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共襄盛举
“你是说平衡舵的技术早就有了?那平衡式梯形斜帆,还有水密隔舱呢?啊,你不知道是什么?我画给你看……喏,就是这个,啊?这个也有了?”谢宏满心都是惊异。
“原来这些技术都已经是成法了啊……我还以为是秘而不宣的诀窍呢。”王云一脸怅然。
“王兄,那你是否知道,当年宝船航海的时候用什么定位的?”谢宏又问。
“用司南,还有过洋牵星……”王云还真知道。
“……”谢宏继续惊异。
这两人的探讨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王庸在一旁一句话也插不进去,看着这两个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样子,他心里也是悲喜交集,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喜的是他这次来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尽管不知道儿子跟谢宏到底在说些什么,可两人谈得很投契是没错的,那么,儿子在谢宏这里谋个前程,应该是问题不大了。
他家不是什么大户,可也是世代耕读传家,在当地颇有些名声,到了他这一辈,更是高中进士,得授了官职,可谓光宗耀祖,可是他这个儿子就完全没法让他省心了。
本来当初送王云去江南游学的时候,他是很担心的,生怕王云流连于江南风月,误了学业不说,甚至还可能连心xìng都mí失了。
可结合了自身的经历,王庸还是觉得让王云在江南游学好处多多,江南士人多,在朝堂上的势力也大,若能跟其中一些人结下点渊源,对日后的仕途也是大有帮助。
若是他当初也有这么一番经历,那么在仕途上也会多了不少臂助,又何必为了巴结刘瑾去搞什么献宝,落得如今的境地呢?
只不过,他的担心既多余,也不无道理,王云确实没有流连于风月之地,可实际情况却比这更糟,王庸宁愿儿子在江南花天酒地,也不想他去学什么造船!
花天酒地好歹还能交几个酒肉朋友,虽然成不得什么臂助,可总也能壮壮声势,至不济也就当是破财消灾了。可王云放着好好的读书人不当,却去学那奇yín技巧之技,说是自甘堕落都是在夸他,这简直就是自残啊!
王庸得到消息已经是正德元年了,他当时也是急得五内俱焚,直yù肋生双翼,飞到南直隶,去劝王云回心转意。
可就在这个要命的当口,京城关于谢宏的风声已是喧嚣尘上,甚至bō及到了他。他若是消消停停呆在位置上也许还没事,若是丢下衙门跑去南直隶,别说致仕,恐怕连命都未必保得住了,借题发挥可是言官们的长项。
因此,无奈之下,他只好派人去接,强行把王云给带到了宣府。
他们父子二人的脾xìng也大为不同,王庸自己xìng格颇为圆融,行事也谈不上有什么魄力,可王云却是个犟脾气,拿定了主意之后,十匹马也拉不回头,父子二***吵了几场之后,王庸也是不得要领。
正彷徨无计间,他却惊闻京城紧张的局势依然结束,尘埃落定后,谢宏出人意料的占了上风,控制住了京城的局势。
王庸也是一直关注着谢宏的,知道对方也是个懂手艺的读书人,或者说是识字的手艺人,跟王云的情形颇有几分相似。而且,谢宏又搞出来了一个技术学校,似乎就是想培养跟他类似的人,于是,王庸便有了让儿子去投靠谢宏的念头。
见两人谈得投契,他自是欣喜,可看到谢宏对奇yín技巧这种小道如此关注,他心中不由隐隐有些忧虑。
朝堂上的形势具体如何,以他的身份自是不知,可却能想象得出来,重臣们受了如此重大的打击,想必以后也会慎重行事。谢宏不过年方弱冠,又花了极大的一部分精力在手艺上,在对方认真起来之后,他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些老狐狸呢?
王知州甚至朝堂上的凶险,更知道士大夫们的手段,那可不是光靠有点小聪明就玩得转的,何况还是谢宏这样更愿意把精力花在小道上的人呢?
唉,看着兴致正高涨的儿子,他也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声了,没办法,现在事已至此,就算不让儿子投靠谢宏,将来他也别想在士林吃得开,左右迟早都是个败落之局,莫不如现在就堵一把呢。
“谢大人,下官还有一事……”王庸本来是不敢打断谢宏的兴致的,怎奈外面还有人相侯。
这俩人一谈论起来就忘记了时间,眼见着就是两个时辰过去,从午后已经到了傍晚,若是再让外面那人等下去,恐怕会累个好歹的也说不定。谢宏自然是不怕旁人怨恨,可自己要是被那位同乡惦记上了,那可就万万承受不起了。
“嗯宏点头答应着,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答应王庸,还是在和王云说话。
谢宏确实tǐng高兴的,从王云这里他了解到了,自海禁之后,大明的造船技术虽然没得到任何进步,可也没有倒退太多,很多技术还是保留下来了。
那种最大的福船,也就是长四十余丈,宽八丈,足有五、六千料的四桅大船,用后世的说法就是,如今应该是见不到了,不过一两千料的船却比比皆是。
自宋至明,中国船常用“料”为其大小的单位,这个料是容积单位,一料就是十立方尺,换算成重量的话,大致可以按照一料等于一石,即九十二斤半的比例来估算,这数字不是十分准确,但大体上应该差不多。
也就是说,郑和下西洋的船队中,最大的那些都是两三千吨排水量的大船,现在江南比较多的都是几百吨的,并不比大航海初期的西方船只差。
此外,后世统计出来的一些重要的技术,更是早就被大明的船匠应用出来了,或者说,其实是在宋代,这些技术就已经相当成熟了。
正如有了螺杆,就意味着镗chuáng即将出现;有了蒸汽机,就代表着即将进入工业时代一样,造船也有着类似的技术指标,有了水密隔舱,可以保障远航的能力;利用八面风的技术,也是帆木船的最高技术之一。
而有了过洋牵星这项天文观察导航技术,就可以用牵星板测量所在地的星辰高度,然后计算出该处的地理纬度,以此测定船只的具体航向,更是出海远航的不二法门。
在京城没有找到船匠,而且从工部都水司得知,南京的龙江船厂和直隶的清江船厂已经彻底废弃,谢宏本还以为造船之事须得重头开始呢,却不想今日得到了这样的好消息。
他不但不用重头开始,甚至在很大的程度上,大明的航海技术依然没有落后于西方太多,这怎能不让他喜出望外呢?
“王兄,小弟有意在书院的研究院中划分出来一个航海学院,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谢贤弟学究天人,实在让愚兄汗颜不已,在贤弟面前,我哪里又敢卖弄?而且,我也并未学有所成,比起那些资深的船匠实是远远不及的,哪里又当得起贤弟这般推崇?”王云连连摆手不敢应承。
他来之前本是有些不情愿的。谢宏名声虽大,可在这些手艺人眼中却都有些怀疑的,总觉得他这一点年纪,怎么可能学懂这么多手艺?
何况,造船这样的技术,和其他技艺的差别是很大的,远不是随便看过之后,就能有所领悟,谢宏这样长于内陆之地的人,怎么可能懂得这些呢?
等到两人一番探讨之后,王云却是惊讶无比,虽然谢宏没有说出来什么新花样,可是在谢宏嘴里,那些造船的技术却都是系统xìng的。
从控制方向的船舵,到船体的水密隔舱以及船壳包板,最后再到风帆技术,甚至还包括导航技术。这些技术,谢宏都是娓娓道来,从原理到应用,很多都是王云想都没想过的。
老船匠的授艺,本也不过是将他懂的技术传授出来罢了,大部分他自己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其实,若非是感jī王云的救命之恩,那老船匠自家也没了儿孙,他也不会以这等衣钵相传。
“王兄切莫妄自菲薄,在小弟看来,技术这东西不分高下,只在于有没有专研精神。”谢宏解释道:“比方说小弟这书院吧,技术学院只要求手艺精湛,能识字更好;可那研究院则是不同,按要求,必须是书写无碍,技术上又有专长者才能入内,王兄可知道其中缘故?”
“确是不知。”王云摇头。按照传统的理念,读书识字和手艺是完全不搭边的,象他自己这样的,都是属于异类,就连自家老爹都容不得,找遍大明恐怕也没有几个。
“就是为了方便研究。”谢宏断然道:“俗话说的好,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若是工匠们恪守门户之见,手艺只以血脉代代相传,天长日久之下,很多绝技也就失传,就算勉强传下来,其中奥妙也是语焉不详,就更别提有所增进了。”
“谢贤弟说的不错。”王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譬如宋朝的时候,无论神臂弓还是水动仪,又或是海船,都是朝廷或者朝廷官员组织工匠完成的,虽然其中有技艺神妙的主导者,可若是没有旁人的拾缺补遗,单凭一两人又怎能成就这些神技?”
谢宏也不待王云回答,继续说道:“是以,小弟代皇上将工匠们组织起来,不单要他们消除门户之见,共同研究,还要将研究的过程和结果记录下来,供给后人借鉴,如此一来,数年,乃至十年、百年之后,我大明的技艺必将凌驾于世。”
“谢贤弟此言大善,无怪于贤弟对各种技术都这般了解,原来却是高瞻远瞩之顾。”王云慨然起身道:“王某不才,既méng贤弟不弃,也愿尽一分绵薄之力,共襄此盛举。”
谢宏喜道:“有王兄相助,我大事成矣。”
“谢大人,下官还有一事……”王庸郁闷极了,要不怎么说奇yín技巧这东西不好呢?谢宏也罢,王云也罢,两个人说起来就没完,生生的把他就给晾在这里了,他自己倒还不要紧,可外面还有人等着呢啊?
