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若隐若现的凶兆
“哪有此事,不过是家中下人操持的一些生意,收入虽然不少,可消耗相应的也大,加上各种损失,实则也不过略有贴补罢了,老夫一向都是不怎么过问的。”王鏊连连摆手,断然否认。
他在心中大骂洪钟,没事挑起这种话题干嘛?还嫌不够乱啊?要是再来多出一帮眼红海贸之利的人,那jiān党的声势岂不是更大,更加难制?
何况他说的也不算全是假话,身为家主,又入朝为官,他哪有空闲理会海上那些事儿啊?只要能确保每年的进项,他才不管那么多呢。
最重要的是,海贸的利润虽大,可也没大到年入千万两的程度啊!谢宏运回京城那几百万两,可抢了近百家海商才得来的,天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为今大计乃是锄jiān,此事容后再提不迟。”
李东阳见势不妙,急忙出来打圆场,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就算辽东大灾属实,也得需要众人齐心合力,这才锄jiān有望,若是自家再起纷争,那就彻底无力回天了。
而且他也知道,江南人不会轻易把肉吐出来,可厚利动人心,其他人也未必会善罢干休,所以他只是将事情押后,把话题重新引导了回来。
“唉!”提起这茬,因为海贸而起的jī愤全没了,代之的还是一片唉声。
“最近皇上也是一反常态,频频举行朝会,李阁老,以您所见,这其中……”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正德的行为也很古怪,虽然经常迟到,可早朝制度却突然恢复了,正德每日必到,若是忽略朝议的内容的话,众人甚至有一种回到两年前的错觉。
可想起那一场场朝议,朝臣们的心里就满是血泪了,那次诡异的朝会的作风被保持了下来,每次上朝正德都像逼债的一样,逼着他们启奏,不然就是欺君。
这谁受得了啊?虽说天下事都集中在了京城,可能传达到众人手上,需要通过朝议才能定夺的也就那么多。
要是依照以往的惯例,每件事都要反复讨论,经过大大的一番争执之后才能定论,那就算朝会日夜不停地开上几个月,也处理不完。
可现在的做法变了,一件事说完,皇上或者是不置可否的放在一边,或者是当廷就下个基调甚至定论,完全就不给大家留下议论的间隙。
当然,发生议论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可却没人感到欣慰,因为一旦发生那种情况,也就意味着有人要被罢官去职了。
被罢官的人当然凄苦,可旁观的也一样兔死狐悲啊,谁知道下一个倒霉的是谁?谁又敢保证倒霉的不是自己?
“这其中,实是有些深意的……”李东阳摇头苦笑,深意,当然有深意了,那个妖孽做的事情,哪一件是无的放矢的?看不出来,只是你一时想不到罢了。
少年人稀奇古怪的念头多一点,总还在人的理解范围之内,比如皇上的稀奇古怪就已经达到了某种境界,一般人都是看不懂的,可终归还算是有迹可循。
但对谢宏,李东阳除了苦笑,还是苦笑,虽然经常显得很浅薄,可当这少年老谋深算起来的时候,就连他这个大学士,也要花很长的时间和同等的精力,才能窥的一斑。
“皇上在朝会上看起来是在胡闹,可其实是在干正事……”
“正事?”众多都是吃了一惊,只有如杨廷和等几个机敏的lù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错,天下的政务,难道算不上是正事吗?”
“可是,皇上分明就是……”张升质疑道。
这说法太匪夷所思了,没错,朝议上讨论的都是政务,可皇上都是在极端的时间内就做了决定,或者是当时不置可否,隔天再做决定,这种做法与其说是效率高,还不如说是拿国家大事当儿戏呢。
“张公,仔细想想,李阁老的话是有道理的,皇上的决断,虽然有不少难做定论的,可大多数处理意见却都中规中矩,还有少数别出心裁,却能让人眼前一亮,若说是乱来,未免太过……”
杨廷和yù言又止,可他的未尽之意众人却都听明白了,胡闹要是都能达到这种效果,那朝中诸公干脆都回家种田去算了,政事无不牵涉甚众,哪有那么简单的?
不过,要说不是皇上自己想的,那么……
“难不成……”王鏊悚然一惊,辅助皇帝处理政务的机构,听起来很耳熟,实际上也很面熟,因为他天天去报到的文渊阁就是这么个地方。
杨廷和颔首道:“不错,不知道各位留意到没有,最近在朝议的时候,那个谢桑二都很消停,反倒是刘瑾那个阉竖一直张牙舞爪的……”
“介夫,你这一说,倒还真是……”王鏊捏着胡须回想了一番,发觉事情果然如杨廷和所说,“可这跟皇上有什么关系?”
“他在记录。”杨廷和肃容道:“政事,处理意见,甚至少许的反对意见,只要出了诸位同僚的口,事无巨细,他尽数都记录了下来。”
“那有什么用?想要看奏章,直接去通政司或者文渊阁不就好了?”
“那不一样,”杨廷和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更凝重了,语气中也带了点苦涩,“各地奏章经通政司到文渊阁,再到司礼监,主要的意见来自于阁臣……”
所谓的票拟,就是奏章给皇帝看之前,要在文渊阁过一手,必须得等到阁臣在上面签署处理意见后,才能生效。
开始的时候,这是皇帝要求的,因为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到了后来,就成了阁臣的权力,皇上有不同意见,却不能改动,只能封驳,要求阁臣另行拟定,然后奏章就在司礼监和文渊阁之间推来推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民主的象征,皇帝不能独断专行了,这还不民主?
可实际上,权力依然是被垄断着的,只不过从皇帝手中,转移到了士人手中罢了,换汤不换药,而且情况还更加严重了。
皇帝好歹把天下当成自家的东西,多少会尽点心力,可阁臣们就不好说了。
十年寒窗,再加上宦海沉浮几十年,这些人想的最多的还是自己,在他们心中,名声,sī利,朋党,这些东西的重要xìng远在天下百姓之上。
所以,这种制度其实称不上有多开明,反倒是催化了政治斗争,使其更加jī烈了,只要参照明末的东林党,就足可见得一斑。
“……而今,在皇上的逼迫下,但凡列于朝班者,都必须发表意见,可以说,皇上一方面借此对诸位同僚加以评估,另一方面,他可能是在学习,当然,学习的可能不光是他,还有另外一批人。”
“会是谁?难不成是司礼监那一干阉竖?”司礼监本来就是皇帝用之代替内阁的,王鏊第一个就想到了这个老对头。
“应该不是。”杨廷和摇头不止,“很可能……诸位可知,日前常春藤书院中的那个法学院更了名?”
“……”众皆茫然,他们关注的重点都在那对君臣身上,尤其是兵和财上面,哪里会理会什么书院?何况还是其中一个学院更名这种小事?
杨廷和一字一句的说道:“如今,那个学院已经正式更名为政法学院了!”
“政法!”众人一片哗然。
法学院成立的时候不少人都留意过,对那个编写教材的人还有些好奇,不过时间长了之后,见进入其中就学的多半都是些落第秀才之类的人物,也就没人在意了。
连个功名都考不上的人,要是去学奇yín技巧倒还罢了,可律法何等博大精深,他们又能学出来什么名堂?纵然有名师也白搭啊,何况那个名师藏头lù尾的,也不像是什么光明正大之辈。
可眼下,那学院突然以政法为名,岂不是就是说,其中的学员涉及面更广了?甚至皇上也有可能在其中选拔了人才,组成幕僚团,以为辅佐,发挥着跟内阁相似的作用?
“一群连功名都没有的竖子?安敢如此?”洪钟勃然大怒,入阁是天下士人最为向往,多少俊彦终其一生也难达到的终极理想,居然被一群落第秀才拔了头筹,简直是赤luǒluǒ的亵渎啊!
没错,这些人没有名义,甚至连个面都没lù,可他们辅助天子处理政事,从事的分明就是内阁的工作,是可忍孰不可忍呐!
从前有个司礼监,大伙儿也就捏着鼻子忍了,内官都是残疾人,文化水平也有限,政治手腕更是低劣,终究是没法和内阁正面抗衡。
可现在,皇上却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挖起了内阁的墙角,落第秀才终归也是读书人,考不上功名是由多种原因造成的,这帮人潜在的威胁要大得多。
何况,那个政法学院当中,还有一个深藏不lù的高人,想到这里,洪钟实有些不寒而栗,虽然连声怒斥,可他在心里却是认可了杨廷和的话。
这个可能xìng是最大的,皇上即便天资聪颖,可他大多数的时间都花费在了练兵和运动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独自处理这么多政事,而且,把事情处理的中规中矩也不是皇上的作风。
显然,那个幕僚团正在不断成长,而且还是吸收各家之长的,在实践中成长,看他们的效率,就算说他们会在几年后取代朝廷百官,也算不得危言耸听了。
“皇上……到底哪里来的信心,居然这么沉得住气,难道他们就那么相信那个谢宏?要知道,辽东那边可是天灾!”
正德一边热火朝天的练着兵,一边不紧不慢的培养参政幕僚,唐伯虎收了几十万石粮食,却不急着往外运,皇庄的机构都在急速扩充……
这一切的一切,带给朝臣们的,都是极度不祥的预感,这种从容淡定太反常了,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已经是这样,那么,隐于其下的真相该有多么可怕?
“皇上驾到,众臣入殿……”
三公公的公鸭嗓再次响起,听在众人的耳中,却仿佛是一声宣判。RO!。
第524章 惊倒一大片
“孟阳兄,尽管政见不同,可你终究也是内阁的一员,难道你打算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朝堂分裂后,士党和皇党就一直保持着泾渭分明的态势,焦芳和李东阳虽然并肩走在了最前面,可两人之间依然保持着一道不太宽,却很明显的距离。
以往两党之间也不会有什么交谈,反正也不过是吵架,朝堂上有的是机会吵,也不争这一时三刻,只是偶尔对视的时候,才能看见那一瞬间迸射出来的火huā。
不过,今天却有些不同,李东阳瞥见焦芳的眉头微微抖动,显然是听见了刚才的对话,所以正有所思。
事态紧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借着这一问,向对方递出了橄榄枝。
“皇上的决断,咱们做臣子的当然只能尽心辅佐了。”焦芳嘿然一笑,论调和之前一样,是皇党的典型观点,可李东阳却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了另外的东西,那就是苦涩和无奈。
“孟阳兄,你难道还知道些什么其他的?”李东阳追问了一句。
如今的内廷已经完全脱出了外廷的掌控,虽然士党这边费劲心思的安插了几个眼线,可那些人的地位都太低,千辛万苦送出来的情报中,也只有正德的大致动向而已,涉及到细节问题,那是想也不要想的。
不过皇党那边应该有所不同,就李东阳所知,焦芳近些日子就经常在紫禁城中走动,西苑那边也没少去,若说他知道些什么内情,也在情理之中。
焦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景阳钟声敲响他抖抖袍袖,率先入殿而去,李东阳也只能收起疑虑,快步追了上去,就在越过焦芳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听到焦芳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不看着又能如何呢?”
这话着实的击中了李东阳的要害,他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一时竟是没法应对。
“西涯,莫要中了jiān计,不过是危言耸听而已,莫要忘了辽东那边…”王藜就跟在李东阳身后,这时也是低喝一声他这话既是在提醒李东狙,也未尝不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对手,还是按照从前政争的模式应对结果在不知不觉中,对方竟然已经布下了如此多的暗着,而且发动在即,要不是有那场天灾……
王藜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自己这边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手这多人联合起来,居然在两个少年面前束手束脚,全无章法,到最后只能指望老天来收拾敌人,死后怕是都没面目面对先贤们了。
“那是天灾,他逃不过,避不开的!”管他是什么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王藜加重语气,将这些日子说了无数遍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他的声音虽低可焦芳离的不远,终究还是听到了他身形稍稍一顿,可随即又恢复了常态。
对于皇上和唐伯虎等人的从容,他的感触比李东阳等人要深刻多了,一切都在按既定方案进行,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拿那个政法学院来说,正如李东阳等人所料,皇上就是打算用那些落魄书生当做幕僚的,而且连名字都定好了,就叫参政院。
这段时间,他之所以一直往宫里跑,就是因为得了正德的旨意,去西苑教授政务的,他的学生就是书院里的学生,而他教授的内容,就是三公公在早朝上记下来的那些政事,他需要对其进行全方位的解说,并且对学生们拟定的对策予以评判。
由于参加的人数很多,而且文化程度、出身也是参差不齐,所以讨论出来的结果,往往都是不偏不倚的中庸之策,算不得多出彩。
不过,由于这些人跟地方上没有牵扯,所以,他们拟定的策略也没有sī心夹杂其中,完完全全就是当做子学院的功课在完成,效率既高,相对也公正。
现在固然还及不上朝堂上的大臣,可只要不断的学习,持续一段时间之后,这政务院到底能取得什么样的成果,只怕李东阳的推测,虽不中亦不远矣。
打从心底里讲,身为大学士,焦芳对政务院也很排斥,毕竟这机构发展起来之后,将会替代内阁的功用。
不过他教学生的时候,却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一来有皇帝的旨意,他不敢,也无从抗拒:二来他的儿子焦黄中也在政法学院当中。
公sī并存,焦芳也只能抛开杂念,为此尽心尽力了。
想到自己那个儿子,焦芳也是苦笑,好歹也是个举人,却混迹在了一群落第秀才之中,实在有些难堪。
可他倒也理解儿子的选择,除了那些家业繁盛或者已经功成名就的,没当官的毕竟是多数,可以这样说,大多数读书人其实都算是落魄的。
而天下间的士人本就是依附皇权而生的,又有几人能抗拒天子门生这名头的yòuhuò?何况还能以和阁臣差不多的方式参与政要,若是能年轻个三四十岁,焦芳自问也是抗拒不了的。
这不是什么yīn谋,而是堂堂正正的狙谋,挖内阁和士人的墙角,还让他们没法出声反对,毕竟明面上处理政要的是皇帝自己,只是有人帮他准备了发言稿而已。
所以焦芳才会有那句叹息,在眼下情势下,外朝的大臣们能做的,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了,不然又能如何呢?
夹杂在那些看似平庸的决策之中的,还有很多没人特别留意的处置,比如严嵩调任户部,然后又奉旨去天津督办漕运。表面看起来,这是皇上关注粮食问题,可焦芳却知道,严嵩实际上是去天津建港口的。
随行人等中,一部分是投靠皇党的低级官吏,每个人身边都有一到两个副手,这些副手都是出自政法学院的学生,再有就是唐伯虎配给他的几个幕僚。
而山东的几个卫所的指挥使也都被调换了,虽然继任都是从原地提拔起来的,可既然得了皇帝亲自提拔,这些人又岂能不感恩戴德?
更何况,其中有没有其他门道。也是很难说的,比如威海卫的任命就比较古怪,提拔千户赵忠做指挥使也就罢了,可那个副指挥使扈三娘分明就是个女人啊!这样也行?里面没有古怪才怪呢。
当然,朝堂上没人会留意这样的小事,不过是几个武将的任命罢了,他们哪里有余暇去关注?可就是靠着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伎俩,皇上和谢宏已经完成了布局。
对于谢宏的谋略,焦芳也是感佩不已,可以说是钦佩得五体投地了。实际上,若是没有那场天灾,焦芳甚至可以断言。今年的八月,将是士人们遭受第二次重大打击的时刻,按照他的推测,近期就应该是摊牌和收网的时候了。
因为那场天灾,焦芳这才存了疑虑。甚至有些动摇,可过了近月时间,他也慢慢的稳住了阵脚,皇上这个正主儿都不急呢,自己有什么好急的?
斑葛,皇上现在是把朝臣们当猴儿耍着玩呢,政务少的时候,就变着法儿的挑起皇党和士党的争端,然后自己看热闹。
可焦芳却不在乎,反正大家都是猴,都会被逐渐淘汰出政坛,那何不热热闹闹的收尾呢?好好配合,至少能给焦家争得一分先机,至于脸面什么的,随他去好了。
“皇上驾到……”
“臣等……”
“众位卿家平身吧。”
低沉的朝拜声和正德的春风满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同时,对比也同样存在于双方的外型上,一边是须发皆白,日幕西山的老头们,一边则是风华正茂的少年,对比无所不在,鲜明之极。
“今天,朕有一件好事要告诉各位卿家,嗯,大大的好事”还没等朝臣们都起身呢,正德就迫不及待的说道。
“…”没人出声,皇上的好事,就是大伙儿的坏事,因为他的快乐通常都是建立在大家的痛苦之上的。在这么个要命的时刻,皇上有好事,对大家来说,简直就是大大的噩耗啊。
当然,事情也未必就那么坏,也许是联赛赢了,又或者练兵时玩的开心了,再可能是皇后有喜了,这些事儿也都是皇上的好事,对大伙儿来说也不是坏事,尤其是最后那
……,
忐忑和期盼混杂在了一起,数百道眼光焦虑的眼神注视在了正德的………靴子上,当然了,没事谁敢正视天子?
“你们想知道是什么事吗?”正德贼兮兮的笑道。
“咕咚!”
张升本来正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心想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来个干脆的好了,不曾想正德却卖了个关子,结果他一跤就跌在了地上,老半天没爬起来。
“看来张尚书是很想知道的,唉,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想知道的话,你可以对朕说嘛,你不说,朕又怎么会知道你想知道呢?再说了,若是朕不想告诉你,你跪下来求朕,朕也不会说啊”
除了几个上前扶张升的,剩下的人对视一眼,都有了大难临头的感觉,很喜然,皇上又在恶搞了,那就说明他的心情真的很不错,那也就是
,…
“臣等愚鲁,恳请陛下明示。”杨廷和闪身出班,打断了正德夹缠不清的长篇大论。
“原来杨先生也很八卦啊,那好吧,看在大家都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朕就跟各位说说吧。”正德的评语让杨廷和很憋闷,明明是皇上你挑起话头的好不好?
“消息是从辽东来的”正德扬了扬手,有那眼尖的看到了,他手中正拿着一封信笺。
辽东二字一出,大殿内就象是有一阵yīn风吹过,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果然辽东有了变故,而且还是和大家期望相反的那种变故吗?
“辽东巡抚谢宏有奏,在圣天子,呃,也就是朕的关注下,辽东军民勤勤恳恳,倾力劳作……,………辽东丰收!”
下一刻,正德的话验证了他们的不祥预感,最后的四个字有如一块巨石砸在了众人心头,让他们再眼发黑,喉头发甜,耳中也是嗡嗡直响,除了那五个字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景象。(未完待续!。
第525章 反击的序幕
“怎么可能?”
