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李代桃僵,兵分三路
宴后,书房。
“谢兄弟,那个韩辅跟温和一样,似乎有些不识抬举啊,咱们要不要干脆做了他们?”刀疤脸恶狠狠瞪着眼。
宴席他也有参加,当时的情景也都是看在了眼里,江彬对付文人没什么厉害手段,可对几个武人察言观sè,却是很有把握。
那温和也好,韩辅也罢,两人态度都极为恭敬,可实质xìng的内容都是轻轻避开,一句不谈,分明就是虚与委蛇的意思,枉自了这般礼遇。
要知道,谢兄弟如今可是侯爵之尊,官拜巡抚,比那两个粗坯的地位高太多了,这俩人还真是给脸不要脸。
“可不是么,辽东都司明明就在辽阳,先前末将也打听清楚了,辽镇总兵本也是在辽阳驻守的,可今天席上那韩辅却偏偏说他在广宁卫驻守,这不是特意躲着侯爷是什么?枉自侯爷这番礼遇了。”乌鸦也是愤愤的附和着江彬,语气间大有不平之sè。
“拉拢?谁说我要拉拢他们了?”谢宏一摊手,晒然而笑。
“啊?”江彬和乌鸦都愣了,费了那么多手脚,难道不是为了这个?江彬心中尤其惊讶,谢宏当日曾给他解释过一遍以后在辽东的策略,明明就说过要拉拢这些武将,怎么突然又变卦了?
谢宏淡然一笑,道:“二位兄长,你们不会认为这么简单就能拉拢一镇总兵吧?只需要态度好就能让人死心塌地的话,那我以后可以无时不刻都保持微笑。”礼贤下士,就能让人倾心相投,这种事本来就只是存在于评话之中的。不论什么人,心里总是会有自己的衡量和算计的一见如故神马的,属于很罕见的情况,大概也只有自己和正德的那一次,才勉强能算得上。
寻常时候,多半还是娶靠利益动人的。功利点说的话自己和江彬等人也是这样,先是有了讨军饷的人情:再借了正德的势头,给了他们期望:最后更是杀了一个巡按,拿了一个投名状,双方这才彻底达成了一致。
至于双方如今的感情,那都是相处日久,彼此也都投契这才如此。清楚这些的谢宏,又怎么会天真的以为单凭态度好就能彻底收服两镇总兵呢?
文官们会歧视武将,谢宏却不会,以江彬为例这人虽然不懂政治,可见事却是极快,是个很精明的家伙,若不是自己一直诚心相待,对方也不会那么死心塌地。
而韩、温二人比江彬更胜一筹了他们都是将门出身,温和甚至还读过诗书,阅历和城府都是了得,怎么可能用这么简单的方法就笼络住?
正如阁臣对比皇帝,谢宏虽然封侯拜将,可他的身份也不过是个近臣。在大明长久以来形成的观念中,近臣的权势一般都不会持续很长时间的跟士大夫远远不能相比。
所以,若是朝中的某些大臣对两个总兵折节下交,那么可能会产生比较大的效果,而谢宏这么做顶多也就是增加点好感度罢了,真的想要拉拢的话恐怕还得用些别的手段。
谢宏虽未将话点透,可江彬也是精明人,对其中缘由也是一想即知,他皱皱眉头,疑huò道:“那谢兄弟你这般礼遇,难不成只是为了安他们的心?”
谢宏领首微笑:“正是。杀了那吴玉,悬首关门,这威咱们已经立下了,再杀两个总兵也添不上什么威势,反倒是杀戮太过,引得边关将士自危。那样的话,反而会给人留下间隙,鼻是有那心怀叵测之人从中挑拨,jī起边军殊死之心,那就弄巧成拙了。”
“原来如此,只是费了那么多手脚,只是换那二人一个两不相帮,实在是有些亏啊。”江彬先是点头,然后又是唏嘘,谢宏做事,相来都是一本万利,可这一次用了许多手段,却只是保了个平安,让刀疤脸很是心有不甘。
“两不相帮就已经是大好事了,江大哥,你可别忘了,之前吴玉可是集结了大军围攻咱们呢。”谢宏晒然一笑,道:“以我观之,那两人已经打定了主意做墙头草,若是咱们落了下风,事情可能不好说,可若局面一直维持着,或者咱们占了上风,之前的那种事就肯定不会发生了。”
“倒也是。”江彬想想,心下也是释然,也就是跟在谢宏身边久了,占便宜占成习惯,少占一点都觉得吃亏,若是在从前,这么简单就摆平了这样的大危机,那肯定是高兴都来不及呢。
“而且,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或者应该说是有意外之喜才对。”谢宏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欣然道:“那韩辅的安排实是深合我意,二位兄长,你们觉得那分守参将杨浩然如何?”
“他?”江彬挠挠头,嘿嘿一笑,道:“某还真没注意那人,辽镇来的两个都是一般的打扮,虬须满面的,实是分不出个数来。”江彬说的倒也不差,韩辅等人身上穿得厚,脸上的胡须也没刮,咋一看的确分不出谁是谁来。
“我倒是留意到了,看面相,那人就是个直肚肠的,看他席上的表现,显然也是如此。行礼的时候,他也不是不知道侯爷的身份,偏偏就愣在那里,直到被扶起来才有反应,若说这些都是装出来。未免有点乌鸦却是留了心,观察到了不少细节。
“吴大哥看得不错,我让守门的兄弟带了他们那些亲兵去喝酒,旁敲侧击也得了不少情报,那杨参将的心直口快,在辽镇中是出了名的,应该不会有假,等到了辽阳之后,吴大哥你再打探打探好了。”谢宏点点头,认可的乌鸦的看法,然后用手指叩着桌案,沉声说道:“只要这人的xìng子没有伪装,那么他就是咱们的突破口,吴大哥他就交给你了。”
“遵命。”乌鸦抱拳应命。
“吴大哥,你记着,不光是这个杨参将,到了辽阳后,银钱你只管使着吃喝玩乐都随意,也不用刻意拉拢谁,只要把上上下下的关系处好就行了。”谢宏紧跟着又嘱咐了一句。
“谢兄弟,听你这意思,你不去辽阳?”江彬听得又是一愣,随即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迟疑着问道:“莫非你今天用替身不是为了安全而是要……”
“呵呵,等再启程后咱们兵分三路,吴大哥先去辽阳打探:阿牛跟着大队人马慢慢往那边走:江大哥还有王云兄他们跟我一起,咱们去另一个地方。”谢宏一拂袍袖长身而起,到了书〖房〗〖中〗央的书桌跟前。
“咱们去哪里?”江彬紧跟着谢宏,也到了书桌旁边。
谢宏的计划…很大,很多细节处,他自己都没想清楚而且也只跟正德说过,江彬等人都是一知半解,只知道要去辽东,具体要做些什么,都只能靠猜的。
“江大哥,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咱们要建港口,还要造船那么遍数辽东,也只有这里才合适了。”谢宏一挥手,将书桌上的舆图摊开,指着辽东半岛的最南端说道。
“金州卫?”江彬目光一凝却也知道这个地方。
“是旅顺港。”谢宏微微领首。
之所以选择辽东,除了他跟正德说过的那些好处之外在后世号称东北第一良港的旅顺港,也是主要的原因之一。
这个港口本身的条件就相当不错,在明初的时候,就有马云,叶旺在旅顺登陆,并且取旅途平顺之意,将这里更名为旅顺口。
马、叶等人当初是率兵攻伐的,乘坐的肯定是运兵的大船,他们可以登陆本身就说明了,明朝的旅顺口很可能本身就有些港口设施,以谢宏手下的施工队伍,想要将此地建设成一个良港,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
所以,他召见两总兵除了安抚对方,让对方不要碍事之外,还有借此把替身推出来,李代桃僵的意图。反正辽东也没什么人见过他,只要放个替身到辽阳去,那么敌人的注意力也会集中在辽阳,没人会来妨碍他建设船厂和港口。
等到港口被发现的时候,自己这边也应该渡过了最艰难的阶段,已经羽翼丰满可以面对各路挑战了。
因此,谢宏才huā了这么多手脚,又让正德在京城配合,给外朝小小
的挖了个坑,进而恩威并施的安定了两镇总兵的心,为的就是他在辽东的建设不受干扰,得以顺利进行。
“咱们先去勘探一下,反正这种天气也没法动工,等到来年春暖huā开之际,大队人马也应该到了,那时再大举动工。”江彬、乌鸦一齐点头,表示领会了谢宏的意思。
“可是侯爷,我…”谢宏的那个替身,也就是他提过的阿牛也在场,这时却没了假扮谢宏时的威严,怯怯的开了……
“阿牛,你今天表现的很好,以后也这样就可以了,等到了辽阳,你也不需要经常出门,只要做出在府里面寻欢作乐的样子就好。”谢宏想了想,又许诺道:“若是称圆满完成了任务,我会好好奖赏你的,说说看,想要点什么奖赏?”“真的?”少年眼睛一亮,略一踌躇,道:“那我以后也要出海,要去评话里说过的那些地方,
“好说,好说。”谢宏笑眯眯的说道:“等到你任务完成的时候,舰队应该也有些模样了,到时候,本侯让你去航海学院深造,等出来后,做个船长。嗯,说起来,要是当了船长,你也得有个大名才好,阿牛这种名字实在上不得台面啊。、,
这个阿牛是话剧戏班子中的一个,是马昂挖掘出来的人才,当日还扮演过正德的那个,所以,假扮谢宏的时候,也颇有几分神似。让谢宏有些好笑的是,这少年本姓曾,名字叫阿牛,倒是和后世某个成名人物很像。
“那”阿牛还没想明谢宏的用意,江彬却是大笑着拍了他一下:“小猴崽子真有福分,侯爷要给你赐名呢,还不快谢过侯爷?”江彬倒是没用多大力气,可曾阿牛还是被拍了个趔趄,可听到这话,他立时便是大喜,急忙拜谢道:“多谢侯爷赐名。”
“嗯,你以后就叫无忌好了,曾无忌,这个名字不错吧?”谢宏早就打好了腹稿,不假思索的说出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在后世大大有名,比阿牛什么的可威风多了。!。
第390章 英杰汇金州
第390章英杰汇金州
“猴哥,你的伤不要紧吧?”
就在谢宏在山海关定策的时候,边军中以猴子为首的十几个精锐斥候已经深入辽东很长时间了。尽管没有参加蓟镇的那场战斗,可他们脸上的风霜还是显示了一路的艰辛,不少人都是带了伤,其中甚至包括了斥候头目猴子。
这样的结果,就算是给斥候们下命令的谢宏,事先也是预想不到的。
斥候又被称为夜不收,是军队的耳目和触角,他们面对的战斗规模都不大,可凶险处甚至在大军对阵之上。
遭遇战,伏击战,突围战,面对凶狠的鞑虏,还能在这些复杂而又凶险战斗中生存下来,本身就是实力的证明。论起单兵格斗能力,猴子手下的一干人,在边军中也是首屈一指的。
“不要紧,这位王大人的仇家还是又多又狠,杀了十多批居然还没完没了的,昨天晚上那些蛮子当真了得,手中的家伙也是厉害,咱们手里的刀要是换成从前那些,没准儿还要吃个大亏呢。”猴子摇摇头,有些后怕的感叹着。
“可不是吗,六子的暗器还是从前那些,扔出去,居然被人一刀两段了,我还以为只有侯爷给咱们装备的刀才能这么锋利,没想到……”探问猴子的那个斥候也是咧咧嘴,很有些咋舌不下。
出发前,因为摊上了个保镖的任务,不能跟着大军行动,众斥候心下还都有些不情愿,觉得关键的时候没被委以重任。
哪曾想这次任务居然凶险到了这种地步,还没出关,就已经遭遇了十多bō杀手,这些杀手有的单人前来,有的成帮结伙,什么下毒暗算、绊马索、陷马坑,直到后来的明火执仗的杀出来,种种手段层出不穷,简直比鞑子还难对付。
鞑子虽然凶悍,可脑筋却不怎么灵光,哪里想得出来这么多千奇百怪的招数啊?
好在猴子得了谢宏的嘱咐,并没有太过掉以轻心,众斥候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儿,身上装备也好,直到出关,一路上也没出什么纰漏。
出关后倒是消停了一段时间,本来还以为对头死心放弃了,结果还没松一口气,马上就遭遇了夜袭,堪称这次护卫行动中最为凶险的一次。
来袭的应该是汉人,不过语音都很奇怪,猴子从军前是马贼出身,走南闯北见识还算广博,倒是能听几句方言。虽然听不懂,他却能确定,对方是从南方来的,而且是比江南更南边的地方。
来路倒也没什么,重要的是,对方的人数也很多,足有三四十人,接近猴子等人的二倍,这已经算不上是刺杀了,根本就是大张旗鼓的围杀。
单是这些倒也罢了,家养的武士、刺客终归比不上刀头tiǎn血斥候们,最要命的是对方手里的武器。
在军器司有产出之后,番子们是最先换装的,他们手里的武器都是精钢所制,对上普通的兵刃,多半都能占得上风,若是他们从前用的那些,基本上都是一刀两段的。
可这一次却不一样,那些刺客手中的武器丝毫也不落下风,拼杀之际,只见火星四溅,对方的武器却半点破损都没有,正是一个势均力敌的态势。
要不是猴子等人配合娴熟,武艺精湛,搞不好就真要吃个大亏了,即便如此,最后能够顺利歼灭敌人,靠的还是被保护的那个目标的加入。
之前的敌人都是很快被歼灭了,猴子也没对方出手,更是没想到,那位王大人明明是个文官,可武艺之精湛,几乎不在边军中的那些武将之下。
那些刺客大概也没想到这一点,他们只是专心的围攻斥候们,结果被里应外合,打了个措手不及,最终被全歼当场。
可想起那些人至死不降的凶悍劲,猴子也是心有余悸,他很清楚,这些人不是战士,而是死士!
当初,这样的人在谢宏身边也出现过,不过由于谢宏身边的护卫太过严密,他出门也少,不是在皇宫陪正德,就是在军器司研究各种技术,那些人也没有下手的机会,被杀了几批之后,就知机的放弃了。
没想到,这一次又看见了,而且还来了这么多,看来这位王大人的本事也不小啊!猴子远远望了前面那个身影一眼,很是感叹,能让外朝那些大人花下这么大力气,这位王大人跟侯爷还真是有一拼呢。
“猴哥,那位大人过来了。”
边军的汉子感情都比较单纯,开始的时候只是执行命令,不过经历过一次并肩作战之后,也有了点情谊。何况军中本就敬重勇武之人,这位王大人的武艺不错,又得了侯爷的重视,想必也是有本事的人物,于是斥候们对他的称呼也多了点敬重意味。
“……王大人,可是要启程了?”猴子回过神来,发现对方已经到了面前,他起身挠了挠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干脆直接问对方行止了。
他这次保卫任务本来应该在暗地里进行的,可他本事再大,也架不住刺客的规模一次比一次大啊。出关前就有那么几次,斥候们没完全压制住场面,猴子也不知道那时的动静有没有被人发现。
不过,在那之后,猴子总觉得对方察觉了什么,在后面的路途中,开始注意行程了。从前他都是挑驿站住进去,猴子等人只能在周围lù营,而在那之后,他却是改住客栈了,倒是省去了斥候们的一番辛苦。
经历了昨天那一战,猴子就更没有疑问了,对方都参战了,那还有什么好保密的?
他也知道点士大夫的习惯,那些人都清高的很,他们这些武人也好,还是侯爷也好,都是不放在对方眼里面的。
自己等人虽是为对方提供了保护,可若是遇见那种正牌的士人,只怕还是要骂众人一顿的。只不过这位王大人似乎有些与众不同,说不定倒也好说话。
“各位壮士,承méng你们护卫了一路,昨夜又有并肩作战的缘分,对王某实有救命之恩。若是王某请各位离去,想必各位也不会答应,左右如此,不若我等一同上路如何?”猴子没猜错,对方比他还要直接,完全没有避讳,直言邀请众人同行。
这位王大人当然就是王守仁了,他本来就不是那种迂腐的士大夫。
历史上他也曾被刘瑾的刺客追杀,结果被他发现,机智的假死脱了身。刘瑾杀他不过是为了泄愤,而死太监派出来的都是厂卫中人,属于公事,执行的人虽然不会敷衍了事,可也不会太过尽心尽力。
可这一次却不一样,来的是梁储等人派出来的死士,只有豪门大户才能豢养这种人,这些人不知有朝廷,只知对主家效忠,认准目标之后,那就是不死不休之局。
王守仁也对此有过些耳闻,原本还当是以讹传讹的传闻,结果在猴子等人lù了形迹之后,他暗自观察后,却也验证了那些传闻,他也同样意识到了此行的凶险,当然不会拒绝猴子等人的保护。
再说,他既没有普通士人的傲慢,面对猴子这些舍命护卫的人,他也不可能恶言相向。
昨夜众寡悬殊之势分明,若是猴子等人明哲保身,那走了也就走了,谢宏纵是打算拉拢自己,也不可能为了自己的死把这些心腹怎么样。他虽对谢宏有些不以为然,可对这些忠勇之人,却是很敬重的。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对方是谢宏派出来的,那也简单,他被罢黜发配辽东做驿丞在先,谢宏巡抚辽东的圣旨在后,这里面没点瓜葛才怪呢!而在京城里面有理由,有实力派出眼前这些精锐的,也只有谢宏了。
“那也好,王大人,容我布置一番,然后便一同上路好了。”猴子本也是胆大包天的人物,王守仁的直接只是让他略一愣神,然后便豁然了。
一同上路好处不少,至少可以自行选择路径,而不是作为固定的目标被人攻杀,其中的难度大有不同。
依照猴子的估计,昨天那些人八成是死士的主力了。可世事难免有意外,如今自己这边带伤的人不少,万一对方后面还有人,不用太多,只要跟昨晚差不多,自己这边只怕就要饮恨收场了,生死是小事,可误了侯爷的事就是大麻烦了。
听到王守仁的提议,猴子当下也是大喜,应下来后,便去分派任务了。
王守仁也是个知兵的,他冷眼旁观,见猴子分派的井井有条,有人探查前路,有人在后路观望,更有人清除行路痕迹,然后布置假象扰敌,确实是精锐斥候的水准。而有了这些布置,敌人再想尾随着追上来就难了,要动手恐怕也只能去自己的目的地才行。
金州卫?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那谢宏又是为何使手段让自己去哪里?王守仁心中颇有些疑huò不解,不过他很快也就释然,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到了地方自然也就知道了。
“贵上今在何处?”上路后,王守仁突然问道。
“此事标下却是不知,我接到的命令就是沿路护送大人到任,跟大队人马早就分开了,具体情况并不知晓,或者咱们路上到那些堡寨打听打听?”猴子也不隐瞒,直言回答道。
“那倒不用,贵上从前可曾提过金州此地?”王守仁摇摇头,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标下不知,原来大人要去的是金州卫?我以前跟大……嘿嘿,倒是听说过些,金州卫旁边就是旅顺口,开国那会儿倒是个颇大的港口,只是不知现在如何了。”猴子也是个善谈的,王守仁既然起了话头,他也是顺着就说了起来。
“旅顺港?”王守仁眉头微微一动,对此行的目的有了更确切的猜测,“原来如此,确是个深谋远虑的……”
“大人,你说什么?”王守仁后面那句话声音太低,以猴子的耳力都没听清。
“无事,就去金州看看好了,看看他到底能做出来怎样一番局面!”王守仁并不回答,反而向南眺望,感慨万千。
“当然是大场面了,我家侯爷只要出手,那就肯定是大手笔!嘿嘿。”猴子若有所悟,也是低声自语,脸上也lù出了一丝微笑。RO!。
第391章 绝户毒计
京城,屠府。
屠勋眉宇紧锁的看着手中的信笺,目光凝重,神情中似忧似惧,很有些说不出的味道。
“元勋,辽东来信可是有关于那谢宏之事?”粱储的脸sè也不好看,来拜访屠勋之前,他也收到了一封急报,急报表面上和谢宏无关,但谢宏应该也逃不开干联。
若不是谢宏的手下,这一路怎么可能损失那么多人手?连自家养了多年的死士都折了大半,那可是死士啊!