此外,不就是个造船吗?还搞个什么大事成矣,便是自己官位不高,可也知道,江南那里船坞多得是,只是没人会拿到明面说罢了。
这谢大人还真是少见多怪啊。@。
第360章 天生劳碌命
第360章天生劳碌命
“王伯父有事只管说就是了,不用客气。”敲定了船匠的事,谢宏心情大好,转向王庸笑着说道。
王庸听谢宏称呼的客气,受宠若惊之余,也不由在心里苦笑:儿子十年寒窗没给自家考个功名出来,学了这些小道,反倒是让自己沾了光,嘿,从王知州变成王伯父,这也算是有了不小的进展罢。
“不敢当,不敢当,谢大人,当日的宣府知府张鼐张大人,您可还记得?”谢宏爱屋及乌,但王庸谨慎惯了,却是不敢托大,依然以大人称呼之。
“他?”这人谢宏当然记得,在宣府的时候,两人结下了不小的怨仇,甚至在返京的途中,两人还有过摩擦。
依照谢宏的xìng子,本来是要报复的,不过到了京城之后,他一直忙得不可开交,却也没想起来这茬,张鼐虽然与他为难过几次,其实谢宏一点亏都没吃到,因此他也就没把对方放在心上。等到他终于得了闲的时候,却已经把对方给忘在脑后了。
“正是,张大人和下官有同乡之谊,今日也是与下官同来,只是不知大人意向如何,正在外间恭候,若是大人……”王庸小心翼翼的说着。
由小见大,谢宏到底有多睚眦必报,北庄县的牺牲品不少,作为曾经的知县,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他其实不太清楚张鼐跟谢宏有何恩怨,只不过看张鼐凄惶的模样,倒是也能猜出几分来,要不是见王云跟谢宏谈得投契,他还真的未必敢开口。
“既然是伯父引见,那就请张大人进来吧。”谢宏淡淡的说道。他没想起来这人,也是因为张鼐到了京城后消停得很,虽然是右副都御史,但是在历次的言潮中却也没什么表现,更是没有跳出来跟谢宏作对的举动,却是个颇为识相的人。
“下官去请张大人,大人请稍候。”王庸心里一松,忙不迭的应声出去了,倒像是把自己当成了谢宏的管家又或门房一般。
“王……”谢宏本待拦住他,可一抬手时,早就不见了王庸的身影。
慨叹这人年纪不小,tuǐ脚却便利之余,谢宏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转向王云道:“王兄,你说的那位老船匠可还在否?”
王云神情一黯,叹息道:“他已经去世了,就在去年,他壮年的时候受了不少苦,这些年又……唉。”
“那王兄所在的那间船坞中的船匠,是否……”谢宏又问。
“只怕是难,那船坞地点隐蔽得很,若不是有师傅他老人家指点,我无论如何也是找不到的。而且我听说那船坞是属于当地大户的,那间大户在朝中有人出任重臣,除非贤弟你拿着皇上的旨意亲去,否则,地方官也是要敷衍你的。”
王云摇摇头,详细的解释道:“江南的商家都将船坞看得极重,若是稍有不谐,怕是宁可付之一炬,也不会留给人口实,其中的工匠更是少有流落在外的,师傅他当年也是诈死脱身的。”
“原来如此。”谢宏心下了然。虽说这些海商不太在乎有人干扰,可走sī毕竟是走sī,谁也不会干得太过大张旗鼓了,就算天高皇帝远,可眼红他们的人多着呢,谁会没事授人以柄啊?
以自己跟江南人的关系,若是上门讨要,对方肯定是要推做不知的,除非抓个现行,或者直接去抢……不过,单凭现在这点实力,跑去人家的主场只怕凶险不会小了。
对方不敢逼宫清君侧,并不代表他们就老实了,若是自己真的送货上门,想来对方也会欣然笑纳。让大股人马扮成强盗之流这种老套手段,谢宏随便就能想出来一堆,而对方也都不是良善之辈,只怕手段也不会少了。
不过也不要紧,大不了双管齐下好了。谢宏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本来就懂些原理,曾伯父也保留下来了几个工匠,原本还苦于那几人只会做不会说,也不会教,更有可能落后于江南一带的造船技术。
可现在,又得了一个王云,事情也就好办了。谢宏自己不通细节,只知道些大概的原理,而王云既能接受理论知识,又有实践基础,显然就是董平和曾铮的翻版啊。
那么只要耗些时日沟通传授,想必也就问题不大了,反正自己也不是一下子就要造铁甲军舰出来,只要能造出来一般水准的海船出来就可以了。技术革新这种事急不得,须得一步一个脚印的来。
“谢……”谢宏想得出神,连王庸去而复返,引了张鼐进来都没注意到,王庸等了一会儿,正要出声提醒时,却被张鼐拦下了。
正如他当日在宣府对待正德的态度一样,张鼐其实也算是清流一脉,只不过清流其实本来就是一种表现形式,而不是本质就是这样的。
清流初时喻指德行高洁负有名望的士大夫,最早应该是见于《三国志.陈群传》,等到宋代欧阳修写了朋党论之后,这个概念也是彻底稳固了下来。
在明朝,所谓清流就是名望要大,赚钱要少,所以,也只有言官最有这个资格了,别的职位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油水,言官则是只有骂人一个职责,想捞油水也捞不到。
当然了,儒家子弟一向善于变通,他们很快就找出了名声和银子之间的等价换算关系。也就是名声大的话,无论到哪里,都会有人以结交名士为荣,不管名士们到底有没有路费,仪程都是要奉上的。
因此,大多数清流也就是名头好听,实质上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如海瑞那样的特例虽然有,可却是少得可怜,其中也肯定没有包括张鼐。
张鼐在宣府的时候面对正德底气是很足的,更加不会把谢宏放在眼里面,可那是因为他不是普通地方官,而是从都察院派出去的巡抚,对京中局势所知甚祥,因此才会是那么一个态度。
等入京之后,他马上就发现了风向不对,所以无论是京郊的那场言潮,还是之后的一系列冲突,他都没有lù头,尽管他这个右副都御史,在都察院中也算举足轻重的一号人物了。
他开始的时候有些庆幸,对于自己的先见之明有些得意,不过很快他的情绪就转变成了惶恐,等到刘大夏、顾佐授首之后,他心里的恐慌已经达到了极致——谢宏实在太记仇,也太过心狠手辣了。
想起自己跟谢宏在宣府的恩怨,张鼐遍体生寒,他为难过谢宏几次,可都没得逞,按说是无妨的,可刘大夏蹦跶了这么久,还不是没伤到谢宏半根毫毛?最后却是这么个下场,他又怎么能不怕呢?比起六部上卿,他这个右副都御史算得了什么?
尽管他也分析出来了,谢宏杀刘大夏是有意杀鸡儆猴,震慑旁人,可事关身家xìng命,张鼐还是不敢轻忽,这两日总是在军器司附近徘徊,想着要跟谢宏服个软,可又怕被当场收拾了,委实踌躇了一番。
可倒也巧,正踌躇间却让他看见了王庸,张鼐当即便是大喜,他可记得清楚,最初自己跟谢宏扯上关系,就是因为王庸当日的一封信,否则他也不会在候德坊开业的时候去捧场,更加不会跟谢宏结怨了,至少不会那么早就结仇。
除了同乡之谊,王庸也得过张鼐不少照顾,因此,他虽然有些忐忑,还是应了下来,等看到谢宏和王云相谈甚欢,他也是提了出来。
张鼐进到谢宏的书房以后,也是心存犹疑的,王庸心情比较放松,觉得谢宏是在出神,可在张鼐看来,这分明就是对方在给自己下马威,他又如何敢出声惊扰?
谢宏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让张鼐体验了一把后世的学习时间,王庸的说话声他还是听到了,抬眸一看,却见人已经到了,他淡然问道:“张御史,你来见本官所为何事?”
“下官……”不谈技术问题的时候,谢宏还是很能控制情绪的,他这句话语气平淡,完全听不出来喜怒之情,不过他这样的神情反倒让张鼐更加忐忑了。
老头抬头看看王庸,又瞅瞅王云,显然是觉得这俩人在这里,不好说话,书房里倒是还有几个护卫,可张鼐本就心存忐忑,又怎么敢轻易提出那种要求。
“王知州,你且先在外面等等,本官另有安排。”谢宏一般是不理会来客这种要求的,不过他见王庸自己很有些退缩之sè,也不强求。
他已经看出了张鼐似乎有投靠服软的意思,只是不知道对方拿出来的是什么筹码,万一要是太过机密的事情,王庸也未必适合听。
“谢大人,张公实致仕之后,如今都察院正是群龙无首之局,虽然您的下院自成体系,可终究是被天下人视为一体的,若是换上了个不识相的,处处跟大人作对……尽管以大人您的权威,些许宵小也是举手可平,可终究也要费上一番手脚……”
张鼐想的明白,与其求化解,莫不如求投靠,既能升官又能免除威胁,至于名声和后患,那是日后的事了,若是过不得眼前的一关,一切还不都是枉然?
谢宏如今也不是原本的政治小白了,只听了个开头,他就已经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了,左都御史这个位置谢宏自己不好强上,可若是换成张鼐,资历倒是够了,而且张鼐的说辞也让他有些动心。
不得不说,朝堂上的都是聪明人,只不过看心机用在哪里罢了,谢宏虽然没有表lù出来什么,可张鼐冷眼旁观,还是发现了谢宏想迅速稳定朝局,然后另有所图的意图,这才提出了这番说辞。
“哦?”谢宏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反问道:“张御史,可你我之间似乎也是敌非友,本官就算推举你上去了,又怎知日后你不会与本官为难呢?”
“谢大人容禀,”张鼐也是老官僚了,倒也听出了谢宏的言外之意,也不知是不是升官发财的热切期盼,他心中忐忑一下就去了大半,口才不但恢复了平时的水准,甚至还更有些增进。
“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谢大人您如今势如中天,跟您作对本就是不智之举,何况如今的都察上院也远没法与您的下院抗衡,不过,若是新上任的左都御史跟您yīn奉阳违,您也不好便即动手拿他,岂不是无法让朝堂和民间的舆论统一?窃以为实乃憾事……”
“张御史,你说的就是这些?”