可能是被**上的疼痛分散了注意力,所以张升倒还能做出反应,不过从他的反应中可以看出,大明的礼部尚书已经陷入了狂乱的状态,否则他不会把这句所有人的心声,就这么大声喊出来的。
正德没追究张升的失礼,反倒饶有兴致的问道:“咦?为什么不可能?你们不知道吧,辽东巡抚做出了新式农具,开垦了很多荒地,会丰收有啥可奇怪的?”
“明明”张升是有些不淡定,可终究还没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新式农具什么的他当然知道,甚至还存了心思,琢磨着等锄jiān之后,是不是把那些东西也收刮过来,若是效果太好,派人去偷师也是不错。
后来得了陈世良的信报,才知道新式农具对畜力依赖很大,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对田间的活计不熟,可相关的事他却知道不少,佃农可比牲畜便宜多了,那新式农具自家根本就用不上。
可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不管有多神奇的农具,委苗也扛不住冰雹啊!辽东明明就有冰雹啊!
张升真正想说的也是这个,只是这件事一直都没挑明,所以他也说不出口,否则旬月来被罢官的那些人就是他的榜样,那些人的罪名只有一个,那就是:渎职,尸餐素位。
明知辽东灾情不报,这罪名比那些人可大多了,张升好歹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当然会悬崖勒马了。可是,他心里却被那个巨大的疑huò搞得翻江倒海的,若是不能弄个明白。他只觉死都不会瞑目。
“看,朕没骗你们吧?大丰收俟,多喜庆的事儿啊。”正德得意洋洋的说道,他长得本来就英俊,笑起来更加帅气。可众臣怎么看怎么觉得那是一张嘲讽脸,看了就气不打一处来。
“启禀陛下,昨天微臣收到了辽东巡按陈世良的奏报,按照信中的说法,辽东似乎有天灾降下,尤以辽西最重,若是此言不虚的话,辽东巡抚的奏报就值得商榷了吧?”
到底还是年轻。杨廷和的反应比张升快多了,只是改动了一下收信的时间,就把话堂堂正正的说出来了,顺便还质疑了一下谢宏的诚信,暗示他谎报军情。
是啊,事情还没绝望,还有这种可能xìng呢!
众臣本来都是呆若木鸡,或者一脸不能接受事实的表情,听了杨廷和这话,也都略微振作起了精神,凝望着正德的靴子,屏神凝气的等着听他的解释。
“哦,朕正要说起这件事呢,这冰雹么”正德又拉了个长音,显然是要将吊胃口进行到底了,不过这次大伙儿都有了准备,倒也没人象张升一样失足。
“可以说下了,也可以说没下,反正对庄稼没造成任何影响,呃,辽西除外”正德说的是事实不假,可在朝臣们听来,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到底是下了还是没下啊?
杨廷和出来了还没来得及站会去,于是,不论是立场如何,在这一刻,意见是统一的,众臣的视线都投了过来,其中充满了鼓励和信任。
“陛下,微臣斗胆,敢问详情如何?”众望所归的杨廷和也只好硬起头皮,继续追问道。
“三儿,给他们念念吧。”正德应该是玩够了,一脸无趣的样子,把信递给了三公公,后者躬身接过信,然后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
“…辽西事,臣有不查之过,幸有金州木城驿驿丞王守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古今,才高八斗……”
众人面面相觑,在奏章中,谢宏先是似模似样的请个了个罪,然后突然话锋一转,开始称赞起王守仁来了,而且还特意把他的官职点了出来,在朝堂上讨论一个驿丞的才华,这正德朝是一天比一天不像话了。
“…臣采取了科学的方法,有针对xìng的做出了对冰雹的防治…正因王守仁提前并警,臣方得以从容应对,托陛下洪福,军民协力,才能建此功业,因此……”
科学的方法?科学跟冰雹怎么可能联系的上?丹墀下一片茫然,其实,科学并不是外来词,早在宋朝就已经有这个说法了。
陈亮在《送叔祖主筠州高要簿序》中说:“自科学之兴,世之为士者往往困於一日之程文,甚至於老死而或不遇。”
这里的科学,指的是科举之学,在场都是饱学大儒,当然不会不知道这典故,所以才更加疑huò了。
何况,听奏章的说法,冰雹确实是有的,和陈世良说的一般无二,可却被谢宏用了某种手段给消弭于无形了!而这个手段,正是被那个不学无术的人冠以科学名义的某种伎俩,这可能吗?
众人都是惊疑不定,可从奏章中却得不到任何〖答〗案,连暗示都没有,除了套话,里面说的最多的就是为王守仁请功,求封赏。
这种事没人在意,从王守仁上表开海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被士林打上了jiān党的标签,谁都不会对他和谢宏沆滏一气表示诧异。
何况,这么一个人是否回朝,大伙儿也无暇关注,要是秦章所述属实,那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场大危机,跟这危机比起来,很多事都是无关紧要的。
奏章的篇幅很长,可三公公只念了大概三分之一就停下了,转身向正德请示道:“陛下,您看,这下面……”
“下面朕自己来。”正德一脸肃穆的接过了信,朗声道:“众位爱卿,你们一定很好奇,辽东巡抚的科学方法到底是怎样的方法吧?”
几乎所有人都在点头,连在正德的身后的刘瑾都伸长脖子探出了头,想从信上找到〖答〗案。
“下面,朕就给你们讲讲,什么叫自然科学”正德有板有眼的念道:“自然科学是研究自然界和包括人的生物属xìng在内的自然界的各门科学的总称。认识的对象是整个自然界即……”
他这哇啦哇啦的一念,丹墀下面那些人就更茫然子,这是道藏还是佛经?用词和概念咋都这么怪呢?
“认识的任务在于揭示自然界发生的现象以及自然现象发生过程的实质,进而把握其规律xìng……”正德其实念的也有些拗口,不过既然是谢宏交待的他也就勉为其难了。
实际上,他对自然科学也有点兴趣,这门学问不但能制作各种好玩的东西,还能造船、造兵器,甚至还能人工降雨,多好玩的学问啊,可惜太难了点儿不然正德自己也打算学上一学的。
“如今朕的皇家书院里,包括物理、化学、冶炼等学科都属于自然科学的一部分,由于这门学问的功效xìng已经在辽东得到了充分的验证,因此朕决定,从即日起,将自然科学的神奇之处彰示世人,并且在全天下范围内将其推广。”
果然,噩耗接连而来还没等朝臣们化解心中浓浓的失望,或者考虑下一步的对策,正德已经出招了,而且还是重重的一击。
什么狗屁自然科学?不过就是些奇yín技巧的把戏罢了,那农具是,之前那些huā样是,就算是消除冰雹恐怕也是某种见不得人的术法,大家现在虽然没能亲眼见到,可日后总归能揭穿他的。
可若是被皇上这样一搞,那就彻底来不及了以谢宏盅huò人心的本事,只怕用不了十年就能把京城这一套搬到全天下去!
必娘阻止他!
“启禀陛下,老臣认为,此事该当慎重为上。”张升这次抢到了头里“圣贤之学方是是我大明立国之本,岂能以荒诞之学取而代之?
何况这只是辽东巡抚的一面之辞,究竟如何,尚得等巡按衙门的奏疏到后,朝廷再派大员去辽东加以核查才是正理?又岂能就此下了定论?”
正德反chún相讥道:“荒诞之学?各种技巧暂且不提,单说此学能防治冰雹,这一点,怕是圣人也做不到吧?怎么就荒诞了呢?再说了,辽东巡按陈世良一向碌碌无为,还对辽东巡抚多有掣肘,如今已经以羞愧为念,自杀身亡了,哪里又会有什么奏疏来?”
“自杀”朝臣们又吓了一跳,应该是被自杀吧?没错,肯定是谢宏下了毒手,真是可怜了陈世良的铮铮铁骨啊!
而且,这真真是末世景象啊,连朝廷命官都会被自杀,半点体统都没有了,还好自己没去辽东,否则他敢让当朝御史被自杀,就算再大点的,他又岂会手软?
“陛下容禀”张升也不敢提派人去辽东的事儿了,否则这差事八成会落到他的身上,京城去辽东千里迢迢,就算谢宏不下毒手,他这把老骨头也折腾不起啊!
“天意难测,虽然辽西遭灾,辽东也是乌云密布了几日,可谁又能断言天气究竟如何?由夏入秋,本就是多雨时节,也许本来就是要下雨呢?就算辽东巡抚做了些布置,想来也不过是些祭祀告天的仪式,又怎能称之为“学”并以之向全天下推广呢?”
说罢,他又使出了许久未用的绝招,伏地大哭道:“陛下,礼学之道,方是天地正道,若是以邪门歪道取代圣贤之说,大明祸不久矣,陛下须当慎之再慎啊!”
正德冷哼一声,轻蔑的说道:“哼,朕意已决,若是有人存有疑问,等散朝之后,不妨去候德坊转转,朕已经委派了学者在那里宣讲自然科学,等你们搞明白宣讲的内容,再来和朕论道不迟,再有答非所问,强词夺理者,与屠勋同例!”
“”要说止哭得靠吓呢,正德的话音刚落,哭声便嘎然而止。
屠勋同例,这个实在太狠了?张升其实不怎么怕死,他这把年纪也活得够了,要是能名垂青史,死算什么?可他却不想被太监殴打而死,死后不但会落下笑柄,还会得个大大的罪名,那就太不值当了。
最重要的是,屠勋受到的待遇,现在也是成例了?天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未完待续!。
第526章 全方位、立体式的攻势
皇帝要耍横,谁也扛不住。
因此,中和殿内,士党们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在了杨廷和身,希望他能够再次挺身而出,阻止正德的乱命。
可杨廷和却半天都没有动静,仿佛睡着了一样,让士党众人都很寒心,别人跳出来可能会挨打,可你杨大人和皇有前缘啊,有啥好怕的?有意见只管说呗,别怕,大伙儿会在精神支持你的。
杨廷和低着头,心里却在大骂,这么简单的事儿都没看明白,皇既然提到候德坊了,那也就是说推行格物学的事情不是很急,迫在眉睫的是其他事。
虽然皇还没出口,可种种迹象表明,刚才只是个开端罢了,重头戏在后面呢。自己虽然是帝师,有过点情分,但是,面子这东西用一点少一点,每天都在下降之中,要用也得用在关键的地方啊!
因此,尽管很多投注过来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化,带了点其他味道,可杨廷和还是老神在在的站在那里,连眼角都没抬一下。
“辽东巡抚谢宏,内有安抚黎民,督促开垦之功,外有澄清海疆,开疆拓土之绩,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方为治国之道,因此,朕命……”
果不其然,下一刻,正德的话让每一个人都睁大了眼睛,皇真的要赏谢宏,而且就他提到的几项功绩来说,这封赏恐怕还会很大,也许大到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抚民之功倒还罢了,地方官员每年报来的考绩中,多半都有这么一条,顶多算是及格,称不得什么大功。可后面那个可是了不得,那是军功,大明相当重视军功,从前有无军功不得封侯之说,皇在这种时候提到军功莫非是……
有人想出班阻止,可脚下却如同有千斤之中,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往前一步,就有可能是深渊,身家性命系于一步之内又怎敢轻忽?
有人念头急转,思谋对策。
可这种时候还能有什么办法?朝堂分裂后,朝已经彻底的成了一件苦差事,风险大,辛苦多,而且还没有足够的收益,最要命的是,还不能不来,来了还得出声。
这简直比被强暴还凄惨正常情况下,施暴的人总不会逼迫受害者呻吟?可现在大伙儿就是被这么对待的…反抗不得,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还有人如同杨廷和一般,猜测着正德的下一步动作,大学士李东阳就是如此。
辽东丰收谢宏必受封赏,这本就是必然的,关键是皇会不会满足于此,还是说,他接下来还有其他的谋算?
单是谢宏升官,虽然大家都难以接受,可他如今已经封了侯,哪怕再封公爵影响也不会扩大多少。可要是还有其他,比如自己曾经最忧虑的那件事那么……
李东阳的心忽忽下,越来越冷。
“敕封谢宏为三边总督,总制蓟、辽、宣府三镇军政,御守国门,并全面推行辽镇屯田新法,以足国用!”
李东阳的心当即便是一沉,三边总制,这可比封公,甚至封王都可怕。这个职位不是定制,而且现在也有成例在,去年配合江南士人表的杨一清,就是三边总督。
不过,同样的官职,权职和影响力却没法同日而语,杨一清管的哪里?延绥、宁夏和甘肃,论人烟稀少,那三镇并不在辽镇之下,甚至更有甚之,而面对的敌手却强大的多,因此,那三镇的实力并不甚强。
可谢宏这个三边总制管的是哪里?蓟镇和宣府!比起这俩地方,那三镇和辽镇一样,几乎就是个添头,这两镇的兵马加起来足有十余万之众,而且多是精锐,这一点只要从原来南镇抚司的那些番子身就能看出来。
有了这样的名头,以谢宏的手段,彻底掌控三镇也就是翻掌之间的事情,何况他在辽镇和宣府已经有了相当好的基础,即便是蓟镇,军将中也多有为他为名所慑的,不然温和为什么会求致仕?
这样一来,这人又如何能制?李东阳眉头紧锁。
“今有千户马昂,通晓夷事,机变聪敏…敕为东海伯,加朝倭总督衔,更名福江诸岛为五岛,以为总督府驻地,掌管朝倭诸事,为大明收拢离散之民,建立皇家舰队,督查海疆,严格执行海禁,并且为隶属皇庄的各船队护航,钦此。”
三公公的嗓音虽然难听,可音量却大,颁旨的时候直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不少人都是脸色剧变,尤以大学士王鏊的反应最为激烈。
等三公公念完圣旨的时候,他脸已经是铁青一片,犹如黑锅底一般,袍袖的抖动更是明显,即便站在朝班最末位的唐伯虎都是看得分赐。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滋味不好受?唐伯虎嘴角一挑,得意的笑了起来,海禁不过是个名头罢了,只要变更一下形式,那倒霉的就会变成始作俑者。
现在,只要加入皇庄的船队,哪怕是升斗小民,也有了出海进行贸易的名义,反倒是那些跟皇权对抗,一直坚持着要维持海禁的士人们被拒之门外了,实是风水轮流转的最佳写照。
这一两年还不好说,可若是在过几年,这些人八成就要哭着喊着的解除海禁,或者加入皇庄了。
当然,他们也可以说不,对这种有勇气的人,唐伯虎是赞赏的,不过要付出的代价也很沉重,那就是被摒弃于时代的发展之外。
机会已经摆出来了,如何选择,就要看他们自己了,唐伯虎又是一笑,那智珠在握的神情让很多人看的心寒,以至于生出了很多不该有的念头。
按照常理,一个千户直接升为伯爵,这种事是很容易遭到朝臣们的诟病的,不过现在是非常时刻,也没人计较这些细节了。
尤其是江南士人,他们都很清楚,这个伯爵的权威比在京城混吃等死的侯爵,甚至公爵都强多了。而且随着海贸规模的扩大他的职权还会进一步扩大,所以,马昂具体被封了个什么爵位,这种小事实在不值一提。
“今有户部侍郎严嵩,学识渊博,素有清任命为登莱巡抚兼天津分司主事,巡抚辖下军政诸事……”
许进头开始发晕严巅素有清名?到底是谁给他封的清名?这不扯淡吗?
他跟严嵩在吏部明争暗斗了快一年时间,知道对方的本事,虽然阅历还有不足,可腹黑处却不逊于自己,在辨识风色面更是有独到的心得,说是人才也不为过。
可这人缺的就是风骨,清名那肯定没有的,恶名倒是不少·在京城士林中他的名头仅次于唐伯虎。虽然下旨意的是皇,可那些被罢官去职的同僚经的都是他的手,这么一个奸佞哪里有什么清名?
更令他惊异的是此举的目的,许进很有把找一副舆图来研究一下的冲动,登莱和天津·这两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凑到一起的?而且,将这些地方置于同一人的管辖之下,究竟目的何在?
不过,他却无暇仔细思考了,因为三公公的嘴里一直没停过捧的圣旨也不断在更换,念完对严嵩的任命,他手一抖·掌中赫然又是一卷黄绸。
“今有木城驿驿丞王守仁·学究天人,堪称国之栋梁敕封为新建伯·并赐号阳明,迁礼部左侍郎……”
刚才觉得马昂跳跃力强的这会儿也不质疑了,马昂再强,还能有王守仁强?从没品级的驿丞到正三品,离九卿只差一步的礼部左侍郎,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跨度啊!
王守仁的才学到底是不是如圣旨所说般惊天动地没人知道,可单就他升官的速度来说,实在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哗!”跪伏在地的张升再也按捺不住,急怒攻心,一口鲜血直喷出来,洒了满地,衣襟星星点点的全都是血迹。
别人可能会觉得王守仁离他这个位置还有一步,可他怎会不知道,今年他例行递去的告老奏疏一直被正德留中不发,没有挽留,也没有批准。
他原来还存了一丝侥幸,以为皇手中没有合适的人选,因此才作此姿态来挽留,可现在一切都清楚了,皇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只是时机未到,时机一到,就是那封奏疏得到批复的时候了。
一切休矣仕途数十年的一幕幕在心头闪过,张升脸老泪纵横。
“皇家院乃是朕以仁爱之心所置,为的是教化大明百姓,使人人知礼,各有一技之长,如今科目繁多,单以院称之已经不足用,特此更名为常春藤联盟,各院校以大、中、小区分,小学作为普及教育,有教无类,授以百家之学……”
“中学作为进修之学,根据学员自身情况,各有专精大学为研修之所,将引领天下学术、技术,使之精益求精,止于至善!”
杨廷和的身形晃了几晃,勉力站稳的时候,脸已是一片惨白。去年八月,李东阳对谢宏成立院的评价言犹在耳,现如今就已经成了现实,让他实有五内俱焚之感。
机构更名改制都是无妨,让他最为恐惧的是‘百家之学,四个字,没错,儒家也是百家之一,皇并没有对儒家赶尽杀绝的打算,可是,将儒家和百家并列,这已经是打落尘埃的意思了,他这个大儒又怎能不心惊肉跳?
那谢宏果然是要挖士人的根呐!