粱家在广东虽然产业不小,可架不住养死士的耗费也大啊,何况还是养了这么多年,耗费的银两不计其数,结果连个声响都没听到就全部折了进去,这叫粱储怎能不心疼。
当然,粱shì郎也是做大事的人,能用银钱解决的事情,并不会对他造成多大困扰,目标没有解决,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
一个谢宏也就罢了,现在又多了个王守仁,若是解决不掉,谢迁的承诺只怕也不会兑现,吏部尚书的位置又是遥遥无期了,反倒给屠漉那个老头得了便宜,这才是最让粱储心烦的。
“国事艰难啊,只怕这一次又让那jiān佞得意了”屠勋放下手里的信,也是一声长叹。
粱储接过信来一看,立时也是了然。
传信的是辽东巡按陈世良,依照原本的计划,中枢由王藜领衔,加上地方上的配合,就算不能在途中彻底解决谢宏,也要给他制造足够的麻烦,让他入辽东之行步步艰辛的。
后者原本是不难的,辽东地方势力错综复杂,而且多有不服王化之辈,钦差在他们的眼中的分量,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陈世良自觉只要稍加挑拨,就能让这些势力对谢宏yīn奉阳违。
直到谢宏离开山海关的时候,他才现形势完全脱出了他的掌握。
辽东势力虽多,可总兵的权威却没人敢于忽视,这位代表的可是大明朝的威仪,手下又握有辽东最强大的军事力量,是万万招惹不得的。
当年建州女真的头目董山很威风,不但劫掠汉民,还屡屡扬享向大明挑衅,试图以武力胁迫大明妥协。结果如何,大明甚至都没动兵,只是摆出了关门放狗的架势,朝鲜的数万兵马就血洗了当时的建州。
在不服王化的地方,遵循的是另一条规则,那就是谁的拳头大,谁就说的算!在辽东,拳头最大的就是背靠着大明朝廷的辽镇总兵,而毗邻的蓟镇,则是拳头更大的一个主儿,这是辽东所有人的共识。
这样两个总兵被人挥挥手就给召去了山海关。要知道,从辽阳到山海关,那可是近千里地啊!又是在这样的时节,这一路上得吃多少苦楚,但凡是在辽东长居的人,都是心知肚明。
从前朝廷派来巡抚辽东的大员也颇不少,但总兵最多也只是到广宁卫迎一下,这次却突然千里相迎到了山海关,这其中的味道,实在让人没法不深思。
于是,带着总兵开路的钦差仪仗,在辽东通行无阻,完全就在情理之中了。脑筋再怎么不灵光,看到这架势也不会不明白,来的这位巡抚大人,是比韩总兵更狠的一位主儿,如非必要,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好在那jiān佞走的不快,还有些余裕容我等从长计议”粱储也紧跟着叹了口气,然后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些庆幸的说道。
谢宏的行程确实不快,离开山海关十余日,也不过将将到了宁远堡。传信的时候,陈世良也提到,如今辽东大雪纷至,不少地方都已经封了路,等谢宏想要到达辽阳只怕要等到明年了。再等他开始有所行动,就要更迟一些,因此粱储才有此一说。
“那也不过是天公作美,辽东如今天寒地冻,那jiān佞随行人员又多,行李也重,各种工具带了极多,甚至还带了十门火炮,能快得起来才怪呢。”屠勋把信拿起又放下,颇有些有些神不附体的模样,口中喃喃念叨着:“可他终究还是要到的,而看他摆出来的这副架势,只怕也是要大干一场,如今他已经压服了那一干武夫,单凭陈世良又怎么阻挡得了他?”
粱储凝神苦思片刻,忽地展颜一笑“元勋,其实无论那谢宏有何等手段,在辽东那等苦寒之地,他终究是翻不出多大风浪的。就此诛除他也许不能,可限制他,让他一筹莫展却也不难。”
“哦?小弟不才,却是未得其法,请叔厚兄为我解勋眉毛一抬,有了点兴趣。
“此事多半还是要着落在江南同道身上。”粱储先是小小的卖了个关子,这才悠然解释道:“那谢宏为何出京,元勋,总不会不记得了?”
“叔厚兄是说”屠勋是江南士人中的领袖人物,当然对那个过程知之甚详。灾变?漕运?一个个可能xìng在他脑海中闪过,很快他就有了猜测,这个猜测十分符合事实。
“不错,就是粮食。”粱储微微一笑“谢宏极善奇yín技巧之技,手下匠人既多又精,正如那珍宝斋于当今一般,寻常银钱之事多半也难不倒他,可这粮食就不一样了,京畿之地尚需南方漕运,而那辽东…呵呵,更是远远不能自给,只要在这上面下点功夫”
“叔厚兄所言不差,只是”屠勋先是有些振奋,随即神sè又是一黯“断辽东的粮饷,订镇必然生变,虽然有可能趁乱取了谢宏之命,可这等大变也许会bō及京畿也未可知,实乃两败俱伤之策。何况,皇上也不可能准奏,sī下实行的话岂不是送把柄于人?”
“非也,非也。”粱储连连摇头“所以我说的不是诛除,而是限制,元勋你可知道,辽镇的粮饷多久一拨付?”
六小弟不知。”
“辽东路途遥远,往来不便,从前都是一年或更长的时间拨付一次,除了日常所用,辽镇各处还能有些余裕。”粱储扳起一根手指1
语声转冷:“我等也不须行那落人话柄之事,只需将拨付的次数改成一年数次,每次的量都酌情减少,事情也就成了。”
“原来如此……”
“不错,如此一来,辽镇也没有什么余裕,甚至还会有些短缺。
而谢宏自带的那些工匠入不得辽镇编制,自然也不能让朝廷负担粮饷,而他带的*重虽多,却没有多少粮食,明年也许还能支撑,可到了后年,辽东必然乏粮,到时那谢宏纵有通天手段,他难道还能变出粮食来不成?”
“二桃杀三士,果然妙计!”屠勋一拍桌案,高声赞叹:“辽镇那些武夫粗鄙之处更甚中原之人,谢宏如今挟了斩杀蓟镇参将之势,倒是能压服一时,可若是到那利益攸关之时,那些人又哪里会理会朝廷的威仪?”
粱储捻须笑道:“王,何必曰利。辽东地处偏僻,道路颇多险阻,一旦乏粮,纵是有钱也是无法可想。
素闻那谢宏一贯厚待工匠、武夫,他若要保持自家人的优渥待遇,就得从辽镇军将口中夺食,这样一来,双方必然会起冲突,陈世良正好从中取事。”
“呵呵,届时谢宏别说有所图谋,恐怕想要自保都有些困难,也许可以一举建功都未可知。”粱储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那jiān佞素来狡诈,须得防范周全才是。”
“小弟自是省得。”屠勋冷笑道:“那谢宏曾有开海之意,又精擅技巧,须得放他出海购买粮食,此外,朝鲜也是毗邻辽东,也不可不防。”
“出海购粮确是不可不防,辽东陆路遥远,可到山东和京畿的海路却近。山东那边倒是无妨,巡抚朱懋恭是福建邵武人,素来申明大义,对谢宏种种倒行逆施之举也是深恨,只要传令山东车政司严加限制民间粮食买卖,自可保得无虞。”
粱储沉吟道:“朝鲜也是无妨,以我所知,朝鲜素来贫困,今岁又遭了大灾荒,甚至引起了朝局的动dàng,想来民间也没多少余粮可用,那谢宏纵是买到了些,想来也是杯水车薪,应该不会影响大局。”
粱储又一次强调:“要注意的还是京畿,一则防他走海路买粮,二来也要防着京城这边买粮往辽东输送,这就要仰仗江南同道之力了。”
屠勋闻言有些迟疑:“叔厚兄的意思可是让我等驱使船队封锁海路?一时间倒是无妨,可若是太久,恐怕各家的损失也大,为免有些得不偿失。”
两人一个是江南人,一个是广东人,对海路之事都熟,相互之间也不讳言,屠勋很快就领会了粱储的意思。各家都有船队,甚至海上的不少海盗都有人在背后支持,想要封锁辽东海路很简单,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但是那些船队平时也是要做生意的,若是长时间的在辽东左近徘徊,损失可就大了,而且那些海盗也不可能完全听令,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们怎么会做?
“元勋误会了,愚兄又非不识世务之人,怎会提出这等应对之策?”粱储摆摆手,道:“其实远不须如此麻烦,我等只要齐心协力,将京畿周边的粮价抬起来便是。”
“确实妙计!”屠勋眼睛一亮,心中豁然开朗。
囤集居奇这种商业手段,确实是商人们最擅长的,尤其是有官方背景的商人,做起这种事最是轻车熟路了。
这种商人官府又不敢管,而且他们家大业大,本钱厚实,采买的粮食自然也多,联合起来之后更是了不得。何况,京畿的粮食供应多半依仗漕运,如之前的那种风声不妨在民间放放。
粮价一涨,又有漕运断绝的谣言,姓们不恐慌才怪呢,推bō助澜之下,粮价更加会飞腾而起。这样一来,纵是谢宏有钱买粮,也只能以高价采买了,在珍宝斋的生意日趋萎靡的时候,他又能坚持多久呢?
若是他真的不惜一切的维持辽东,恐怕京城这边就要吃紧了,那学校也罢,军器司也罢,皇上的军队也罢,如今靠的都是珍宝斋的收入,一但接济不上,那就大有可趁之机了。
说到底,皇上能把外朝玩弄于鼓掌之上,靠的就是兵和钱,这两条一但没了,那朝廷的局势自然就会回归正轨,恢复到弘治年间的模样了。
而且这番运作之下,各家的商人也能大赚一笔。既有实利,又能博得清名……
这等计策,实是公sī两顾的无双妙计,屠勋敢肯定,他只要在同道中提出倡议,必然一呼应,一时间他心中yīn霾尽扫,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第392章 金州路上
虽然大队人马才到宁远,可实际上没人知道,当辽东大部开始降雪的时候,谢宏已经过了三岔河,到了盖州,离目的地金州卫已经不远了。
他本就是先行出的,而且除了三位新婚妻子坐的那辆马车之外,随从的人都是轻骑跟随,所以走的很快。
按常理,他这样的队伍一路上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可在大队人马出之前,谢宏派出了不少小队,分赴向多个目的地,他这一队人混迹其间,倒也不怎么显眼。
那几个小队主要是去探勘矿藏的。
通过后世的记忆,谢宏知道辽东资源丰富,本溪、抚顺都有铁矿,而煤矿更是遍地都是,可那些矿藏具体在什么地方,他就不太清楚了,因此,先期的勘探是很有必要的。
他的计戈很大,囊括了许多东西,而辽东能够进行建设的时间却很短,就如同眼下这样的冬天,即便没下雪的时候,土地也都是冻得硬邦邦的,下雪之后,更是连冰带土的冻在了一起,别说破土动工了,就算是行路都难。
谢宏在后世的时候,也看过鞋子记录的明史,上面记裁说,鞋子在隆冬之际,攻打辽东的城堡用了很多手段,包括堆土墙、挖地道什么的。
看的时候,谢宏就是将信将疑的,到了实地一看,更是嗤之以鼻了。
就算后世有了推土机和挖掘机这样的机械设备,东北一般都不会在冬天进行建筑工程,这个时代更是想也不要想了,挖地道?莫非用火药炸地道吗?否则这冻土的硬跟石头都差不多,用什么工具才能挖得动?
知道事不可为,谢宏也不急于一时,所以才吩咐大队人马缓缓而行,等到开春之后,再全面动工。
当然,这段时间也不能浪费了,各处的矿藏还是要探明的。反正谢宏知道的那几个地方的矿都比较容易探,开采难也低,后世的抚顺和本溪,很多铁矿都是lù天开采的,即便在这个时代,开采的时候也不会有多难。
麻烦当然也有不少,抚顺还好,除了后面加了一个“关,字,地名跟后世是一样的。可本溪就比较麻烦了,无论是向人问询还是在舆图上娄找,谢宏完全找不到这个地名。
最后他只好根据自己贫乏的地理知识,大致确定了一个范围,也就是辽东都司附近的十里地,铁矿比较多的地方了。
本溪的铁矿矿藏丰富,后世的本钢就是因而得名,想必在这个时代也有所开采了,想要找到应该是不难的,倒是开采的时候可能会有些麻烦。
“宏哥哥,咱们还要走多久啊?”月儿吸吸鼻子,从马车里把小脑袋探了出来,向谢宏问道。
“大概再有个十来天就能到了?,…谢宏不是很确定的回答道。
他对辽东路途的了解很少,而且多半也是来自于后世,完全做不得准。他知道从北京到沈阳,坐火车只需要一个晚上,到大连也就再多几个小时罢了。但实际上,他都走了一个多月了,也才到盖州而已,大队人马更是只走一半路途,离目的地还远着呢。
“辽东这里一直都是这么冷吗?宏哥哥,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月儿她们坐的马车是特制的,保暖xìng能还不错,可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冰天雪地里,单凭保暖是不够的,就算加上暖炉都不行。
“早说让你们等到开春再过来了,现在知道冷了?”谢宏往手上呵了一口气,么小丫头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他本来不打算带三个女孩一起的,韩辅虽然已经低了头,可辽东这里的形势比想象中要复杂的多,韩辅这个总兵也不过是其中最大的一股势力罢了,他低头并不能分的代表辽东所有人的意思。
所以,尽管可能xìng很低,可路上还是会有些凶险的,尤其谢宏只带了多人在身边,也算得上是白龙鱼服了。
怎奈几个女孩都不舍得跟他分开,想想也是,相处日久又是新婚燕尔,冷丁到了辽东这样的地方,身边没有谢宏在,几个女孩难免会有些惶恐。
谢宏也觉得舍不得,这一次若是分离,虽然都在辽东,可要见面却要等到几个月之后了,很有点天各一方的感觉,所以,他干脆把三个女孩带在了身边,同赴金州。
“晴儿不怕冷,能跟宏哥哥在一起就行,宏哥哥,你冷吗?”小姑娘本来在车中假寐,听到二人的对答,也探头出来,对谢宏lù出了一个熟悉的笑容,她的小脸包裹在皮毛之中,显得更是小巧可爱。
“我不冷,晴儿放心。”谢宏爱怜的mō了一下小姑娘的头,其实这一路他也很辛苦。
骑马赶路说起来很潇洒,实际上却没那么自在。要不是他早准备,恐怕两条tuǐ都要磨破了,饶是如此,这十多天以来,他每天也都觉得腰tuǐ很酸,恨不得好好休息一番。
“谢大哥,你上次说的那个羽绒服,我试着做了一件,现在已经完工了,果然很暖和,等下到驿站休息的时候,你赶快换上试试。”如今灵儿已经彻底完成了,从吟游诗人到时装设计师的转职,一开口就是跟专业相关的内容。
“太好了!灵儿,你赶快拿给我看看。”谢宏闻言眼睛一亮。
比起皮毛之物,当然是羽绒服的保暖xìng更好,谢宏知道这东西的原理,但是作为一个南方人,他还真的没仔细研究过这玩意,没想到随便跟灵儿一说,现在居然就有了成品,实在是意外之喜了。
实际上,羽绒服这东西的技术含量并不高,只是做起来比较麻烦,尤其是要注意密封xìng,这东西靠的就是里面的羽毛隔绝热量,要是掉出去了,当然也就不保暖了。
等灵儿递了羽绒服出来,谢宏仔细一看,觉这件衣服内里羽毛均匀,表面针脚细密,虽是比不得后世用机器做出来的那些,却也算得上是精品了。
“好,很好!灵儿,你这下可是立了大功了,回头咱们多养些鸡鸭,羽毛也多了,就成立个衣服作坊,专门做羽绒服,这件你们三个先穿着好了。”谢宏大喜,着实夸奖了灵儿一番,直夸得灵儿脸上泛红,他这才停了……
他当然很高兴,先前的准备不够充分,今年冬天是用不上了,可他的辽东战略又不是一年半年的,而是长期xìng的战略决策,保暖衣物能起到的作用可大了去了。
虽然做起来麻烦点,羽毛也不容易收集,可只要依照之前的惯例进行规模化,流程化,到明年冬天的时候,给自家的所有人都配上一套,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宏哥哥,月儿和晴儿也有帮忙哦,你不能偏心,光是夸灵儿姐姐一个人,月儿也要听你夸奖。”小丫头听着谢宏对灵儿的夸奖,很是眼热,于是也撤起了jiāo。
“好,好,你们都是好样的。”
“谢兄弟!”正笑闹间,刀疤脸从队到的前面拍马而来,谢宏抬眼看时,现对方神sè有些凝重。
如今的辽东还是危机四伏的地方,谢宏不敢怠慢,和江彬一起走开了些,这才问道:“江大哥,生了什么事?”