听得谢宏语气中有些不耐烦的意味,张鼐不敢再卖弄口才,略略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下官当然不敢用空口白话糊弄大人,此来实则有机密事要对大人讲,其实……”
眼前这一幕有些熟悉啊,看来所谓士大夫的风骨,也不是那么靠得住的,谢宏在心里鄙夷了一句,然后也是侧耳倾听,听了几句,他的神情也是凝重了起来。
这一次事情的严重xìng虽然不如严嵩那次,可确实也有些棘手,看来自己就是个劳碌命,跟安享太平什么的完全搭不上边。RO@。
第361章 危急现,乱四起
谢宏早就知道文臣们对付不同的皇帝有不同的手段,而且多半都很灵验,可即便他有先见之明,又得了张翼的提醒,当真正面对着这些情况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皇上您要独揽朝政?谢宏你要权倾朝野?没问题!
在刘大夏死后,以李东阳为首的朝臣们姿态大变,由原本的强势力谏之铮臣,迅速变成了唯唯诺诺的庸人,除了廷推的时候,举荐了王藜入阁,其他意见则是一条也无,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听凭圣裁。
消极怠工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若是有必要,谢宏和正德是有魄力将朝堂上轮换个遍的,但是朝臣的消极怠工不是单独行为,是有配合的,和他们保持默契的,就是各地的地方官员。
湖广饥!
凤阳饥!
陕西大旱!
河南水灾,黄河决堤!
短短一个月间,告急求赈的奏疏铺天盖地的涌向了京城,很快就淹没了司礼监,以谷大用为首的一干太监忙得头晕目眩,几乎连吃饭都顾不上了。
当然,也不单是他们,内阁的一旧二新,三位大学士也是忙得团团转,都是旬月没有出宫,一直呆在文渊阁批阅奏疏。
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李东阳以及新任大学士王藜并都算是尽责,而焦芳更是殚精竭虑,力求报效,但是,情况却没有半点好转。
想耍解决这些告急的奏疏,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派钱粮赈济,可谢宏又不傻,现在是明朝正德年间,又不是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哪可能全天下都遭灾啊?里面肯定有相当大的水分。
而且就算是朝廷拨了钱粮下去,到底能不能保证到位,那也是个问题,通过午夜系统的深挖,谢宏很清楚这里面的猫腻,除了少数人之外,大明朝堂上的官员,就没有哪个是清正廉涛的,调拨的钱粮大半都得落入他们的口袋。
没法直接解决,可完全不理会却也不是办法,华夏大地幅员辽阔,致使各地情况总是有些异同,就算在科技生产力远过如今的后世,每年各地也多少会有些灾害。因此,那些告急文书虽然多半都是夸大其词,可难保就那么些真的。
就算不考虑百姓的疾苦,这些灾荒也不能不理会,因为那很可能酿成民乱,正如明朝末年的大乱一样,说到底,就是政府的不作为,甚至对灾区百姓的压榨,才导致了流民无法生存,进而揭竿而起,倾覆了大明朝。
比较传统的办法就是派钦差下去,根据实际情况决定赈济程度,并且全程监控赈灾过程,减少意外的漂没损耗。
不过,若是派普通官员下去,定然是与事无补:自己人的话,若是在几年以后,谢宏手上倒是可能会有充足并可靠的人选,可现在么,一两处还好,可面对处处告急的情形,他也不可能有那么多人派出去。
再说士大夫们乃是蓄势而来,那些地方官想必也都是严阵以待,想要méng蔽政务经验浅薄的新丁,想必也是不难。而méng蔽不了的,他们会不会暗下黑手,那也是很难讲的,这条路也是行不通。
刘瑾倒是出了个主意,那就是责成六部解决问题,若是对方办事不力,正好趁机收拾掉剩下的几个尚书,将六部掌握下来。
可还没等谢宏考虑清楚,吏部马文升,户部韩文,都是不约而同的上表求乞骸骨,让刘瑾的计策落了空。
尽管提拔严嵩到吏部做了shì郎,用曹元任尚书控制了兵部,用刘宇任尚书掌控了户部,可这也是无济于事,乍升高位,他们想要完全控制衙门都困难,遑论各地的地方官员?
那些地方官都是与各地士绅连成了一体,别说六部衙门的伞令,就算是皇帝的圣旨,他们依然可以不加以理会。
奏报这种事很容易解释,大灾自不用说:而小灾报成大灾,可以说自己心忧黎民疾苦,因而言辞恳切了一些:而没灾报成有灾也不要紧,用后世比较流行的一个说法就是,自己被méng蔽了。
就算是皇帝也不好因此而定罪,何况如果较起真来,没灾变成有灾,小灾变成大灾,也是很容易的,士大夫做这种事最拿手了。
在这一刻,谢宏充分体会到朱元璋当年为什么要设立锦衣卫,而后的皇帝又变本加厉的设置了东厂和西厂,这些举措实在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没有自己的情报系统,就算是皇帝,一样只有被人玩的团团转的份儿。
士大夫们最强大的不在于他们的谋略,也不是因为他们遍布天下的势力,而是他们完全没有底限,也没有廉耻,可以只是为了他们自家的那点利益,就致百姓存亡和天下安危于不顾。
在这一点上,谢宏确实没法跟他们比,他虽然脸皮tǐng厚,但廉耻和正义感还是有的,这种事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谢宏本也是打算采用强势做派,用厂卫钳制士人,用酷刑收拾敢干冒头的。正如明朝开国的那二位,以及前世的正德还有后来的天启,这样的做法为士人们所憎恶,但是效果的确不错。
只不过如今的厂卫已经闲置了太久,各地的卫所早就烂掉了,根本就达不到谢宏的要求。而谢宏自己建立的情报系统,午夜的势力范围仅限于京城,还有待扩张:而路边社更是还在筹备阶段,离正式运作还需要不短的时间,只是在京城还有些声势罢了。
因此,这些都解不了燃眉之急。
若不是午夜系统算是有了些成就,能从外地往来的客商那里得到些消息,这一关还真就不好过。虽然详情无从得知,可好歹能从他们的描述中猜想一二,何地是大灾,何地是小灾何处太平无事,谢宏也能据此调度,勉强应对。
可谢宏并没有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过关,若是真的这么简单,那明朝中后期的万历、嘉靖等皇帝也不会被逼得不上朝不理会政事了。
刚刚应竹过八月、九月的天灾或者说是**,到了十月的时候,还没等谢宏等人松一口气,各地的急报又是雪片一般飞了过来,这一次的主题是兵灾!
小王子犯延绥!围总兵官吴江于陇州城!
小王子犯甘肃!总制尚书才宽败绩!
小王子犯蓟镇!边关烽火大起,京畿一日三惊!
小王子……
谢宏也不知道小王子是不是学会了分身术,万里边疆上处处都是他的身影显然士大夫们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除了宣府总兵张俊sī下里传信,说进犯宣府的只是草原游骑不足为虑之外:九大边镇几乎处处告急,军报都标上了十万火急的印记,总督、巡抚、总兵们都在奏疏中喊得声嘶力竭涕泪俱下,好像一刻援兵不到,下一刻边镇就会失守一般。
大概是怕小王子出现的太频繁,导致谢宏和正德产生免疫力,地方官们还搞出了很多其他huā样那就是内乱。
义州军变!
江西矿工作乱!
两广、江西、湖广、陕西、四川等地盗匪并起!
一时间,若是单看各地的奏报,肯定会以为大明朝已经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了,在这一刻,谢宏不但理解了万历的心情,他甚至都理解了崇祯的心态大明的文臣,的确是亡国之臣,就算天下太平,他们一样能把江山社稷给玩没了。
他好歹还有情报系统支持呢多少能从侧面了解情况,据以判断而那个很傻很天真的崇祯皇帝可是裁撤了各地镇守太监,甚至连厂卫都放弃了,想单凭自己的智慧跟东林党博弈。
毫无疑问的,他的行为只能以失败告终,在一个阶层的面前,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除了没事杀几个大臣,其中还有对有错之外,崇祯什么也做不了。
因此,谢宏也没重蹈崇祯的覆辙,现在对朝臣是杀也好,是罢免也好,都解决不了问题,如果杀伐过度的话,还可能jī起更大的变乱。
在情报、监察系统,以及教育体系成熟前,他能做的,也不过就是暂时将局势稳定下来而已。
不过,想稳定局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经济,韩文在致仕之前有没有动手脚,谢宏不是很清楚,可很显然,户部如今已经入不敷出了。
各地报灾的同时,除了要求赈济,也提出了免税赋的要求,若是真的遭灾,这要求倒也合理,可既然这些人已经不要脸了,谢安也不可能相信对方的操守,不管有没有遭灾,朝廷有没有免税,各地实际税收情况如何,也是很难搞清楚的。
可不管谢宏怎么应对,税收减少也是成了事实,尤其是最富庶的江南之地,报上来的灾害也是最多,运抵京城的钱粮同样比往年少了很多。
而且,这些人显然有恃无恐,等到正德下旨敦促的时候,谢宏马上就收到了风声,珍宝斋的经销商们都向他反映,江南之地开始抵制珍宝斋的商品了。
经销商们或是被人在店铺捣乱,或是没有生意上面,甚至有些人在路途上被杀人越货,个个都是损失惨重,而到各地官府告状的时候,地方官都以查无实据为由不予受理。
这些商人也都是心思通透的,马上就搞清楚了,显然这是江南人对谢宏的反击。
于是,那些胆子小些的,都是纷纷提出了退出珍宝斋的要求,生怕被卷入这场大战,以至粉身碎骨三便是那些对谢宏有信心的,一时间也一样不敢继续订货,想等着看看风向,然后再说。
这样的情况直接导致了珍宝斋收入的减少,更是让谢安雪上加霜了。@。
第362章 针锋相对,欲开海禁
第362章针锋相对,yù开海禁
“大哥,那个小王子居然敢屡屡犯我大明疆土,简直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决定了,我要御驾亲征,带着近卫军去收拾那个小王子!”