政治有皇党摇旗呐喊,此外还有若隐若现的参政团;
经济有各种新工具,新技术,再加屯田新政以及海贸,联合起来的力量甚至已经超过了大明朝廷本身,直追最有经济实力的江南士人团体;
最可怕的就是学术的,以百家之学取代儒家对朝堂的垄断,这才是最为彻底的颠覆。
政治、经济的劣势都好说,只要避过他们的锋芒,一年不行就三五年,三五年不够就十年,士人们总会找到反击的机会。
可是,一旦被对方在学术占了风,那就是彻底的改天换地,儒家再想翻身可就难了,前车可鉴,道家、法家的衰落不正是如此吗?
这么全方位的攻势,实是让人招架不住,也无从招架得起,那谢宏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深谋远虑至此啊!杨廷和在心中长长的悲叹了一声。
实际,他的悲叹早了点,正当杨廷和认为最关键的时刻已经来临,打算不顾一切的站出来的时候,三公公手竟然又是一抖,然后竟然又是一卷黄绸。
这动作有如行云流水一般,足可见其平时多么训练有素,众臣眼睛都在发直,心里更是跟被重锤敲打一下,闷闷的,沉沉的,痛彻骨髓……
尼玛,都已经这样了,居然还没完!
“鉴于五军都督府职权分散,不利指挥,因此予以撤销,重新合并入大都督府,敕谢宏为右都督……”
原来还有军事,只听了个开头,杨廷和就已经猜到了结尾,可不是么,军事的重要性全不在政治、经济之下,影响深远不及学术,可立竿见影的效果却远在其,不是掌控了兵权,谢宏凭什么这么嚣张?皇凭什么这般霸道?
扩充近卫军,任命谢宏为三边总制,这些都是掌控兵权的手段,可比起重开大都督府,那些手段简直不值一提,都是些临时性的掌控,跟大都督府的意义怎能相同?
没错,大都督府一直都没取消,其中的吏员品级也都如故,可没有议政的权力,也没有调兵的权力,这个衙门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如今皇重新将被分拆的都督府合而为一,又把谢宏给塞了进去,这其中的意味简直太可怕了。
“陛下,谢宏可是文官,文武殊途,岂能”正德气势如虹,即便是杨廷和也不敢硬顶,只能迂回的挑起了字眼。
正德一摆手,漫不在乎的笑道:“不要紧,谢宏知天文,下知地理,文武兼修,无所不能,马能挥刀,挥毫著文章,一双巧夺天工,当个右都督算得了什么,小事情,毛毛雨啦。”
了个,这根本就是答非所问啊!众臣脸色都开始泛青,他再能,跟文武殊途有一文钱关系?
“小三儿,继续!”震住群臣,正德又是一挥手。
“敕封朱寿为左都督,加天下总兵官之封号”
尼玛!这朱寿又是哪个?不但官儿比谢宏还大,还搞了这么个乱七八糟的封号!众人已经在心里骂娘了,杨廷和倒是没出声,因为他很了解这个曾经的学生,从正德脸的表情中,他已经看到了答案。
“咳咳,朱寿就是朕的化名了,万眷无疆,这意头多好啊,众位爱卿,你们说呢?”正德俊脸泛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咕咚!”
好容易爬起来的张升眼前一黑,再次倒了下去,这一次甚至没人伸手相扶,因为他身边之人,不是和他一样摔倒,就是呆若木鸡的愣在那里。纟未完待续。
第527章 反抗不了的话就只能受着
正德的组合举战果丰硕,中和殿内一地鸡毛,一古到正德宣布散朝,不少人还是呆愣愣的站在那里,脸上都是末日降临的神情。
一直以来,皇权和外朝争斗的方式都是外朝先出招,然后皇帝一方设法应对。所以,虽然屡屡受挫,可外朝的大臣们依然不屈不挠的保持着斗志,并且孜孜不倦的寻找机会,以求翻盘。
这一次,正德一方终于主动出击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大手笔,铺天盖地的架势让朝臣们心胆俱裂,连绵不绝的攻击打的他们晕头转向,招架不能。
按照一般的模式,每次朝会后,李东阳都会把自己人召集在一起,商议对策,谋划…未来,可今天他也没了这个想法。
不光是因为士气低mí,众人都无心商议,只是李东阳觉得,如今的局势下,完全就是无法可想。
没错,皇帝宣了圣旨,并不代表事情就已然确立,如果没有内阁的票拟,那只能被称作中旨,原则上是无效的。
可此一时彼一时,这个原则在当前的形势下却不适用。
中旨无效的具体表现形式是这样的:首先,接旨的人可以拒接,然后就会收获比骂皇帝更大的名声:同时,朝野舆论一致抵制中旨,拒接的人会得清名,接的人会被骂成筛子,就算任了职,也会被所有人抵制。
现在呢?接旨的人都是铁杆的jiān党,他们身上背负的骂名已经足够多了,也不在乎被人骂,更不会违背皇上的意志。
抵制?外朝分裂后,皇党中比例最高的就是那些寒门出身的以及明经科出身的,品级很低的吏员,不得不承认,尚书shì郎这些大人做的,一般都是做决策而已这些人才是各个衙门中真正做事的。
有了这些人的存在,抵制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
最后,内阁本身也不是铁板一块,虽然数量上是二比一,焦芳显得有些势单力孤,可焦芳背靠皇权,底气足得很只要他自己不动摇,以一敌二也是轻松自如的。
所以虽然抵触的人很多,情绪也很jī烈,可今天朝会颁布的旨意却已经是板上钉钉施行以后将会造成的影响更是可怕之极,也就难怪士党中人有这样的表现了。
李东阳面sè怆然,茫然环顾,他当日的预则成真了,谢宏终于亮出了爪牙目标直指整个士人阶层,可现在,他却拿不出足够的筹码对抗了。
三大边镇就仿佛一条锁链,紧紧的扼住了士人们的喉咙:天津以及山东则是一条绊马索,封住了他们的去路:最致命的一刀来自于常春藤书院,随着书院不断的成长,这把刀也将越刺越深直到士人们的血被放尽,然后轰然而倒。
“李阁老,为今之计,只有先行控制住舆论压制候德坊,不使那些邪门之说流传于外即便不能完全压制,至少也应该将其控制在京城范围之内。”杨廷和的斗志还算旺盛,提出的建议也还有些章法。
“那又有何用?以他们的扩张速度,迟早还不是”洪钟的音量也是收控自如的,这会儿老头和众人一眼,也是如丧妣考,面sè灰败。
一直以来,他都是士党的急先锋,甚至还冒了偌大风险,暗示方晓行大逆之事,勇气不可谓不足。对于谢宏的故弄玄虚,他一向也是很不屑的,保持了充分的蔑视。
可当正德把底牌掀开的时候,所谓的勇气和傲气都成了浮鼻,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深深的感到了自己的无力。
杨廷和沉声道:“现在唯一的对策,就是两个字,忍,拖!”
“忍,要忍到何时?拖,又等些什么?”李东阳黯淡的眼神忽地一亮,随即他的神sè也变得凝重起来。
“百忍成金,只有留得有为之身,才能图得后报。”在前世,杨廷和在内阁呆了将近二十年,居首辅之位也有十几年,靠的就是这个忍字,如今的形势比前世要糟糕的多,可他依然没有气馁,反而被jī起了更强的斗志。
“jiān党盅huò天子,固然来势汹汹,可他们将摊子铺的这么大,依靠的却是些庸碌之辈,甚至还有阉竖,又岂能完全没有破绽?就如江南同道所虑,〖日〗本虽然金银颇丰,可yù取之,还是得依靠商人买卖,可辽东,甚至京畿、山东,又哪里有什么值钱的出产?”
杨廷和微微一顿,待听者消化了他的意思,这才继续解释道:“若是交易得利不足使用,以那jiān佞的xìng子,八成又要动强,这样一来,哼,太祖将〖日〗本列为不征之国,又岂能没有道理?他个不学无术的jiān佞,当然不会知道,擅泳者溺于水,他嚣张惯了,会在〖日〗本沉沙折戟也未可知,到时候不就是机会么?”
“这只是其一,皇上本就是个好大喜功的xìng子,又有谢宏怂*,单是京城又岂能容得下他?当日他就曾偷跑去宣府,不久前又去了一次天津他本就不安分,练兵经年,总是要找对手的,到时候…”杨廷和的声音愈发yīn沉了,可听者却都是点头。
“介夫说的不错,少年人本就心气高,那谢宏虽然有些特异之处,可从他行事作风中,也能看到不甚稳重的一面。”王藜的面sè缓和了一些,拂须赞同道:“让他们尽管去闹好了,等到不可收拾的时候,我等再出面,方是正途。”
“王阁老,杨大人说的是”这边交谈间,不少士党中人也都回过了神,纷纷聚拢了过来,闻言都是点头赞许。
忍,可比直接对抗强多了,直接对抗的结果是可以预见的,皇上不会手软,大伙儿的脖子也没想象中那么硬。
尽管皇上的策略威胁到了士人的根基,可要动摇却也没那么快,单看他计划中涉及的地点就知道了,除了军镇,就是卫所,满打满算只有一个天津算是稍微脱离了这个范畴,可归根结底的说,天津也是个半军事化的地方。
这也表明了,对于士人阶层的强大,谢宏还是有充分认识的,而且还有所顾忌,那么大伙儿也算是有了些依仗,大可从容定计了。
“政事都可以暂时拖延,可学术问题却是刻不容缓,介夫说的极是,必须要设法阻止那些歪理邪说的扩散!这个战场不在朝堂,而在坊间巷里,最主要的两个就是候德坊和路边社!”李东阳一锤定音,将这场计议的基调定了下来。
“候德坊都是有人宣讲,我等可以组织士子,去与之辩论,不过那路边社却是辣手……”
路边社是报社,邸报这东西虽然不算新鲜,可报纸的内容却比邸报丰富多了,有时事,有故事,有评论,用的言辞也很直白,只要识字就能看懂,不识字的也可以找人念来听,受众极广,影响力也大。
要不是这一年以来,珍宝斋受了诸多抵制,导致皇庄的经费紧张,报纸早就开始风行天下,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局限于京城了。在场都是老政客,精明的很,他们很清楚,比起候德坊来说,路边社更加可怕。
王藜断然道:“不要紧,他们可以办报纸,我等士人也能,就算京城会被都察下院压制,可在京城之外,尤其是大江以南,还是正义之士居多,只消琢磨透其中的模娄,我等也可以发行报纸,宣讲圣贤大道。”
李东阳领并道:“那就有劳济之兄了。”
发行报纸技术上问题不大,明朝的印刷术已经颇为成熟,尤其是在富庶繁荣的江南之地,各种印刷的sī坊比比皆是,只要有银钱,报纸完全不是问题。而江南士人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这个了,办个报纸算啥啊,他们不差钱。
不过李东阳却也没感到乐观,都察下院是去年成立的,而且职责也是当时就定下来的,也就是说,谢宏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所布置了,直接将审查报纸发行的权力揽在了怀中。
深谋远虑啊,由此可见,学术方面的对抗之路也将充满荆橼,长路漫漫,难见光明,李东阳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比起士党这边的yīn郁压抑,皇党那边多是欢欣鼓舞,少数人甚至是欣喜yù狂,和当日收到辽东消息时正好掉了个个。
对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说,今天的朝议就如同久旱甘霜,让他们在溺水之中看到了一艘大船,心中的喜悦实在难以抑制。
儒家讲究从一而终,这条不光可以用在女人身上,在男人,尤其是读书人身上也一样使用。叛出士林容易,想回头可就难了,就算得到了宽大处理,可只要有这个把柄在,随时会被人拿出来加以攻击的,哪怕是日后入了阁也一样。
如今皇权势力大涨,而且还有巩固下来的趋势,他们又怎能不高兴?这帮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分享着胜利的喜悦,久久不肯散去。
不过,其中也有些人神sè间有些yīn霾,而且还多是那些品级比较高的,因为他们问询后曾经动摇过,甚至有人还跑到士党那边输诚,如今显然有些里外不是人的意思了。
现在后悔也是枉然,只能想着如何弥补了,这一干人也是聚成了一圈,议论良久而不得其所,正唉声叹气间,突然有人惊讶的叫了一声:“张shì郎呢?怎么从散朝后就一直没见到他?”
众人急忙四下去找,可就是不见张彩的影子,这事儿显然有些古怪,大家都知道,张shì郎可是个聪明人,见事颇有眼光,现在突然脱离了群众,不知去向,难不成是有什么更紧急的事儿吗?
猜测纷纷。(未完待续!。
第528章 抢个头筹去骂人
l少爷’您这么急’这是要丢哪儿啊”。一辆马车疾行在长安大街上”车夫手上挥鞭不断”嘴里也没闲着。
“去候德坊”快”再快点。”坐在车里的人正是张彩”他一脸隼急”不断从车帘后面探出头来张望”催促声更是不拘于耳。
“少爷”您不知道”候德坊周围人可多”马车根本就不过去……而且”您这么着急干什么?难道是有新段子了?”
张彩是陕西安定人”虽然和中原的世家比起来”张家只能算寒门”可在当地却也算是大户人家”书香门第”他的车夫是从老家跟来的”sī下里说话时也没什么忌讳。
“听什么段子?”张彩微微一怔”继而笑骂道:“难怪平时用车时”经常找不见你的人影”原来你是偷偷跑去听书了”自己逍遥”却把少爷我晾在外面”张三”你好大的胆子。
张三很委屈的说道:“少爷”话可不能这么说”明明就是您在朋春院里面逍遥”把咱晾在外面”我偶尔开个小差”不也在情理之中么?再说了”您往常的用的时间都比较长”最近却出来的越来越早”这时间真是不好把握啊。”
张彩俊脸一红”急忙分辨道:“咳咳”那可不是我不行”实在是丽春院里面那些huā样……嗨”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只管快点赶路”要是耽误了少爷我的大事”仔细你的皮。”
“知道了……”见没八卦可听”张三低低应了一声”这才讪讪的转过了头”隔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少爷”要不是听书”您这么急忙忙的赶去候德坊做什么?那里可没有美女表演。”
“哼”你家少爷我是当朝shì郎”又岂是酒sè之徒?去丽春院只不过是为了体验民情”倾听民声的。”张彩得意的笑道:“呵呵”今天去候德坊”本shì郎是要去摆擂台骂人的。”
“摆擂台?骂人?少爷你要骂哪个啊?这事儿交给咱张三就行了。”
“你?哈哈”你可不行”少爷我要骂的人来头很大”党羽也很多”你骂不赢的。”张彩哈哈一笑:“少爷我要骂的是孔子”孔圣人”你敢骂他吗?”
“哈!?”张三手一抖”差点没把马车带歪”撞到衬上去”他手忙脚乱的好容易才扯住了马”他这才颤声道:“少爷”您没生病吧?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张家是书香门第”孔子、朱子这些圣贤”他们家中也是有供奉的”即便是张三这样的车夫”也知道这些圣人有多了不得”所以”也不能怪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要是在读书人聚集的地方”这话只消一出。”那些书生怕是立刻会变身成狼狗”恶狠狠的扑上来”把放狂言之人分尸咬死的。
“切”大惊小怪的”车都赶不好”吓了我一跳。”张彩抖抖衣衫”又正了正冠带”晒然道:“少废话”先赶路”路上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是…”反复在自家少爷脸上端详了几遍”都没发觉什么异样”张三也只好听命”再次驱车上了路。
“张三”你觉得本少爷和唐大人的才学”孰高孰低?”
张彩的问题有些没头没脑的”跟之前的话题貌似全无干系”可张三倒也习惯了自家少爷的作风”认真想了想”这才答道:“单说风流”您和唐大人应是难分轩轾”不过他耐久力比您强点……比文采的话”您可能还略占上风”可若是算上杂学”少爷您就要略逊一筹了。”
张彩忿忿不平的说道:“呸”你这杀才”一天就知道戳少爷我的伤处”他是丽春院的老顾客了”时那些机巧早就适应了”我怎么能比得了……嗨”又被你给带歪了”我再问你,既然我跟他的才学差不多”为什么他的地位比我高那么多?”
“人家比您眼sè好”早早就投靠了冠军侯啊。”
张彩晒然笑道:“光是投靠早有什么用?千金买马骨”为的可是千里马”那根骨头却是用过就扔的”唐大人之所以深受侯爷看重”一是因为他确有才华”二来也是他立场始终坚定如一。”
“那跟您要去骂圣人有啥关系啊?少爷”别说咱不提醒您”您投靠侯爷”风险已经很大了”要是骂了圣人”那……您就彻底没法在士林立足了。”
“哼”现在可能是”不过那也没什么”只要这投名状递上去”我挨的骂越多”在侯爷心中的分量就越重”当初唐大人挨了多少骂?到现在”他挨的骂都转化成回报了”看看他现在的地位”啧啧”那是不得了啊”’张彩。中啧啧有声”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那他为啥才是午七品御史?”张三有些不服气的反驳道。
“七品御史?那是现在”等……算了”这事儿太复杂”说了你也不懂。”张彩不耐烦的抨了挥手。
这一年以来”唐伯虎实际上是代替谢宏在京城主持大局”正德时谢宏当然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可唐伯虎和正德却没那份交情”因此他明面上的官职就不能太高”以免引起猜疑。唐大才子也是聪明人”正因想到此节”所以每每有升迁之议时”他都会上表推辞。
不过”这种情况很快就要改变了”随着谢宏升迁三边总制”他往返京城就会变得频繁”那么唐伯虎就可以从掌控全局中脱身出来”改成专注于某项或某几项事务了。
至于具体的”张彩也已经有了猜侧”书院那边固然需要他”也容不得他放手”而那个呼之yù出的参政院…只怕也需要个领头的吧?
这个职位非同小可”形成定制之后”足可与原本的首辅相提并论了”当然”权力是不可能有首辅那么大的”可单说威望的话”却不在首辅之下啊。
张彩也是个聪明人”他并不打算和唐伯虎别苗头”如今皇权势力大涨”新生的位置多得是”关键还是要抢得先机”抢在其他人前面才是硬道理。
“所以说啊”以后还有没有士林还不知道呢”即便有”恐怕也不是现在这种局面的士林了”皇上可是说了”要推广百家之学”到时候”孔子也不过是先贤诸圣当中的一个罢了”可能还是不起眼的那种。”张彩由衷的发出了一声感叹。
“可是少爷”就算如此”您也不用这么着急吧?小的估mō着”除了您”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想得到”干嘛不先看看风sè再说呢?”
“你知道什么?知道么”那个王守仁要回来了”不抢在他头里”那就连。汤都未必有的喝了。”张彩不耐烦的喝道。
“王守仁?这人本事很大?才华比少爷你还要高不成?为啥从来都没听说过?”