“前面探路的兄弟现了猴子他们留下的暗记”江彬皱着眉头,眼里却不时闪过凶光。
谢宏心中一紧,连忙问道:“侯大哥他们不会出事了?”
“那倒不是,不过猴子留下消息说敌人难缠,为了避免意外,他们绕路走了。”江彬摇摇头,事情也是出乎了他的预料,本来还以为跟猴子等人汇合之后,会有些助力呢,却不想反而加重了危机。
“这些人还真是不依不饶呢。”谢宏暗自冷笑,他想到了士人们未必会罢休,因此特意派遣了一队精锐保护王守仁,只是没想到对方的攻势如此之猛,甚至让猴子等人都不得不避开了锋芒,还真是不依不饶呢。
要是施政抚民,强国御寇也有这种精神,那又何愁大明不能振兴呢?只可惜,这些人只顾自家的利益,国家大事向来都是放在一边的。
“咱们是不是先等等?”猴子的暗记语焉不详,没有谢宏在的话,江彬当然恨不得早点动身去增援,可谢宏在队伍之中,江彬就不敢冒险了。
谢宏坚定的摇摇头:“用不着,咱们继续前进,路上加点小心就行了,侯大哥那边说不定还需要救援呢。,…
猴子遭遇的应该是士人们派出的杀手刺客,谢宏这里有多名精兵,对方的规模再大,应该也不是对手。何况王守仁是谢宏计划中重要的一环,猴子也是生死相托的兄弟,就算有些凶险,也是要去救援的。
“也罢,就依谢兄弟。”江彬想想也是,现在突然停下来的话,
反倒是容易引起旁人的疑虑,还是继续前进的好。反正事先已经打探清楚了,金州卫那里只有数老弱残兵,对自己一行人构不成任何威胁。
只要保证谢宏的形迹不外lù,就不会有大股敌人的出现,敌人要是不多的话,自家这边的准备也很充分,应该不会有意外的。
“警戒范围再扩大一些,全速前进!”!。
第393章 金州卫
辽东是个地广人稀的地方,不过各个卫所之间多有异同,不能一概而论。
金州卫就是相对特殊的一个地方,比起辽东其他卫所,这里的气候要温暖得多,即便是冬天最冷的时候,也不会象辽东都司周边地区那样,让人无法忍耐。
气候温暖,庄稼也就更容易种植,再加上靠着大海,经常还能弄点鱼虾打打牙祭,日子还算好过,在永乐年间,金、海、盖三州的屯田不但达成了军粮自给的目标,甚至还有结余用以支援奴儿干都司。
相对富饶的地方,自然会吸引更多的人口,因此,辽南也是辽东镇人口最集中的地方,而金州卫则是辽南之冠。
同是边镇之地,金州卫与辽镇的卫戎目标也不同,金州地处辽东半岛的最南端,鞑子是不可能绕到这里来进犯的,曾经对这里造成过威胁的,主要是海上来的倭寇。
不过,那也是老皇历了,只有在刚开国那会儿,中原战乱不休,无暇他顾,倭寇才有胆子来这里滋扰。在永乐年之后,深受郑和舰队震慑的倭寇,早就被吓破了胆,无论如何也是不敢来这里冒犯了。
因此,到了正德年间,金州卫也是荒废了下来,名义上倒是有六个千户的规模,但实际上,这些多数都是农民,少数是渔民,能称得上是兵的,也只有数百人罢了,其中多半也都是些老弱。
不过当地百姓也都安心,辽镇的敌人主要在北面。东面的女真曾经蹦跶过一阵子,可在成化年间已经被扫平过一次了,近些年虽然恢复了些元气,那个头目还给自己起了个汉名叫怀山,可却很有自知之明,远没有董山那么狂悖。
所以,如今的辽南,算得上是辽镇最安定的一块地方了,而在这一方面,金州卫同样居于辽南之首。
老刘头是金州卫的老军户了,据他自己说,他祖上还能跟当年的辽东总兵刘荣攀上点亲缘,可这也就是他自己说着解闷罢了,从来也没人信他。
要知道,那位总兵大人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当年曾在金州歼灭过数千倭寇,就老刘头这副模样,跟那位总兵完全就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啊。
何况,刘总兵家里总也算得上是将门了,若老刘头真的跟刘家有些牵连,又怎么会沦落到木城驿当个驿卒?
金州卫也有不少城堡和烽火台,初时是为了对抗盘踞在辽东的余孽,后来是为了防倭寇,永乐年之后,就是纯粹的摆设了,完全派不上用场。
而木城驿就是其中之一,这个驿站的位置极其偏僻,在旅顺南城的附近,堪称辽东最没用的一个驿站了,因为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经过这里。
这里的驿卒与其说是当兵的,不如说是看房子兼打扫卫生的杂役。朝廷倒是有邸报送往各地,可那邸报顶多也就是送到辽东都司,遇到大事了,偶尔倒也会送到金州卫一份。
可木城驿还在金州卫所的南面,送邸报的也好,还是金州卫往辽阳送信也罢,都不会经过这里的。
因此,这是个极其冷清的地方,在金州卫,论冷清寒酸,也只有南城的仓库和废弃的港口可以跟这里相比了。
天底下总是有新鲜事儿,这一天正午,老刘正坐在驿站门口晒太阳的当口,却冷丁看见远远的过来了一群人。
老刘头心里有些纳闷,过了木城驿就是南城的仓库,那里从来都是空空如也的,向来就不招人。再往南就是废弃的旅顺港了,朝廷禁海已经很多年了,那港口自然也不会有人去,虽然附近也有不少渔民,那那些小渔船出海,又哪里用得着港口?
难不成是奔着自己这里来的?老刘头暗自摇头,怎么可能呢?自己在这里守了几十年了,除了附近的那些熟人,生人一年都见不上一个,来这木城驿能做什么?
等那些人走的再近一点,老刘头打量清楚之后,心下当即便是一惊,也不敢继续闲坐着了,腾的站起身来。
他说祖上跟刘总兵有些渊源倒也不假,当年他祖上正是刘荣的亲兵,在围歼倭寇的战斗中受了伤,于是就近在金州卫这里落了户。
家学渊源,他又是老军户,见识也多,对军伍中的事很熟,一看就知道对方的身份不凡了。
一是气度,来概有十几个,那些皮肤黝黑的一看就是厮杀汉,而且是上过战场,手上沾过血,杀过人的!
这样的人在辽东镇倒也不少见,可中间的那个人就更加了不得,看那形容气度,分明是个读书人,而且还是做过官的读书人!
这样的人物在辽东实属千里挑一,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木城驿?
此外,看那些军汉腰间手上的兵刃也都不是凡品,一看就是精铁所制,别说普通军汉了,就算是千户大人自己用的兵器,能不能比得上都是个问题。
难不成这些人是总兵府上的亲兵?而这位大人是传说中的那位巡抚大人?传闻中虽说那位大人是个少年,可传闻终归是传闻,总有谬误的时候。尤其还是从京城传到蓟镇,再到辽镇,最后才到了辽南,经过了这么多人的口,有些错漏也是正常。
想到传言中,那位冠军侯的权势和恐怖,老刘头哪里还坐得住。不过站起来后,他又是茫然了,既然那位大人有那般权势,怎么会只带十几个随从就出门?而且来的还是这么偏僻的地方?
不过,不管来的是什么人,看这架势,总不是自己能够开罪得起的,等人到了近前,老刘头恭恭敬敬的施礼道:“标下是木城驿的驿卒刘敢,敢问大人……”
他是想问问对方的来意身份的,可又不知道直接问会不会犯了忌讳,冒犯到对方,于是一句话也只是说了一半,不过脸上的神情却是显lù出了他的想法。
“老伯免礼,本官乃是王守仁,奉了皇命来此出任木城驿的驿丞,敢问……”对方说话也颇为客气,可老刘头听了这话,好悬没被嘴里衔着的那口气憋死。
驿丞!木城驿的驿丞?还是奉了皇命?这位大人不是失心疯了吧?别说皇上了,据老刘头的估量,就连辽镇总兵或者分守辽南的参将都未必知道这么个地方。
一个空dàngdàng的土堡,还是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自己这个驿卒都是年岁大了,千户大人瞧不上眼,才打发过来的,这么个地方,皇上居然派来了一位驿丞?
老刘头也顾不得许多了,他揉揉眼睛,又掏掏耳朵,最后嘎巴了两下嘴,用很是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王守仁,似乎是想说点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而且他也没听清王守仁后面的话。
“本官……敢问老伯,这驿站原本的驿丞何在?”经过了一路的厮杀,王守仁心里也有了觉悟,知道金州卫这里等待他的,不会是什么好职位,可看到破破烂烂的木城驿,和也不知道是傻了还是耳背的老刘头,他心里还是有些茫然。
“这里早就没驿丞了……”被王守仁连唤几声,老刘头总算是清醒了过来,老头颤巍巍的解释着木城驿的情况。就算是发了疯,可对方能带着这么多精悍军兵跟着,那也不是一般的驿丞,更何况,驿丞正好比他这个驿卒大一级,还真就惹不起。
“原来如此……”王守仁很快就搞清楚了,自己这个驿丞还不算光杆,虽然老了点,可手下还有一个兵。
他当然不知道,这比他前世的时候去贵州龙场已经强了很多了,至少这附近还有人烟,甚至还算得上稠密,而且他也不是前世那样的孤家寡人了。
“侯将军,多承诸位路上护卫,感jī之言王某也不多说,日后有缘自当回报,王某已然到任,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bō折了,各位便请自便如何?”王守仁本来也是豁达之人,微一失落后,却也不多纠结,转身向猴子一抱拳,有意和对方就此告别。
谢宏得势后,他身边的人都是水涨船高,猴子等边军中的头目多半也都得了个将军的衔,如留守京城,执掌三千营,兼领京营的和尚更是有了个提督的衔头,便是见到各镇总兵地位也是不输对方的。
“那可不行。”猴子本来还在东张西望,琢磨着自家侯爷找的这个地方有什么奇妙处,一听王守仁的话,他把头摇得跟拨楞鼓一般:“我家侯爷的意思是,让末将等护卫大人,直到彻底确保安全才行,如今刚到金州卫,敌情未明,哪能就此离开?”
“那就由得几位好了。”王守仁一路与猴子等人也颇有些交流,后者也不怎么隐瞒,除了一些机密外,都是坦然相告,让王守仁对谢宏多了点好奇之余,也增进了不小的了解。
他知道猴子等人奉命行事,也劝不得,左右已经到了这里,也就随他去了。
于是,从正德元年的冬天开始,木城驿便多了一个驿丞,而且还住进来了一个将军和他的亲兵若干。对老刘头来说,这样的盛况,只有洪武年间,马云、叶旺两位将军率大军登陆,才能与之相比拟了。
而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这其实只是一个开始。RO!。
第394章 树的影,人的名
一般来说,明朝的卫所都有设置卫指挥司,以卫指挥使为主官,下辖处理刑事案件及管理监狱的镇抚司:管理文牍及军民词讼的经历司:还有吏目、仓大使等官员,分别管理出纳文书、仓储等项事务。
在很多地方,甚至还设有掌管学校课试等的儒学教授,机构之健全,并不在地方衙门之下。
不过,与中原不同,辽东的大部分卫所架构都比较简单,大多也就是指挥使下面有几个千户,小事自决,大事上报罢了。
原因很简单,这里的卫所辖下的军户都不多,如最后设立的宁远卫,统共也不过几万人口,还散乱的分布在狭长的辽西走廊上,设置那么繁复的衙门做什么?
相对来说,金州卫辖下的人口更多,也更加集中,不过这里的指挥司机构却更简单,原因无他,这里已经近百年没有经历过战事了,军备自然是荒废的。
而指挥使齐成与其说是军官,还不如说是个大地主,就连的象也和地主非常接近,他是个胖子,很圆润的大胖子。
齐指挥使会长成这样的身材,跟日子过的太过舒坦脱不开关系,他每日里不是喝酒听曲子,就是腆着大肚皮在院子里晒太阳,要不就是在后宅搂着新纳的那两房小妾作乐。
心宽体胖,这话本是不假的,于是就有了他冠居金州卫的体重。
这一日天气正好,阳光透过窗棂照在chuáng上,暖洋洋的,别提有多舒坦了,直让人忘记了冬日的严寒。和往常一样,齐胖子一边一个搂着两个小妾,迟迟不肯起chuáng。
金州虽然没有辽东其他地方那么冷,可又有哪里会比热乎乎的被窝更舒服呢?还是直接腻到正午,然后再起chuáng吃饭来的爽利,感受到温暖的阳光,胖子mímí糊糊的睁了睁眼,在身边那两个滑腻腻的身体上掏了一把,美滋滋的想着。
但是,世事总不会是一成不变的,时不时的就会有些意外发生,正如这一天,齐指挥使的美梦被打断了一样。
“大人,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吵醒胖子的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叫喊声。
虽然还没睡醒,可胖子还是听出了来人的声音,他猛地一掀被子,破口大骂道:“赵破虏!大清早的,你这丧门星嚎的是哪门子丧?不好了?你来之前,老子好的很呢!快给老子滚,不知道老子早上都很忙吗?”“…”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外面的人想是被震慑了,静默那么一小会儿,半响之后,这才再次开口:“大人,真的出事了,又有人奔咱们卫所来了。”“来就来呗,上次是个驿丞,这次难不成是个仓大使?”齐成嗤笑道:“也不知金州卫怎么就突然成了香饽饽,上面居然左一个右一个的派人过来,难不成京师实在安排不下了,这才一个个的都发配到这个鸟地方来,不用理他,随他去好了。”
齐成心里暗笑,上次来的驿丞就是个怪人,按说从京城被发配到了这种地方,多少也应该有些颓丧才对。
可是,只是到任的第二天,那人居然兴致勃勃的开始到处走访,若有不知情的,单看他那精神头的话,准会以为他是被委以重任,到辽东来当官的。
难怪会被发配到这里来,这人的脑子就不怎么正常,明明就是个驿丞,老老实实呆在木城驿才是正理,若不是遇到自己这么个厚道的上司,就凭他到处乱转的行为,就能招惹了不小的麻烦。
当然,齐成也只是在肚子里腹诽罢了,只要对方没动他的一亩三分地,他就不会去干涉对方的行动。对方可是文官,别看现在被发配落魄了,谁知道将来有没有复起的那一天呢?
现在得罪起来倒是容易,可将来人家若是复起后要报复,又或有亲友故旧的要出头,那自己这个指挥使可是万万招架不住的。只看那人带的护卫就知道了,他肯定不是寻常人。
所以,齐成对于那位新任驿丞的行为都是睁一只眼同一只眼,完全不予理会。
“大人,不是的,这次来的人比上次多多了,有一百多骑兵呢!”
那个赵破虏倒是不敲门了,声音也放低了很多,可这话听在齐成的耳中,却是如同响起了一声霹雳一般,他也顾不得身上没穿衣服了,一下就蹦了起来。
“是哪里来的骑兵?来路上可见到了烽火?是鞋子还是哪位大人出巡?”他光着身子,在屋子里团团转个不停,一迭声的冲门外问道。
“沿路没有烽火,应该不是鞋子可也没有什么消息说有哪位大人要来啊?”赵破虏说话时带了点颤音,在边关破虏这种名字是属于烂大街的那种,叫这个名字,并不意味着就有面对鞋虏的勇气。
别看金州卫辖下足有六个千户的编制,赵破虏本身也是其中之一,他可清楚得很,这六个千户的战力加在一起,都未必比得上其他卫所的两个百户,何况这会儿各个千户都散布在各处,想要集结也没那么容易。
所以说,那一百多骑兵若真的是鞋虏,金州卫还真就抵挡不住,而对方又是直奔卫所而来,这其中的意味让他极为心惊。
况且,沿路的烽火也没那么牢靠,辽南承平数十年,各地的烽火台多半都是空着的,让百余游骑偷入腹地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儿,因此他才这么紧张。
“指挥大人,咱们要不要燃烽火示警?”赵千户也知道自家大人的本事,敌情未明之前,让指挥大人率兵迎战是不可能的,据城防守才是最安全的应对方式,他关心的是要不要传警讯的问题。
与辽北各卫所中,汉人与异族混杂而居的状况不同,居住在辽南的,多半都是汉人军户,兼以少数原住民。无论军官还是普通军户都是世袭的身份,多年下来,相互之间也都熟识,赵千户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乡亲们被鞋子残杀。
“还没确定是鞋子,燃什么烽火,要真是哪位大人出巡来此,问罪起来是你担得起还是我扛得住?”胖子定了定神,吩咐道:“赵千户,你速速安排人上城戒备,然后再派探子迎上去探探,本将随后就到,快去吧。”
“可是城外的乡亲……”赵破虏有些迟疑。
“管那么多做什么?反正还没确定是不是鞋子,若真的确定了,再燃烽火不迟,要是来不及也只好怨他们的命不好了……还看着干嘛!
快服shì本老爷穿衣,笨手笨脚的,真是两个废物。”
齐成也没把城外军户的死活放在心上,他虽是金州最大的地主,可军民却不能算是他的佃农,那些人种地的收成多半是要上缴,送到辽阳去的,他也就是个过路的财神。既然没有利益掺杂在里面,他优先顾及的当然还是自家的xìng命和前程了。
“…遵命。”赵千户略一迟疑,还是领命去了,他的想法跟齐成也差不多,让他忧虑的不是乡亲们的死活,而是上哪儿找那么勇敢的斥候呢?