除了外部的危机,谢宏集团内部也发生了不小的麻烦,朱厚照同学是谢宏最强的后盾,同样也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二弟,你有这个想法和志气是很好的,不过,你总得考虑一下实际情况吧?”看着义愤填膺的正德,谢宏很是无语。
历史上正德也曾经御驾亲征过,不过那应该是他的实力比较强的时候了,凭现在的实力,掌控京城倒是勉勉强强,可去亲政就很扯淡了,简直比当年的英宗还不靠谱。
都是有自己人扯后tuǐ,甚至yīn谋暗算,可土木堡的时候,英宗好歹有五十万大军;而现在自己这边却只有四千人马的中坚力量,而且真正能依靠的也就是那一千边军。
近卫军之前的训练完全是依照巷战模式进行的,假想敌也是以步兵为主的京营和禁军,手中的武器更是完全不适合应对骑兵。
而对方也不是士气低mí的禁军,而是凶残成xìng的鞑虏,人数更是众多,就凭这四千人马,真要是和鞑子的王帐精兵碰上的话,恐怕也只有重蹈土木堡的覆辙了。
江彬等人虽然在整训京营,可那些老爷兵每个一年半载怎么可能改头换面?禁军倒是能派上些用场,但是,论精锐程度,禁军也就和普通边军相仿佛,可论数量,禁军就远远不如了。
再说,现在京城的平静只是表面现象,若是真的平静,就不会有各地的告急奏疏了。
士人们并没有服输,只是认清了现实之后,采用了更有针对xìng的应对方法罢了,而且这举动还没什么人主持,而是士人们自发的,导致谢宏想擒贼擒王都不行,除非他在全天下范围内罢免官员,可那显然是自寻祸患。
在这种情况下离京?就算能打赢鞑虏,估计正德也回不来了,回来也只能和明英宗一个下场,等待他的只能是冷宫,甚至毒酒。
“所以,大哥你得帮我想办法,弄点新武器出来,让咱们能一举扫平鞑虏。”正德显然把谢宏当做了比小叮当更伟大的存在,也对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谢宏泪目,这个要求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就算把穿在外面也做不到啊!凭四千人马打赢几万鞑虏精锐骑兵?还要一举扫平?那得装备成机械化部队才行吧?
好吧,机械化军团太夸张了,可至少也得等火器技术成熟才有可能,单凭现在的原始手雷是肯定不成的。
那群士大夫不会是算计好了二弟的反应吧?如果是真的,那这帮人就太厉害了,简直比诸葛亮还亮,除了二弟,恐怕再也没有哪个皇帝会起这种不靠谱的念头了。
“二弟,你信任我,大哥当然是很高兴的,不过呢,这种事咱们得从长计议……好吧,好吧,你不要急,至少你现在找不到小王子的位置吧?咱们就算要去抓他,可到底是去甘肃还是去大同,又或者去蓟镇呢?找不到人,你怎么打呢?”
谢宏一边急速思考,一边随口胡说,可算是让他找到了一个过得去的理由。
“那倒也是。”正德点点头,也对小王子这个影分身的大招感到很不解。
见正德开始思考,谢宏长吁了一口气,“其实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鞑虏,那些军情八成都是被夸大了的,眼前最要紧,最亟待解决的问题是赚钱。”
“赚钱?”除了马永成,正德和另外几个太监都是惊呼出声,显然很是惊异。
“对,就是赚钱。”谢宏一摊手,表示自己是认真的。
“大哥,咱们现在不是有很多钱了吗?哪里还用得着赚钱?”朱厚照同学很久没有缺过钱用了,以至于他都忘记了原本的穷日子,很没有志气的向谢宏问道。
“现在倒是还不至于没钱用,可是……”谢宏摇摇头,对正德在财富上的不知进取很不赞同,“马公公,你给大伙儿说说罢。”
永成现在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职业经理人了,不单是账务,连珍宝斋的运营也多半是他和马文涛一同管理,今天也是好容易才抽出空,进了一趟宫。
“万岁爷,”马永成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翻开后指着上面的账目说道:“咱们赚的钱看起来是tǐng多的,不过耗费也是不小。首先就是军器司的各项开销,原本工匠们的人工就已经很高了,现在谢大人又列出来了不少研发费用……”
自雷火之夜后,谢宏就开始扩建研究院了。先是以董平为主导,建立了冶炼铸造院;同时以曾铮为首,又建立了化工学院;然后还有李冰河充当副手,他自己主导的物理学院;最后,待王云来投之后,又建立了航海学院。
这四大学院的耗费都是相当大的,而且截至目前,完全没有任何产出,在马永成看来是一件很浪费的事情,但是正德却记得谢宏当初说的话,对此表示很支持,听到马永成点数这些,他只是点了点头。
“其次就是军饷,近卫军和南镇抚司的人马不用说,咱们一直是厚饷养着的。如今禁军和京营也在汰弱留强,留下的也都开了比以往更多的饷银,而且由于操练频繁,几万人的衣食也不是小数目……”
禁军本来基础就不错,忠诚度也很高,谢宏当然不可能把他们遣散,此外,京营的数万人马也不能都遣散了。
掌控了京营之后,谢宏也是重新统计过了一遍,名册上的十万大军,实际点数下来,包括老弱病残在内,不过六万有余,还算是超过了半数。
其中大部分的团营士兵都没什么战斗力,更谈不上士气,最擅长的不过是喝酒赌钱罢了。谢宏从其中挑选了部分精锐出来,考察过背景之后,补充进了禁军,剩下的就丢给江彬去操练了。
饭管饱,天天练,至于日后能不能用得上,谢宏也没什么把握,可这也总比把他们遣散了,然后被人鼓动利用了强。
这些日子里,夹杂在一片告急文书中,谢宏还看到了几封奏请恢复藩王护卫的奏疏,其中一个谢宏也有印象,那就是前世在正德朝造过反的宁王!
“再有,珍宝斋修缮城门城墙,耗费的银两也颇为不少……”如今,马永成的嘴皮子也很顺溜了,一边指点,一边解释,长篇大论下来都不打磕绊的,“其实单是这些倒也没什么,咱们赚的银子足够开销,还有不少富余,只是……”
“唉!”他叹口气,道:“如今的形势却是让人担忧,各地税赋减少,咱们已经贴补了一些进去,而后江南那边又搞出了些幺蛾子,如今往南去的经销商已经很少了,单靠京城和北边的进项已是不足,何况现在书院那边的开销也更大了……”
马永成微微有些迟疑,偷瞄了正德一眼,这才继续说道:“其他几处倒是能自负盈亏,一时间也不要紧,可若是不能尽早应对,咱们难免也有坐吃山空的时候,到那时可就……”
午夜系统算是机密,因此,马永成也是说的隐晦。丽春院虽然生意兴隆,更有博彩的额外收入,可情报系统如今也在扩张,耗费也大,盈利应付完开销,也是所剩无几,却是指望不上的。
“那怎么办?”正德被马永成说的有些mí糊,他一脸茫然的看着谢宏。
谢宏早就发现了,朱厚照同学也不是那么全能的,他对经济,或者说对数字非常不敏感,一算账就头疼,更别说让他考虑怎么赚钱了。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见效最快……”谢宏早就成竹在xiōng了,今天虽然是因为正德又乱来,得了谷大用的告急,这才进宫来,可今天要说的主题,他却是早就酝酿好了。
“嗯德大力点着头,脸上的神情明显在说:大哥你有了办法就好,然后你去做就是了,朕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那就是开海禁,咱们去做海贸,这样就财源滚滚了。”谢宏的关子没卖出去,势头也弱了不少,本来气势磅礴的一句话,说得有气无力的。
“谢兄弟,现在那航海学院还没造船呢,就已经耗费很大了,若是开始造船,那……”马永成的脸开始发白。
谢宏那个航海学院,除了王云和几个曾家的船匠之外,大部分人原来都是木匠,虽然船也是木头做的,可即便是马永成这样的外行也知道,木匠和船匠压根就是两码事儿,这才刚刚学了两个月,就指望一群木匠造出来合格的船,那是很不现实地。
造不出来倒也罢了,最怕是一边学一边造,就是谢宏所谓的:技术进步要在mō索中、在实践中前进,那耗费可就大了去了,能不能坚持到海贸盈利都是个事儿。
“而且,谢兄弟,”这次说话的是谷大用,胖子在司礼监高强度的操练了两个月,受的还是谢宏的熏陶,如今也有些见识了,他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顾虑,“地方上如今已经折腾的这般厉害了,尤其是江南那里,要是咱们再开海禁,那他们还不得炸窝啊?”
“总是要试试的,反正咱们和他们也没什么妥协的余地了,他们既然要,我们当然也要针锋相对。”谢宏不大确定的说道。
江南人如今已经跟他展开了商战,又在税赋上动了手脚,应该说算是脸面全撕,绝招尽出,那么提不提开海,似乎也没多大区别了。何况,他还放了王鏊入阁,也算是个人质了,难道王鏊敢站出来,就不怕死吗?
“嗯,开海是好事儿,朕还要建立无敌舰队呢。”正德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兴致勃勃的问道:“大哥你说的那个港口要开在哪儿?”