“我虽然有些自信”就算比起唐大人”也自认不落下风”可比起王守仁”唉”那我就差得远了……”张彩的语气有些低沉。
他对王守仁的了解也不多”最初是从法学院的教材开始的。
那教材用词直白易懂”却不显粗鄙:讲述的道理不深”却条条发人深省:论点不脱俗套”可经常会别出机枢”还每每与候德坊等官传机构所持的观点暗合。
张彩开始也很疑感作者的身份”细想之下”也有所领悟。那些机构一脉相承”秉持的都是谢宏倡导的东西”也就是说”作者是个传统的读书人”有选抨的受了谢宏的影响”而且还是有选抨的和谢宏在合作。
这人肯定不是唐伯虎”不单是才学问题”也不光是唐伯虎事务缠身”导致分身乏术”而是他受谢宏影响颇深”行事风格与谢宏颇有些大同小异”和那个作者表lù出来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再想到王守仁之前的举动和去向”张彩也是恍然大悟。这人既有才学”又得谢宏看重”更是兼容百家”很明显”他就是自己最重要的竞争对手。
正面比拼怕是没什么胜算”包括唐伯虎在内”京城的皇党都是主动投靠的”除了工匠之外”从来就没听说过冠军侯主动括揽过什么人”跟别提括揽还括揽不到的了。
可王守仁偏偏就是”冠军侯在辽东huā了近一年时间”这人才最终算是点了头”还不是被括揽”而是达成了合作关系”这种看重”任谁也没法比拟。
因此”抢先机是张彩的当务之急”王守仁虽然已经是礼部shì郎了”可他的人终究还在辽东”应该还在返京的路上。
所以说”骂圣人这个头筹”自己拔定了”张彩坚定的看着外面的景象”紧紧的握起了拳头。
说话间”马车也是越走越慢”最后在皇家公园外围停了下来”不等张彩发问”张三就转过头来”苦着脸说道:“少爷,这下走不动了”您看”外面全是人”八成都是冲着候德坊来的”难不成今天真有什么新huā样儿?”
“无妨”你在外面等着好了”嗯”先回家去也行”告诉夫人”我今天有正事要办”可能很晚才回去”叫她不用等我了。”张彩一拨车帘”当即下了车”略作交代”便抬脚yù走。
“少爷”您每次都这么说”夫人早就不信了”要是她…”
张彩身形一顿”恨恨的骂道:“真是个fù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好男儿志在天下”天天准时回家的”那还算是男人吗?她若是要闹”你只管让她来此”让她看看本少爷舌战群儒的风采”有这样的相公”让她美去吧”哼!”(未完待续。!。
第529章 帅哥出手,逮谁骂谁
大概是提前放出了风声,所以今天的候德坊人气非火爆,旁边的剧院和棒球场都变得空dàngdàng的,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候德坊跟前,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张彩毕竟只是个书生,看到这人山人海的架势,他也颇为发愁,好在他个头很高,尽管被挡在了外围,圈内情形却也能看得到。
当然,能隔着几百数千号人看到里面的情形,也不光是身高问题,也是由于说话的人站的足够显然,往日里的那些个口若悬河的说书先生,这会儿分别站在了几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说的也不是故事,而是问起了问题。
这些说书的不但口才好,嗓门也不小,因此,隔得虽远,可张彩听得倒也清楚。
“街坊们,你们知道天为什么会下雨吗?”
来的人都收到了风声,知道候德坊今天会有新鲜段子讲,而且还是有关辽东的时事,关心这事儿的人不少,也都愿意来听个究竟,可没想到一上来先被人提问了,众人都有些惊疑不定。
“因为有云?”过了半响,这才人有凑趣似的答了一声。
“对,因为有云,可云里落下来的有时候是冰雹,有时候是雨雪,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这次连凑趣的都没有了,众人都是摇头,刮风下雨都是老天爷在管的,凡人哪能知道这个啊?
“前些日子,辽东就下了冰雹,而且还是大冰雹,不过辽东如今却已经大丰收了,大家知道这是为什么?”稍一铺垫,那几个说书的立刻就进了正题,直接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啊!?”
效果当然很好,惊呼声时起彼伏,汇聚在一起嗡嗡作响,张彩感到地面都有些震颤,他倒是也能理解,以朝堂上那些大臣的城府,都这消息被震得两眼发黑,何况是本来就没啥心理准备的百姓们?
不过这会儿他却是犯了愁,骂圣人肯定很令人惊秫,可若不能找到个登场的好时机,骂谁也白搭啊。看现在这模样,候德坊已经做足了准备,很难找到切入点呐…总不能直接在人群里乱喊吧?
先不说效果如何,单说有可能挨的黑拳脚,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万一再有那冲动的,拿出利器束,没准儿小命都要交代了,那真是得不偿失,还是得另谋他法才是。
张彩紧紧的皱起了眉头苦思对策。
再惊诧也是有限度的,从那个几个说书人的神情中,人们也能看出来,下面还有关子没卖完,因此…人们很快安静下来,都把求知的目光投向了几处高台,等着下文。
“胡说八道下了冰雹怎么可能还会丰收?你们这些jiān党走狗分明就是妖言huò众!”几个说书人还没来及接着往下说人群中却传出了一声怒喝,众人转头看时见出声的是一个蓝衫书生。
读书人和候德坊的说书人之间的争执,旬月来在京城是很常见的,在士林舆论的引导下,很多士子极力宣传着天命,发起了舆论战。
而候德坊应对的态度不是很积极,京营中的兵马也没有出现,所以这些士子更是放宽了心,时不时的就会跑来叫嚷一番。
不过,虽然候德坊不闻不问,可他们也是有对手的,京城百姓大多都对他们看不过眼,在那场募捐的风潮之后,谢宏在民间受到的拥戴更是达到了新的高峰。
而顶风作案,出言不逊的士子,多有被百姓饱以老拳的,所以,受到教训之后,他们也有所收敛,多半都是挑人少的时候才出现,象今天这样当众叫骂的实属罕见,致使人人侧目。
“那可是天意,那jiān佞获罪于天,天心厌乱,故而锄jiān…又岂有侥幸?”
要么就是有了豁出去的觉悟,要么就是被那个消息逼疯了,那蓝衫书生全然不顾周围投过来的异样眼神,双目血红,指天画地的大叫大嚷道;
“青史为鉴,古往今来,多少横行一时的jiān臣乱党,最后都遭了天谴,不光是那个祸首,若是你们这些人再不收敛,那连京城也会遭灾的!”
也不知是被他疯狂的模样吓到,还是对他叫喊出的内容有所忌惮,那蓝衫书生周围一下空出了一片,本来还有意上前干涉的人也退了开去,只有他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在静静回dàng着。
“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数千年来,凡是这等不敬天地,得罪于圣贤的,皆没有好下场!”
“正是如此,两位兄台说的即是,那谢宏想是遭灾之后…意图遮掩,因此才在京城大张旗鼓的行此颠倒黑白之举,借此蛊huò人心,以从民间继续收敛粮秣,街坊们,你们千万不要上当啊!”
有了个起头的,而且成功的震住了那些粗鲁的刁民,混在人群中的那些士人也都纷纷叫嚣了起来,并且循声往第一个说话之人方向聚集了过去,这些人一个个引经据典,颇有气势…倒是将百姓们都震住了。
其实不单是他们不信,百姓中也有多存疑的,先前的消息中,明明就说辽西颗粒无收,辽西也是辽东的一部分,朝廷的邸报也不可能虚言骗人,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大丰收呢?这事儿不合常理啊。
“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哼,大言不惭,你们这些小儿又岂止何为天,何为圣?”
正这时,高台上传出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众人抬头一看,惊讶的发现,原本在那里的说书人不见了,代之的是一个华服中年人。
此人面如冠玉,高冠鲜衣,卖相极不俗,听他话语,又似站在侯爷一边,因此他普一亮相就博得了满场的喝彩声。
这人当然就是张彩了,他身在朝中,又肯花心思琢磨因此他对谢宏的心思揣摩的也比较透彻。
这一段时间,候德坊的表现过于低调,在张彩想来,八成就是为了即将开始的这场学术之争,而今天候德坊摆出来的架势也验证了这一点。
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谢宏给这场学术之争定下来的基调就是文斗至于后面会不会和儒家一样,说不过就动用权力压人,那张彩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对他来说,现在知道的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因此,当那些书生突然跳出来的时候,张彩也是大喜,他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人身上时,穿过人群到了高台下,表明身份后,这才得以上台。
顺利上了高台,张彩心中更加笃定,知道自己mō准了脉路接下来只要充分发挥辩才,尽力出彩就是了。
“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道之大源出于天,人有所为,天必有所应,故为天人感应,若是有人胆敢无视顺逆悍然颠倒纲常天谴必至矣!”
天谴、天威之说,不是儒家本来固有的而是董仲舒提出天人感应学说之后,才有此等说法。他把天描绘成了一个唯我独尊的主宰,实际上暗示的正是统治阶层,以此来恐吓百姓,在唐宋以后,这观点被发挥到了极致,甚至连皇帝也一起列入了被恐吓的行列。
如今,正如他们的先辈所做过的一栉…士子们从挟天欺民中得到了甜头,于是口口声声不离天意二字。
比起虚无缥缈的圣人道理,还是老天对于百姓的威慑力更大一些,皇上不过是天子,天可比皇上还大一级呢。
众士人纷纷鼓噪,为同伴喝彩。
张彩却全然不为所动,他面sè冷峻,断喝道;“笑话,四时百物乃是自然造化,与人何干?所谓天道,本也不过是自然之道,天地生人,也生万物,人固然应该对自然保持敬畏,可正因为敬畏,才应该去努力研究,以求改变,而不是敬而远之,避而不言!”
“你是何人,居然敢如此亵渎先贤,简直大逆不道!”
众士子一片哗然,张彩这句话没有引经典,言辞浅白得多,可他话里暗藏的意思却厉害,连续攻击了两个圣人,士子们闻之怎能不怒?
敬鬼神而远之是孔子的言论,而天人感应则是董仲舒的主张,也是儒家真正奠基统治地位的根人平素提起的时候,都得肃容敛息,否则就有亵渎之嫌,又何况张彩这样的直接攻击?
“巍巍乎,唯天为大!自然,自然又是什么?研究自然就能改变天,这不是笑话吗?”
“哈哈……………”面对千夫所指,张彩纵声而笑;“天不是已经改变了吗?若不是冠军侯以格物之道,防治灾害,又岂能有今日的辽东大丰收?你们这些竖子,不懂装懂,人云亦云,没有研究过自然,没有研究过天,就妄谈天道,正如井蛙论天,岂不可笑?”
“你胡说,那消息明明就是假的!”
张彩嗤笑道;“假不假,你说的不算,你是何等人?朝延如今已经有了公论,又岂是你能妄加指责的?”
“你……………
见同伴受窘,最先说话的那个蓝衫书生又站了出来,指着张彩,扬声喝道;“你又是何等人,居然敢假借朝廷之名在此大放厥词?不怕王法无情吗?”
“本官张彩,乃是当朝刑部shì郎!”张彩断喝一声,继而冷道;“这书生,你指责本官假借朝廷之名,算是妖言huò众;可你假借天之名,恐吓民众,又该当何罪?”
“我……………
听到张彩自报身份,众士子已经是一滞,即便有人知道张彩是jiān党中人,可对体制固有的敬畏,已经深深的植入了他们的心底,shì郎之名就已经足够对他们造成震慑了。
而张彩接下来的质问,更是让他们胆寒,这论调行之京城已经旬月,当然没有什么说不得的,可若是张彩以权势压人,以此作为罪证定罪,他们也难逃一场牢狱之灾。
最关键的是,这里是候德坊的地头,一个不好犯了众怒的话…没准儿就会被群殴。
辩不过;打不赢;权势也压不动,士子们也只能在心里咒骂,然后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手了。
“张尚质,你安敢如此放肆,以妄言诋毁先贤,以权势欺凌士子,莫非你这jiān佞以为朝野无人,士林无人吗?还不给本官退下!”
正这时,人群外围突然传出一声怒吼,众人循声看时,正见一群人簇拥着几个紫袍玉带的老者走了过来,当下一人须发皆白,却是怒目圆睁,抬手遥指张彩,微微有些颤抖,显然是愤怒之极。
抬眼看是张升,张彩脸上的冷笑更甚;“原来是张尚书,辽东事在朝会上刚议过,张公也没提出仟么意义,怎么这厢刚刚下了朝,就打算反悔么?可如今圣旨已下,纵是张公有所反复,也与事无补,又何苦来此胡搅蛮缠,枉自断送了自家声名呢?”
“胡说!辽东纵是真的丰收,也不迂是天心宽仁,念及边镇百姓疾苦,这才化雹灾为甘霖,与谢宏的歪理邪说何干?”
张升在金銮殿上又是摔倒,又是吐血的,本来是应该回家休养的,可他心知时日无多,王守仁就要来取代他的位置了,又岂能甘心?
听到杨廷和等人的计议之后,他便请缨而来,为的就是发泄下心中的恶气,纵是骂不死谢宏,也要驳他这边代言者个灰头土脸,怎想刚一到场,就看见张彩大出风头,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了,连声怒喝不止。
“天心宽仁?辽东百姓本是一体,为何只有辽西降灾?按照张公你的说法,天谴乃是因侯爷而来,可辽西军将向来桀骜,一直不服侯爷管辖,跟坏人作对的应该是好人,上天又为何降灾于辽西?致使当地颗粒无收?”
张彩忽而一笑,语带讥嘲的诘问道;“莫非是上天也属意侯爷,因此才特意降下天谴来惩罚他的对头?若是那样的话,张公你也要小心了,须知人做,天在看,你骂了侯爷这么多次,天心震怒之下,你,只怕难以幸免啊。”(未完待续!。
第530章 最犀利的武器
“好,说的好!”
没等张升开口反驳,喝彩声就已经震天价响成了一片,即便老头还有什么话,也只能被淹没了。
其实,围观的百姓早就想叫好了,怕归怕,可大多数人对那个天人感应的说法都没什么好感,谁乐意头上有这么个老天啊?
只是没人敢辩驳,也无从辩起,毕竟各种灾害都是实实在在的,或大或小,每年总会在大明的什么地方来上几场。
而大多数人并没有听出张彩话里的隐喻,可因为他的话通俗易懂,道理也直白,大家都听的分明。至少在冠军侯身上,士人们主张的天人感应是不怎么灵验的,甚至有打自己脸的嫌疑。
无论,是谢宏本身有神异之处,还是所谓的自然科学才是真理…百姓们都是乐见其成的。
若是侯爷得到上天的垂青,并且代表老天爷的意志而来,那么从他一贯的作风看来,大伙儿就有盼头了…过上好日子也不是什么梦想。
天心本仁,在侯爷身上体现的非常明显。百姓们虽然大多都不识字,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可眼睛却是雪亮的,包括在京城之时,谢宏所作的每件事他们都历历在目。
没错,侯爷的手段确实狠辣,魄力十足,可他从来没欺负过百姓,看看被他收拾的那些人吧。
原来的锦衣卫番子,别看现在都像模像样的了,可在弘治年间,那些家伙就没一个好东西;
五城兵马司的军兵,这些人只能用两个字来概括,祸害!按照职责,他们本就是维持京城治安的,可京城里的治安问题,至少有一半是因这些祸害而起;
然后,侯爷收拾的最多的就是朝中的大臣了,对于这些人,百姓们的观感有些复杂,心态甚至还有一个转变的逐程。
老皇爷在的时候,京城没有候德坊,也没有路边社大伙儿对朝政的了解,都是从那些读书人口中得来的。
所以,尽管生活没有变得更好,甚至比成化年间还差了不少,物价高了点,贪官污吏也多了点,治安也差了点,可大伙儿还是觉得弘治朝是个好年景,朝中众正盈朝百姓安居乐业。
当然了,小民们就是这样的心态,就算没有切实的感到生活变好,可既然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又有人在耳边宣传他们也只能认为,心中盼望的美好愿景正在逐渐实现了,哪怕那根本就是镜huā水月的一场美梦。
不过,当谢宏到了京城,引发了一系列的风潮之后,他们也逐渐意识到了,想过上好日子,想改变命运想出人头地方法是很多的。
比起虚无缥缈的众正盈朝或者夫道理,正德元年发生的改变才是实实在在,看得见mō得着的。
有手艺可以当匠人,和外间不一样,军器司里面可没人歧视匠人,待遇更是优渥,让人听得眼红;
手眼明快的可以去当球员,无论是棒球还是台球,只要足够优秀,就能搏个天子门生的名头,甚至跟天子同场竞技;
有勇力的可以投军;擅长和人打交道,再有些本钱的人可以经商,不光是珍宝斋的经销商,还有那呼之yù出的海贸,搏富贵也不再是什么虚妄之事;
还有影响最大,关注度也最高的书院,不收学费,有教无类,这就是书院的宗旨,比起从前的官学、sī塾不知道强了多少。
一年多过去,百姓们大多都在其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就算自己不行,也会把希望放在儿孙后辈身上,否则也不会有募捐的那一幕了。
因此,他们也意识到了,世道有些不同了,读书人以前说的那些,似乎都不怎么对劲。尤其是去年八月的那场变乱之后,每个被诛杀或者罢官的人身上,都有着诸多的罪名。
那些不光是罪名而已,而是切实的罪过。
杀人之前,犯官罪名都在法场被公示了出来,而且还有不少苦主被接到了现场,让京城人印象最深刻的,无过于前左都御史张敷华之子的那一桩了,在闹事驱车而行,撞到女童,然后数次碾压而过,受害者血肉模糊,当场不治。
这是何等凶残的行为,当案犯张树和授首时,女童父母哭的声嘶力竭,眼中却饱含欣慰的那一幕,深深的刻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这些,就是所谓的士人,他们自称正人君子,国家栋梁,表面上都是道貌岸然,可sī底下却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在那些罗列出来的犯官名单中,不乏所谓的中兴之;在长长的罪名中,却也不乏各种令人发指的罪状,只有人们想不到的,没有官僚们做不到的,贪官污吏在其中都算是罪名最轻的了。
看到了这一切,百姓们心里的槽弦终于断裂了,对士大夫们的质疑越来越多,并且在前彻底爆发了出来。
眼看辽东遭灾而不赈济,眼见辽东百姓将饿殍遍地却欣然大笑………………在官僚们的心中没有小民的位置,甚至连国家的概念也很模糊,他们在乎的只有自家的权势和财富。别说所谓的君子了,这些人能不能被称之为人,恐怕都值得商榷。
所以,京城的百姓抛弃了士人,改变了信仰,他们坚信…信皇上,信侯爷,就能过上好日子!
