不是很明白,除了很厉害,就是非常厉害。于是,大内义兴也是拼命的发挥联想力,硬是把自己吓成了惊弓之鸟。
“焚烧界町?他们疯了!”细川澄元身上的féiròu一阵震抖。界町是个比较特殊的地方,那里不归大名或者倭国朝廷管,而是大商人们联合自治的地方,不过,既然是商人,用的手段也不会太jī烈,不管谁控制了畿内,他们都是会奉上一份保护费的。
细川家是管领,虽然对畿内的控制也不算多严密,可界町的商人们还是认可的,在细川家的诸多收益当中,这笔钱的分量也是相当重的。
倭国跟大明不一样,不光朝廷穷,实质掌权的管领也很穷,不少大名其实也是很穷的。俗话说:破家值万贯,少了一把柴火就没得烧,对于细川澄元来说,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若是界町被烧成了白地,那他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就算明人狡诈,将界町的商人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正在烧杀,可这震动是怎么回事?光是放火杀人,能搞出这么大动静?”细川澄之更冷静一些,他的养父就是他派人暗杀的,试图篡位之人,就算不够聪明,胆量却是不会下了的。
“已经派人去问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确切消息……”
倭国的公卿也都只有象征xìng的用途。能力强的,会在诸侯之间游走,协调关系,唱唱和歌,跳跳扇舞,领点打赏作为huā销;没能力的就只能窝在京都等着诸侯自行上贡,然后再从中分润了。
如今在京都伴驾的这些,都是后者,这两年畿内打的太jī烈,谁也不敢保证御所会不会被bō及。天皇的尊贵诸侯们都是认的,可两边的军队构成都比较复杂,五huā八mén的什么人都有,谁知道会不会有万一啊?
所以,聪明人都已经跑掉了,导致御所内的反应迟钝,好半天才有人出mén问信,胜仁已经习惯了,倒也不yù计较,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会儿,又下了楼,回返紫宸殿去了。
连登基仪式和葬礼都举行不起,京都的御所的现况也可想而知,金碧辉煌是肯定称不上了,勉强拿来住人倒还马马虎虎。
不过,这个御所中的建筑名称却都很大气,相当于大明太和殿的紫宸殿,相当于承天mén的平唐mén,以及相当于端mén的承明mén,左右的日华mén和月华mén,都寄托了倭国朝廷的某种期望。
只是从楼阁中下来,经承明mén回殿的时候,众倭人的心情都有些压抑。
现在还无法断定,界町的变故到底是不是明人的手段,可从大内义兴的表现上来看,事情正在往那个不祥的方向倾斜过去。这家伙可是天下最强的诸侯,若不是受过那个倭朝总督府的刺jī,以他的沉稳,又岂能如此失态?
先回来的却不是公卿们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而是界町商会联盟中一位姓今井的商人。倭国的商人,大多都有多种身份,比如这个今井宗易就还有个茶人的身份,另外还懂些绘画之类的技巧,在倭人中,算是相当多才多艺的一个人了。
商人京城要跟各式各样的人打jiāo道,这些技艺也有利于此,这今井宗易既然能在界町有一席之地,气度心xìng自然也非同一般,甚至比不少公卿、诸侯都是要强上几筹的。
不过,来到御所时,这人却是脸sè苍白,明明还是隆冬时节,可他头脸上的汗水却是涔涔而下。开始旁人还以为他是累的,可等他哆哆嗦嗦的一开口,就没人这么想了,说话时牙齿都在打架,这哪是累的,分明就是吓的啊。
“陛下,各位殿下,在下……是来求援的,明……上国的使者带同大舰队就在界港外,并且下达了最后通牒,若是……”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接下来的话很难说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可想到另一边的可怕,他还是咬牙继续说了下去。
“若是陛下不尽早给出满意的答复,他们就要炮轰界町了!不光是界町,河内国和大和国都是目标!”
“炮轰?”在场的人都楞住了。
火器的应用,是在倭国的战国时代的后期了,而且他们用的主要也是鸟铳,而被他们称为大筒的东西,其实也算不上大炮,只是大号火铳罢了。在正德三年,火炮对他们来说还是相当陌生的东西。
“就是……”今井宗易比划了两下,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此时的倭语,还没有这个词,他说的时候,也是用汉语说的。
“那些大船上,每艘船有几十mén,同时发shè的时候,惊天动地的,就像雷神发怒一般……他们现在是警告,所以轰的是荒地……那片荒地已经变成一片焦土了,如果他们选择的目标是界町,现在只怕界町已经不存在了……”
解释不明白大炮是什么东西,他干脆说起了自身的感受,这次倭国君臣倒是听懂了,可又好像没听懂,这么可怕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是人间之物呢?
“陛下,làng人武士泛海去大明的情况,确实是存在的,所以……”
今井宗易yù言又止,一边觑着胜仁的脸sè,一边缓缓说着:“而且,上国使者也说了,大明天子仁厚为怀,不会难为陛下的,也就是口头上认个错……大明可是繁华得很,诚心招待的话,陛下也能见见外面的风物,未必就是坏事啊……陛下若是执意不去,那界町恐怕就保不住了,到时候……”
威bī利yòu加劝导,今井家商人的口才着实了得,本有几个人正要发怒,可听了最后一句话,却都是坐了回去。
人穷志短,倭国朝廷很穷,要是没了界町的保护费,那就更穷了,要是真把人惹火了,看这惊天动地的架势,明人是下了决心要强来了,不答应的话,畿内沿海一带就都完蛋了,到时候大伙儿一起饿死?没人接话,倭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胜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