“就是这里吧。”谢宏看了看舆图,指了指离京城最近的一个出海口,这个地方的名字一直到了后世都没有变,因为是在天子居城之畔,所以被称为:天津卫。RO@。
第363章 到底动了谁的蛋糕
第363章到底动了谁的蛋糕
军器司,天工坊。
“贤侄你已经奏请皇上要开海禁了?在现在这个时候?”曾鉴刚刚在军器司巡视完,回到天工坊听到谢宏要开海禁的消息,不由大吃了一惊。
老人也清楚现在的形势,士人们显然下定了决心,不惜自身损失,也不顾天下动dàng,只要正德一日不让步,皇权一日保持强势,他们就要一直折腾下去,直到正德放弃权柄,任他们把持朝政,他们才会消停。
在这个时候提议开海禁,毫无疑问是在火上浇油,江南的士人们到底会做出如何疯狂的事情,是谁也没法预计的,这事儿要面临的风险,仅仅低于正德御驾亲征。
“嗯,反正已经是这样了,与其妥协谈判,还不如搞的更大一点。”谢宏mō着茶杯,很肯定的说道:“近卫军还要扩编,各个机构也要扩充壮大,原本珍宝斋的产出就不大够了,现在被江南人一搞,更是窘迫,所以,只有开海才能破解现在的局面。”
“海禁,海禁,这两个字让大明朝损失了多少,谁又能清清楚楚的计算出来呢?”曾鉴语带沧桑的叹息道:“也罢,老夫就拼了这把老骨头,来做这首议开海之人吧。”
“伯父,这点小事哪里用得着劳您大驾?”谢宏吓了一跳,说是小事,可海禁关乎了多少人的利益,第一个提议的人肯定要被千夫所指的,怎么可能让老人承担呢?
“除了老夫,贤侄你又属意何人?”曾鉴反问道。
“呃,就御史张鼐如何?”张鼐上次虽然跑来说了些朝臣们的打算,但这点货sè却算不得什么投名状,顶多算是给谢宏提了个醒罢了。上疏建议开海,这个才够分量,值得上一个左都御史的职位。
“张用和虽有几分决断,可他断然不敢应承此事的。”曾鉴摇头。
“那刘宇、曹元,又或是焦芳如何?”谢宏再问。张鼐还没算彻底入伙儿,也许不敢豁出去,可这几个已经是jiān党了,还会有什么顾虑吗?
“他们几人怕也是不敢的,何况,他们三人最低也是个尚书,若是一开始就让他们提议,那也就没了回旋的余地。贤侄,开海禁乃是大事还须慎重为好,纵是有了决心,也得小心试探,以防不测啊。”曾鉴语重心长的说着。
“难不成江南士人还会真的举兵造反?”谢宏有些犹豫。
“会不会有那大不敬之举不好说,可他们一定会竭尽所能,全力阻挠此事的。”曾鉴沉声说道:“贤侄你莫看他们现在四下串联,动静不小,就以为他们已经竭尽全力了,实际上,王鏊入阁还是让他们有些安心,因此才并没有彻底闹起来的,可你若是一提开海……”
“小侄晓得了。”谢宏点点头。
士人们的神经已然很是脆弱,若是一开始就摆出了必得之势,确实就没有回旋余地了。看这两个月来的形势,他们显然不会有顾念天下苍生的想法,真要搞得天下大乱,也不是他的初衷。
倒是可以采用后世的做法,谢宏转念一想,却是有了主意。
候德坊现在已经变成了京城的娱乐风向标,和丽春院那种带点暧昧的不同,候德坊是走文化路线的,而且还带点政治意味。而路边社也差不多成型了,发言人加媒体,正好可以用来放风,等到时机成熟了,再随便找个低级官员上疏好了。
不过,在这之前,不妨找张鼐等人来试探一下,曾伯父既然说的如此郑重,那正好用此事来试探几人的忠诚度。
……
“大人,您要开海禁?还要让下官上疏!”曾鉴料事极准,张鼐只是一听之下,当即脸sè剧变,失声惊呼。
“张御史,你既然要以本官的马首是瞻,现在不正是你效力之时吗?”谢宏冷冷的质问道。
“大人,不是下官不肯效命,只是……”张鼐面如土sè,倒不似单纯是在推脱,他踌躇半响,这才吞吞吐吐的说道:“这海禁之策已经奉行百年,大人可知其中缘故?”
“哦?”谢宏剑眉一挑,倒是有些意外,他冷然反问道:“除了江南士人在其中的利益,还有其他缘故吗?”
“这个……”张鼐闻言微微一滞。
他倒不是对谢宏能一口道出此事意外,海禁之事到底如何,在民间少人知道,在史书中也是语焉不详,或是找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但实际上,朝堂上的高品大员中,大多数人都对此事有所认知。
他只是不太熟悉谢宏说话的风格罢了,官场上说话讲究一个含蓄,哪有谢宏这么直来直去的?何况,他对此事也是另有见解。
“大人明鉴,从海禁之策中得益的,泰半都是江南士人,可事情却也不尽然。”
“哦?愿闻其详。”这种说法谢宏还是第一次听说,若非凭借了此利,江南士人又怎么能逐渐壮大,最终垄断大明朝堂呢?后世所谓的东林党,不就是江南士人的分支和代表么?
“大人,我大明幅员辽阔,濒海之地众多,北方倒是平常,可南方除了江南之地外,福建、广东之民也多是靠海为生,这两地虽然土地贫瘠,人口较少,但出仕朝堂的读书人比例却不算低。”
张鼐说的谢宏也知道,在宋朝的时候,泉州可以说是世界第一大港,据称当时的泉州港有百万之民,虽然让人难以尽信,可从这样的记载中,当时泉州的繁荣却是可见一斑。
等到méng元入寇,明廷禁海,泉州也是逐渐没了什么声息,可到了隆庆开海的时候,泉州的繁荣却更盛从前。据葡萄牙人的记载说,当时泉州港的船只,若是一个挨一个的排起来,甚至可以从泉州连接到马六甲,这话也是过于夸张,却足可见当时盛况。
显然,冰冻三尺非是一日之寒,若是直到隆庆登基并且开海之后,才开始重建泉州港的话,那样的盛况就要等到很多年之后才能看得到了。既然清楚明朝的官商走sī一直没断过,谢宏也不会天真的以为现在的泉州是个死港。
“你的意思是说,福建广东两地的士人势力也很强大,因此你就怕了?”明白归明白,可谢宏却不打算轻易的放过对方。
“大人,不是下官胆怯,实是……”张鼐满嘴苦涩,谢宏有意试探他投靠的决心,他也是老官僚了,如何能听不出来?但是,那个左都御使的职位,他固然很眼热,可得了官职,也得有命去享受才行!
“江南士人极善经营之道,虽然凭了地利,可以坐收海贸之利,可他们却也没有独享,而是在朝堂中广结善缘,但凡是在朝中得任要职者,又有哪个没收过他们的干股份子?便是亲缘,也是结下了不少,若是朝廷开了海禁,动的可不是一两个人的利益。”
“虽然大人威震朝野,可是那些人对付不了大人,对付下官却是不在话下,明面上不成,他们也会在暗地里动手,下官若是做这首议之人,只怕……”
与长居京城,一直在工部供职的曾鉴不同,张鼐由成化十一年在襄陵做知县开始,在外历任多年,对地方上的情况更加熟悉,这时被谢宏和江南人夹在中间,他也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连许多谢宏没想问的东西都给说出来了。
“正如大同镇sī下与鞑虏交易一样,当初也有言官提及此事,龙颜震怒之下,也是派出了钦差详查,可结果如何?不但钦差在路上遭了盗贼,引起好大的风bō,就连那个提议的言官也是横死街头。而后再派钦差详查时,去的时候都是两袖清风,回来的时候却是金玉满车,而口风也是一致,都说绝无此事……”
张鼐微微一顿,这些话他是真心不想说,可谢宏逼的他太紧,不说的话后果一样可怕:“大人,大同镇sī下里的那点勾当才多少利益,他们就敢如此,何况海贸呢?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早已经根深蒂固的盘踞在了朝堂之上,谁若是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又怎会善罢?”
他带着悲声继续说着:“非是下官胆怯,实乃下官还想留着有用之身为大人效命,况以下官拙见,大人若是真的要行此逆天之事,还应慎之又慎呐。”
谢宏要是再逼他,老头也只好哭给谢宏看了,两边都惹不起,别看他是个右副都御使,还署都察院事,可这道奏疏他只要一递上去,恐怕过不了三天就要身败名裂了。他可不是谢宏,面对天下士林的愤怒,他怎么可能撑得住?
……
张鼐走后,谢宏静坐良久,这才lù出一丝苦笑,自己还是把事情考虑的简单了。
有关大同的传闻,他在后世也有所耳闻,大同和宣府乡邻,不过鞑虏的主力一向在宣府、宁夏甚至蓟镇游dàng,很少去大同,尽管鞑虏的进犯都是以掠抢为目标,也尽管大同比宣府更加富庶。
而这种情况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直到土木堡之变之时,皇帝在宣府惨败,大同边军虽然就在左近,可却是连一兵一卒都没出;而鞑虏顿兵于京城,无功而返的时候,也只是在宣府掠抢了一番,完全没有去大同滋扰,其中的默契很是叫人惊叹。
他早就应该想到的,江南人若是傻到吃独食,只怕早就被满朝攻讦了,那些士大夫可不是什么易与的,一个个都是眼尖鼻灵,君子不言利?只是不把那些事儿挂在嘴边罢了。
不过,这样就想让他退缩?没门!就算与天下为敌又如何,反正这件事自己本来就正在做了。谢宏一拂袍袖,高声道:“来人,去请唐先生来见我。”
“遵命。”外面有人应了一声,脚步声轻响,随即便远去了,谢宏对手下的要求就是少礼仪,重效率,无论是对工坊的匠人还是军人,就连常春藤书院也是一样。
既然如此,咱们就好好的玩一场吧,哥倒要看看江南人到底能如何疯狂?谢宏嘴角一挑,lù出了一丝冷笑。RO@。
第364章 军政娱乐一体化
神机营和三千营是京营各部中首屈一指的精锐,因此,在谢宏整训京营中,这两营兵马的变动是最小的。
对比起来,三千营的变动不大。这支骑兵是比较传统的精锐部队,将校的马术和武艺都是各中翘首,临战之时也是勇气可嘉,都喜欢冲锋在前。所以,在军器司的那一战中,遭到震天雷迎头痛击的时候,伤亡比例最高的就是三千营的将校们了。
现在三千营的将校,多半都是从边军中选出来的马术精湛,武艺也比较高的人。而三千营原本就是草原骑兵的后裔,跟出身庞杂的边军倒也契合。
虽然也有少数人心里有着仇恨,可大多数人都是不在乎的,既然提刀上门来博取功名,死在战阵上本也寻常,若是什么都记恨的话,又哪里记恨得过来?