若侯爷代表的是天,那么就是天心仁慈,倾覆那些以士人为名的蠹虫;
若自然科学是真理,那更好,京城人都知道,书院里很多学院教的都是自然科学,只要想学,就能拥有和侯爷一样的本事,在侯爷麾下,为皇上效力。
因此,张彩的表现得到了无数人衷心的喝彩,他心中也是大喜,知道自己这一着押对了。
他的快乐当然也是建立在对手的痛苦之上,听着这震耳yù聋的欢呼,张升和与他同来的那些大儒们就只能颤抖了。
在来之前,他们已经预想到了,这场学术之争将会异常艰难,谢宏本来就喜欢搞yīn谋诡计,这一次又是谋定后动,士人这边应付起来当然不会轻松。
所以这次来的大儒中,除了张升,并没有朝中的重臣在。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那些人都持重惯了,当然要先行试探,然后再从容定计出手,以避免风险了,要是一开始就出动了大学士,然后弄个灰头土脸,那后面的仗还用打吗?
张升设想过,对方可能会动用番子,宣讲时若有士人反驳,他们就会直接抓人,儒家搞学术之争的时候就是这种套路,董仲舒当年走的就是上层路线,并就此奠定了这个模式。
现在的这种,也就是张彩出头,和士人进行辩论,张升对此也有预计,不过他并不怎么担心,谢宏手下人才不少,可读书人却不多,而自己这边,哼,天下士人何其多也,岂能在辩论上输人一头?
上次的朝会中,皇党虽然取得了上风,可张升却没在意…那是因为有皇上那个黑哨在捣乱,否则的话…士党这边又岂能输于人?就算今天也有皇党出现,可他们总不能把皇上搬来这里吧?
正因为认定了谢宏会采取暴力手段,所以,尽管意识到了种种困难,可张升还是来了,怀着满腔的jī愤和不平,打算在天下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铮铮铁骨,以求留名青史,为世人代代相传。
嗯,他甚至连就义前的口号都想好了,可千算万算,他也没砷想到如今的这种局面,正德那个黑哨的确不在,可舆论还是一面倒,整个京城似乎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山洪海啸般的欢呼声,仿佛惊涛骇浪般迎面扑来,张升觉得自己就像一叶扁舟,在天地之威面前,只剩下瑟瑟发抖的份儿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要有何种蛊huò人心的本事…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张升身上颤抖,心中茫然,一时间也是呆立无语。
除了舆论的倒向,其实张彩的质问也很难反驳。
对百姓们来说,张彩列举的两种可能xìng都是他们喜闻乐见的;可对张升来讲,这句质问的两边就都是陷阱了。
身为大儒,又是高官,他心志坚定的很,虽然对天地也保持着敬畏,可却不是盲目的相信董仲舒那一套,因此他并不在乎张彩话语中的恫吓。
可若是要反驳的话,他要么就得承认上天垂青谢宏,要么就得认可自然科学,否则就只能胡搅蛮缠了。
这招老张升倒也拿手,他为官这么欠,金銮殿上也哭过百八十回了,每次一趴下去,连金銮殿有没有换地毯,他都能闻出来,可见他的功力之深厚。
可在这样的气氛下,想让人听到自己的声音都难,张升并不会天真的认为,自己还有胡搅蛮缠的资格。
要知道,现在他面对的可不是宽厚仁慈的弘治,而是刁钻古怪的正德,和被谢宏彻底蛊huò了的京城百姓,哭?那只会给人留下笑柄罢了。
望着高踞台上,春风满面的张彩,张升心中悲怆,他明白了,这场学术之争的基调就是文斗,尽管谢宏那边的人才比较少,可他们手中有着最犀利的武器,那就是辽东的那场天灾!
当日无数士人都因此而欢欣鼓舞,堪称士人们手中的利器,而现如今,就和之前那些事一样,避件武器又反刺过来了,而且通过民心的磨砺更加锋利,刀刀见血…让人无从反抗,心如死灰。(未完待续。!。
第531章 义之所在,利亦往之
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脸如死灰的对手,张彩也不打算理会对方,悄悄的扫了一眼手心的纸条,他清啸一声,双手虚压,示意众人安静。
不得不说,张彩的演讲能达到现在这种效果,除了他立场正,辩才高之外,和他俊朗的外表也不亢关系。
长得帅就是占便宜,围观的老少爷们多半是为了他的话在喝彩,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对这些道理的关注·就远远及不上对帅哥的关注了,人群中不时传出一声声尖叫,使得张彩的演讲如同演戏一般,大有后世天王巨星开演唱会的架势。
明朝民间的风气还算是开放,不过却也到不了后世那种程度,可自从剧院兴起之后,百姓们也渐渐放开了,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让张彩很有些哭笑不得。
“少奶奶,您看,少爷多威风,多帅气啊,这不是正事是什么?”张三却很高兴,少奶奶听到少爷的口信之后·当即勃然大怒,气势汹汹的就要来捉奸,他也被强逼着带路,心中只是悲叹不已。
少爷突然发神经,说是要去骂圣人就已经够让人惊秫的了,而少奶奶也不消停,从前少爷去丽春院喝花酒的时候,她不去捉奸,非得赶在今天这当口,要是看到少爷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然后丢出来的惨状,她还不得昏迂去啊?
可没想到,少爷居然上了高台,还这么威风,张三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把满天神佛念了个遍,当然·他也不会落下那位救苦救难的冠军侯。
“少奶奶?”马车里半响没有回应,让张三有些担心,他试探问了一声。
“相公果然最帅了,我就知道·那些坏女人会找上他,不是因为相公不疼奴家,而是英俊惹得祸呢。”
马车里幽幽的传出了一声叹息,让张三听的虎躯一震,果然是有奇葩的少爷,就有奇葩的少奶奶。花痴没什么·可花痴到少奶奶您这样的程度,那就有点过分了啊。
张彩当然不知道家里的那个花痴醋坛子也来了,见人群已经平静下来,他朗声问道;“辽东丰收,靠的可不光是天公作美,大家想想,加上边军,辽东一共也才几十万人丁,如何能在一个春天就开垦上百万亩荒地?还耕作了同等数量的熟地呢?”
“因为有侯爷打造的新式农具!”避事儿比云和下雨什么的容易回答多了·不少人都喊了起束。
“不错。”张彩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而生产农具靠的也是自然科学,学通格物学,走遍全天下,书院门口的对联半点都没骗人。大家想想·珍宝斋里面的奇珍,那也都是通过格物学造出来的,格物致知,就是改变命运的钥匙。”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张彩一挥手,高声道;“所以,今天皇上下了旨意,要在全天下推行格物学·除此之外·还要恢复百家之学,为的·正是要我大明子民人人如龙!”
“邡!”
人群中一阵骚动,张彩之前的话当中,对儒家先贤就已经颇多不敬了,不少人心中都有了些猜测,可还是没人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个石破惊天的消息。
人人如龙?儒家也有这个说法,不过通常都是要追溯到三皇五帝的上古时期,据说那个时候天下大治·人人安乐。可到了后世,人心崩坏,早已不复上古的辉煌,如果百姓不能自省的话,那就永远也达不到那种传说中的境界。
这种说法已经流传了千年,百姓们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如何自我改变,才能让世风恢复上古景象,只能辛苦的劳作,坚强的忍耐,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可如今,借由张彩之口,皇上和侯爷却指出了另一条大道,就是学百家之学,人人都有非凡的成就。
这,可能么?
“当然可能,只要想想冠军侯,大家就应该明白,只要肯学,就能平步青云!”张彩的声音愈发激昂;“皇上仁厚,以百家之学教化百姓,有教无类,广招天下学子······”
“除了格物之道外,尚有政法学院,商学院,文学院,艺术学院,音乐学院等等学科,各有其所长之处,譬如政法学院,如今皇上已设下了参政院,以政法学院的学子作为天子僚佐,参与天下政事,为天子出谋划策······”
虚的道理讲完,张彩开始抛出实质性内容。本来这些应该是那些说书人宣讲的,不过他既然愿意出面,候德坊的掌柜马文涛也觉得比先前的安排更好,于是将内容写了纸条给他,就由他来宣讲了。
虚的道理永远都是虚的,哪怕是有了谢宏这么一个鲜明的例子,可百姓们大多都有自知之明,不觉得自家能跟谢宏那种神人相比,因此之前的反应虽然热烈,可其实跟更早的时候也相差不大。
等到张彩突然爆出了参政院的猛料,所有人的精神头一下就提到了巅峰,就连那些士子都是一样。
不少人都动了心,他们来凑这个热闹,固然有以维护道统为责的;也有不少T算搏清名,在科举中占先机的。张彩的话会让前者愈发愤恨,可听在后者耳中,却多有意动的。
参政院是干嘛的?百姓可能还有不懂的,可这些士子又怎会不知?天子僚佐,明明就是内阁嘛!政法学院现在的那些学生,士子们多少都有些了解,泰半都是些连举人功名都没有的秀才,甚至还有童生,才学比之他们差得远了。
因为正德三年是科举年,所以在场的士子也不光是京城的,有很多是提前来京城赶考的。赴考当然是想当官,可科举乃是号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壮举,即便再有才学,又有谁能有自信必中?
唐寅有才吧?可一场科举之后,连功名都被剥夺了;李大学士和杨廷和大人也是素有才名,又是家学渊源,可终究也不过是个进士,别说状元,就连三甲也是亢缘。由此可见即便有才华,想顺利通过科举,那也是要靠点时运的,没谁能够担保必中。
何况中了科举也不是一劳永逸了。大多数人也就是外放个知县,只能当个县丞或主簿的也大有人在;运气好点的话,也许能留在京城可多半也只是在衙门里担任个从事、主事什么的;前程最光明的是进翰林院,不过想要平步青云,一样得熬几十年资历··…··
比起这些,进参政院简直是一步登天呐!不是科举的前途不好,只是参政院这条路太过辉煌。当然了,参政院比内阁的人数肯定要多得多,但入阁多艰难啊!
四年一次科举,还是在正常的情况下,要是皇上觉得没必要兴许还取消个一次两次的,然后宦海沉浮,说不定哪天就掉海里了,一千个进士当中,都不知道有没有一个入阁的实是难上加难啊。
参政院这个虽然没有入阁风光,可竞争却小的多了,风险当然也有,要是谢宏这颗大树倒台,下面的猢狲,自然会遭殃o可看眼下的局势,谢宏风光无限,倒台那天还遥遥无期呢,为啥不把握眼下的机会呢?
张彩站在高台之上士子们的神情他自是尽收眼底。他也是读书人对这些人的心情当然很了解,说到底读书为的就是当官,当官就是为了谋利,把这种事情作为目标的人,立场坚定不移的又能有几个呢?
“格物学院的学员,如今已经有不少进了军器司的,境遇如何,只要一问便知······”
“没错,我兄弟现在就在军器司,一个月的工钱足有十几两,这日子过的舒坦着呢!”张彩话音未落,立刻有人叫嚷了起来,为他的话做了注脚。
“我也是······”
“还有我······”附和声络绎不绝。
“啧啧,真是了得······”人群中也是一片啧啧赞叹之声。
张彩又抛出一个香饵;“此外,皇家商船队将会在入冬之后出海,现在开始招募船长、掌柜,有意从事海贸之人,可以到珍宝斋报名······”
“张侍郎,出海做买卖是很赚钱,可咱们都是京城人,不通水性,对海外也很陌生,更加没有船只,这要如何······”
从去年吹风开始,海贸避个新鲜词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在大伙儿心里扎下了根,皇上从天津回来的时候,看到运河上的景象,大家也没了疑虑,海贸之利的确令人怦然心动。
可心动归心动,哪怕是最大胆的商人也知道·利润大,风险同样也大,尤其还是大海这个完全没有了解的领域,再怎么动心,也没办法抛掉所有顾。
“其实很简单,皇上的仁厚可不是空口白话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张彩淡淡一笑,应答如流。
“皇家船队已经预备下了两百多条海船,上面也配备有走过海路的老水手,各位要做的,就是取得资格,然后备下货物,招募伙计,然后上船做船东就行了······当然,税还是要交的。”
商人们的眼睛都亮了,有船有水手,还是大队人马一起行动,即便是在海上,风险也是降到了最低,当年三宝太监的船队出海时,不就是这么个章程吗?
跟走陆路做买卖完全就没有区别么,至于税?呵呵,给皇上的税当然要交,比起陆路要过的关卡和抽头,那点税算得了什么?
“张大人,那资格到底要如何取得?”有那心思敏捷的急忙追问道,这项良法中,唯一的限制,也只有那个资格了,只要有了资格,摆在面前的就是一条金光大道。
“很简单,日前辽西受灾,有又民从四面八方而来,伸出了援助之手,大大体现了我大明以仁义为本的精神风貌,而且··…··”张彩先是深情倾诉了一番,然后才一字一句的说道;“义之所在,利亦往之,因此,义民的身份,就是资格!”
第532章 世风日下,大厦将倾
“竟然……………”
“原来是义民牌!”
不需要张彩详加解释,义民二字已经足够引起人们的联想了,很多人都惊喜的失声叫了出来,其中当然也夹杂着少许的哀叹声,可不论是个什么心情,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所谓的资格为何物。
在前次的募捐中,南镇抚司足足收上了近五十万石粮食,参与募捐的人以及和募捐者关联之人之多…由此足可见一斑。
在募捐中,南镇抚司一反往日之慷慨…收下百姓捐赠的粮食后,却不报之以银钱,反而一人发了一块牌子,并且在记录下募捐者的身份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因此,在最初的热情过后,不少人也感到后悔,觉得自己被旁人所jī,过于冲动了。想想也是,眼下京城粮价这么高…将存粮捐了出去,却没得到饪何回报,下半年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不少挑头的人都遭了埋怨,也有因此引起家庭纠纷的,甚至有人琢磨着,能不能到南镇抚司把粮食讨回来,若不是碍于谢宏的凶名,没准儿就会有人付诸行动了。
当然,立场坚定的人也不少,那些消极的说法没能打消他们的热情,在他们的感染下,那些想不通的人慢慢的心气也都平复了下来。
终归是做了件好事,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很辛苦,可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百姓们坚强的自我安慰着。
甚至还有人在幻想,觉得南镇抚司毕竟是记下了大伙儿的身份,也许以后会有所回报吧?毕竟皇上和侯爷的慷慨大方是很出名的。
不过,即便事先有所察觉,可还是没有人想得到,会这么快,就得到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资格,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当中蕴含了多少利益,是很难计量的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正常情况下,从这资格当中得到的收益,绝对不是几石,甚或是几十石米能换来的,那根本就不对称这简直就是用同等重量的白银束换米啊!
所以,大多数声音中,包含的都是惊喜,那些哀叹的泰半都是商人。
商人大多都精明些,心思比较多,衡量得失的时候顾虑相对也多,因此,在募捐大潮中,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在冷眼旁观更有在时候嗤笑身边的募捐者的,用粮食换木牌,这不是傻么?
于是,张彩话一出口,他们的心就凉了半截;等看到众人欢呼出声张彩微笑着点头,最后证实了的时候,他们就彻底傻眼了。
为了几石米,让一座金山从眼前飞走,这种痛苦是多么痛彻心扉,没有体会过的人,是肯定不会理解的。看着身边那些兴高采烈的人,这些聪明人都是yù哭无泪搞了半天自己才是最傻的,他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张大人这资格,可不可以换成别的?”
没错,海贸的确利润丰厚,直如一廑金山一般,但不是每个人都会经商的,而且华夏百姓乡土情结又重,不到万不得已…很少会生出背井离乡的念头。
因此,兴奋劲儿过了之后,也有人想起了此节,从张彩言行中,他们也感觉到了可亲之处,所以便有人大着胆子提了出来。
“说的也是呢,在下家中还有老母要shì奉,确实出不得海啊。”
“可不,俺也是呢,人说父母在不远游,要是去海外,回趟家恐怕都得一年半载的,这可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人们也是纷纷点头,大明不重商,民间更是少有商人传统,大多数人还是安于本分,不愿意出海赚钱的。
那些个商人都是大急,一个个抓心挠肝的,恨不得当即便跳过去,把那些不知好歹者的牌子抢过束。多好的机会啊!咋能不珍惜呢?
“本官的话还没讲完,这位先生不妨等等,待本官尽数说完之后,再行发问不迟。”张彩果然很和蔼,对有人打断自己的事儿丝毫不以为忤,他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正如这位先生所说,可能有些人不愿意离开家乡,不过也没关系,因为侯爷奉了皇上谕旨,本就准备了很多选择给大家,且听本官一一道来……………”
“喔……………听到还有下文,人们再次安静下来,都是屏息凝气的侧耳倾听,生怕错过了半个字。
“为了保家卫国,皇上将要扩大近卫军的规模,大家都知道,一般来说,为了确保身家清白,近卫军向来只在军户子弟中选拔,可如果是义民之后,也不比军户子弟就差什么,因此听到这话,百姓们眼中多半都lù出了兴奋的神sè,可张升那一干士人却气的鼻子都要歪了。近卫军是皇上的爪牙,只有那些粗鄙的军户才会乐于将子弟送进去没错,可军户跟身家清白有屁的关系?
敢自称身家清白的,就算不是世家子,也得是民户中最安分的那种啊!军户什么时候比民户还要高上一等了,必须得是捐过粮食的义民才能相比?真是岂有此理!
张升很想大声呼喊,提醉民众不要上当受骗…可他一眼看过去,入目的尽是闪闪发亮的眼神,他一口气刚刚提到xiōng口,立时便泄了。
很明显,这些人已经死心塌地了,说什么也不管用的,看他们那份狂热劲,自己要是硬上去打扰的话,没准儿会被群殴都说不定。
没受圣人教化的愚民就是目光短浅,难道你们就看不到那jiān佞无法长久,正义的士人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吗?青史为鉴,青史可鉴呐!