“侯爷,前面就是金州卫所了。”
谢宏一行虽是骑兵,但实际上行进的速度也不比王守仁快多少,再加上起步也比较晚,到达金州卫的时间,足足比王守仁晚了一个月,直到十二月中旬,这才看到了金州卫所。
听到探路的斥候的禀报,谢宏点了点,然后举目四顾,想从周围的景物中,找到一些跟后世相似的地方。
前世的时候,他曾经去过一次大连,对那个美丽的海滨城市印象颇深,可现在除了远处茫茫的大海,以及依稀可闻的涛声,就没有半点和后世相同的地方了。
“这金州卫的守备还真是松懈啊,别说跟咱们宣府比了,比起宁远、耀州那些卫所,也是差得远子。”江彬也在四下观察。
这一路上有很明显的异同,北边的那些个卫所还好,过路的时候多半都会有人上前盘查,直到自己这边出示了通行的文书,这才予以放行。
可进了辽南之后,除了进驿站修整的时候需要出示文书,一路上老是畅通无阻,若是自己一干人真是鞋子假扮的,只要忍得起辛苦,想要混入辽南腹地应该也没什么难度。在这样的地方用事,只怕还得多留点神才是。
“呵呵,想来是安享太平的时间长了吧。”谢宏笑了笑,往前一指道:“而且,也不算一点戒备都没有,喏,这不是有人来了吗?”“这算是盘查还是什么?”江彬循着谢宏的指点一看,当即也是冷笑:“这等畏畏缩缩的模样,连当初的五城兵马司都比不得,边镇里还有这样的废物,还真是让人意外呢。”“不用理会他们,咱们先去跟侯大哥他们汇合。”谢宏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金州卫城,他的心思完全就没放在这些人身上。这些家伙越窝囊,他想将金州彻底掌握在手里就越容易,这是好事才对。
江彬应声纵马而前,扬声断喝道:“去给你们的指挥使通传一声,辽东巡抚,冠军侯麾下,武节将军江武奉上命来金州公干!让他不须惊扰,只管各安其事便是。”
那几个探子也是被赵千户逼着出来的,虽然远远的望见了谢宏一行的穿着样貌,觉得不是鞋子,可还是畏缩着不敢上前。江彬突然纵马前行的时候,这几人几乎吓得转身而逃,可听到这一声大喝之后,却都是愣在了当场。
江武是江彬的化名,这个名号他们当然没听过,可武节将军却是正五品的武职,甚至还在指挥使大人之上,当然由不得他们不惊。
何况江彬还报出了谢宏的名号,对探子们来说,冠军侯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
金州虽然偏僻,可谢宏的经历极具传奇xìng,无论恨他的还是喜欢他的人,都在纷纷传言着他的名号。
而传言这种东西往往比正式的通报传播的还要快,等到谢宏巡抚辽东的消息传出后,整个辽镇也都知道了他的大名。
这些探子都是赵千户的心腹亲兵,只会比普通人知道的更多,甚至连谢宏斩杀吴玉,传召两镇总兵的事都清楚,猛然听到谢宏的名号,他们很是有些心惊肉跳。
让天下人都震怖不已的瘟神派人来金州做什么?不会是瘟神亲身到了吧?那就太可怕了。
几人心神俱颤的工夫,一时也没留意到谢宏等人的动静,等到他们为车马声惊醒的时候,却愕然发觉,对方竟然毫不停留的绕过了金州卫城,奔南边去了。
几人相顾愕然,这个冬天怪事真多,前些日子过去了一个驿丞,现在又过去了一个将军,还是瘟神手下的,再过些日子还会不会有更多的人前来?可吸引了这么多人的地方,分明就什么都没有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95章 牛人到底有多牛
“宏哥哥,注就是大海吗,真漂亮啊!”
金州左近的气温并不比宣府冷多少,三个女孩也是很快就适应了,随即便被从来没见过的大海吸引了注意力。
灵儿和月儿都是内地人,而晴儿虽然出身在南直隶,却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乡,跟着谢家到了宣府,对家乡没有任何印象,这时见到海景,几个女孩都是惊叹不已,马车的窗帘也是被频频掀开。
“小心着凉了”谢宏连忙告诫道:“不用这么着急,咱们要和大海打很长一段时间的交道呢,等到夏天的时候,我建个海滨浴场,到时候你们还可以去海里游泳呢,那可比光是看好玩多了。”
“真的?”月儿早就坐不住了,听到谢宏这么一说,小丫头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小脑袋挤在窗边,大有跃跃yù试的架势。
“嗯,等到夏天的”谢宏点点头,眼神却有些飘忽,一副心神不属的模样。
“宏”小丫头一扁嘴,正想抱怨,却被晴儿扯住了“月儿不要闹了,宏哥哥要做大事呢,反正宏哥哥从来都不说假话,咱们只管等到夏天就是了。”
小姑娘也不知道谢宏在想些什么,不过细心的晴儿对谢宏再熟悉不过了,看到对方的神情,就知道他心里有事,故而懂事的扯住了长不大的月儿。
“侯……,大人,您怎么也来了?1…
旅顺港处于辽东半岛的最南端,就在金州以南的一个半岛上,这个半岛和大陆之间有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的北端就是金州卫所南端不远处就是木城驿。
王守仁到处探查的这段时间,猴子等人也没闲着,他们在附近布了不少警戒点,谢宏等人方入金州的时候,猴子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因此早就在木城驿外面候着了。
他虽然不知道谢宏来此的原因,不过却能分得清轻重,知道谢宏轻身而来,想必是要隐逍踪迹的,所以直等到了近前,他这才向谢宏问候,然后再向江彬等人点头示意。
“这里就是咱们最主要的目的地了等到明年,所有人都会往这里聚集这些日子,咱们要把先期的准备工作做好。”谢宏随口解释了几句,急急问道:“侯大哥那位王先生呢?”
“王先生出去了。”猴子被谢宏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应了一句,见谢宏面lù疑huò之sè,又是解释道:“这些日子王先生一直没闲着,田间舍里的把周围都走遍了,逮谁跟谁聊,比大人你还象微服sī访的钦差呢。”
“啊?”谢宏微微一怔。
王守仁会被罢黜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谢宏和正德的非持,被江南士人大肆攻汗,也只有这个下场了,当然谢宏也是动了手脚的,流放的地点就是他选的,为的当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不过谢宏还真没想到,对方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没有颓废什么的,反而还有心情到处闲逛他只能慨叹,牛人就是牛人,受到挫折之后的反应都与众不同。
“大人,你随我来,看看就知道了。”猴子现自己的解释反倒加深了谢宏的疑huò,干脆指指木城驿,邀请谢宏入内,要让他看些什么东西。
“哦?”猴子的精明干练不在江彬之下,谢宏素来是知道的,见他煞有其事的模样,不由也来了兴趣,看这样子,似乎有王守仁的作品在了,是什么呢?
难道是书画?到处闲逛是为了取景?谢宏想了想,却是不得要领,王阳明是个全才不假,可似乎不以书画见长,从他知行合一的理念中就能得知,这人是个实干派,而不是传统的那种务虚的读书人。
一行人直奔木城驿而来,驿卒老刘头远远望见,直被吓得呆滞在了原地。
王守仁待人和气,从闲聊中,老刘头已经知道对方原本是个六品的兵部主事,这官儿在京城算不得什么,可在这边镇地方可是了不得。
要知道,巡按在普通武将面前已经是高不可攀了,品级也不过才七品而已,整整比主事小了两级!
对于对方被配到这种地方来的原因,即便王守仁解释了,老刘头也理解不了,他不明鼻为什么开海就能让老姓富起来,更不明白为什么提议开海就要被罢黜。
可一番接触之后,他笃定了,王大人是个了不起的好官,能够见到这样的一位大人一面,实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但是,今天却来了更大的官儿,老刘头分不清楚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可看到那些骑兵的衣甲和武器,他很确定,来的定然不是寻常人。
谢宏当然不会留意在门口呆的老驿卒,他心里已经被好奇占满了,对方可是王阳明,拿出手的货sè当然不会普通的,会是什么呢。
木城驿是个土堡,外面是一圈围墙,并不甚高,内里有屋舍院落,而猴子引着谢宏去的,却是这土堡中最高的一个地方,也就是从前的望楼,现在已经被王守仁当做书房了。
“或者,还是等王先生回来,我在当面请益。”到了望楼下,谢宏却迟疑了,虽然简陋了些,可这也是书房。对于大多数读书人来说,书房是属于非请勿入的地方,不经对方允许,就贸然入内,很有些冒犯的嫌疑。
若是换了旁人,谢宏倒也不在芋,他穿越以后得罪最多的就是读书人,如今提起他的名字,天下的读书人十有八十是要痛骂的。
可他对王守仁是有招揽的之心的,对方的才干他并没有直观的了解,除了后世所知之外,就是曾鉴对他说过的那些。
当日用棒球练兵,谢宏自以为是很隐蔽的,却不想被王阳明一眼看破,事后听曾鉴说起时,谢宏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后怕不已,很是庆幸王阳明跟士人主流不是一路的,否则失去了突袭的优势,雷火之夜的那一战就凶多吉少了。
也正因如此,他拉拢王阳明的心思也更热切了,在金州就是为了方便上门拜访的。刘备请孔明是三顾茅庐,而到了金州后,左右离的近,一天一次的话,一年就是三多次,这也的诚意多少应该有些杀伤力的?
所以,到了楼下,谢宏反而绯徊起来,生怕让对方觉得被冒犯了,然后功亏一篑。
“不要紧的,王先生说了,这东西就是要给大人您看的。”猴子再次语出惊人,他唏嘘道:“他说起的时候,我还奇怪呢,他做好了这东西,却不让我给您送去,可偏偏又说是要给您看的,莫非是消遣我不成,结果,这东西弄好没几天,大人您就到了,这王先生还真是神机妙算呢。”“又被看破了?”谢宏苦笑着摇摇头,穿越以来,他的计策总是能出人意表,朝中毅毅诸公都是人精,也一样被他和正德联手耍的团团转。
不想到了王阳明这里,对方对自己竟是洞若观火,连连看破了自己的心思,牛人果然就是牛人啊,名不虚传!
“那就去看看好了。”既然是特意给自己看的东西,想来不会是什么水墨丹青之类的东西了,那位未来的圣人肯定没那么无聊。既来之则安之,谢宏本就豁达,也不过于纠结,招呼了猴子一声,便举步进了望楼。
到了楼上,谢宏抬眸看去,只见室内非常简陋,除了一桌一椅别无长物,可却收拾得整洁,颇有些书卷之气。由于关着窗,房间里显得有些昏暗,不过,以谢宏的眼力,还是看到了书桌上有一卷文案,大概就是王守仁要给他看的东西了。
等猴子走到窗边推开了窗,谢宏向外远眺,只见碧bō万里,听得涛声依依,心xiōng也是大为开阔,霎时便想明了,对方为何选在此处作为书房,跟后世的海景公寓是一个道理哦。
“大人请看”猴子想来是见惯了,也不以为奇,见屋内有了光亮,便走到了书桌旁边,然后将那书卷摊开,指点着对谢宏说道。
“这是”谢宏冷眼一扫,目光便是一凝,随后神sè也是凝重起来。他疾步走到书桌面前,凝神观看,很有点突然穿越回后世的感觉。
“应该算是舆图,可是跟军中的舆图又不大一样”猴子想解说两句,可却觉自己越解释越乱,最后干脆挠挠头,闭上嘴不说话了。
反正自家侯爷是星君下凡,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尽管王先生画的这个东西比较奇怪,大人想必也是能看懂的,自己何必操这个心。
“没错,是地图”谢宏第一眼看到,就知道这是地图,而且是跟这个时代的地图差别很大的地图。
三国演义中就有张松献地图的桥段,而且把献地图等同为了献西1”由此可以窥得古人对地图的重视程。
谢宏也见过这个时代的舆图,可即便是军用的,其实也算不得详尽,能把山水道路标明白的,就已经算是很精细的地图了,行军打仗只要知道这些,大致倒也足够。
可王守仁画给他的这个地图却不一样,谢宏只是粗略的一扫,就知道对方画的是金州附近的地形。
这倒没什么奇怪的,不少熟识军务的人都会画舆图,就算是不识字也不会构成什么障碍,猴子等斥候都能画上几笔。这种地图多半都是比较粗略的,至少谢宏是看不太明白,须得有人指点,才能勾画出完整的地貌。
而眼前的这幅地图不光描绘得精怕,最重要的是上面标注了数字!
山丘有多高,河流有多宽,道路平整与否,何处有村落,其间人口几何…尽有标注,所以才让谢宏恍惚间以为看到了后世的地图。
单是这样还不算,王守仁竟然还在地图上划分出了农田屋舍,多有相关的标注,诸如田地归属,肥沃程等等。此外,地图中还包括了附近的矿藏,林木等等,让谢宏这个穿越者都不得不为之惊叹。
最后,王守仁还将包括旅顺港在内的沿海地势专门列了出来,各处水深水浅,可有暗礁,能通行什么样的船只,都是详尽在案。
看了这幅地图,这个时代的金州的详细情况,谢宏就已经了然于xiōng了,可以说,他提前来这里目标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他提前来这里,为的就是各种勘探,为建设包括港口、船厂等一系列目标做先期的规划。
而有了这幅地图之后,事情就简单多了,他只需要按图索*的规划,等到春暖huā开的时候一并动工就好,节省的力气实是无法衡量的。
人才果然是最宝贵的资源啊,尤其是这种可遇而不求的人才,谢宏看着地图,不停的赞叹着,对于牛人到底有多牛,他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第396章 招揽人才需要毅力
……咱们光寻个住处,安顿下来之后,然后再到处看看好了。”得了王守仁的地图,谢宏一下子变得无所事事起来,先期的勘探工作已经不需要了,只要根据地图做具体的确认就好了。
“咱们不到卫所里面驻扎?”金州的卫所到底是个木石结构的堡垒,相对而言危险xìng小的多,猴子已经将一路上遇到的凶险说了一遍,江彬觉得有必要在警备上下点功夫。
“用不着,南面旧港口旁边不是有个废弃的仓库吗?咱们就去那里好了。”谢宏指指南面,有了地图就是方便,他虽然没来过金州,可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
“大人,你不是要招揽那位王先生吗?干嘛不直接住在这里,读书人不是常说什么朝夕请益吗?”猴子心思机巧,又是旁观者清,哪里还不知道谢宏的心思,而且他对王守仁也甚为钦佩,于是也是提议道。
“这位先生恐怕比孔明都要难招揽,想要得到他的认可,路还长着呢。”谢宏摇头。
“怎么会?若不是认可大人,他又怎么会……”猴子指指地图,王守仁在这幅地图上面huā了多产精力,他再清楚不过了,在他看来,王先生若不是有意投靠,又怎么会做这种事?
“他做这幅地图给我,为的是还侯大哥你们一路护持的人情,不然,他何不当面交图与我,顺便还能指点一番,这图中有些地方的用意,我一时也是搞不明白呢。”低头看看地图,谢宏也是叹息了一声。
近在咫尺远在天边,大概就是眼下的这种情况了,对方的政见颇有不少跟自己相似的,而且他也不是传统士人那一伙儿的,还为自己保守过秘密。按常理,这样的两个人应该很容易走到一起的才对啊?就像自己跟二弟一样。
可是,让谢宏无奈的是,无论是曾鉴的直言试探,还是自己隐晦的暗示,对方都不肯接受,令谢宏完全mō不到他的心思,招揽什么的恐怕只能慢慢来了。
收了地图,谢宏和江彬等人下了楼,到了门口时,却见那个老驿卒有些yù言又止的模样。
“老伯,可是有事?”猜不到王守仁的心思,谢宏对旁人的察言观sè却很犀利,见状便即问道。
“……………,回这位小大人,刚刚王大人有回来过,听得众位大人在此,又离开了,而且他还说……”老驿卒很有些迟疑,王大人他很尊敬,可眼前这些人中至少有两位将军,更是那位冠军侯的下属,也不是他能开罪得起的,万一惹火了对方,那……
“哦,王先生既然有话,你只管说来便是。”谢宏心中暗叹,八成是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了,否则对方怎么会回头就走呢?
老刘头偷眼看看江彬,他最顾忌的就是这个神态形容凶恶的人,见对方不动声sè,似乎是任凭面前这个态度和蔼的少年搭话,这才放下些心事,言辞闪烁的回答道:“王大人的意思是,木城驿比较简陋,恐怕怠慢了诸位贵客,所以……、,谢宏见状哪里还不知道对方下了逐客令,恐怕言辞也不会很客气,所以老驿卒才怕成这个样子。
他当然不会过于纠缠,想要招揽王守仁这样的大才,没有耐心可不成,慢慢来好了。能够多次看破自己的意图,王守仁的智谋毋庸置疑,以谢宏的估计,对方心里面也应该有谱的,只是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妨碍处罢了。
也罢,反正离得近,自己时间也多,慢慢磨好了,只要有恒心,铁杵磨成针嘛!
“老伯放心,我们这就走了,待王先生回转的时候,请老伯带句话给他,就说:心意已领,志向未明,他日有暇,再行拜访。”谢宏递过一链银子,然后潇洒的丢下了一句话,便随着马队往南去了。
“真是好人呐”望着远去的队列,老刘头有些茫然,他用力的捏了捏手里的银链,嗯,是真的,果然是好人,不然怎么被赶走了还给赏钱?原来传说中的瘟神的手下,也有好人啊。
“好人吗?”
正嘟哝间,老刘头突然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他吓了一跳,急忙转头看时,却是王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的身旁,说话的语气和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像是疑huò,又像是质疑,仿佛还带了那么一丝欣喜和释然。
老刘头从来没想过,能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这么复杂的表情,更别提对方还是这位直如星君下凡的王大人了。他嘤嚅着想说点什么,却完全不知从何说起,最后拿起了手中那块银锭,赧然道:“大人,这………”
“刘老伯,那位既然给了你,你便收着好了,他再来再给,你也只管收着,一年半载下来,你儿子娶媳fù的聘礼也就有了,呵呵。”
王守仁淡然一笑,随口安慰了几句,便回书房去了。
他说的轻巧,走的从容,可老刘头却没法淡定了,还收。那么和气的小大人,肯定是九世善人转世,再收就要遭天鑓了。
而且,王大人原来也不是无所不知的啊!
这锋银子少说也有十两了,别说一个儿子的聘礼,就算再有两个儿子,八成也是够了的,又不是娶什么千金小姐,庄户人家的闺女,哪里又值得十两银子去聘?