于是,双方很快就打成了一片,这支骑兵也是顺利的成为了谢宏实力的一部分。
神机营就复杂得多了,这支部队的成分比较混杂,在军营中混日子的勋贵之后,虽是没有五军营的比例高,却也有不少,而且这些人出身比较高,多半也都混了个将校什么的,算是构成神机营的领导层了。
谢宏第一次接触神机营的时候,到各个衙门报信的,也正是这些人。
而且,与冲锋肉搏的三千营不同,神机营是技术部队,虽然当初被高压水枪击溃,进而被边军突击,也承受了一定的伤亡。可伤亡的却都是普通军士,将校们多半都是毫发无伤的跑掉了,又或者跪地请降被人俘虏,总之,神机营的军官是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如今,谢宏已经全面掌控了军队,当然也不会留着这些不安定的因素。因此这些将校很快就得到了通知,要么去五军营或者都察下院的行动科任职,要么就此领些安家费退役,想要留在神机营也可以,但是要从最底层重新做起。
来神机营的勋贵之后,除了混功劳之外,多半也是奔着这里的外快来的可今时不同往日,这里已经是瘟神主政了谁敢在瘟神手底下捞外快?那不是找死么?早就被谢宏吓破了胆,这些人也没有人敢炸刺,绝大多数都是选择了前两个出路。
五军营中有那么几个营是专门收拢勋贵之后的,饷银丰厚,而且也不用操练和上战场,极为安逸,正好符合他们原本的期待:选择退役的都是些xìng子谨慎的他们看出了谢宏跟士大夫们势不两立的态势,也不敢在这个大漩涡中搅合,被卷进去一定是粉身碎鼻的,还是拿了钱冷眼旁观的好。
不过,世事无绝对,总是会有些例外的情况发责,吴勇健就是神机营的特例他选择了第三条路,从炮队千总变成了普通的一个炮手,依然留在了神机营当中。
旁人都是非常不解,原本的那些同僚更是嗤笑不已。要知道吴千总的家世还是很不错的,祖辈可以追溯到大明开国的时候虽然比不得那些公侯,但总也有个世袭的爵位在身,好好的清贵日子不去享受,非得在军营里厮混,这不是傻么?
现在的神机营跟原来可不一样的,不但每天都要操练,隔上个三五日还有大操,实弹训练更是日日不断,不提油水和劳累,那实弹演练中的危险也是相当不小啊!
何况原本的吴千总,现在的吴小旗充任的还是炮兵,火锐之类的武器炸膛,可能会丢只眼睛,xìng命多半还能保得住,可将军炮要是出个意外,炮手想留个全尸都难。
不见连很多原本的小兵都申请退出了吗?偏偏吴小旗这样的身份非要去搅合,也只能说这人命贵身贱,自己没事找罪受了。与他相熟的人都是纷纷相劝,怎奈吴勇健铁了心不从,这些人也只好叹息着放弃了。
其实,让旁人没法理解的是,吴勇健现在实是乐在其中的,他一直都很喜欢火炮,更喜好冒险。原本神机营日常都不怎么操练的时候,他就经常独自演练,因此,他的技术也最为娴熟。
当日神机营围攻军器司的时候,他就以千总的身份,亲自忙碌在第一线,他所在的那个炮组的装弹开炮的时间,足足比其他的炮组少了一半,主要就是他技术精湛的功劳。
因此,如今在旁人眼里的辛苦和风险,吴小旗是完全感受不到的。
何况,经历过雷火之夜那一战的他,对谢宏的神技感受极其深刻,无论是大破神机营的高压水枪,还是覆灭三千营的震天雷,都是吴小旗闻所未闻的神奇东西。
震撼之后,他也是深信,神机营这样的火器部队,就应该在谢宏这样的手下才能爆发出真正的力量,他满怀期待的努力着。
他的努力也很快收到了回报,传闻中谢宏的赏罚分明作风很快就被他验证了,只是短短的一个月间,他就从普通的炮手,升任成了小旗,甚至还得到了新任营官谢宏的接见,于是,他的热情也愈发高涨了。
不过,吴勇健对于眼下的生活还不够满意,因为除了操练之外,生活太过平静了,很难让他那颗sāo动的心安静下来。何况在他眼里,火炮这种东西应该有个足够大的舞台,然后展示出来才对,象现在这样天天空射,简直就是一种浪费啊。
能让他暂时得到满足的,也只有风。京城的时评了,尤其是那些演义故事,其中的金戈铁马让他悠然神往,每每听到入神处,他都不由幻想自己也混迹其间,带着自己的火炮,一举建功。
这两个多月以来,吴小旗一直都过着这种两点一线的日子,军营和候德坊是他呆的最多的地方,而家却是甚少回去,没办法,老娘的絮絮唠叨把他的耳朵都磨出茧子了跟谢大人没有好前程?开什么玩笑!
这天傍晚,结束了操练的吴小旗又是步履匆匆的离开了军营,走在了去候德坊的路上,想起同袍们跟老娘差不多的言辞,他心里颇有些愤愤不平。
若不是有志于沙场建功谢大人又何苦这般操练神机营?实弹演练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上那一统一炮发射出去的,可都是白huāhuā的银子啊!难道他有钱没处huā了不成,这般浪费?
而且这些日子,训练的强度也在增加,今天操练又延时了,听说候德坊今天要开讲新段子了可别耽误了才好。
“老赵,怎么样了里面开讲了么?今天人怎么比往常还要多?”
远远的看到候德坊,吴勇健就是一愣,八月以来皇家公园的那几座戏院大大的分流了候德坊的听众。比起纯粹依靠说书先生口才,和自己想象力的评书,显然是话剧的欣赏xìng更高一点,候德坊这两个月的生意比往常冷清了不少。
不过今天却像是时光倒流了一般,候德坊的门前又是人头攒动着显得很是拥挤,两边的戏院反而冷清了下来,因此吴勇健才会感到奇怪,好容易在人群中找到个熟人,他也是急急发问。
“这不是吴小旗么?你不知道吗?候德坊昨天就放出风声了啊,今天要讲新段子,所以才这么多人。”吴勇健是候德坊的常客那老赵跟他颇熟识,转头见是他,不由笑答道。
“什么新段子,居然让那些爱看戏的人都不看了跑到这里来听评书?”听了这话,吴勇健心里更奇原本他还以为候德坊是出新曲子什么的了呢,单凭评话怎么能有这种效果?
“吴小旗,这哪里算多,白日里你没来,若是看到那个时候的盛况,你就不会觉得现在人多了”那老赵显然也是个话痨,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就是没说到正题,反而让吴勇健更心心痒难挠了。
“老赵,你只说那新评话到底有什么特异处,别净拣这没用的说。”“我说吴小旗,咱们好歹也算同僚一场,能不能打个商量?”老赵瞄一眼吴勇健的军服,言辞闪烁的说道。
“商量什么?”吴勇健一愣。
“我兄弟现在正在前面排着队呢,可看着架势,一时半会儿也是进不去,可若是换成你去,那就不一样了,我的意思呢,就是等下你能不能带挈老哥哥一下,就说我是你军营中的袍泽,然后你放心,老哥肯定不会亏待你的。”老赵赔着笑脸说道。
“哦?”吴勇健明白了,他似笑非笑的诘问道:“老赵,当日你拿钱退役的时候,不是还笑话过我吗?怎么现在又瞧着这身皮眼热了?”
“唉,吴兄弟,你就别提这茬了,要不是家里逼得紧,我也不甘心呐,要知道,哥哥我也是在神机营呆了二十年了,就算没有前途,可也有几分感情不是?当初你装弹药,老哥我校炮,也算是老搭档了……………”老赵慨叹一声,转而又是赔笑道:“谁知道那位谢大人有这些手段啊?居然如此抬举咱们当兵的,凭着这个身份,可以在皇家旗下的各项产业中享受优惠待遇,买东西打折不说,看戏看球赛都不用排队的!要是早知道这样,我说什么也得留在军营里,唉!”
“我说赵大哥,你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吴勇健嘿嘿笑道:“军营里的纪律可是写得分明,不能以权谋sī是最基本的一条。谢大人提供给兄弟们这些便利,可不是让咱们谋利的,再说了,冒充官兵可是大罪,你确定你不怕?”“这个……”老赵说不出话了。
“好了,不跟你闲扯了,我还是自己进去听个明白吧。”眼看不少穿军服的人聚了过来,吴勇健连忙撇下老赵,往前挤了过去。
如今,候德坊的二楼已经成了保留位置,军官和工匠,以及常春藤书院的学子都可以凭身份上楼。不过,那二楼的位置也是有限的,若是人满了,就算身份特殊也是挤不上去的,他确实也没工夫跟老赵闲扯了,抢个位置才是真格的。
“切,瞧他这个得意劲?”看着旧日同僚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老赵也是恨恨的唾了一口“老子不稀罕!老子回头也去神机营报名去,凭老子的本事,从小兵做起也一样,过得些日子,至少也能升个总旗,到时候见到老子再看你是个什么模样,哼!”