在内心中发出了无声的呼喊,张升又掉过头去看那些士子,打算从这些读书人当中,找到点安慰。
只有这些知书达理的后辈,才能代表着大明的未来,这一点,从他们自发的聚集过来,怒斥jiān党就可见一斑了。
可入目的情景却让他很失望,刚刚还聚在一起满脸jī愤的士子已经不见了一小半,剩下的人当中,也有不少面带踌躇,或者眼神闪烁的,见他看过去,竟然有不少人直接避开了他的眼神退进了人群之中。
尽管只是一部分,不是全部人,包括最初站出来的那个蓝衫书生在内,不少士子脸上的神情都还很坚定,可张升还是免不了的有些失望………………
失望?不,他已经有些绝望了,包括那些离开的人在内,打的是些什么主意,他非常清楚无非是打算效法张彩,投靠jiān党。
这些士子还没有出仕,当然没法跟张彩同样作为,可他们却也有渠道,就是那个政法学院通过那个学院,可以入朝参政,也能在地方上出仕,比科举可要快捷多了。
这意味着在民间舆论之后,甚至连士林都开始动摇了,张升得心口隐隐作痛,眼前阵阵发黑,都是读圣贤的怎么能这么无耻呢?怎能为了当官就什么都不顾了呢?
他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坚强,可渐渐的他还是感到神志开始模糊,身体也在发软,最后………………他软软一歪,就此人事不知了。
“张部堂!”
张升身边跟了不少人,可没人知道他的心路历程,见他突然栽倒,都是大惊失sè,急忙围拢过来,掐人中的掐人中,拍后背的拍后背,各种急救措施纷纷用上,可就是不见老头醒转,反倒是嘴角又流出了一股鲜血,让人望而心惊。
“诶,我说,你们别在避里闹腾行不行?没看那边张大人说话呢吗?”正忙乱间,几位大儒突然听到耳边响起了一个粗豪的声音,抬头一看,正见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这人一脸不耐烦的冲着他们嚷嚷呢。
“你这刁民,你知道这位大人是谁?居然敢………………”儒者们都是大怒,有人颤巍巍的抬起了手,怒斥道;“你不怕王法无情吗?”
“管你是谁,这里是候德坊!是皇上的地盘,进来要排队不知道吗?你们不排队就跑了进来,大伙儿没赶你们出去就已经很客气了,居然还敢摆谱,滚,再不滚老子就揍你们!”胖子丝毫不惧,一瞪圆眼,便亮出了沙钵大的拳头,还晃了晃。
“对,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滚,快滚!”众人也都跟着鼓噪起来。
百姓当然是怕官的,若放在一年前,休说张升这个礼部尚书,就算是他身边的一个跟班,在京城也是可以横着走的,哪里会把小民放在眼里?
可现在世道不同了,眼见着这些当宜的跟谢宏势同水火,百姓也都起了敌忾之心,再加上知道谢宏会给他们撑腰,哪里会给这些找茬挑事的好脸sè看?
本来看着张升一大把年纪,突然昏倒,倒也不乏同情之人,可那几个大儒的态度却jī起了众人的愤怒,于是就有了这群情jī愤的一幕。
犯众怒可不是好玩的,张升倒是也带了些随从,可面对成千上万愤怒的百姓,他们也只剩下瑟瑟发抖的份儿了。
何况就算能打赢这些百姓,他们也不敢动手,没见四周站着的都穿着飞鱼服,按着绣眷刀吗?那些都是番子,是谢宏的爪牙,当着他们的面对百姓动手,那不是找死是什么?随从们也只能抬起张升,搀扶着几位大儒,抱头鼠窜的逃走了。
逃出老远,已经看不见皇家公园的影子了,一行人这才停下脚步,几个大儒心中都是悲凉。他们本来是打算驳斥jiān佞,在百姓面前展示自身的浩然正气的,结果除了张升跟人斗了两句口,这边连话都没机会说,就被人当做jiān佞赶走了,这叫人情何以堪呐?
“刁民,刁民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苍天啊,您开开眼吧!”
再看一眼昏mí不醒,没准儿已经到了先贤诸圣家门口的张升,大儒们悲从中来,不由大哭,一边哭,还一边悲号着,一句话道尽了心中的愤懑。
这些人引起了一阵sāo乱,可耽诶的时间却并不长,人们很快就恢复了秩序,目光也再一次集中在了张彩身上,就连那些引发张升昏倒的士子也是一样。
张部堂的确很可怜,可张shì郎的话更有道理啊。
想想吧,为了辽东的天灾,整个士林着实欢腾了好几天,然后却又忐忑不安的等了近月,最后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张部堂您默认了之后,咱们能不肝颤吗?
对乍闻噩耗的士子们来说,这简直就是断更一个月后,终于盼来了更新,结果发现,那更新的章节竟然是作者发布的太监公告一样,那一瞬间,他们心里是拔凉拔凉的。
士林这颗大树颓势已现,也许真的不行了,就在那一瞬间,哪怕是立场最坚定的士子,心里也闪过了这样的念头,再听到参政院的消息,他们的心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大树将倾,又岂能怪猢狲各讠某出路?青史为鉴,可青史也都是人写出来的,谁知道这世道是不是要彻底变了呢?
所以,对于张升的惨状,他们心中虽然有些不忍,可却没受到多大影响,变天伊始,努力收集信息,尽量把握机会才是王道啊。
“张大人,请您继续说吧,正到关键的地方呢………………”胖子还是那个胖子,可对上张彩的时候,他一张脸却笑得象朵花儿一样,目光中满是期待,还带了点祈求。
“呵呵,好说。”张彩笑笑,他对胖子的心思洞若观火,八成是个家里面有儿郎,盼着能入近卫军的,要不怎么会是这么一副神情?侯爷磨剑两载,到如今,终于是大势所趋了………………
“义民或者义民之后,但凡是十四岁以上,二十四岁以下的,只要不是独子,都可以去西苑参加选拔,择优录取………………”
“哇!太好了!”
这项优待政策的受欢迎程度,比海贸资格要高出不少,在天子驾前充当近卫,可能赚不到多少银钱,可得到的荣耀和前程却全然不能同日而语,家中有少年子弟的都是欢呼起来。
“大人,当日我捐了三十石米,而且我家有两个小子,差不多大,可都过了十四岁,能不能一起………………”欢呼了一阵,胖子又想起一件心事,他的愿望可是两个儿子都入伍的。
张彩笑着摇摇头;“那不行,近卫军将来可是要上阵的,皇上仁厚,不忍见百姓家中断了香火,因此才有此议,两个男丁的话,就算都合格,也只能接收一个。,,“唉!”胖子一声长叹,很是失望。
“老包,你别不知足了,这可是皇上的圣旨,改不得的,你缠着人家张大人做什么?再说了,你就那么有把握,你家两个小子都能合格?要知道,那可是择优录取,你家小子行不行啊?”
见胖子还有纠缠之意,他的同伴都是哄笑起来,纷纷对他挖苦调笑。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包大哥,我有个法子,你想不想听?”一个瘦子凑了上来,神秘兮兮的说道。
“孙老弟,你要是有法子就快说,从后老哥我肯定会好好的答谢你。”胖子眼睛一亮,一把拽住了瘦子的衣襟。
“这法子也简单,只要你跟嫂子努努力,再生个男丁不就得了?哈哈………………”瘦子哈哈一笑,然后探手拍了拍胖子的肚子,摇头叹气道;“就是你避肚子恐怕有点妨碍,以我看,这事儿难了……………
知道被耍了,可胖子也不气馁,他怒哼一声,道;“屁的妨碍,俺腰tuǐ不利索,可俺婆娘能着呢!你们等着瞧,明年这个时候,俺老包就抱个大胖小子给你们看,瞧不起胖子?哼!”(未完待续!。
第533章 双英会
随着张彩的爆料,以候德坊为中心,皇家公园附祈人气愈发高涨,
周围几条街道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不少挤不进去的人都在外围观望,随着里面传出来的消息,或者依稀听到的只言片语,他们或者欢喜赞叹,或者哀叹懊悔,也有默默祷诵的,虽然身份各不相同,可反应却都差不多。
不过,世事总会有些意外,有两位文士的反应便与众不同,在一片喧嚷声中,两人却是面sè从容的在谈论着什么,显得和周围的人群颇有些格格不入。
若是有人能走近了,听到两人的对答的话,更是会大吃一惊,当然,两人站的位置本就有些偏僻,身旁还有一群精悍的护卫在,倒也没人过去滋扰。
“久闻张尚质辩才无双,仪表非凡,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虚。”
“伯安兄所言甚是,不过,最难得的倒不是他丰多少才华,而是这份洞察人心的本事。”
唐伯虎微微一笑,由衷赞叹道:“今日的布置,大多都是按照谢兄弟之前的安排所设下的,本来预计着会和京中大儒有一场jī辩,为此还布下了不少后手。呵呵,只是没想到张尚质自动请缨,这效果却是大好,远胜过之前的安排了。”
“哦?”王守仁剑眉一挑,很有些意外。他动身返京之前,谢宏对京中局势和布置也做了交代,因此他并非对此一无所知。
这场学术之争既然是文斗,那么眼前这种类似清谈机辩的模式显然更符合宗旨,而王守仁也不觉得谢宏会出尔反尔,改文争为武斗,所以他一下便来了兴趣他向唐伯虎一拱手,道:“愿闻其详。”
“学术领域的计划…,早在去年就已经定下了,并且一直有所布置,到了如今方才时机成熟辩论自然是要进行的不过以士人们一向的作风,他们说出来的道理,百姓大多也都听不懂,再加上我们这边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因此并没有作为重点。,…
张彩一个非核心人员都能猜得到王守仁的重要xìng,唐伯虎就更不用说了,知道王守仁今天会到京城他也是一散朝就急匆匆的赶去迎接,这时当然也不会有所隐瞒。
严格来说学术之战的谋划,是他和谢宏一起进行的,本来是打算在去年就推行后来迫于形势,才一再推迟,等谢宏出京之后,也只能暂时搁浅了。
而辽东的变故显然提供了一个最好的契机,就算没有王守仁的提示谢宏和唐伯虎这两个拟定计划的人,也一样都看到了这个良机。
在做了对辽东应变的准备之后,唐伯虎便把心思投入在了这上面,他很认同谢宏的观点,辩论这东西其实效果不大,没有个标准的评判方法,这东西也不过是给人看个热闹罢了。
而且自己这边本来也不以读书人多见长至少在拟定计划的时候是这样,真要是拉开场面辩一场,胜负还真就不好说。
最重要的是,在利益面前言语是无力的。一个参政院,就足以平息无数士子的怒气让他们踌躇不前:而百姓更加容易满足,一个机会,一个希望,就足以让他们满怀热切,谢宏的计划也是因此而来。
整体xìng的推广,唐伯虎原本是打算采用戏剧的模式,对众人宣讲以及和士人辩论之后,几座大剧院会同时开演。
这一次的戏目和从前的又有了些不一样的地方,从各种演义和朝政时事,变得更加写实,取材都来源于真人真事,作了艺术加工之后,搬上舞台。
其中包括了诸如郭师傅、杨师傅这样工匠中的典型人物,还有赵胜这样农民中的典型人物,以及陆家兄弟等军中人物。
总之,就是要从各个角度,各个领域,说明包括海政在内的各项新政推行的必要xìng,借着这些看似平凡,实则有传奇sè彩的故事来感染观众,进而使新观念深入人心。
寓教于乐,这种模式潜移默化的作用是相当大的,其实明朝的读书人对此也颇有心得。
明朝的小说和戏剧话本都很流行,故事的内容经常会有诸如西厢记那种套路的情节,也就是小姐后园赠金,书生感动之下发奋读书,然后金榜题名,衣锦还乡。
虽然后面的套路会有多种变化,比如侧美案那种类型的,或者诸如杜十娘投江那种,可前面的套路却都是一致的,隐含的意思无非也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了。
唐伯虎是苏州人,又是个风流倜傥的xìng子,对这些东西本就熟识,听了谢宏的归纳总结之后,更是如获至宝,很快就形成了关于戏剧和小说的新理念,这些剧本早就在他的酝酿之中了,看到契机之后,更是下笔如有神,几天之内,就完成了所有的剧本。
“以利动人心,却大将利与义结合,不使人沦为市侩,而寓教于乐,以戏剧来感染人心,使其改变观念……”
王守仁沉吟半响,忽而长叹道:“谢贤弟对人心的把握,实是非凡,种种做法,都是于平凡间见大智慧,实令王某叹服,也不知他小小
年纪,何以就能如此通达。”
“伯安兄这话也是深得伯虎之心。、,唐伯虎也是感叹不已:“单说对人心的洞彻,还可以归之为天赋异禀,可说起谢兄弟的运筹帷幄,见微知著,那就只能叹为观止了。”
他摇头苦笑,又道:“伯虎从前读庄子,曾见颜回说仲尼,亦步亦趋的典故,如今也是深有感触,只不过不是用在儒家圣贤身上,而是伯虎对谢兄弟的观感。唉,亦步亦趋,伯虎尚觉吃力,若是谢兄弟奔逸绝尘,那伯虎也只能瞠若乎后了。”
唐伯虎说的这个典故,大意就是颜渊对仲尼说:老师慢走,我也慢步,老师急走,我也急娄,老师快跑,我也快跑:但是老师一溜飞跑,那我只好眼巴巴地远远落在后面了!
这典故的寓意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往好了说,这是颜回的真心感叹:若是往刻薄里说,这就是颜回在拍孔子的马屁罢了。
不过唐伯虎虽是苦笑着说了这番话,可笑容中却没什么苦涩之意,反倒是感触颇深的样子。而想到辽东的一幕幕,王守仁也是微微领首,意表赞同。他也觉得谢宏的确是个很打击人自信的家伙,尤其联想起他的年纪,就更让人摇头了。
二人对答间,皇家公园里的欢呼也一直没断过,义民牌的回馈可不单止海贸和入伍名额,后面还有很多,譬如没有田地的可以去辽东开荒,没有手艺也可以报名进军器司,先上岗后培训等等。
每一项回馈的政策,并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可总有人会在其中,并且为之欣喜,所以回馈行动堪称皆大欢喜。
而王守仁很清楚,谢宏的新政就蕴含在回馈行动之中,别看在那里出风头的是张彩,可这些措施都是唐伯虎通过天津传信到金州后,谢宏拟定的方略。
这么一来,新政已经在不知不觉平开始推行了,顺带着连消带打,又给了士人们重重一击,让他们更加应接不暇。
这些政策和措施的拟定,或者是早有布置,或者是谢宏灵机一动,无不简约而实用,而且影响深远,却又天衣无缝,这怎能让人不感叹呢?
“初战告捷,不过接下来却也不能掉以轻心,虽然形势不利,可千年儒家,天下士绅都是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想必也不会看不出这边会造成的影响,更不会坐以待毙,接下来还会有一番廖战啊。”王守仁的神sè有些凝重。
这时张彩已经交代完了所有政策,又开始引导人们进剧院,这一次人群的分流就比较大了,不少人都是喜不自胜,一心只想着回家报信,加上几座剧院规模都很不小,能容纳下的人也多,所以皇家公园周围的人群渐渐开始稀落起来。
“伯安兄说的是,张升虽然败走,可他在士林那边却算不上多有分量,那几位大佬还没有出面呢。”
唐伯虎点点头,继而皱皱眉头,顾虑道:“士林的反击倒还未见端详,现在最辣手的是新政的施行平的问题,一是推行范围,二来是财源问
……”
“其中推行范围还好说,就象今天这样对天下士子加以影响,潜移默化之下,整个大明的改变也只是时间问题。可财源却有点麻烦,虽然上次的进项不小,珍宝斋那边也有源源不断的供应,可现在的摊子铺得实在太大了点,明年怕是……”
朝臣们看到的问题,唐伯虎当然也心知肚明,之前谢宏不在京城,曾鉴正专注于军器司,和董平正在研究着什么,他也找不到人商议,所以王守仁一提起话头,他立刻便接了下去。
别看他这两年在京城风生水起的,可唐大才子可是着实受过一番穷的,不然他哪来的那么画作传世?都是生活所迫啊。所以,对于经济问题,他还是很关注的。
“此事倒也无妨,谢贤弟早有预计,并且已经开始筹谋了如此这般,正是一举两得的良策,以王某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王守仁微微一笑,将他从谢宏那里听来的策略解释了一番。
“真是书生不出户,明见万里外啊!”唐伯虎眼睛猛的一亮,赞不绝口道:“没想到谢兄弟竟然连海外事竟也如此精通,1小弟本来以为,以前说的那些故事都是他杜撰的呢,没想到既如此,那小弟也安心了。”(未完待续。!。
第534章 千古一帝明武宗
“说起来,京中施政也有疏漏之处,愚兄听说,皇上答应宁王恢复护卫,此事可当真?”唐伯虎的忧虑尽去,可王守仁的眉头却又皱了起来。
“当真,是皇上一口答应下来的。”唐伯虎点点头。
“可据我所知,当今登基前后,那宁王本就有些不安分,如今再得了这样的名义,难保不······届时岂不有生灵涂炭之虞?”王守仁急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小弟也曾提出谏言,明言此时,甚至都没避讳……可皇上却······,唉,伯安兄,你可能不知道皇上的性子,除了谢兄弟之外,他若做了决定,就没人能劝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唐伯虎重重叹了口气。
“皇上说:让他只管放马过来便是……”想起当日的情景,尤其是正德脸上的表情,唐伯虎这一次是真的无奈了,他连连摇头,苦笑不已。
谋逆是什么意思,天下人都知道,无论哪朝哪代,谋逆罪都被朝廷法律列为最严重的罪行。
与此同时,帝王们也都将之视为洪水猛兽,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草木皆兵的大动干戈,惩罚更是严厉无比,诛九族那是一定的。
所以,唐伯虎觉得自己敢于直言就已经很夸张了,要不是跟正德相处日久,知道这是个不拘小节的主儿,他甚至都不敢直说。
那可是谋逆,若是在弘治朝,这种谏言八成会被政敌当成把柄,以谋逆构陷藩王,就算是阁臣也得喝一壶啊。
不过,显然正德比他想象的夸张多了,用不拘小节完全没法形容,称之为千古一帝还差不多。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古往今来,恐怕也只有当今这位万岁爷·会在臣下谏言说某藩王可能谋逆的时候,会漫不在乎的说什么‘随他去,或者‘只管放马过来,之类的话了。
谢兄弟真有先见之明,说皇上是堪比汉武帝的霸主,别的先不说,单说他这股子豪爽劲,就已经前无古皇后无来帝了。
“呃……”
不光唐伯虎被震到了·即便是王守仁这样的大贤,听到了唐伯虎转述的豪言,也是觉得有股子浓浓的霸气扑面而来,一下就把他给砸迷糊了。
不怕谋反的皇帝?呃,不对,应该说不把谋反当回事儿的皇帝,历数华夏几千年,恐怕也只出过这么一个,确实独一无二啊!