金州卫所。
“你说他们去了木城驿,停了半个时辰之后,和原本的那些悍卒汇合,又去了南城?”指挥使齐成mō着下巴上的肥肉,一张脸上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活像一个大肉包子。
“回指挥使大人,正是如此,他们也发现咱们的眼线了,不过却没驱赶,您看”千户赵破虏小心翼翼的说道,之前的虚惊一场,累的指挥大人没睡成懒觉而且又担忧瘟神派人来的目的,脾气正大着呢,可千万招惹不得。
胖子陡然怒骂道:“还看个屁,还不赶快收拾一下,去通报求见?”“可是大人辽阳那边陈巡按有信来,说是让咱们不要理会冠军侯派出来的人,而且,那些人只是空口报了身份,又没文书”赵千户很是迟疑。
“放屁!”胖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话里的怒气更甚:“陈巡按说的轻巧,要是瘟神日后算账咱们找谁说理去?空口无凭?你眼瞎了吗?没见那伙骑兵有多精悍吗?要真是翻了脸,都不用找后账现在他们就能把金州卫所扫平了!”“可沈巡按说的也有道理,他们这些外来人一到辽东,就四下探查谁又知道他们在探查些什么?万一是那话儿发了,那咱们”赵千户目光闪烁,言辞也是飘忽,显然这话不太容易出口。
“怕什么,咱们不过克扣点粮饷报点空额罢了,别说辽镇,大明九边,又有那一处不是这么干的?他真要查的话,也不能光查咱们吧?
真正大头可是在总兵大人那里,他要查就随他去查好了。”“那他来金州这里做什么?”赵千户想想也是,冠军侯再怎么不讲理可让人忧虑的是,自己这里素来跟他没有瓜葛,为什么他就偏偏寻上这里呢?
前些日子那个王驿丞到的时候,赵千户也紧张过一阵子而且还特意派人去驻守盖州的参将府打听了一下,知道巡抚大人派了不少小队在辽东活动这才放下了心思,却不曾想今天突然来了上百骑兵,这里面肯定有些缘故吧?
“兴许是为了那个王驿丞来的,之前那十几个悍卒好像就是护卫之流,也许这人真是什么重要人物,所以为求周全,又派了些人来?”嘀咕了几句,齐成自己也觉得不靠谱,辽南这地方,只要不是造反,单凭那十几个悍卒就能横着走了,再派这百余精兵过来不是多余吗?
“不然的话,难道是为了粮食?”思来想去,齐成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金州这里还算是富庶,若说那位冠军侯想要有所作为,粮食肯定少不得,那么来辽南占个先机也算说得过去。
这里毕竟是偏僻地方,开海禁的事情虽然在京城吵得沸沸扬扬的,但这里却一点消息都没收到,朝中大臣多数都不愿意让消息传开,而谢宏也是有所顾忌,宣传造势的计划也没有完全展开。
所以,齐成想破了头也没想到谢宏的〖真〗实目的,不是他笨,完全是因为信息不对称造成的。他那个猜测倒也靠谱,以他想来,辽南这里也就是粮食还有点吸引力了,矿藏什么虽然有点,却远不能跟辽阳附近的相比。
“大人,他们若真是为此而来,那咱们……”赵千户紧张起来,辽镇初设的时候,粮食倒是能自足,可到了如今却只能依靠朝廷的粮饷过活了,辽南这个粮仓确实不能有失。
“怕什么,他要夺就随他去夺,和克扣的事儿一样,大头本来也是交到总兵大人那里的,到时候总兵大人要能忍得,咱们又有什么好忍不得的?要是总兵大人跟他斗起来,咱们就只管看风sè好了。”齐成嘿嘿冷笑着做了决断。
“指挥大人,您的官服”取官服的下人返回来了,发现两位大人间的气氛有些凝重,不由有些迟疑。
胖子摆摆手道:“送回去吧,传令下去,就说本将偶染风寒,出不得门,上门来找本将的一律挡驾。”
人一躬身,出去了。
“指挥大人,您不去拜见那位将军了?”赵千户疑huò的问道。
“还拜见个屁,惹不起,老子总躲得起,要抢要夺,都随他去好了,巡按大人虎视眈眈,总兵大人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由他们去斗好了。”齐成恨恨的吐了一口吐沫,骂道:“没一个好东西,随他们去!”!。
第397章 造船的理念
“王兄,我要的是战船,你设计的这个,分明就是商船啊,不行,不行!”
得了王守仁的地图,谢宏的筹备工作凭空少了很多,可时间是很宝贵的,他当然也不会浪费。于是,安顿下来之后,各项工作便顺理成章的展开了。
谢宏最关注的造船之事,他本来是打算全权交给王云的,后者也非常尽心尽力,在京城就已经召集工匠展开了研究,路上也没闲着,安顿下来后,很快就拿出了相应的图纸。
效率是很高,只不过这成果看在谢宏的眼中,却大为不满意,他一一指点着图纸上的战船构造说道:“船底太平了,咱们要的是可以在远洋航行的船只,有的是良港可以进,又不是走sī船,搞成这样做什么?这样也不利于在风浪中保持平稳啊!”
王云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道:“我说江南的船坞造出来的船为何都是平底,原来是这个缘由啊!我还当有什么玄虚呢,谢兄弟你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啊!”
我擦,这个是常识好不好!谢宏很郁闷,好容易找到王云,还以为大功告成了呢,结果发现对方虽然有天赋,可终究还是受了工匠传统的影响,那就是师傅怎么教,他就怎么学,质疑师傅传授这种事,完全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这样可不行,没有质疑哪有进步?谢宏mō着下巴,琢磨着要不要回头在常春藤书院里面搞个校训神马的,专门强调一下质疑精神。
“这就是重心原理了,王兄,你也去旁听过物理教程,应该知道这一点的。”
当然,这话就有点扯远了,书院的教学质量再高,也解决不了眼下的麻烦,他解释几句,然后继续说道:“此外,这船身的长宽比例,似乎也有些不大对头?这都接近三比一了,太过方正了吧?”
在后世的记载中,郑和的宝船中,最大的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谢宏觉得这个长宽比例太过于不合理,原本还以为是记载有错呢,结果看到王云的设计,他的信心有些动摇,觉得没准儿宝船就是偏向于方正的设计思路。
“宝船都是这么设计的啊?”果然,王云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谢宏很是无语的听着对方转述着这方面的心得,“船方正才会比较稳,若是遭遇了风浪,还可以接索相连,以作舟墙……”
王云说的谢宏也能理解,三国演义里面的火烧赤壁,不就是这么个意思吗?船的甲板都是方方正正的,这样就显得很稳,列成阵势也很有气势,不过这样一来,船速就起不来了啊。又不是航空母舰,没有速度,还没有远程力量,那还有啥搞头?
“还有,咱们这里的工匠都不是熟手,连见过船的人都少,一开始哪里造得了这么大的船啊?”谢宏眉宇深锁,知道自己之前还真是把造船的事想的太简单了,以为有几个船匠就能解决,确实是太天真了一点。
“可是……”王云一摊手,很无辜的说道:“是谢兄弟你强调一定要造战船的,船若是不够大,又怎么可能装得足够多的士兵,没有士兵又怎么能称得上是战船?就算谢兄弟你打算在船上放置火炮,那船也得足够大才行啊?否则一开炮,船就翻了呀。”
王云是真的觉得自己tǐng冤枉的,要知道,哪怕是传说中的三宝太监的舰队,作战的模式也主要以接舷战为主,船大兵多,战斗力就强,这是公认的法则。
炮倒是也有,不过都是安装在船头上的,在大海上用船头炮攻击目标,靠的不是炮术,而是运气,吓唬人还行,真想靠这种攻击模式击沉敌人,那还不如直接撞过去来的痛快呢。嗯,直接撞也是常用的攻击手段之一,而且,这种手段一样对船的大小有要求。
至于放火船之类的攻击手段,王云倒是听说过,不过却没见过,属于技术含量比较高的攻击模式,他没有不懂装懂的习惯,因此压根提都没提这档子事儿。
“这个吧……”谢宏砸吧砸吧嘴,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解释了。大海明明就是最考量技术水平的战场,怎么搞成了只能靠船大人多的蛮干模式啊?
接舷战?要是用这种战斗模式,自己怎么可能跟江南士人比拼?边军再怎么彪悍,也不过是一群旱鸭子,让他们在船上跟人搏斗,纯粹就是扯淡的事儿,何况他手下人手有限,也拼不起啊。
“不然这样好了,我来设计图纸,等过几天我画好了,咱们再一起研究,慢慢推敲细节如何?”谢宏拍拍脑袋,知道自己没法躲清闲了,光靠王云和航海学院本身的话,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能满足他的要求,揠苗助长也只能做一次了。
“谢兄弟你会设计海船?”王云惊异了,两人之前有过很多次的交流,他知道谢宏懂些造船知识,不过似乎都是从纸面上得来的,完全没有经过实际演练,否则也不会把航海学院完全甩给自己了。
“试试吧。”谢宏想了想,还是有些笃定的,战列舰他是肯定设计不出来的,勉强画出来也只能是样子货,不过小一点船应该还是可以设计的,何况还有王云的图纸做参考呢。
“这事……”王云见谢宏也没什么信心的样子,有些不托底,正打算再争辩时,忽然听得外间一阵脚步声急响,他愣了愣,转头一看,却见江彬一脸兴奋的走了进来。
“江大哥,怎么这么高兴?”谢宏抬眸一看,也是好奇的问道。
江彬呵呵一笑,指着外间说道:“谢兄弟,有人来应募了。”
“哦?”谢宏眉头一挑,倒是来了点兴趣。
造船的事是他首要关注的,不过并不是唯一在进行的事情,虽然现在正在腊月间,没法破土兴建,可兴建港口,造船厂的准备工作极多,也有不少不受气候影响的,招募水手和导航员就是其中比较重要的一项。
在谢宏的预想中,大明禁海,禁的是可出远洋的大船,普通的小渔船是没人管的。靠海吃海,在海滨地方这些人应该不难,他又不是要求对方熟悉整个东海,只要能对附近的海面熟悉就可以了。
但事情一落到实处,他就发现不对劲了,他开的酬劳很高,动心的人极多,不过十来天时间,远近就传遍了,甚至都有人从复、盖二州跑来应募,可就是没一个人附和他的要求。
水手还好,住在海边多少会通些水xìng,普通渔船也能操持的利落,但是说到出远海那就没人有这样的经历了。
这个时代的渤海湾没受过什么污染,也没有巨大的海鲜市场驱使渔民死命捕捞,海里的鱼多的是,渔民们根本不用出海太远,就能得到足够的收获。
而且,用小渔船出远海是相当危险的,旅顺附近的渔民,就连东北的广鹿诸岛和西北的长生诸岛都少有人去,而谢宏要求的却是通晓去登州,或是天津,甚至是去朝鲜的海路的人,这其中的差距实在太大了点,所以,根本没人能满足谢宏的要求。
导航员一直没人应募,这事儿让谢宏很有点犯愁,他地理知识保持在中学生水准,亚洲大致的地理情况也都熟悉,可具体到一定的区域,要求也细致起来的话,他就只能望而兴叹了。
有王云这样学过观星术的人在,慢慢探索倒也不是不行,可是谢宏并不认为自己会有那么多时间。现在看似平静,那只是因为京城的消息很难传过来,士人们有什么动作他也不知道罢了。
而且,即便现在无事,等到自己的动作开始变大,引人注目的时候,谢宏相信江南士人一定会有所反应的,给他留下的时间的确不多。
“是来应募导航员的?去过登州的还是……”谢宏报的希望不高,这时代的百姓都很淳朴,不懂的事情就是不懂,尤其是面对的还是官家,他们就更加不敢贸然有所动作了,来的人多半能有些把握。
不过,大体的环境如此,就算有些个别出奇的,想来也不会超出旁人太多,顶多也就从海路去过登州之类的吧。
江彬点点头:“对,他们说自己不光去过登州,还去过朝鲜,到过皮岛和宣州。”
“皮岛?”谢宏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喜道:“太好了,要的就是这个,江大哥,王兄,快走,咱们赶快去看看。”
“……”江、王二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完全不能理解谢宏为什么兴奋成这个样子,难不成那个皮岛上面有什么好东西?不然以谢宏的沉稳,怎么会乐成这样?
不过,疑huò归疑huò,两人还是跟在了谢宏的身后。
王云也tǐng好奇的,在江南出过远海的人很多,到的地方也远,不过人家乘坐的都是大船,跟他设计的那些差不多,长十几二十丈,宽数丈的大船,抗风浪的能力很强,远非小渔船能够比拟的。
他看过谢宏画的简图,知道辽东附近海域的概括,朝鲜离的虽然不远,可也有几百里地了,驾小船在海上航行几百里,不说其他,单是这胆气就已经让人钦佩了,说不定还真就是谢兄弟需要的人呢。!。
第398章 扁舟泛汪洋
“这是……”谢宏一路疾走,到了大门外,抬眼看顾,当即便是一愣。
江彬已经见过一次了,也不稀奇,指着外面静立等候的四个人说道:“这是陆氏兄弟,老大陆仁佳,然后是陆仁义,陆仁冰,陆仁鼎,一母四胎,所以样貌都差不多,某初见之时也是很惊奇呢。”“原来如此。”四胞胎在后世都不多见,何况是明朝,见这四个皮肤黝黑,身材健壮的兄弟站在一起,谢宏心里也是啧啧称奇,这算不算是超额完成目标了?若这四个都是航海好手,那就再好不过了。
“见过大人。”四人一起抱拳行礼,行礼的对象却不是谢宏,而是王云,出于隐踪匿迹的考虑,谢宏如今的身份只能算是个书童,王云和化名江武的江彬才是表面上的主事人。
“江将军对本官说,你们自称精擅航海,还用渔舟去过登州和朝鲜,可是如此?”王云沉声问。
“不敢欺瞒大人,正是如此”四兄弟中的老大似乎不擅言辞,说话的是老二陆仁义,这四人的名字起的颇为讲究,很丰书香门第之后的味道,而这陆仁义说起话来也是条理分明,时间、地点、过程都是清清楚楚,让人一听即明。
据他的说法,陆家祖籍福建,祖上不但是书香门第,而且还在朝中任过要职,不过在洪武年间就已然败落,被充军配到了边塞后,就此扎下根来。
而辽东条件很差,陆家也没有条件诗书传家,除了一个家族名谱之外,就再没有能和诗书扯上关系的东西了。
多年下来,陆家完完全全的变成了辽东渔民,不过大概是因为祖籍的关系,他们很快就展现了航海方面的天赋,出海时,收获每每都超出旁人甚多,引起了不少人的艳羡。
陆家是犯官之后,所以地位实际上是比普通军户还要低一等的,那艳羡很快就变成了排挤,面对种种打压,陆家也只能忍气吞声,出海时也多是避开众人,往那偏僻的地方去。
等到了四兄弟这一代,他们更是有些傲气,干脆直接去远海捕鱼,不但收获比以往更多,而且还能彻底的避开旁人,四人更是乐得如此。
军辽东粮食紧缺,普通军户和佃户差不多,一年的收成都要上缴大半,种的多,缴的也多,总之是不够吃的,即便加上捕鱼也不够,海鲜在后世稀罕,可却是没法当粮食吃。
四兄弟家中还有老母要瞻养,四人也都是壮年,海鲜之物在金州也不值钱,换来的粮食完全满足不了需求,因此,四兄弟中头脑最精明的陆仁义就和兄弟们商量着,要想点别的办法养家。
辽东地处偏僻交通不便,而且产出也少,可也有不少中原稀罕的东西,比如人参。而离旅顺最近的中原之地就是山东登州,那里的粮食便宜,人参却值钱,陆仁义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从辽东搞来人参,拿到山东去贩卖,然后再买粮食回来。
听到这里的时候,谢宏也是慨叹,逼到没办法的时候,有志气的人总是不会坐以待毙的,尽管陆仁义可能没意识到,可他做的就是海贸。
一个不识字的渔民都能意识到海贸之利,朝堂上的那些士大夫又怎么会看不见呢?
主意容易想,可实际操作起来却没那么简单。人参那东西是长在深山老林里的,辽南这里可没有,而从辽南走到长白山脉,路上要经过很多卫所,都是防范jiān细过路的,凭陆家兄弟的身份根本就过不去。
使银子倒是可以,可若是有银子,他们又何苦用渔船去远航,做那种凶险之极的海贸呢?