不过,今天这三宝公公下西洋的段子听不到,还真是让人遗憾呐!
转头看看候德坊,楼阁沐浴在夕阳之下,熠熠生辉中透着庄严,老赵又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还是吴兄弟更有先见之明,当兵的还是得跟着谢大人混才有盼头,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呐!@。
第365章 反正我信了
后世的华对夏人来说,郑和下西洋亮无疑问的代表着,华夏文明曾经在航海事业上处于世界的巅峰,是一件让人为之扬眉吐气的好事。
不过对其缘由,却是众说纷纭了,比较为众人所认可的说法是,建文帝在靖难之役中下落不明,据查访,他很可能跑去了南洋,因此成祖朱棣下令郑和率船队出海,寻访建文帝的下落,以消除后患。
在明朝的民间,这样的说法也多有流传,而按照这个说法,最终郑和的航海行动被终止,也是因为仁宗皇帝根据国情,认为下南洋之举靡费巨大,得不偿失,是体恤民情的圣明之举。
但实际上,以谢宏的看法,这个原因更像是史官们编造出来的,纯粹是胡说八道。
建文帝不过是个失败者罢了,不管是死是活,就算他再次出现在大明,应该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为了这么一个人,朱棣会兴师动众的派人下南洋?建文帝就算真的在南洋,他又不傻,看见这么大张旗鼓的架势,还能傻tǐng着不跑吗?
而且,郑和的船队最远甚至到了非洲南部,和澳大利亚,甚至还有人考证说,郑和船队的分队还早于哥伦布娄现了美洲,难道他跑这么远,就是为了追杀一个朱允坟?难不成朱允坡也是个内kù外穿的超人不成?
何况,如果套用这个逻辑的话,明代宗当初就应该北征瓦刺,然后把被俘虏英宗给抢回来宰了,否则他又怎么可能安心的坐在龙椅之上呢?
但实际上,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英宗是被鞋子自己放掉的,而回到了京城后,也是平平安安的活了下来,最后还复辟了。
以此类推,谢宏真的不怎么相信,以朱棣的勇武和魄力,会因为一个连渣渣都算不上的朱允坟夙夜忧心,甚至为之兴师动众。
要知道,郑和第一次下西洋的时候,船队的规模极其庞大,足有两万七千多人和两百多艘海船,其中五千料以上的宝船也是占了多半!这样规模的船队只是为了抓逃犯?
开什么玩笑,就算是大航海时代的中前期,这样的船队也足以横扫欧洲了,用这样的船队去抓朱允坟,除非朱棣同时患有妄想症和忧郁症。
实际上,据谢宏了解到的资料并加以分析,郑和头两次下西洋应该属于纯粹的军事行动,为的是震慑不时sāo扰海防的倭寇,并且打击以陈祖义为首的南洋海盗集团,为接下来的海贸行动清扫障碍的。
倭寇自不待言,在méng元时期,由于méng古人对倭国的入侵行动,招数了倭国的敌视,尤其是两次征倭都失败后,倭国更是狂妄自大起来,趁着元末的乱局,时有对东南沿海的进犯之举,一直到了明朝初年仍在继续。
当郑和的船队出发后,不但大明沿海的倭寇被清扫一空,倭国本土也是震骇莫名,〖日〗本国王上表称罪,并且说倭寇乃是倭国盗匪组成,与倭国朝廷无关,并且派出水军配合明军清剿的清剿行动。
在这以后的很长时间内,倭寇都不复出现在大明海疆,使大明海域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而陈祖义是广东潮州人,在洪武年间,举家去了南洋。而后,他盘踮在马六甲十多年,规模鼎盛时超过万人,战船百余艘,出没于〖日〗本、
台湾、南海、印度洋等海面,不但劫掠过往船只,甚至威逼南洋的一些小国向他上贡,可谓雄霸一时的海上枭雄。
太祖朱元璋就对这人非常愤恨,洪武年间,陈祖义身上有五十万两的悬赏,到了永乐年间,这个悬赏足足翻了十五倍,变成了七百五十万两!这个数字几乎跟大明一年的收入相当,可见明朝两位开国帝王对他的重视。
最终消灭陈祖义海盗势力,将他生擒活捉带回大明的,就是郑和,这件事也正是发生在永乐五年,也就是郑和首次下西洋后,返航的过程中。
因此,谢宏可以很有把握的说,除非朱棣是清楚的知道朱允坟投靠了陈祖义,否则,下西洋的行动就不可能是为了抓那个少年,而是蕴含了拓展海域目的在内的军事行动,而且,这项军事行动是极为成功的。
江南也好,福建广东也好,正是在海路被打通之后,大规模的海贸才开始发展起来的,随着郑和的船队的行进,民间的商船追随其后,大大的拓展了海贸的规模。
至于盈利,到底有没有,有的话是多少,其实也被湮没在历史之中了,可谢宏相信,就算官方的船队是处于亏损的状态,可民间的商人却都是赚了个钵满盆肥。那可是有海军开路的海贸,怎么可能不赚钱呢?
从下西洋行动的始末中,也可以看出来士大夫们心态的转变,由开始的支持,变成了反对,到了最后更是变成了抵制行为。
为什么?还不是郑和的船队已经扫平了海路,对他们来说没有用处了,这还不算,最关键的是朝廷的船队开始赚钱了。而郑和是个太监,很显然,他赚的钱不会进入国库,只会充实皇帝的内库,这叫士大夫们如何不眼红?如何不抵制?
永乐年间,他们对付不了朱棣,只能暗地里咬牙切。但是等到朱棣一死,被他们忽悠的晕头转向的朱高炽可不是对手,
直接就下了圣旨,将正在进行第七次远航的船队召了回来,然后下达了禁海令。
那支曾经站在世界巅峰的船队的结局是令人悲哀的,它们也许是在船坞中静静腐烂,又或者是成了工部清册上的一个数字,而实际上去了其他地方,换了其他主人……,………
总之,这支舰队就这么消失了,而华夏的航海文明也彻底终止,尽管海港依然繁荣,海贸也仍在继续,可没人再关心提高航海技术,拓展国家海域,因为那些东西显然跟赚钱没有关系,只会成为累赘罢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三宝太监下西洋的典故,在大明民间也是讳莫如深的。尤其是在京城这样的内陆地方,除了故老们偶然提及的,自己在小时候曾经听说过的故事,又或见到过的奇珍异物,再也没人能够说出这个典故的详情了。
只知道有这事儿却不知道详情,反而更有神秘感,所以,当吴勇健进到珍宝斋之后,只听了几句话之后,他的注意力就牢牢的被吸引住了。
“却说三宝太监的船队离了满刺加国,向南顺风而行,一晃就是数十日的光景茫茫大海上完全见不到陆地,竟是到了海角天涯一般,这一日,船上水粮已然将尽,三宝太监心中实是忧虑重重,就在这时,膘望台上突然传出了一声欢呼,三宝太监急急举目眺望时,却见南面突现一条黑线待到近前再看时,却是偌大一个海岛!”
“哗!”
都是用演义的套路讲的,可比起三国、隋唐等让人耳熟能详的故事,三宝太监航海录,也就是候德坊正在开讲的评话,又给人了一种新鲜感和神秘感,众人的情绪都随着故事的起伏而bō动,说书人每每卖出一个关子,都是引得一片惊叹。
就连刚进来,方才听了两耳朵的的吴勇健都是下意识的跟着叫了一声,然后也忘记了上楼进雅间,而是站在了楼梯的〖中〗央,驻足倾听。
往日里遇到这种情况,候德坊维持秩序的人肯定要来赶他的,可如今那些人也都全神贯注的听着说书人的讲述,哪里分得出神来理会其他事?
“三宝太监见状大喜,立刻传下命令,令船队靠岸,并且派出了探子四下探查不探不要紧,一探之下却是大吃了一惊,这岛与其说是岛,莫不如说是一块大陆,休说满刺加国那种小地方,就算是比起我中土天朝也相去不远!”
说书先生眼中满是血丝,这话本是最新出炉的,为了背诵下来,他和众同僚都是熬了一夜,今天才能上台讲评,其间也出了不少错漏,可听众却无一人在意,都只是倾听故事,对那些瑕疵理也不理。
听众很宽容,他也是越说越起劲,错漏处越来越少,讲述也是越来越生动了。
“三宝太监寻了一处高山,登高远望,那一片苍茫一眼望不到头去,竟似无穷无尽之感,而在旷野平原中,各种闻所未闻的珍奇异兽遍布其间其中有一异兽,头上有角,身上有斑,状如鹿形,但身量极
,…”
“麒麟!”台下霎时就响起了一片惊呼声,麒麟在化学古代传说中,就是外形像鹿,头上独角,全身有鳞甲,尾像牛尾,听了说书先生的描述,众人都是大惊。
“又有一兽,头颈若鼠,前肢短小,而后肢颇为粗壮,身量也是颇大,足有半人多高,最奇妙处,乃是那兽身前生有一袋,而将幼兽置于袋中抚育,实乃奇哉妙哉,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何物?”前一个好歹还能有相似的典故,可这一次,却是连典故都寻不到了,众人都是大奇,相顾问询却都是不得其解。
“单是异兽倒也罢了,三宝太监勘探之下,却发现那岛上金矿处处,白银遍地,却是与传闻中金银岛颇有几分相似……”
“哇!”金银谁不爱?何况还是金银遍地的大岛,简直就是神话传说啊!