难怪呢······天津那一战·自己还以为谢贤弟另有谋算,因此才把方晓谋逆之事按下不提,可结果却是这样,原来皇上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而且,谢贤弟在辽东行此逆天之举·获得了如此高的声望,事后却不紧不慢,一点都不着急,原来他早就胸有成竹,因为他了解皇上的性子,知道引起猜忌的可能性很低。
一个个疑团迎刃而解,王守仁也不知该作何表示。他以前把注意力过多的放在了谢宏身上,总觉得正德是受了谢宏的影响·这才有些怪异·可现在看来,完全就不是那么回事嘛·这哥俩根本就是两个怪胎,没有最怪,只有更怪!
摊上这么一个皇帝,也不知是福还是祸,王守仁在心中暗叹一声,尽管也会引起不少麻烦,不过总体来讲,应该算是福气吧?至少在施政的过程中,不用考虑功高震主那些有的没的了。
“不过伯安兄也无须多虑,关于藩王,乃至宗室,谢兄弟早就和皇上商量过,近日内就会有旨意了。”
王守仁半响无语,唐伯虎也不以为意,听到正德的答复的那一刻,他的比王守仁的反应大多了,当时他好悬没一坐在地上,不是他没城府,只是对方太奇葩。
“解决藩王和宗室?”王守仁又被吓了一跳。
在辽东的时候,他和谢宏曾经讨论过,认为大明有几大痼疾,儒家独霸朝堂是其中之一,藩王问题的严重性也全不在前者之下。
而且士人的**虽然很严重,可终究还是有相当的进步意义的,若说士人阶层正开始妨碍到大明朝的发展,那么大明的宗室制度,就属于那种从来没起过任何积极作用的制度。
这项制度建立的时候,本着的原则就是维持稳定,朱棣吸取了靖难的教训,意图将同室操戈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如果说,没有正德朝的话,在一定程度上,他确实算是实现了目的,在永乐年以后,藩王造反,只有正德朝有发生过,当然,这一点谢宏并没有说出来,王守仁也不会知道。
可是,只有这点益处是远远不够的,以史为鉴,每个王朝到了中后期,都会苦于财政问题,而庞大的宗室往往会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加速那个王朝的崩塌。在这一点上,大明的宗室制度没有丝毫解决的方案,反倒有加重的迹象。
藩王、宗室不能离开居城,地方官员可衄监视这些人的行踪,却不能控制他们的行动也就是说他们就像是一群被憋在笼子里的猛兽,在笼子里可以不受拘束的肆意妄为,以作失去自由的发泄,对地方上的祸害可想而知。
同时,他们也拥有和士人一样的特权,那就是名下的产业可以不交税,所以,兼并土地也不光是士人在做,这些朱家子孙也同样在挖大明朝的墙角。
挖墙角还不算,国库每年还要拨付相当的俸银给那些宗室们,给本来就不富裕的明廷又增加了一笔负担。
所以,王守仁很清楚,藩王宗室这项痼疾造成的危害,并不比腐化的士人阶层小多少,想解决的话,也是一样的棘手。
“这事儿其实也是一举两得的……”唐伯虎意泰神闲的模样,跟他说的沉重话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让王守仁更加惊异了。
“学院?用学院解决宗室问题?”这两件事似乎不搭边啊?王守仁有些迷惑。
“不错,皇上认可了谢兄弟的提议,不日就将下诏,许可天下藩王进京,并且入皇家学院观摩,若有意向者,可根据实际情况·选择留在书院当教习或者学员……”
“他们会乐于留在京城,安于在书院做学问?”唐伯虎的回答解决了王守仁的部分疑问,可却又带来了新的疑团。
“应该可以吧?”唐伯虎想了想,有些不确定说道:“谢兄弟离京之前,就有这个打算,还举了几个例子出来·今年钱提督令锦衣卫去调查过,发现细节虽有出入,可大体上却差不多。”
“哦?愿闻其详。”王守仁眉毛一动,急急追问道。
“谢兄弟说,郑王朱厚烷酷爱音律,怀庆锦衣卫的回报证实了这一点,说郑王爱音律,已经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早晚若不能抚弄一番乐器·便不能安寝,与谢兄弟所说并无二致。”
“郑王?谢贤弟连河南的事情都知道?”王守仁当然惊异了,这种事别说他,就算是宗人府的官员也未必知道啊,结果谢宏一个从来没去过河南·没跟藩王打过交道的人居然一口道出了,这还不吓人?
“是啊,小弟接到回报的时候,也是心中震骇呢,谢兄弟的神异处,实在是道之不尽啊。”唐伯虎心有戚戚的附和道。
因为亲身经历了,所以他比王守仁的感受更深刻,当时谢宏就是那么随便一想·然后随口一提·结果就真的是这样,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掐指一算啊!
其实谢宏并不知道郑王到底是谁·他只知道,发明十二均律的那个朱载,好像是什么政恭王之后,可他打听过之后,发现明朝根本就没有什么政恭王,于是只好随口说了个郑王,结果还真的蒙上了。
实际上,前世的历史上,朱载的老爹就是郑王,他得罪了嘉靖,因此被圈禁,之后得了个政恭王的名头,所以才有这个误会。
这年头讲究一个家学渊源,谢宏也琢磨着,朱载既然是宗室,平时也不能乱跑,音乐才能八成也是出自于家里的熏陶,于是就有了这么个猜想,结果还让他给蒙对了,引起了两大才子的惊异。
“还有兴献王,谢兄弟说,兴献王喜欢炼丹拜神,结果安陆州的锦衣卫回报……”
“音律还好说,珍宝斋中有不少新乐器,又有了音乐学院,郑王若是酷爱音律,想必会乐不思蜀,可这神仙之道······”想不明白干脆就不再去想,再匪夷所思,还能有辽东祭天那一幕神奇?王守仁干脆考虑起了实际上的问题。
“炼丹学其实属于化学的一部分,说不定接触到了化学之后,兴献王就会发现自己的天赋呢?”唐伯虎复述着谢宏的话:“就算不是也不要紧,谢兄弟说了,京城的护国寺占地不小,正好拿来改造,把那些拜佛拜神的家伙都赶过去,成立一个神学院。
“唔······”这也算是思虑万全了,王守仁没话说了,他对神佛没什么感情,倒也不排斥这个提议。
“其他诸王,除了少数纨绔,大多都有些爱好,跟各个学院也颇有契合之处,就算那些纨绔的家中,也多半有些兄弟颇具才能,所以……”唐伯虎呵呵一笑:“正巧各个学院都是初建,师资力量都很匮乏,这不正是一举两得吗?”
“的确如此。”王守仁点了点头,没有谁喜欢做囚徒的,能有进京的机会,这些藩王中大部分都会欣然前来,若是有不肯来的,那不用问,八成是心里有鬼,这才不肯奉召。
只要能锁定目标,那只须令当地的锦衣卫严加盯防就是了,想来也不至酿成多大祸患。当然,这法子到底能不能让人甘心留下,还得看学院本身,不过,以谢贤弟的本身,这事儿应该也不难吧?
第535章 真是来对了
王守仁忽而摇头笑道:“蒙皇赐我阳明之号,可依我看来这‘阳明,二字赠给谢贤弟才是正好,而且还与我赠他的字相合,说不定日后也是一段佳话呢。”
“哦?谢兄弟有字号了?伯安兄赠的字,想必他很高兴?”王守仁这话半是夸奖,半是调侃,唐伯虎听了也是一笑。
谢宏从来不自居读人,因此一直也没有字。而他身边的人大多都对他很恭敬,即便有人想到此节,却也不敢贸然相赠,唯一有资格的曾鉴不知为何,却又一直不提,所以这事儿就一直耽搁了下来。
如今甚得谢宏看重的王守仁以字相赠,正好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应该是?”想到临别赠字时,谢宏脸古怪的表情,王守仁并不太确定。
“此间事已了,伯安兄,正好借着今日良辰替你接风洗尘,来来来,你之前肯定不知道,京城的第一好去处,其实也是皇庄的产业,今天正好带你见识一番呃,对了,张尚质也是个中好手,正好邀他同往,过几天皇要在军事学院接见琉球使者,我等正好参详一番。”
唐伯虎的态度热情洋溢,理由也很正当,可王守仁却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张彩和唐寅的共同爱好,嗯,听起来好像有些耳熟啊?
就在王守仁在旅顺登船返京的时候,辽阳城外也有一支奇怪的队伍经过。之所以说这支队伍奇怪,是因为队伍中的成员有些怪异,外围的骑兵是辽镇边军的装束,中间骑马的那些却在身裹着毛皮。
这会儿虽然已经入了秋,可天气还是挺热的,一般人肯定不会做这种打扮,那么这些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显然是鞑子。
在边镇见到鞑子,当然不是什么怪事·辽东军民也不会大惊小怪,纷纷猜测着,是不是广宁那边又打起来了,这些鞑子是被抓到的俘虏。
可仔细看看又不像,那些鞑子腰间都插着利刃,有的还在身背了弓·哪有俘虏不被解除武装的啊?
这事儿显然不对劲,不过大伙儿也没空去理会,左右有自家子弟兵在,区区十几个鞑子也不可能造成什么祸患,随他去好了,手的活儿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有了侯爷送来的宝贝,收割和耕种都省下了很多力气,可搬运储存还是得自己动手的,侯爷说的好·幸福生活,还是得靠辛勤和汗水来耕耘。
“父汗,辽镇真的大丰收了,你看辽阳城外面堆着的稻谷,简直跟长白山似的·那叫一个又高又多,咱们还去什么金州啊,干脆回去召集人马,直接过来抢岂不是好?”
不光是百姓们没有关注,那些鞑虏身边的骑兵也没把心思放在他们身,都在想着前不久刚听到的那个消息,一个个都是心痒难挠,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其中一个年轻人的低语。
“图桑·你给我闭嘴!”
草原人当中,为首之人是一个满脸髯须的老者老者,可其实也不过是个中年人罢了,只不过脸的皱纹多了点,因此显得有些苍老罢了。
听了那年轻人的低语,他脸红光一闪,当即便是一声低喝,喝住了年轻人之后,他警惕的往周围看了看,见明军没听到这边的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斥道:“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辽镇,是那个瘟神的地盘!你怎么敢如此放肆?”
“父汗……”图桑脖子一梗,很不服气。
“别叫我父汗,叫我的名字,让别人听到就麻烦了,别忘了,这次我可是打着使者的名义来的。”他的争辩还没出口,就被他爹打断了。
“是,杨吉努大人。”
图桑鼓着眼睛,瓮声瓮气的附和了一声,然后哑着嗓子说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部落里可是遭了灾的,西边的鞑靼部咱们又打不过,以往建州那边还能有点油水,可现在,那边已经被明人占了,不去抢明人抢谁?不抢咱们冬天怎么过?”
“抢抢抢,你就知道抢,你也不好好想想,咱们打不过鞑靼,难道就能打得赢明人吗?”化名杨吉努的这人正是朵颜三卫的酋长花当,图桑是他的儿子,对于儿子的没脑子,他很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你这么莽撞,等我要死的那天,怎么能放心把部落交给你?”
“咱们怎么可能打不过明人?那些边军都跟农夫差不多,鞑靼部不是年年都去抢?再说了,爹,还有爷爷从前不是都对辽镇动过手,而且还不是一两次,怎么到我这里就变成莽撞了?”图桑愤愤不平的甩了一下马鞭,对花当的言语很是不以为然。
花当问道:“所以说你没脑子呢,以前咱们对辽镇动手的时候,在这里主持大局的是谁?”
图桑一愣,顺口答道:“明人的大官呗。”
“是啊,而且那些人不光是大官,还是文官,跟现在能一样吗?”花当点头。
“怎么会不一样?不都是明人的官吗?”图桑挠了挠头,很有些转向。
“哼,区别大着呢。”花当冷笑道:“那些文官最怕的是辖下出事,只要咱们收敛着点,别把事情搞太大,那他们就不会追究,更不会往明廷奏报,免得被追究战败的责任。再有一个,要是主持大局的是文官,那打起来的时候,指挥的也是那些人”
“谁指挥还不是一样?明军都跟叫花子一样,咱们蒙古勇士一个能顶他们十个,怎么打怎么赢。”图桑拍拍胸脯,很是骄傲的说道。
“蠢材!”花当直接给了儿子一个爆栗,然后将对方扯的更靠近自己,阴森森的说道:“图桑,你要是不明白文官指挥的明军和武将指挥的有什么不同,那你就别想做咱们兀良哈的台吉!”
“爹!”图桑吓了一跳,看着花当,眼秭中很有些不能置信的意味,“难道部落里的传言是真的,你更喜欢阿鲁台”
“大哥·你真笨,爹说的是明人的大官的事儿,跟三哥有什么关系?依我看,你要是一直这么笨,就算当了大汗,也会被人砍了脑袋的·就象这样,哈。”
图嗓的话还没说完,两人身边突然响起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一个小$个子纵马到了图桑身边,突然伸手在图桑粗壮的脖子一切,然后笑着躲到了花当身后。
“玉儿,别胡闹。”见到最喜欢的小女儿过来,花当岩石般的脸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伸手拦住了追在玉儿身后的图桑正色道:
“玉儿说的没错,明人的文官中,十个有九个是不通兵事的,而且他们还不听人劝,更喜欢躲在城里指挥武将要是不听他们的命令,就会被杀,所以只要是文官指挥的仗,咱们跟明军打十次,至少能赢七八次。”
“难道明人的皇帝是傻子吗?既然总是打败仗,他干嘛还非得让文官带兵?”图桑的眼睛瞪得老大,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个管他是不是傻,反正事情总是不会错的可能是那些文官比较会讲话所以每次都能蒙混过关?”花当当即一滞,对这个问题他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随口敷衍了几句,他又是冷笑连连。
“这还不算,那些文官还满口子仁义道德,就算被抢了,只要没抢到他们自己身,他们就不在乎,会说什么咱们不懂圣人之道,所以行事乖张,只要慢慢教化就可以感化之类的,抢的时候轻松,事后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图桑呵呵笑道:“那照你这么说,爹,那些文官是好人来着。”
“当然是好人了,可惜,现在主掌辽东的可不是好人,是瘟神!”花当脸的神情不断变幻,先是追忆,然后是憧憬,说到最后的时候又转变成了痛恨和恐惧,“图桑,你一向在西面和鞑靼部作战,有些事你不知道…你知道建州女真为啥跑到努尔干那边去了吗?”
“不是明军攻击了吗?”
“扯淡!”花当喷了儿子一脸吐沫星子,恨恨的说道:“他们是被明军抢了,牲畜和粮食,最后连人都没放过,都被明军抓去矿山做牛做马去了!”
‘”图桑脑子里的肌肉多过脑浆,很少会打听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因此,这个消息虽然已经让朵颜三卫震慑过一次了,可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爹,你说明军跑去抢建州人?这不合理啊,一向以来,不都是咱们草原人抢明人吗?咱们是狼,他们是羊,所以这怎么就反过来了呢?”
“就是因为那个瘟神!”花当加重了语气,“本来我以为他是个特例,也没太放在心,派了呼赤鲁去北京,打算在明廷哭诉一番,然后明廷就会自己把那个瘟神解决掉了,咱们的部落也就安全了,谁想到……”
想起呼赤鲁转述在京城的见闻,花当的太阳穴猛的跳了几下,“明廷的风向居然也变了,那个小皇帝居然很霸道的说,谁敢抢掠大明子民,就是打他的脸,他就会报复,建州人只是第一个”
“他胡吹大气?鞑靼部这些年抢了那么多次,也没见明军把他们怎么着。”图桑摇头表示不信。
“难说,呼赤鲁说,那个小皇帝天天在京城练兵,瘟神也在外面不断折腾,鞑靼部家大业大,伯颜猛可麾下有十万铁骑,也许他们一时奈何不得,可咱们朵颜三卫,就算所有男丁都马,也凑不出十万人,又岂会是明军的对手?万一惹得他们大举”
花当叹了口气,“唉!所以春天的时候,我让人送了些牛马给瘟神,这一年也保得相安无事,可要是翻了脸,以那对君臣睚眦必报的性子,难保不大动干戈,咱们家底薄,哪里耗得过大明?”
“谁想到会有这场冰雹·……”说着,花当突然环顾左右,奇道:“说来也是奇怪,下冰雹那几天,听说整个辽东都是乌云密布的,咱们过来的时候,在沈阳卫那边还能见到点痕迹,可辽阳这边却全都是大丰收的景象,这是怎么回事?”
图桑当然回答不出,他一路只顾看着收割下来的稻谷眼馋了,哪里会留意这许多旁的?
“爹,我知道是怎么回事。”玉儿突然插了一句。
“你知道?”
玉儿点点头:“嗯,昨天在辽阳留宿的时候,我不是去外面转了一圈吗?辽阳城里都在传说这事儿呢”
“好哇,玉儿,爹明明就说不让咱们出驿站,你居然敢乱跑,这次看你还不”发现了妹妹话里的破绽,图桑大喜过望。
“哦?”花当精神一振,一巴掌把图桑后面的话拍在了嘴里,急忙问道:“别理这傻货,玉儿,你快给爹说说。”
儿乖巧冲花当点点头,然后又冲着正在揉脑袋的图桑做了个鬼脸,气得对方两眼圆睁,这才转过了头,笑道:“这事儿跟那个冠军侯,呃,就是爹你说的那个瘟神有关,我听”
“什么?”花当父子的反应终于统一了一次,两人都是张口结舌面红耳赤的,惊呼声连周围护卫的明军都惊动了。
“爹,大哥,你们干什么大惊小怪的,那位冠军侯神奇的地方多着呢,我听说啊”玉儿埋怨的瞪了父兄一眼,然后继续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把昨天听到那些消息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全然不顾两个听众的情绪和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祭天?连云彩都给打散了?不会是骗人的?”图桑的神经比较粗,过了好半天,他才喘着粗气说道。
“怎么可能是假的?说这话的人又不是一两个,难道他把全辽东的人都收买了?”受到哥哥的质疑,玉儿很是不满意,她瞪了图桑一眼,然后气鼓鼓的说道:“何况辽东这边不是都丰收了吗?个月的雹子那么大,那么可怕,大哥你又不是没看见。”
“我看见了,可那么大冰雹……长生天发怒才会有,凡人又怎么可能……”图桑吃吃的说道。
“看来,我这一次亲身前来,还真是对了。”沉默半响,花当突然开了口,话里内容却和刚才的话题有些风马牛不相及,语气也满是庆幸。纟未完待续。
第536章 有点吓人的新辽镇
金州,南城侯府。
“宏哥哥,你在发什么愁啊?你看你的眉头皱得这么紧”晴儿关切的问道:“难道是昨晚……唉,月儿也是的,总是在晚胡闹,不过,她一直都是这样,宏哥哥你也应该习惯了啊?”