有道是: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陆家兄弟一番打探,四处碰壁之后,不但没有灰心,反倒想到了新的办法。那就是走海路去朝鲜,在那里或者自己挖,或者用钱买,得了人参之后,再去登州。
如果单是拿着地图看,很多人都会觉得这办法很不错,从金州出海,东北方向就是鸭绿江的出海口,差不多正南方向就是登州,只要找准方向就行了。
可实际上出过海的人都知道,海路看似好走,其实却是凶险之极,尤其他们用的还是小渔船,若是遇到大风浪,一下子就能打翻的那种。
谢宏不知道到底四兄弟是天赋异秉,还是纯粹的运气好,沿着金州东北方向的众岛屿前进,这条海路居然让他们mō索通了。
可现实是残酷的,历尽艰辛的四兄弟并没有如愿以偿,在朝鲜的采购就非常不顺利,别看朝鲜的小朝廷对明廷很恭敬,可朝鲜人sī下里可没那么容易打交道。
成化年间的攻伐建州之战是朝鲜人出的力,在朝鲜民间流传着大明边军孱弱,不堪一击的说法,连带着也对辽东军户很是瞧不起。
这说法当然没人拿到明面上来说,辽东镇兵力不是很强,可也不是朝鲜那点实力能够藐视的,更别提辽镇背后还有庞大的帝国了。
不过sī下里的意yín却是不能阻止的,何况除了自家的亲兵,辽镇的军将本也不怎么在乎辖下军户的死活,更别提罪户了,正因如此,四兄弟的采购计划也是落了空。
自家挖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密林中时常有建州的鞋子出没,这些鞋子比朝鲜就更进一步了,连表面上的恭敬都不充分,sī下里见到汉人,尤其是落单或者手里没有武器的,他们肯定是要劫杀的,欺软怕硬一向是异族的优良传统。
最终,陆家兄弟的海贸计划失败了,除了偶尔去登州卖鱼虾换粮食之外,朝鲜方向他们就再也没去过了。其实去登州买粮风险也不少,关卡就是大明歧视商人的具体表现之一,若不是他们手头紧,买不了多少,恐怕早就被人抓去关进登州的大牢了。
于是,当四人看到谢宏的招募告示时,都是大喜过望,对旁人来说,谢宏要求如同神话一般,可对陆家兄弟来说,这事情太简单了。
“…大人要去登州也好,或是去朝鲜也好,我们兄弟都可以领航带路。”陆仁文拍着xiōng脯说道,他的三个兄弟也都用力点头,生怕失去了这个机会。
谢宏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去拜访王守仁,每次都吃闭门羹,然后每次都给老刘头打赏,每次也都带着江彬他们这些事旁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引起的效果就是众人都认为江彬是个出手极其大方的贵人。
老刘叉现在已经是名传数十里的暴户了,零零碎碎攒下来的打赏钱足有几十两,在辽东这地方堪称富户,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的好运道,能够给那位文曲星下凡一般的王大人守门,还能遇见江将军这么一个虔诚又大方的贵人,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啊。
当南城这里出招募告示后,来应募的人相当踊跃,最主要就是因为有了老刘头这个例子,陆家兄弟若不是刚好出海未归,也是一定会早早的来报道的。
正是因为有了必得之心,陆仁义才把那些sī下里的勾当讲了出来。
谢宏一行初至金州的时候,江彬那一嗓子很多人都听到了,他们去过几次山东,听到的传言更翔实,知道如今的冠军侯是手艺人出身,还有意开海,因此为了取信于江彬,他也没做避讳。
一番话讲完,又做了保证,四兄弟热切的目光齐齐盯在了王云脸上,倒让王云凭空添了不小的压力。
陆仁义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不似有违,可用扁舟出远海,这事儿怎么听怎么玄乎,王云并不以断事见长,一时间很有些踌躇不定。
“去登州或是皮岛路途遥远,一时难以验证,致使大人难以尽信,不过我兄弟的水xìng都不差,而且现下里就可以演示,就以此岛为目标,大人意下如何?”陆仁义脑筋转的极快,见了王云神情,便知究里,于是他退而求其次,至少也要拿个水手的名额。
谢宏循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心里都是一惊,金州周边有不少岛屿,天气晴朗的时候,很多都是肉眼可见。
不过,俗话说的好:望山跑死马,看似触手可及的东西,实际上的距离可能非常遥远,在海上表现的尤为明显。
陆仁义指的那个小岛看似很近,但据谢宏的目测,应该至少有十数里之遥,一个往返就是近万米,这样的水xìng很是让人惊叹了。
何况现在也不是盛夏时节,而是隆冬腊月,一年最寒冷的时候,跳到海里就先得冻个半死,再加上子米的马拉松游泳,简直有些匪夷所思了。
可看那四兄弟都是信心满满的模样,谢宏也有了些期待,若是这四个人真能完成这样的壮举,那么驾渔鼻泛远海也没什么不可信的了,只要沿着海岸走,就算船翻了,这四兄弟八成也能游回岸上。
有了这样的航海好手相助,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很容易开展了。
谢宏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王云见状也不迟疑,立时道:“那就如此罢,你们自去,本官就在此间观望,此外再让人准备一艘渔船跟随,免
……”“大人无须多虑,但请在此观望即可,我兄弟去去就回。”这次说话的却不是陆仁义,而是大哥陆仁佳,看这人一脸自信的模样,谢宏马上就明白了,这四兄弟中,头脑最好的是老二,水xìng最好的却是老大。
等到四兄弟下水之后,谢宏就更是笃定了,陆仁佳游在最后,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显然是为了照应几个兄弟,这才如此。
四人游得速也不慢,bō涛翻涌处,不多时便到了中段,谢宏见状也是大喜,这样的水xìng,简直和水浒传里面的鼻里白条差不多了,有了这么四个航海技术高超的人相助,近海的探索,以及令自己担忧的原材料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第399章 谢宏的新式战舰
从海路去朝鲜,谢宏考虑的主要正是原材料的问题。
和人参一样,辽东的森林也都在长白山脉,辽南这边也有,可论木材的质量,却远远及不上深山老林里的那些,那些可都是上年,甚至数年的大树,用来造船再好不过了。
而运送这些木材最好的办法也是走海路,在森林中伐木之后,直接编成木筏,顺着鸭绿江顺流放下,入海之后直接拖回旅顺,既省力,隐蔽xìng也强。
要是走陆路就麻烦多了,辽东的道路状况很一般,越靠近鸭绿江越是如此,想要从陆路运木头回来,就只能多造大车,然后延绵而行。
这样一来,耗费自不用说,谢宏制造的马车虽然轻便,对道路的适应xìng也强,可减震的设备需要精钢所制的弹簧,现在的流水线不过是手工的,制造弹簧可没那么容易。
况且铸造学院的主力都留在了京城,这边的铁匠作坊要建立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因此,造大车去拉木头的想法是不可取的。
而辽东的水力资源虽然不错,却远及不上江南那样的水网纵横,想靠河流运送木材一样不可行,就算可以,也没办法避人耳目,还容易遭到破坏,所以,走海路才是最佳的选择。
不过,即便有了称职的领航员,也不能靠渔船来拉木头,风险倒也罢了,关键还是动力不足,效率太低。
因此,解决了水手和领航员的问题之后,谢宏就把精力投入到了造船当中。
辽南附近木材并不匮乏,大批量的造船有些困难可数量少的话应该不要紧,谢宏构思的船并不大,所以倒不用顾及这些。他要做的,就是尽早把图纸画出来,并且完成各种细节的讨论尽早下水。
在招揽到了陆家兄弟的两天后,谢宏终于带着一叠图纸出关了。
对于谢宏设计的船,王云是期盼已久的了,尽管他也知道没经过实务操作的人,很难设计出来合格的船只,可不论什么事情,只要是生在谢宏身上的总是会有些出人意表之处。
这一次也不例外,王云拿着谢宏的图纸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响才想起来问道:“谢兄弟,这是什么船?”
“嗯就叫飞轮战舰好了。”谢宏微微一笑,给这艘新船命了名。
“飞轮战舰?以人力蹈之驱动轮轴再以轮轴带动桨叶,莫非…”王云一张张的翻看图纸,越看越是疑huò,沉吟半响突然抬头问道:“谢兄弟,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车船?”
“正是。”听到王云此问,谢宏也有些意外,他意外的不是王云道出了车船的名字,而是对方的渊博。
早在南北朝的时候,〖中〗国就已经有了车船的记载,明确的记载则是唐人李皋常运心巧思,为战舰,挟二轮蹈之,翔风鼓浪疾若挂帆席,所造省易而久固说的就是车船。
车船可以说是现代轮船的雏形,唐代多以军用,在宋代曾经风行一时,无论军民皆有使用,而以谢宏的了解,到了明朝车船应该也是有的,不过却很少听闻。
想来也是,以明朝士大夫对工匠的压制,和对航海的禁锢,那些也都是仿造前人的鳞爪罢了。何况,前朝的车船也有不少缺点,只适合在大江大湖上应用,如运河那样的地方,是无法通行的。
“谢兄弟果然了得,竟然可以再现这等传说中的船只,只是”
王云先是赞叹不已,随即也是想起了相关记载中的种种缺陷,他又皱起了眉头,连连摇头道:“据愚兄所知,这车船过于笨重,经不得风浪,却是入不得海的……”
说罢,他也是长长叹息了一声,显然很是遗憾。
谢宏笑笑,很不以为意,王云虽然学问不错,也很好学,不过还是受了不少传统的影响,经常把前人记载的东西当做真理。
〖中〗国历史上出现过的车船,就是后世轮船的前身,在螺旋桨驱动的轮船明之前,除了驱动方式,明轮汽船跟〖中〗国古代的车船并没有多大差别,只要能回避掉相应的缺陷,在海里航行也一样没问题。
“王兄,车船不能入海,主要是由于船身笨重,而且船体上层建筑太多,导致重心过高,因而易于翻倒。既然知道了问题所在,只要对症下药就可以了,你来看”谢宏抽出一张图纸,指点道:“我这船的上层建筑很少,装置大多在水线以下,经过我计算,重心应该足够低……此外,驱动桨叶的轮轴也不一样,我采用了螺杆和齿轮结合的方式,不但省力,也节约空间和设备,船体远不如记载中的车船那般笨重。”
大航海时代的帆船很多,适合远航的战船和商船都不在少数,可谢宏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当然不会记得详细的参数,所以,他才选择了车船。
当然,这车船和古代的车船肯定不一样,外观和原理虽然差不多,驱动船只的也同样是人力,可实际上,谢宏的飞轮战舰却更类似于后世的轮船。
王云虽然有些不良习惯,但却很虚心,在书院听过几个月课,他也能听得懂谢宏说的那些原理,仔细推敲一番之后,他也点点头,认可了谢宏说的道理。
“从理论上来说,谢兄弟你说的应该不差,只是,最终如何还得做出来再说,旁的倒也罢了…”虽然认可了理论,可王云的眉头依然没有打开“船内部的轮轴愚兄可没有办法,这要如何解决?”
“没关再,等林师时他们来了,把铁匠作坊建起来就好,王允,你先讲行船身的制作。”董平虽然留在了京城,可谢宏也是带了铁匠师傅的,比起后来才设立的航海学院和物理学院,铸造那边董平的学徒不少,谢宏挑了几个其中的佼佼者带来辽东,单靠这些人进一步研有困难,可单纯复制京城的冶金作坊却是不难。
“也好。”王云也不抬头,反复研究好几遍图纸,觉得没有问题了,这才起身告辞,去召集船匠和木匠,准备开工了。
真是不容易啊,谢宏捏了捏眉心,还是做甩手掌柜轻巧,当初和董大哥配合的时候多爽啊,要什么,只管下个条子过去就好,顶多也就是画画图纸,哪象现在这么辛苦?
人才啊,还是人才最重要。
谢宏走到门口,正要出去吹吹海风提神,刀疤脸却苦着脸走了进来,见谢宏就象见到亲人似的,一下扑了上来,哀嚎道:“谢兄弟,我受不了啦,真是受不了啦,你行行好,放过我。”
“哦?”谢宏抬眸一看是他,似笑非笑的反问道:“怎么,江大哥,今天又轮到你了?”
“可不是吗?我说谢兄弟,某可是马上将军,干吗还要坐船啊?
就算坐船,也得等大船造出来再坐?坐这种小渔船不是要人命吗?不行了,不行了,某实在撑不住了,某要休息几天。”江彬见谢宏不为所动,干脆耍起了无赖。
“江大哥,你跟和尚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谢宏戏谬的笑道。
陆家兄弟一时还派不上用场,虽然可以让他们探索近海的海图,谢宏却不想让他们继续用小渔船冒险,不过让资源闲置也不是他的作风,于是他干脆把边军们分成了几拨,分别让他们坐船出海,以尽早适应航海。
当然了,对于全部由内地的旱鸭子组成的边军,这种历练实在有些辛苦,除了少数适应得快的,大多数人都和江彬一样,被摇得七晕八素,狂吐不止,因此,刀疤脸才会跑来哭诉。
“听见了又如何?”江彬底气有点不足,可还是梗着脖子硬撑。
谢宏神秘兮兮的说道:“江大哥,我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就是咱们刚到南镇抚司的时候,我跟你们说的那个是?可这里面的学问,你们就不知道了,你想不想知道?”
所谓谢宏在南镇抚司的许诺,也就是扫平北镇抚司之前,他为了鼓舞士气,把江彬得的那个朝鲜秀女拿出来说事儿的典故。当时谢宏的许诺是人人有份,不过后来再鲜一直没来入贡,这事儿也就搁置下了。
边军们在京城都是拿着厚饷,又有去丽春院的优惠,谢宏原本以为他们早就忘了这茬呢。结果在山海关听到和尚与江彬对话,他事后琢磨了一番,又找猴子来问了一回,才搞清楚,原来这些人还惦记着呢。
谢宏是不理解这些家伙口味为啥这么怪,不过正如同他尊委正德独特口味一样,他也不打算挑江彬他们的毛病,也许那两个秀女果然有什么独特处让他们留恋也未可知呢,因势导利才是谢宏最拿手的。
“想!”投其所好的招数果然好使,刀疤脸一听之下,连坐小渔船晕船的苦楚都忘记了,一双眼放着光,如同看见了肉的饿狼。
“其实,朝鲜人虽然都在一个岛上,但却是有南北之分的”谢宏开始忽悠。
“喔!”江彬眼睛瞪得溜圆,连连点头。
“据说,南棒的女人更,嗯,有味道,为什么呢,因为南棒的水土比较好,而且她们更靠近倭岛,所以受到了倭岛的熏陶”谢宏也搞不清楚江彬他们到底看上秀女哪一点了,只好用比较笼统的言辞继续忽悠,而且还把话题引到了倭岛上面。
“谢兄弟你的意思是说,倭岛的女人更有味道?”江彬迅速接受了新名词,而且还应用起来。
“大概是。”忽悠成功,谢宏满意的点头。
“那跟某坐船有什么关系?”刀疤脸并不傻,很快把注意力转移了回来。
谢宏撇撇嘴,不屑的说道:“江大哥,你不是喜欢原装的吗?原装的当然得去原产地才有?我画的地图你们都看过了,你想想,去倭岛也好,去南棒那里也好,还不是得坐船最方便?要是你连船都做不了,岂不是只能让人带回来你?那跟你在京城等能有多大区别?转了一手,那就叫二手货,懂了吗?”
江彬小鸡琢米一般的点着头,连声应道:“懂了,懂了。”“不过,江大哥既然你不喜欢坐船,那以咱们的交情,做兄弟的也不能为难你,干脆这样,你就不要参加训练了,未来要成立的海军陆战队,嗯,就让侯大哥率领好了,你只管在金州或者辽阳等着,大伙儿一定会带着你那一份回来的。”
“不成,猴子算老几,那个什么海军陆战队哪里轮得到他,等某训练好了,肯定比他强。”江彬一听这话,立时便急了。
“那江大哥你这样一直晕船,小弟我看在眼里实在于心不忍啊。”
谢宏做悲天悯人状。
“没关系,吐啊吐啊的,某就习惯了,不劳谢兄弟你烦心,好了,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等去南棒和倭岛的时候,一定得带着我,嗯,那个海军陆战队的队长也得是我!”
“好,那就辛苦江大哥你了。”!。
第400章 约见
暂时解决了船只设计问题,可谢宏依然不得空闲,就在他忽悠江彬的当天,曾铮和林白等工匠也到了金州。
谢宏采用的是化整为零的方式,将人员逐渐集中到金州来,先来的都是骨干人员,除了工匠之外,神机营的优秀炮手,比如那个吴勇健,也是随行而来。
金州这边并不缺乏人手,而且由于辽东镇的特殊xìng,在这里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人才,无论是工匠还是水手,更是有陆家兄弟和老刘头这样的先例在,金州百姓也是报以了极高的热情。
谢宏的出手即便在京城也算是相当大方了,在辽东这样的穷乡僻壤,简直就是善财童子一般的存在,军户也好,罪户之后也好,都是趋之若鹜,蜂拥而来。
这样一来,谢宏以骨干人员为核心,辅以临时工,按照京城军器司的模式开始的建设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各个作坊很快就具备了雏形。
到了腊月末,炼铁的简易高炉都已经架了起来,这也与谢宏准备充分有关,他的车队带的可不光是大炮和人员,很多关键部件都是一起带着的,也是再次体现了他有备无患的行事作风。
看着一片繁忙的景象,谢宏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事事都亲身参与,比当甩手掌柜辛苦多了,不过随着各个作坊的逐一落成,这种繁忙也应该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只要等到开春后,就可以开始建设港口和造船了。
“侯爷,京城和辽阳都有信到。”
“哦?同时来的?”谢宏转头一看,见报信的是猴子,随口问道:“有没有给王先生抄送一份过去?”
金州地处偏僻,连邸报都很少送来,王守仁的本职工作无限趋近于零,谢宏多次上门拜访未果之后,琢磨着这么一个大才放在那里闲置实在是太浪费了,即使一时没法笼络,也应该给他找点事做。
于是,每次有京城或是辽阳的信传到时,谢宏就会抄录一份,然后让猴子给王守仁送去。他觉得这两人在路上有并肩作战的经历,王守仁多少会给点面子,事情确实也很顺利,王守仁虽然没让猴子带话回来,却也没有推拒,显然是默认了这件事。
有了当日论兵和议开海禁的前事,谢宏也没有泄密的顾虑,反正最机密的事情早就布置完了,现在的这些情报就算是给对方找点事做。
万一王守仁突然兴致发作,说不定能给自己提供点意见呢,谢宏很是期待,之前的那张地图可以说是价值连城,节约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如今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还没有……”猴子有些迟疑,“侯爷,这次的事情有点不寻常,信上表明的记号是绝密,是不是可以抄送给王先生,还真不好说。”
“嗯?”谢宏眉毛一挑,以猴子对王守仁的敬重,还会说出这番话来,看来这信里面的内容还真有点古怪呢,他也不多问,立时便将信抖开,凝神观看。
“吴大哥与辽阳上下的军将相处愉快,不过,辽阳附近的各处矿产多为辽镇军将占据?”辽阳左近的勘探很快就完成了,事情确实有些棘手,不过却算不得多严重,看来还是京城有了新动静。
“难怪呢!”京城的来信要详细得多,谢宏一看之下,当即便冷哼出声。
“侯爷……”猴子只是根据信封上绝密的信号做出的判断,具体内容他并不知道,见谢宏脸sè突变,甚至lù出了杀机,他也是心中一凛。
谢宏冷笑着将信中内容说给猴子听:“总制三镇军务的陕甘总督杨一清上奏,说三边今年屯田效果大好,而天下灾荒频繁,因此奏请朝廷体恤小民疾苦,予以赈济。陕甘三边镇自请减粮减饷,为朝廷节约开支,以尽绵薄之力……嘿嘿,这话说的好漂亮。”
“侯爷,在京城时,似乎陕西报了旱灾上来啊?而且还是大旱,怎么杨总督的屯田就效果大好呢?真是奇怪,而且这种事跟咱们有什么干联,有什么好绝密的?”猴子疑huò不解的问道。
明朝的陕西早就不是秦汉时的关中了,各种灾害都是家常便饭,其中尤以旱灾为甚,旱灾之后伴随着的就是饥荒,猴子虽然没在朝堂上历练过,可这里面的事情还是掰得清楚的。
“好不好,还不是人说出来的?”谢宏嗤笑道:“那杨一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上了奏疏之后,朝野上下一片赞誉,随后马上就有人建议,九边皆应援引此例,纵是无法削减总数,也应减少单次输送量,待到秋收之际,再另行补上,以使朝廷安然渡过今年的难关。”
“侯爷,难道他们的意图是……”
“不是为了咱们又是为了什么?”谢宏指指信笺的最末,冷笑道:“朝廷的决意刚下,京城粮价立时陡涨三成,民间隐隐还有消息流传,说江南倭寇时有进犯,有大危机潜伏,哼哼,一招鲜吃遍天,这些士大夫故技重施,还真是没创意呢。”
“侯爷,那该如何是好?”