“嗨,晴儿你想多了,哥哥我是那种人吗?就算那啥,我也不至于跟个小丫头计较啊?”端起茶杯,谢宏对小姑娘笑了笑,可眉头还是没打开。
“月儿知道,月儿知道!”小丫头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得意洋洋的说道:“王先生走了,宏哥哥是想他了,奶奶说过,相思是种病,得治……”
“噗!”谢宏把茶水喷了满地,好悬没接着吐口血出去,哥算是发现了,月儿跟二弟果然好有一比,比的当然是不靠谱程
“伯安兄去京城是好事,把合适的人选安排到合适的位置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有什么好想的?再说了,男人之间就算彼此想念,那个也叫肝胆相照、意气相投,跟相思没半文钱关系。”
华夏从来就就不缺官僚人才,跃马千军的差事么,由正德亲自操持也更合适。所以,比起当个政务官或者名将,搞好教育工作,做个伟大的校长显然更适合阳明先生。
王守仁本来学问就渊博,心胸也豁达,受了自己的影响之后,就更是博采百家,跟唐伯虎在一起,实在是珠联璧合的天作之合啊,自己有啥好想的?
谢宏的辩解起了点效果,两个小姑娘都点了点头,然后小脑袋一歪,又问道:“那,宏哥哥你发什么愁呢?”
“其实跟伯安兄也有点关系……”谢宏叹了口气,“他临走前,说要赠我字·我一高兴就答应了,可结果…”
这年头要是有人赠字号给别人,那就说明两人的交情好到一定程度了,字号里面包含的往往都是殷殷期许的意味,能得到王守仁一定程度的认可,谢宏当然是很高兴的。
只是·那唉,意头还算好,寓意也不错,叫起来也顺口,可为毛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呢?坚守本心,持之以恒,故而守恒?
谢宏又是长叹了一声,看来哥果然是命中注定要引领工业革命的人,起个字都跟科学有关·能量守恒,哥也守恒,好,反正辽东这里也没人叫,随他去好了。
“守恒哥哥·好绕口耶。”月儿拍着小手笑道。
“嗯,没有宏哥哥原来的名字好听。”小姑娘点头赞同。
正笑闹间,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随后门帘一掀,江彬大踏步走了进来,看见两个女孩却也不避讳,点头示意后,便急吼吼的说道:“盖州毛参将的急报·谢兄弟·朵颜部的使者已经过了盖州,看时间·应该已经差不多入了金州地界了。”
“哦?来的很快么。”谢宏嘴角一挑,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说谢兄弟,你找那些鞑子来做什么?”对于谢宏召朵颜三卫的人来金州的事儿,江彬很有些不理解,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问,这会儿见谢宏一派轻松写意的模样,他想了想,还是把疑惑问出了口。
谢宏放下茶盏,微微一笑,道:“最主要的目的是消除他们的威胁,朵颜部今年遭了灾,辽镇这边却是大丰收,难保他们不铤而走险啊。”
“又不是小王子的王帐精兵,不过是朵颜三卫而已,有什么好怕,让他们来就是了。”
江彬晃着脑袋,很有些不以为然:“今年辽镇的兵马都按你说的,不理会农活,三天一操练,粮饷也是可着管够发,眼下那些小子一个比一个精神头足,正愁没人开刀呢,鞑子不来就罢了,要是真敢来,咱们正好反打回去,跟建州人一样,也给他们来个一锅端。”
“不一样的。”谢宏摇摇头,从桌下面拿出一张舆图,摊开后,指点着说道:“建州女真的聚居地比较集中,都在鸭绿江一带,可朵颜部占的地域就要大得多了,从最南边的大宁,向北到嫩江和松花江,向西到呼伦湖一带,都是他们游牧的范围。”
谢宏略一皱眉道:“如果和他们全面开战,就算从蓟镇调来援兵,恐怕也没法一次性的解决……”
这是当然的,若不是解决起来太麻烦,洪武年间,蓝玉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肯定不会特意留一手的。以大明一贯的作风,会招抚鞑子,也就证明了,彻底解决他们要付出的代价,比招抚要大的多。
想想也是,朵颜三卫游牧的地域覆盖了后世的吉、黑两省,以及内蒙古、甚至部分俄罗斯的疆域。正面战场取胜之后,在这么大的地方跟游牧民族捉迷藏,需要消耗的时间和兵力都是谢宏不想承受的。
更何况,若是把朵颜三卫的鞑子打的太狠,难保他们不会投靠鞑靼部,若是把小王子的主力给招过来,那就真的头疼了。
“明年,辽镇的屯田范围会进一步扩大,建州那边的土地也很肥沃,正要一并纳入进来,若是跟朵颜三卫开战的话,那屯田就麻烦了。”
“这倒也是。”江彬点头。
他也不是一味莽撞的人,他也知道,鞑虏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跑的快,和他们对敌,光是打赢几次根本就没用,打不过他们就跑了,回头再来骚扰才是麻烦。
尽管在谢宏的命令下,辽镇的边军大多都已脱产,可即便加辽西、辽北的那些,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万多人。看似很多,可若是布置在辽镇的边墙,实在是不够看,哪怕是只驻守要隘也颇有不足。
以谢宏的权职,虽然可以从蓟镇调兵过来,可那只能解决一时之急,而不能长久,毕竟蓟镇扼守京畿之北,防范的是鞑靼部的主力,比辽镇重要的多。
最关键的是,现在三镇的重点都是放在了建设、屯田面,而不是军事一旦战火连绵,大事就要被耽误了。
“可鞑虏最是无信,向来反复无常,就算谢兄弟你和他们达成了协议,日后若是有了变故,也难保他们不返身咬人。”
“所以咱们要演出戏给他们看先他们吓他们一跳,然后就容易谈了,恩威并施,对付这些没开化的野蛮人最好用了,嘿嘿。”谢宏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说道:“江大哥,你附耳过来,等他们来了之后,你只须……”
“嗯哦,啊?”江彬一边听一边点头,嘴里还念念有声,到了最后更是眼中精光一闪,继而他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道:“好办法,就这么着了。”
“爹,你看,那马拉着的是什么东西,跑过一遍居然就把庄稼收割完了!”
“爹,你看,辽南这边的收成比辽阳那边还多,简直”
“爹你……”
花当有些头晕目眩一方面是被女儿吵的,另一方面也是被这一路的见闻震骇的。
想当初谢宏搞出来的综合收割机让王守仁都吃了一惊,何况是他们这些蛮夷?朵颜三卫也是有种田的,花当对田里的活计也有些了解,所以受到的惊骇就更大了。
“玉儿,别吵了,让爹安静一会儿。”哈桑的脸色比在辽阳的时候差了很多,喝止住妹妹,他左右看看,低声道:“爹,辽镇的兵也不对劲,你看看,他们现在都不下田了,而且几乎两三天就操练一次,不光是广宁和辽阳,甚至连辽南这边都是,这”
“是不对劲,不单操练频繁,不用下田,哈桑,你注意到没有,他们的装备也不一样了”花当面色非常沉重,装备对军队实力的影响,他当然很清楚,伯颜猛可的王帐精兵为什么冠绝草原?除了本身的精悍之外,更大的原因就是装备精良。
武器自不用提,王帐精兵的箭矢都是铁箭头,威力比朵颜三卫普及的骨箭头大得多了;近战武器也以刀斧为主,就算是狼牙棒,面也是有铁钉的,相形之下,朵颜三卫这边就差得多了。
而武器还不是最重要的,更要命的是,王帐精兵多有着甲的,人马皆着皮甲、棉甲的重骑兵就有万,听说还有几千副铁甲,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每每想起,花当都羡慕得两眼发红。
也就是鞑靼从来没把主力放在东边,否则的话,对王帐精兵,朵颜部这边完全就没有胜算,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一直还保持着对大明的恭顺的原因,至少表面是恭顺的,因为西面有他们抵御不住的大敌。
明军的装备会比朵颜三卫强些,可却也有限,操练更是很少,尤其是军户子弟,压根就是一群农夫罢了,谁又会给一群农夫装备利兵坚甲呢?
从前是这样,可现在,随着瘟神的到来,辽镇这边显然不同了,广宁那边还差些,到了辽阳之后,身着铁甲的已经不单是将校了,不少小兵着的甲都是镶着铁片的!
而且,这情况越往南走越夸张,等进了金州地界,那一队队巡守的军士身,都是亮闪闪的铁鳞甲,穿皮甲的都不好意思出门
一路看过来,花当的眼睛都快被晃花了,他真晕呐,这是大明的禁军开到辽镇来了吗?
“是啊,他们哪来的这么多铁甲?爹,要不然,咱们还是跟鞑靼部讲和?伯颜猛可好歹也算个英雄,要是让玉儿也许”哈桑面如土色的看了妹妹一眼,欲言又止的说道。
看到明军的状态,他也没了初来时的豪气,一个打十个,他的自信来源于以前见过的军户兵,可要是对现在看见的这些,恐怕就得调个个了。
那铁甲箭肯定是射不透的,刀也未必砍得开,用狼牙棒砸或者用长枪捅还靠点谱,可人家也不是木桩子啊!想到明军操练时迅猛有力的动作,哈桑一颗心拔凉拔凉的,父汗说的真对,这不是朵颜三卫能够应付得了的敌人。
“我才不要去鞑靼部,男人打不赢仗,就要靠女人的身体,那是软弱的汉人才会做的……”玉儿一甩马鞭,恨恨的抛下一句话,纵马跑了开去。
“爹,你说……”
“看看再说,”花当一摆手,不容置疑的说道:“等见过了那位侯爷,看他有何说法,然后再决定行止不迟。”纟未完待续。
第537章 没啥了不起的
这些都是匠访,那边是船坞,船在那,南边是码头,穿都在那边,现在有不少已经去了天津。你若是来得更早的话,能看到的更多。
毕竟是小女孩,玉儿的起来的快,去的也快,进到工业区后,她马上就把不愉快的事儿抛到脑后。脑袋转来转去,一双眼睛几乎都不够用了。这次她也不跟父兄分享感受了,干脆找上了引路的明军。
无论什么时代,美女都是有优势的。军士们对鞑?(zi)没有什么好感,可对上这么一个可伶可爱的小女孩,他们也没什么脾气,加上玉儿问的也不是什么机密,干脆就为他解说起来。
“这么多匠访啊,真好”玉儿的眼睛闪闪发亮,羡慕极了。
草原民族的性格比较怪异,在草原上的时候,他们对工匠,尤其是铁匠是非常的重视的,部落里要是有个好铁匠,往往就是兴旺在即的好兆头。
不过当他们成功的入寇中原之后,大概是成功来得太过侥幸和突然,也或者是太多了就不值得珍惜了。所以,蒙古人一反在草原的作风,对工匠和技术都不屑一顾了,给欧洲的送礼行动,就是很好的体现了这一点。
现在他们又回到草原,于是也再一次的记忆起了曾经的优良传统,对工匠也礼敬,甚至有些期盼起来。
当然,现在为时已晚,除了偶尔从大明这边掠夺的人丁中,有少量的工匠之外,他们在这方面一直没什么进展,因此才有了玉儿的感叹。
至于技术含量更高的海船,蒙古人都没什么感想,即便是在中原那会儿,他们对海洋也没多少概念,更遑论已经被赶出中原百多年的今天了。
“这么多的匠访,难怪有那么多的铁甲”哈桑的疑问倒是得到了解答,可却没能令他的心情好转,他心里反倒是更加沉重了一些。
“这里就是侯爷的府邸,你们且等等,等我通报一声。”
“军爷,只管去。”
花当是隐匿了身份来的,所以也没觉得如何被怠慢,实际上,即便是他摆明了兀良哈酋长的身份,受到的待遇也不会有什么区别。而有了一路上的见闻,加上从前对谢宏的了解,他一样也不会有被怠慢的感觉。
实力,是草原人最为看重的东西,有实力的人不论做什么,都被认为是天经地义的。礼仪这种东西则完全不被放在心上。弱者即便在有礼貌,也依然是羊,狼狩猎的时候,是不会因此而留情的。
所以,在等了老半天,通报的军士回转后,告诉他们,侯爷现在正忙,所以让他们另行前往校场,花当父子也没表示任何异议和不满,怪怪跟在了对方身后。
“爹,他让咱们去校场干嘛?难道要演兵给咱们看?”没有异议不代表没有疑问。哈桑凑在老爹的耳边,小声嘀咕道。
“别管那么多,既然之则安之,少说话,有什么就看什么。”花当摇了摇头。
打心里讲,他不觉得的有这个必要,一路上自己看到什么,那些从广宁一路就送过来的明军心里肯定有数。但是千人左右的操演,一路上就看到不过不下十起,到了地头要有必要在重复一次?
校场在侯府的西北面,是一块不算大的空地。
看到这种情形,花当心里的念头更笃定了一些,在这里操演的话,顶多也就是一两千人,就算都披上了铁甲也没什么特别的,应该不是示威。
不过当他到了校场中央,看到大咧咧的坐在主位上的江彬时,他心里还是‘咯噔’一跳。这就是传说中的冠军侯?这个形象确实听凶悍的,很有瘟神的架势。
“使者,杨吉努,疯了花当台吉的命令,为了参见侯爷而来”虽然外形很一般,可花当的演技还是不错的,把使臣的身份扮演的惟妙惟肖。用蒙古语唱出的歌谣也是字正腔圆。
“好了,好了,别嚎了。”江彬很不耐烦的一摆手,喝道“本将乃是昭武将军江彬,侯爷还没到呢,杨吉努十八?某给你个提醒,我家侯爷脾气很大,有精通音律所以你少把你们部落的那一套搬过来,有话说话,别嚎,就你这喉咙,某听得都渗得慌。”
“呃”江彬说的是蒙古语,花当听起来没有任何障碍,可就是因为听得分明,所以他也有些恼火,因为这话说的太不客气了。不过人在屋檐下怎么敢不低头。这当口也只能忍了。
“要某说,对付鞑zi
又何必这么客气?直接点起兵马杀过去便是,就凭咱们手中这刀,身上这甲,对上小王子不好说,这朵颜三卫还不是手拿把掐的?”把花当一家晾在一边,江彬意犹未尽的和身边的几个将军议论起来。
“可不就是么?弟兄们都囔着要立功呢,江将军,侯爷说以军功授田的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侯爷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还能有几个假的?”江彬咧嘴一笑,众将闻言都是大喜,可看在花当等人眼中,他这笑容却有些狰狞。
“眼瞎啊,最大的军功就是你们懂得。”江彬冲着花当扬了扬下巴。
“懂,怎么会不懂!”几个军将眼睛里都泛着绿光,像是一群狼。
这群人说的当然是汉语,跟辽镇大了多年的交道,花当也听得懂,闻言心里发冷的同时,也不由暗暗冷笑。
对方若是以为这样就能吓住自己,那也就太天真了,区区下马威罢了,这种把戏没什么特别的,草原人也很擅长,有了一路的见闻,现在这样只不过是画蛇添足罢了。
没错,辽镇的实力今非昔比,别说兀良哈,就算朵颜三卫加在一起,也为并能奈何的了,可真要是逼急了,自己难道不回头拷鞑靼部吗,好歹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又有共同的敌人,伯颜猛可未必就会对自己赶尽杀绝。
“唉,只可惜啊,侯爷仁慈,说什么刀兵不详,又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说要指给他们一条明路,否则”江彬的声音越来越低,那两个关键字却让花当心中一动,明路?魔妃瘟神是打算恩威并施?吓完了要收买自己。
那样的话最好,花当思前想后,觉得这事儿应该差不了,这套路不就是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么?以为本台吉就不懂,切,那你们可真是小觑了草原上的汉子了,要知道,成吉思汗的子孙都是智勇双全的。
有了后招,又自觉猜到了对手的真实目的,花当的心越发的笃定了,听到江彬等人的恐吓嘲讽,也只当是清风拂面。全然不当一回事,稳稳地坐在那里,显得气定神闲,倒是反衬得蒋斌等人有些做作了。
过了一会之后,也许是看到花当这边没反应,自觉无趣,江彬等人也不再说话,这让花当心中得意,对自己的沉稳的应对很是满意。
因此,他也没注意到,又有人走进校场,知道江彬等人起身抱拳施礼,他这才惊觉。
“参见侯爷!”
慌忙起身,抬头看时,花当却愕然惊觉,走到最前面,蟒袍玉带的却是一位少年,年轻的简直有些令他发指,看面相,怕是跟自己儿女中,年纪最小的玉儿都差不多,这么一个少年,就是名满天下的瘟神?
好歹是一部的汗王,虽然震惊异常,可花当发了一会儿愣之后,还是很快回过了神,名人素来讲究德高望重,完全没有作假的必要,八成这少年就是瘟神真身了。
至于对方到底如何能以弱冠之年闯下这么大的名头,花当一时也无从做评断,铁木真当年起家的时候不也是少年?也许...这人也是跟那位天之骄子差不多?他心里闪过一个让自己惊悚的念头。
“小的,杨努吉,受花当台吉的命令,代表兀良哈,....”到底如何,也不能就此定论,见礼才是最终呀的。
这次花当没唱,二十字正腔圆的说起了汉语,说完,他还略有些得意的瞥了江彬一眼,表示自己听懂了对方的恐吓,可就是不怕。
“嗯,使者来的刚巧,本侯正要演示新兵器,听说,朵颜三卫俱是能征善战之辈,正好一起参详参详。”谢宏也不多做寒暄,坐下后,想花当略一致意,便直接下令道:“江将军,吩咐下去,开始吧。”
“遵命!”江彬抱拳领命,然后转身大喝一声“兄弟们,试刀!”
“喏”众军士轰然应诺。当下有十余人应声出列,快步跑到校场中央,将十几根木桩败在哪里。
这是要炫耀刀利,花当依然在冷笑。明军的刀肯定是比蒙古的好,草原上铁匠少,铁矿更少,难得能打几把报道,也很少会拿到战阵上用。
不过,即便是这样,蒙古勇士对上明军的时候,还不是胜多败少,没什么了不起的。几把宝刀下不到蒙古勇士,更吓不倒自己这个台吉。
只是在目光扫过那几根木桩的时候,他的眼神还是微微一凝,这木桩有点粗啊,而且好像是柳木,想要一刀砍断的话,不光得刀要好,操刀人手上的功夫也要精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