谢宏的表现不甚jī烈,可猴子却是大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道理他很清楚,辽东本身就乏粮,他们来的时候,辎重之中粮食的比例极小,去了路上的口粮,基本就没什么结余了,要是辽东真的起了粮荒,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同样的招数又岂能一直奏效?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侯大哥,你把这两封信都给王先生送去吧。”谢宏不急不缓的摆摆手,示意猴子去给王守仁送信。
正是因为士大夫使出了这一招,谢宏才会起了出京的主意,来到辽东,他又岂能没有准备?这种意料之中的事情,谢宏是不在意的,他倒是很关切,王守仁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有些什么反应。
“…管心中还有疑虑,可出于对谢宏的信心,他也提不出来什么质疑,所以,猴子稍一迟疑,便领命去了。
若是一定给自己和王守仁的关系做个定义,那么应该属于善意的中立,按谢宏的揣度,王守仁的政治理念中,应该至少有一部分和自己契合,否则就没法说明他一贯以来的表现。
所以,他也很期待,这次京师来信,能给这种关系带来某种的变化,至少对方应该不会无动于衷才对。
虽然谢宏自己觉得很漫长,可实际上,猴子很快就回来了,而且带来了谢宏期待已久的消息:“侯爷,王先生说,若是您有空,请您过府一叙。”
“好,太好了!”谢宏大喜过望,立时起身,正要出门时,却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侯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换身衣服?”
“呃……”猴子被他问得一愣,过了片刻才迟疑道:“应该不用吧,我去的时候,王先生也是穿着便服的,若是侯爷您换了官袍,岂不是……”
“嗯,也对,特意换了官袍,反而有用身份压人的嫌疑。”谢宏点点头,深以为然。不过,想到终于可以见到这位名传千古的牛人,他心里还是很期待的,几乎不亚于当日与正德的会面,当然,那次比较突然也比较怪异,跟这次也不太一样。
工场的建立是以谢宏居住的南城仓库为中心,逐渐向外拓展的,除了高炉的所在是用砖石建筑的,其他的大多是临时搭建的,这隆冬时节怎么也算不上是动工的好时机。
目前工场的规模也不算太大,南面虽然已经到了旧港口,离北边的木城驿却还有些距离,不过这点距离完全就不在话下,谢宏心中急切,脚下也是生风,不多时就到了地方。
“这位……公子,您来了?”老刘头有些诧异,谢宏为了掩人耳目,一般来的时候都拉着江彬或者王云,不过这一次他太过心急,却是忘了这茬。
“老伯,请您去通报一声,就说谢宏应邀前来,请王先生不吝一见。”见了老刘头神sè,谢宏也想起来这茬了,不过这会儿他也无暇理会,只是报名求见。
“大人说了,您若是到了,请只管上楼便是。”老刘头听过冠军侯和瘟神的名号,却并没有听过谢宏的大名,对于谢宏报上来的名字,完全没有反应,只是颤巍巍的指指望楼,转达了王守仁的意思。
“既如此,多谢老伯了。”听得这话,谢宏更不迟疑,举步就往望楼走去,走了两步发现其他人倒是停下了,可猴子还是紧紧跟在他身旁,不由有些诧异,“侯大哥,我自去便是,你们就在下面等等好了。”
“只是,侯爷……”猴子见识过王守仁的身手,那可不是花拳绣tuǐ,虽然他自忖真的放对,赢得还是自己,不过以对方的武力,收拾谢宏的话还是很轻松的,尽管他很尊敬王守仁,可谢宏的安危更加重要,他又岂能放心?
“不要紧,”谢宏摆摆手,笑道:“王先生何等人物,又岂能效那无行之事?”王阳明会当刺客?谢宏是一万个不信的,要当刺客又何须给自己吃这么多闭门羹?
何况,就算真有万一,自己这里也不是没有后手的,当然,这东西是肯定用不上的。
安抚了猴子,谢宏举步上楼,心情颇有些jī动,终于要见到这位牛人了,不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收获呢?!。
第401章 陋室论道
来金州的路上也好,在金州这段时间也好,谢宏一直试图在脑海中勾画出来王阳明的形象,面如冠玉、身长玉立的风流公子,又或仙风道骨的神仙中人,又或一身书卷气的大儒……
诸如此类的形象他构想了不少,心理准备可说是相当的充分。可当他终于见到对方的时候,还是愣住了。
倒不是对方的形象让他太过失望,安坐在书桌后的王阳明气质儒雅,风神如玉,让人一望之下便有心折之感,甚至将这简陋的书房都辉映得堂皇起来,确实非同凡流。
让谢宏惊讶的是,他之前见过对方,而且还不止一次,只是那两次他都很忙,一次是在金銮殿舌战群儒,另一次是在皇家公园的前身调戏国舅和韩文,虽然留意到了王守仁的特别,却没有继续关注。
看着对方长身而起,似有相迎之意,谢宏也是暗自苦笑一声,搞了半天,感情牛人一直在自己眼前晃dàng来着,而且知道对方的身份前后,这观感怎么就完全不一样呢?难道这就是名人效应?
可为啥自己第一眼看见正德的时候,就迅速锁定了目标呢?难道是真的有缘分?嗯,也许,谢宏摇了摇头,抛开那些胡思乱想,集中起注意力,准备进行自己在明朝最隆重的一次面试了。
只是这味道有点不对啊?
谢宏感觉有点mí糊,王守仁确实是起身了,不过却没走出来迎接,只是在原地微微领,然后抬手示意谢宏可以坐在桌子对面,象足了后世的面试官。
以两人的形容外貌就更符合这个形象了,谢宏不过是个年方弱冠的少年,脸上尚存稚气,而王守仁已是而立之年,只是往那里一站儒雅飘逸之气尽显,不知情的人看到,定然会认为后者的身份比较高。
这一点已经在金州姓中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谢宏为了避人耳目,装成了个书童,青衣小帽一穿,连老刘头见了这么多次都被瞒在鼓里,何况旁人?谢宏不是正德演技可不是他的专长,只是这时代的人惯于以年龄判断身份若是不知他身份,光看年纪当然会觉得是个如假包换的书童。
可在姓们的眼中,王守仁的形象气正和传说中文曲星下凡的大儒一般无二,尤其是他待人也没傲气,所以,sī下里姓也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但是,我才是东家好!谢宏很有吐槽一下的yù望。
算了人才么,有点架子和脾气也是正常,哥向来很大的,冲着王阳明这三个字,这点小事哥就不计较了,谢宏一边在心里腹诽着,一边拱手施礼:“晚生谢宏见过王先生。”
“谢大人无须多礼,请坐。”王守仁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任何情绪,可谢宏还是感受到了其中若隐若现的隔阂从称呼上就可以窥得一二了。
谢宏如今也不是象最开始那样,对这个时代一无所知了两人都与曾鉴以伯父相称,那么按照惯例,两人相互之间就可以用些比较亲近的称谓,比如伯安世兄,谢贤弟之类的。
他自己称先生是表示敬重,可对方回了个“大人。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了,排斥也许还说不上,可跟亲近也是半点都沾不上边的。
也就是说连称呼都要不偏不倚?看来今天,想要得到理想的结果没那么容易啊,谢宏在心里评估着这场面试的成功率。
两人安坐后,书房内略略静默了一会儿。
开场白就已经受了挫,谢宏自是在思谋对策,尽管他也知道小说里的情节不怎么靠谱,可他还是努力回想着,诸如刘备、曹操等枭雄人物招揽人才的时候,是个什么态,什么说辞,以他的阅历,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敢问谢大人,此来究竟是何用意?”打破沉寂的却是王守仁,他双目炯然有神,直视谢宏,单刀直入的问道。
直接进入正题固然很好,只不过这问题有点怪啊?要是有辅佐之意的话,不是应该问志向如何吗?当初曾伯父就是这个路数。而且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谢宏倒是不怕王守仁的目光,一来他被人围观的经验很丰富,尽管王守仁的眼神很足,也没法对他造成什么妨碍,另外,他本心中无愧,又怎么会怕被人看。
他抬眸与对方对视,下意识的就想反问,可却猛然现,对方眼中神sè似乎有些异样,谢宏立时便惊觉,王守仁问的不是他为何来木城驿,而是他为何来辽东,来金州。
“强开海禁,富国强民!”
他心知,对方是知道他的用意的,至少一部分,否则就不会耗心神画地图给自己了,所以,对方到底相从这个同题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谢宏就猜不到了,言多必失,既然搞不清楚意图,他干脆喊起了。号。
这口号倒也掷地有声,可却没jī起任何反应,王守仁毫不动容,淡然反问道:“敢问谢大人,君子当何种德行为贵?”
我晕,这个时代的牛人都会瞬移啊?二弟的思维就很有跳跃xìng,不过哥好歹还能把握到脉络,这位阳明先生跳跃起来,哥好像有点跟不上哦。
谢宏念头急转,一时却不得要领,他干脆把心一横,打算来个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他抬眸朗声道:“以知为行,知行合一!”
又是一句口号,不过比刚才那个犀利多了,这是王阳明的成名理论。尽管谢宏不知道对方这个时候有没有悟出这个道理,并且将其总结成理论,可不论怎样,毕竟这是王守仁通过日积月累得来的理念,肯定是有些杀伤力的。
“以知为行知行合一?“王守仁的气势果然一滞,原本古井无bō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沉思之sè,微微沉吟将这句话在口中念俑了两遍,显然,这位大师如今还没有总结出这个理论,但却已经有了相应的概念。
“王先生以为如何?”谢宏见状大喜,这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效果大妙对方身上那股高深莫测的气质不见了,正是乘胜追击之时,于是他紧接着追问,想以此为契机,攻破对方的心防。
“世间人皆传言,谢大人天资聪颖,如有宿慧在身王噤从前还心存疑huò,今日一见,果然不凡。”王守仁抬起头来,
微微一笑。
这算是夸奖?嗯,应该是,这么说来,好像有门?谢宏心里很是期盼,不过一样也有疑虑,就凭一句知行合一就能搞定王阳明,事情会有这么顺利吗?若是王霸之气再次侧漏倒有可能,现在么,好像有点悬乎……
“只是,谢大人既然领悟了这样的道理,为何却屡屡行那心口不一之举呢?敢情大人为王某解huò!”果不其然,王守仁话绎一转,却是语声转厉,向谢宏严词诘问。
饶是谢宏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觉得自己有把握从任何方向接着对方的话题,可他还是被问得一愣。
我这还不算知行合一,说到做到?要是让京城那帮老头子听到,他们一定会哭的,哥说话最算数了,行动最果决了,罢阁老,杀尚书,就连紫禁城,哥都是说攻就攻。
“王先生此言何解?”没奈何,谢宏这次是真的mō不到头绪了,只好硬着头皮反问,试图化守为攻。
“谢大人既然说要富国强民,可自金銮殿初见之后,以王某观之,富国之事还待商榷,可由始至终,谢大人都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到民之举,王某此言可有谬误?”好在王守仁也是为了说事,而不是纯猝难为谢宏,铺垫做足,他也是毫不迟疑的直奔主题。
“我”谢宏虽是落在了下风,可他也是个强项的,又哪里会轻易认输,只是话到嘴边,他突然觉得有点底气不足。
“谢大人自己做过什么,想必也是心知肚明。”王守仁打断谢宏的话,冷然道:“宣府之事到底如何,王某并未亲见,也无从估量,今日只说京城之事,珍宝斋、军器司、皇家公园以及候德坊,再加上最后的路边社,这些都是因你而来,可又有哪一件予姓于利?”
“珍宝斋出售的珍品,固然都是巧夺天工,可除了钟表可以报时,那乐器也好,八音盒也罢,又与姓何干?再说珍宝斋所谓的定制项目,也多是娱众炫目之物,固然让人眼界大开,可也就是这样罢了。”
珍宝斋的东西是走奢侈品路线的,即便因为效率的提高,价格比最初的时候下降了不少,可几两银子一件的东西,也确实不是普通姓能够消费得起的。
如果非要比较的话,大概就跟后世的普通工薪阶层与商品房的关系差不多,可这个时代又没有按揭所以,谢宏也无从反驳,虽然也有不少玩偶雕刻之类的平价商品,可珍宝斋终究不是定位在平民阶层的。
“军器司正如其名,制作的尽是军器之物。”王守仁也不等谢宏答话,自顾自的一一评述道:“谢大人天纵奇才,经军器司之手的军器,都是犀利非凡,所向披靡,但是,谢大人用的地方似乎值得商榷,大明又非没有外敌,九边处处烽烟,你却偏偏将这些利器用以同室操戈”
“难不成王先生要我和皇上效法宋襄公?”谢宏这下不干了,那可是文臣先布的局,自己不过是为了先制人才抢先动手的,等人家先动,那就大势去矣了,傻子才等呢。
“当日之事,孰是孰非,王某也难以尽评,可不论你如何解说,军器司也与姓之利不相干,谢大人以为然否?”王守仁摆摆手,显然不为谢宏言辞所动。
谢宏默然点头,军器司连军用的东西还没解决,又哪里顾得上民用。
“再说那联赛以及候德坊等机构,也是同样,无一不是炫人耳目,娱乐宣传之用,虽然也有些许开民智的效用,可如今天下姓所苦者,乃是身上衣,口中食,这些娱乐之举,又与姓何干?”
王守仁略略一顿,然后语带讥嘲的问道:“谢大人口口声声的说要富国强民,可行事却如此偏颇,又如何当得起这知行合一四字?”
我擦,王老兄,你可是圣人来着,怎么能这么记仇呢?
谢宏脸一黑,非常郁闷,很明显,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策略失败了,不但没能说服对方,反倒jī起了对方的不平之气,否则以王守仁的气,又怎么会用这种语气说话呢?哥这才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
怎么办?谢宏心中千念转,急谋对策。
不过,这办法可不好想,因为说服一个人和呛住一牟人,完全是两种概念。
当日在京城时,谢宏可以在金銮殿上舌战群儒,而朝上朝下每每有口舌之争时,也能占得上风,甚至连正德得了他的传授之后,也从被外朝压得一面倒,变成了有攻有守,谢宏的口才不可谓不强。
不过,他用的多半都是诡辩之道,不求让人心服,只想着让对手哑口无言,反驳不能,反正他背后有皇帝,只要抓住对手的一点破绽,猛攻到底,就能取得最终的胜利,也算是以士大夫们的矛,攻他们的盾了。
可对王守仁却没办法这么做,先不说用了诡辩之后谁胜谁负,谢宏可是来笼络人才的,不是来吵架的,用他那种办法,吵赢了也只能减少好感,离真正的目标只会越来越远,谢宏不傻,当然不会这么做。
但是,比起这种摆明车马的论道,他又怎么可能是王守仁的对手?
即便现在还没成圣,这位至少也是个准圣人了,学识和头脑又岂是普通人能比的?
他现在虽还没总结出来名震后世的心学,可言辞间却都是务实之语,全没有普通儒生引经据典的虚言,谢宏压根就找不到破绽,何况王守仁的辩术跟谢宏也差不多,都是抓住对手的破绽猛攻,让谢宏很是难以招架。
要知道,谢宏本来也不是研究哲学和律法的,穿越前他就是个半宅男,口才都是在网络论坛上练出来的,如果王守仁是准圣人,他顶多也就是散仙一流,怎么可能是对手?
不过谢宏也不是普通人,最终他还是想到了对策,他猛然抬起头,目视王守仁,躬身深深一礼,道:“晚生不才,敢请王先生有以教我!”!。
第402章 找军师也要学刘备
谢宏脑筋转的很快,王守仁是什么人?
圣人!
这样的人请他过来,难不成就是为了骂他一顿?别逗了,就算对着大海呆,也比骂自己有趣?前面那个叫悟道!
天下士人八成都会想着骂自己一顿,若自己还不能还口,认输服软,那就更趁心思了。可若王守仁会这么无聊吗?他要只有这点心xiōng,那谢宏反倒没什么招揽他的yù望了,没有气,就算有些才能又能如何?
所以,谢宏断定对方是有用意的,而且他说的话也没错,除了在宣府的时候,自己确实也没有照顾到姓的利益。
当然,这其中有很多的原因,到了京城之后,自己马上就被卷入了朝争的漩涡,为了自保,也为了保护正德,也只能奋力相搏,又哪有空去想姓如何?
珍宝斋是要赚钱的,当然要走奢侈品路线,高端市场来钱最快,
这是经过了后世市场营销学验证的真理。
低端市场也不是不赚钱,可价格若是低了,就得讲究出货量,单凭珍宝斋那几个匠人怎么够?
何况,谢宏的军器司人工成本又比外面高,核心竞争力是冶炼和构造,也不怎么适合用在低端市场,没有珍宝斋的财源,他又拿什么跟外朝对抗?
其化几个机构也都差不多,具体的功用都是有针对xìng的,可以说是用来应急的,求的就是一个见效快,当然是怎么吸引人,怎么有煽动力怎么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对象的问题。
与宣府不同,京城是个相当复杂的地方宣府姓可以统而称之,京城就不行。
前者的构成很单纯,军户,以及与军户相关的民户,虽然掺杂着少量的军将和官宦人家可和总体的基数相比是微不足道的。
可后者就复杂得多了,勋贵之后以及与之相关的,官宦人家以及与之相关的,官商,普通商人,应试的士子,过路打酱油的完全不能一概而论总而言之,就是京城的常住人口是由多个阶级混杂而成很难彻底区分。
想要予之与利,出了在街上散铜钱,谢宏还真就想不到什么见效快的方法更何况,他还没空去考虑,京城的危机一bō接一bō,他有空才怪呢。
原因很多,可谢宏却并不打算去辩解因为他想明了王守仁的思路,这就和刘备去见诸葛亮差不多,孔明也是几番质问,把刘备问的哑口无言,最后才点出真相。
当然,孔明是为了显示才学,而王守仁的用意却是把谢宏驳倒然后才能亮出自家的观点,目的是不一样的。
可谢宏既然想明白了,当然不会继续搞什么辩论,还是直接学刘皇叔最好这就叫诚意,你看我有千般理由,万般无奈,可是,我都不说,只说让你教我,多虚心啊!除非你本来就是耍着我玩,否则,就没有理由不教。
找兄弟要学刘备,找军师还是要学刘备,皇叔果然威武哇!
“呃”谢宏这招以退为进奏效了,王守仁闻言便是一滞。
不光是谢宏对王守仁看不透,反过来也一样成立。单是听传闻的话,士林中的不用提,单是听民间的,谢宏给人的印象也是yīn森恐怖的,还带着神秘sè彩,不然能叫瘟神吗?
以王守仁自己的观察,他也觉得谢宏作风硬朗的人,完全不知道变通,但凡有点政治头脑的人,又怎么会把京城的局势搞成那样?逼宫和内战,而且双方都是早有预计翻遍千年的史书,这也算是屈指可数的情况?
明明就有个强大无比的靠山却不能有效利用,专门搞歪门邪道,王守仁实在理解不了谢宏的行为。有了皇帝的名头,对士人大可以分化瓦解嘛!拉拢拉拢也就有了势力了,然后就可以玩正规的朝争了,从古至今,多少jiān臣贼子都是这么干的。
可谢宏倒好,雷火之夜前,他手下称得上读书人的人屈指可数,出名的只有一个唐伯虎。
开始的时候倒也罢了,多数人都不看好他,可在变乱之后,很是投靠他的朝中大臣,但是,谢宏完全不重视,把那些人往朝堂中一扔,然后就撤手不管了,完全一副任人自生自灭的架势,这叫什么策略?
王守仁完全mō不到谢宏的思路。
若不是亲眼见过谢宏舌战群儒的表现,和经他手而出的各种神奇,王守仁一定会把谢宏当成白痴,至少是政治方面的白痴。
这个白痴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王守仁也只能当他是傻人有傻福了,在他看来,以谢宏手里掌握着的实力,完全不需要搞得这么jī烈,用实力是威慑,然后用政治手段解决问题才是正道。
因为看不懂,所以王守仁拒绝了曾鉴的引见,只是冷眼旁观。
直到他现士人们被谢宏逼得抱起了团,矛盾开始加剧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再等到他觉,谢宏的应对手段是在民间吹风,打算强开海禁的时候,王守仁彻底无法淡定了。
开海禁是好事,不过在那种形势下吹风,只会导致全面的对抗,江南人会殊死一将,其他人或者推bō助澜,或者冷眼旁观,冲突很可能会在天下范围展开,于是,就有了王守仁上疏开海之举,他要让矛盾提前爆出来,免得殃及天下。
当然,谢宏在王守仁心中,也不全是负面的观感,虽然看不懂对方的思路,不过,对于对方的品xìng,王守仁还是很认可的。
谢宏赚钱的本事天下无双,这是士林中都公认的,即便再讨厌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有点石成金的本事。
可谢宏本身却没有什么财产,珍宝斋等等机构,初始的投入都是他掏的腰包,但是名义上却都在天子名下,谢宏这个创始人,享受的不过是一个免费的宿舍而已。
虽然这几个机构都听他调派,可王守仁看得分明,那些钱都实实在在的huā在了正地方,练兵打内战当然不是好事,可若是矛头对外,却不失为一件事好事。种种宣传娱乐手段固然无关衣食,可仓禀足而知礼仪,这些事也不是坏事,只不过顺序错了而已。
最重要的则是常春藤书院,王守仁刚刚评论的时候,独独漏过了书院,正是因为这是无可辩驳的利民之举。
常春藤书院的教育是免费的,而且是不论出身来路,只有年龄要求的全面推行,在这个时代是不可想象的”即便历数三皇五帝之世,也没人这么干过。
尽管那书院本身的师资力量薄弱,理论基础也差,王守仁倒不是抱残守缺,一定要抓着儒家理论不放。只是他很清楚,单纯依靠格物之论,是不能全面让人得到教育的。
不过,他一样很了解,谢宏没有推行格物论之外的知识,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不能,儒家独霸朝堂千年,为今之世,又怎会有其他理论存身之地?
听过了曾鉴的阐述,又见到了谢宏的那个研究院,王守仁倒是确信了对方的理想,家争鸣,人人如龙”虽然只是萌芽,可谢宏的确是在身体力行的。
原本化也想过谢宏是不是在作伪,古往今来的jiān佞中,有很多会演戏的。可当他看到珍宝斋被人抵制,经营陷入低mí之时,常春藤书院却依然在运作,王守仁释然了,作伪是不可能做到这个份儿上的。
常春藤书院的开支颇为巨大,若是抛掉这个包袱,那么谢宏的压力立刻就会得到缓解,可他宁愿被拖垮也要坚持,这当然不是伪装了。
不贪图富贵享受,而又关注国家大事,还会把事情做到实处,王守仁觉得,除了xìng格古怪点之外,谢宏还算是个有志之人。
正是有了这份认可,他才会动身来辽东,若不然他大可甩手不干了,自请致仕,归隐山水之间。这也是很多士人遇到挫折之后的选择,灰心于仕途自然无所谓,还想当官日后也可以复起,再进退自如不过了。
当然,xìng格古怪也是大问题,王守仁虽然在建设金州的事情上提供了帮助,还是不愿意跟对方多接触,他还想多观望一段时间。
以他想来,在辽东这种地方,谢宏应该不会招惹出来太大的麻烦,有很多时间可以观察,并且慢慢引导,比如那地图中就留下了一些暗示,只不过以谢宏的行为看来,似乎他还没注意到,或者还是没把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王守仁本还是打算慢慢等的,可看了今天这封信,他却没法等了,京城那边又出招了。
杨一清是什么人?那是刘大夏的门生!弘治年间举荐他做左副都御史,巡抚陕西的就是刘大夏,而后前者节制三边的陕甘总督同样是后者力荐的,属于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死党。
何况,杨家的祖籍虽在云南,可杨一清却是地地道道的镇江人,是江南士人中的一员,虽然算不得中坚人物,可杨家在江南家业不小,和江南士人彼此间又怎能没有瓜葛?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同样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样的人突然上表,又引起了这样的反应,目的还不是很明显的吗?
眼见又是一场冲突迫在眉睫,而谢宏又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暗示,王守仁觉得无法坐视事态的展了,于是才有了这次约见。
他事先想过,面对自己的严词诘问,谢宏会是怎样的反应。
最有可能的当然是勃然大怒,然后立刻翻脸,在京城的时候,谢宏一贯就是这么干的:其次就是强辩,这是谢宏实力弱小的时候经常做的。
眼前这种王守仁也想过,不过却觉得可能xìng很低,谢宏可是个强硬到不知变通的人物,这xìng子又怎么可能一下转过来呢?
可眼前所见又让他不得不相信,谢宏确实是有诚意的,否则他不会不狡辩,而且还态诚恳的求教。
这样的话,就可以接着往下谈,事情也有可为了,王守仁暗自点点头,宴得今天的谈话多少会有些效果了。!。
第403章 谢宏应对
谢宏恰逢其时的长躬到地,摆出了虚心的姿态,王守仁也不再继续试探,他剑眉一轩,油然问道:“谢大人,你心中是否已经有了对策?”两人见面后,谢宏为防言多必失,说话不多,可王守仁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也是言简意垓,而且跳跃xìng还很强,谢宏稍微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这次粮食危机的对策。
“这个嘛……”
谢宏当然是有对策的,只是这话却不好说出口,尤其是在两人刚刚谈论的话题还是如何利民的情况下,他的招数确实有点摆不上台面的感觉,他甚至没法保证,自己的对策一旦说出口,对方会不会直接翻脸赶人。
王守仁关注谢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对他的xìng格还没有清晰完整的形象,可对他的作风是很熟悉的,这时见了他的神情,心下也是了然,八成又是什么怪招、损招了。
“金州图册王某已经交给了你,谢大人可有观看?看后有何见解?”对谢宏的那些怪招,王守仁当然不会有多推崇,可他也不是那种事事循规蹈矩的迂腐士人,倒也不会有多大抵触之情,他并不纠缠前一个话题,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晚生时时都有观摩,至于见解”谢宏略一迟疑,很显然,以王守仁的xìng格,不会因为想得到认可或者夸赞才提出问题,重点应该在后面那句。
“王先生的意思莫非是那些荒地?”适应了对方的行事风格后,谢宏的脑子也灵活起来,他试探着反问道。
在来辽东之前,谢宏心里就有些疑huò,据他所知,辽东镇素来乏粮,可在后世,东北这地方可向来都不缺粮,辽中平原地势平坦,土地肥沃,素来有粮仓之称,这样一个地方,怎么会有缺粮之虞呢?
当然,后世的科技水平比较高,农业比这个时代发达也是正常,何况辽东地广人稀,很可能也耕种不过来。
可让化奇怪的是,从王守仁给他的地图上看来,即便是辽东人口最密集,土地最适合耕种的金州卫,也有很多的荒地。
王守仁当然不会故意骗自己,而据猴子的说法,对方也是huā了很多精力进行了实地考察,纵是细节上有些出入,大体上却应该不会差,那么事情就奇怪了。
谢宏对农业了解很少,可世间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在亩产为定数的情况下,田地越多,收获显然也就越多。若是辽东其他地方,倒是有人手匮乏之虞,导致田地无法尽数耕榫,可在辽南,尤其是金州,却没有这种顾虑。
官方的统计比较模糊,金州卫的人口数据甚至还是永乐年间的,约有四、五万人,相比于这里宽广的地域,确实有点不够看。
不过,若是按照王守仁的统计,那么包括军户,罪户和少数民户在内,单是一个金州卫,就足足有十万以上的人。!荒地虽多,可有这么多人力在,又怎么会开垦不过来呢?
可事情就是如此怪异,当地的百姓都很穷,大多家无恒产,多数食不果腹,军户还好一点,如同陆家兄弟那样的罪户是最惨的。
这会儿可不是后世,有那种衣食无忧的,或者天生喜欢冒险,或者为了成名求财,专门去做种种冒险之举,比如用帆船横渡大西洋,骑自行车环游世界等行为。
若不是生活窘迫到一定程度,逼到了那个份上,谁又会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用一叶扁舟横渡沧海呢?水xìng再好,到了汪洋之中也只能是浮云罢了,大自然的力量,不是人力能够随便抗衡的。
陆家兄弟这样做显然是为了生存。他们可以捕鱼,海鲜也很好吃,不过,那是在粮食充足的情况下。
若是没有粮食,即便可以天天吃到各种鱼,烤着吃、煮着吃、生着吃,翻着huā样儿的的吃,一样活不下去,粮食才是根本。要是光吃鱼就可以生存,那么远洋航海就简单多了,海里的鱼还不多得是?捕捞起来也没啥难度,补充好淡水就可以随意航行了。
所以,正是因为没有粮食,陆家兄弟才会有那样的举动,虽然通过这件事,谢宏得到了合适的领航员,可同时也带给他相应的困huò。
明明有荒地,也有人力,并且还有需求,为什么就没人组织大规模的开荒呢?王守仁的地图谢宏看了很多遍,这些细节他当然记得清楚,等开始招募水手后,了解了当地人的生活后,他的困huò更是加深了。
不过,谢宏一向信奉术业有专攻,他不懂农业,手下也没有懂的,随着开港工作的展开,他也没空多想,很快就把这个疑同丢到了一旁,直到此时,听到王守仁提前,他才猛地回想起来,并且隐约的猜到了对方挑起话题的目的。
“谢大人果然思维敏捷。”王守仁微微领首,神sè虽然没有变化,可眼中却似有欣慰之sè“谢大人可有兴趣听听其中缘故?”“敢情王先生为晚生解宏又是一拱手。
他算是发现了,王守仁虽然也属于读书人中的异类,不过终究受到的是传统的教育,多少还是有些读书人的习气,和小说中的孔明大有几分相像。既然对方象孔明,也吃这一套,谢宏也把刘皇叔学了个十足,这就叫一物降一物,针锋相对。
“谢大人出身宣府,想必对大明军制也有了解”王守仁倒不是沽名钓誉,他本来就有心引导谢宏,见他反应机敏,又肯虚心,全无跋扈之态,当然会欣慰,当下更不迟疑,将心中所想合盘托出。
谢宏早就知道这个制度,明太祖朱元璋雄才大略不假,可就是略输文采,嗯,说直接点就是没文化,因此,经常好心办坏事,这军户制度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项。
早在三国时期,屯田制度就已经很完善了,吴国地处江南寄庶之地,倒是少有此举,可魏、蜀两国却经常采用,简单说,就是让军队闲暇的时候去种田,战时再集结起来打仗。
朱元璋立国之后,有感于养兵靡费过甚,于是从古人故智,采用了这个听起来很美好的养兵之法,加以修改补足之后,全面在天下各地推广。
谢宏一向推崇专业化,当然对这项制度嗤之以鼻,让种田的人拿起武器打仗,那个属于民兵,在同时代的倭国,有个更专业的名字,叫足轻,大概取的就是跑的很快,身上也没有负担的意思。
这种兵打顺风仗倒是有点用处,反正跑的快,追击敌人什么的胆气也足:可要是战况不利,他们往反方向跑的速度也很快。
所以,靠这样的军队,虽然号称拥兵过百万,可大明的军事力量还是不足,对méng古,很快就由开国时的攻势,转成了守势,再到后来的守不住:对倭寇,也是被打得稀里哗啦,甚至被人攻到了南京城下而不能御。
华夏千年倒也不是没有更好的兵制,隋唐时期的府兵制就很好,士兵都是职业的,朝廷授田给他们,由他们的家人耕种。家有恒产,府兵当然就有保家卫国之念,士气也高:而专业化导致战斗力强,用在军事上也是一样,所以才有了唐朝的强盛。
至于朱元璋为何没有采用府兵制,谢宏觉得道理也很简单,当然是士大夫们不愿意了。田都授给武人了,那士人们分到的不就少了?
反正大伙儿一起忽悠农民出身的皇帝也不是一两次了,当然不会提什么府兵制,就算皇率知道了也不要紧,只要告诉他,府兵制是导致唐末藩镇之乱的罪魁祸首,他还敢采用?
当然,兵制影响战斗力什么的,跟王守仁说的话题关系不大,他是从另一个角度阑述着屯田制的弊端,那就是所有制问题。
“军屯所产,皆归各自的将主所有,总兵为最,依次类推,直到百户、1小旗,各有世袭土地,而普通军户却无片土片瓦,与寻常佃农无异,甚至身份还有所不及,更是没法脱籍从良,实乃大弊!这样的弊制之下,试问军户又有哪个会甘愿出力开荒?”
王守仁面lù疾sè,语气深沉,显然这话不但发自肺腑,而且还是思虑已久了的。
“确实如此。”谢宏点点头,这与后世的大锅饭有点类似,军户干农活,干多干少收获都差不多,开荒虽然能得到更多的田地,可收成却跟他们没关系,反倒是要付出开荒的辛劳,他们又怎么会有积极xìng呢?
而军将们倒是有开荒的yù望,可辽东本来就地广人稀,人手不足,再加上军户们没有积极xìng:此外,辽东利于生产的时间本来就短,要是抛下春耕去开荒,很有可能两头都没有着落,因此,那些荒地也只能扔着了。
“谢大人,王某的意思,你可明白了?”介绍完这些情况,王守仁抬眸看着谢宏,又问道。
“王先生,你的意思可是让我组织开荒,进而化解粮食危机?”谢宏在心下盘算着,这个办法倒是不错,辽东沃土千里,若是能大举开发,只需一两年时间,应该就能有所收获,进而化解江南士人带来的危机。
不过,办法是不错,可实际的问题依然存在。
一是见效缓慢,他现在是只争朝夕,确实也等不起一两年:另外,纵然他可以奏请正德,在辽东实行授田制,可人手不足的问题还是无法解决,从关内移民倒是可以考虑,但是士人们有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吗?
“王先生此法虽好,只是”谢宏将这些顾虑讲了一遍。
王守仁摇了摇头,问道:“谢大人,你最擅长的是什么?”“格物之道。”谢宏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他就是个手艺人,身份低微的时候,他倒是需要保守秘密,等到有了权势之后,他逢人都是坦然相告,当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吱唔。
“那你既然有为民谋利之心,又有巧夺天工之技在身,为何从来未见你将其用于农事之上呢?你既有恢复百家争鸣之志,而王某观你行止,也大有墨翟传人之象,墨家难道不是以平等兼爱为志向,有安抚众生之愿吗?”
这里面好像有点误会啊?谢宏被王守仁一连串的问题搞得有些转向,他是手艺人不假,可跟墨翟还真没啥关系,兼爱平等神马的,似乎是后世红十字会的口号吧?这倒罢了,反正这误会也没多大影响,可问题是………
“在京城时,你可能有诸般顾虑,难以尽展抱负,可来了金州,你却依然故我,你招募水手,招募工匠,待遇极尽丰厚。可是你想没想过,就算诸辜顺利,你的船只也可以不受季风限制,往来东海,可这一切依然是无根之木,田地没有产出,你纵有黄金万两,又能如何?”
不等谢宏开口,王守仁语气转冷,再次质问出声,他话虽未说尽,可谢宏也听出了言外之意,那就是断粮的绝户计,敌人既然已经连续用了两次,那就可以反复不停的用。
“这一次,你也许有了成算,可以顺利渡过难关,可下次,下下次呢?就算南洋天候温暖,一年多季,出产极多,可三五年间,你又可否到得了南洋,又是否能够顺利将粮食运回中土?运回的粮食又是否足够?”王守仁面带讥嘲,冷笑道:“这样的情形下,你依然不肯转向农事,顾全根本,呵呵,王某确是不明,你这知行合一之道,到底是怎么一个道理?”我擦,谁说圣人心xiōng宽广的?谢宏在肚子里大骂,王守仁一共讥讽过他两次,全都是为了知行合一这档子事儿,很明显,他心里不平衡!
可哥也很无辜啊,我不就是说了那么一嘴吗?何况,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质问我为啥不管农民死活无农不稳,无工不富,身为穿越者,我能不知道这些吗?可是……
谢宏一摊手,满脸无辜的说道:“学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