“这还不算,与那南洋之地相仿佛,这岛上也是常年炎热,百草丛生,五谷之物虽与中原不同,但也尽皆可食,最妙处,那谷物一年可生长三季,众位客官,你们想想,这样的地方,还能缺得了吃食吗?”“可不是嘛!”候德坊中,惊叹不绝,京城其他的茶馆,也多半都是这么个景象,人们惊叹之余,也是各有心思。
评话中的物事,简直让人觉得在听神话一般,可偏偏每样东西都是被描述极为细致,有些还跟故老相传的那些传说颇为契合,就算是编,应该也编不到这种地步吧?要知道,候德坊的那位实际东主素来就以见识广、手段高著称,能知道这些秘闻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若这些都是真的,那就太让人神往了,难怪成祖爷爷当年要遣人出海呢,这哪是靡费之举,分明就是去海外寻宝探险了啊?
什么?你不信?爱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第366章 开海热议,阳明上疏
第366章开海热议,阳明上疏
“好!打得好!”
谢宏的评话走的是当下的演义小说,和后世的漫画结合的套路,他很了解娱乐的章法,光是让人惊叹那些珍宝异兽可不行,还得有跌宕起伏的剧情,这样才能让人yù罢不能。
何况,郑和下西洋的行动本来就是军事行动,海战当然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部分。
自土木堡之变后,大明和的攻守之势就已经逆转,别说象太祖和成祖那样追亡逐北,就连被动防守都是疲于奔命。尤其是近两个月以来,边关处处告急,让京城中的百姓心忧之余,也更是憋闷。
于是,听完了探险奇遇,又听了海战桥段,听众大多热血沸腾了起来,尤以二楼的军人为最,扬大明国威于万里之外,简直可以和霍骠骑的封狼居胥相比,怎能不让人心驰神往呢?
吴勇健是其中最为jī动的一个。谢宏不太了解这个时代的海战到底是个什么样,他比较熟悉的是大航海时代的海战。而且他还知道,郑和的舰队也是有装备火器的,于是评话里的海战就成了以炮战和接舷战为主的战斗模式。
这种战斗模式容易讲述,也很形象,尤其是对吴勇健这样的炮兵来说,具备了极强的感染力。
神机营的将军炮野战的时候用的很少,只有攻城的时候才用的多,但是大明的主要敌人是鞑子,鞑子根本就没有城堡,因此,耗费多,功效小的炮兵纯粹就是摆设。
在军器司攻防战后,神机营的炮兵多数都是心灰意冷,打不到人,还打不破墙,这样的炮兵还有什么用?就连认可了火铳威力的江彬,也一样对炮兵不屑一顾了。
吴勇健虽然没灰心,谢宏也一直保持着对炮兵部队的投入,可吴小旗还是很mí茫,除非将军炮的威力得到提升,否则他完全看不到炮兵的出路在哪里。
听了海战的评话之后,他眼睛也是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没错,炮兵还有一个可以发挥的战场,就是在大海上!
大明现在虽然在禁海,可那位谢大人既然让人在这里讲这样的评话,他总是会有办法的,要知道,那位大人可是天上星宿下凡,是无所不能的,天下间的事儿哪有能难得倒他的呢?吴勇健充满了信心。
……
西苑,豹房。
“大哥,那评话里面说的都是真的吗?”朱厚照的眼睛里闪着亮光,饱含着期待和向往。
“差不多吧。”谢宏有点心虚。他也不记得长颈鹿到底是澳洲的还是非洲的了,反正他记忆里面有这些东西,索xìng就一起编进去了。这些还算靠谱的,因为听说过郑和的分舰队去过美洲,谢宏把美洲的特产都加进去了不少。
反正士大夫们把郑和相关的资料都销毁的差不多了,除非亲眼去看看,否则也没人能指证谢宏,就算有人看过了,大不了就说自己记错了呗,那可能记那么牢靠啊?
“太好了!”正德眼睛也是红红的,说书先生们背诵了一个通宵,他却是阅读了一个通宵,然后就一直从早上兴奋到晚上,连棒球都顾不得打了。
“大哥,你快点去准备吧,等建成了舰队,咱们一起出海!我要亲手去抓几只大象,还有长颈鹿,嗯,还有袋鼠,对,都抓回来!”正德扳着手指一一细数,最后大手一挥,表示自己要把这些没见过的奇兽统统带回来。
“抓这些干什么?又不能吃……”谢宏撇撇嘴,对正德的理想很是不屑,难怪给自己的住所起个名字叫豹房呢,二弟你莫非早就预计好了要开动物园?要是到了后世,小心动物保护协会告你。
“干嘛要吃啊?我要把那些养起来当坐骑,每天换一样!”正德大声宣布道。
“……”谢宏无语,显然二弟又调皮了,改天哥做个自行车给你好了,省的你连袋鼠都要骑……不是哥说你,骑长颈鹿或者大象也就罢了,可骑袋鼠这种行为实在太凶残了。
“总之,二弟你放心吧,以后咱们的舰队建成了之后,总有让你去抓袋鼠的那一天,不过呢,现在还不成,别说去袋鼠的故乡了,咱们现在可是连一块甲板都没有呢,那些事为免太遥远了。”
“这样啊……”正德很失望,想了想,他又问道:“大哥,你不是说南方的大商人都有船么?不如我下令,让他们把船交出来好了,嗯,我也不全要他们的,只要每家交一艘,那不就够了吗?”
“他们会交出来才怪呢。”谢宏摇摇头,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森冷起来,“而且,就算他们乖乖听话,他们的船也去不了那么远,毕竟他们的目的地只是南洋或者倭国罢了,这里的银子已经赚不完了,他们哪里会想到更远?又怎么会去开拓那些地方?”
“唉,那就只好等大哥你造船,建舰队了,大哥,你一定要努力啊!”正德叹了口气,再一次把希望寄托在了谢宏身上。
“嗯,放心吧,若是顺利,咱们就很快就可以在天津卫开港造船了……”谢宏点点头,语气却不是太肯定。
“那要是不顺利呢?”正德敏锐的发现了谢宏话里的未尽之意。
“要是不顺利……”谢宏沉吟着,风声已经放出去了,江南人到底会有多大的反弹,很快就能见分晓,虽说是江南士人,但其实他们在京城有话事得,也有眼线,这里的动静是不会不知道的。
“那也不要紧,我另有手段,可能会麻烦了点,也慢了点儿,不过,他们如果真的欺人太甚,那也说不得,哼哼,到时候后悔的肯定不是咱们!”谢宏眼望南方,冷冷的说道,语气间说不尽的杀气腾腾。
……
谢宏的放风行动很成功,只是短短数日之后,海外风物,以及三宝太监下西洋就已经成了京城的热议话题,大街小巷间,无数人在谈论着,人们关心的角度不尽相同,可很快就统一了意见:海外有奇珍,海外有财富,因而成祖爷爷才会派人出海。
比起从前风传的所谓朱棣派人下西洋只是炫耀国威,四处打赏,又或追捕行踪不明的建文帝,候德坊的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却明白无疑的把答案摆在了天下人的面前。
这个答案比原本的那些更直接,更符合情理,因此也更让人信服。圣人虽教导弟子不言利,可终究也没见到哪个大儒真的视金银如粪土,天天把家里面的银子往大街上扔的。
成祖爷爷之所以会组建舰队,并且派遣三宝太监七次出海,显然是在探索海外的财富,而且把那些财富带回大明。别的不知道,长鼻子的大象也好,长脖子的麒麟也好,那些异兽可是和不少故老们说的逸闻中很wěn合的。
随着热议的高涨,很快又有人提出了疑问,那就是如今朝廷禁了海,可大明这么大,到底还有没有人出海,那些财富到底是谁在攫取?大明的海禁之策到底有没有实行到底?若是没有,最终却是谁得了便宜?
人们一时间找不到答案,纵是有少数明眼人想到了,也是不敢随便说出来,可怀疑的目光却都望向了南方。
虽说江南有水乡之利,但江南人真正豪富,却是始于前宋,而前宋,分明就是华夏航海业最为发达的时代!这些信息,普通百姓是不知道的,可路边社的报纸很快就给了他们答案。
路边社第一期皇家日报,做的是前朝的专栏,当然,méng元并不被谢宏视为前朝,因此,这个专栏主要内容是关于宋朝的。详尽的资料包括了技术、人文在内,尤其是根据读者的需求,详述了宋朝的航海史,大大的拓宽了人们的眼界。
开海!去探险,去攫取海外的财富!虽然没声呼喊,可这样的念头在很多人心中悸动着。不是明朝百姓好骗,而是既有三宝太监的典故在前,又有谢宏的评话做注脚,要知道,候德坊可是冠以皇家名头的,皇上金口玉言,又怎么会骗人呢?
对财富的向往人人有之,比起作为佃户给大户人家种田,又或者受着各路盘剥做点小买卖,去海外探索的确更让人心动。
当然,心动并不代表行动,明朝百姓的乡土观念还是很强的,年轻人还好,上了些年纪的人也只是把这些当做谈资,又或是随便在脑子里想想,乐和乐和罢了,真要他们出海,他们肯定是敬谢不敏的,财富虽多,可谁知道能不能活着带回来啊?
何况,海禁可是大明祖制,如今朝堂上下已经有了些乱象了,皇上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闹这种玄虚?违祖制?不怕天下大乱么!
不管是真心想出海搏富贵的,还是随便跟着凑热闹的,没人敢把开海这两个字说出口。天大地大皇帝大,可又有谁能大得过祖制去?
只不过,大伙儿心里也有疑问,海禁既然是祖制,可成祖爷爷当年的行为又要怎么算?难道永乐年的制度还大不过洪熙年的吗?这事儿确实有些奇怪。
不过要是算上洪武年的禁海令,可也勉强能说得通,两个皇帝总是大过一个的,何况,大明朝又是洪武爷爷打下的江山,怎么也比成祖皇帝大一级。
只不过,这祖制到底要怎么个算法,就没人能说出来个所以然了。所谓疏不间亲,祖宗之间的矛盾要怎么解决,旁人还真的没法插嘴,这可是圣人都回避的话题啊。
谢宏本也没打算靠民间的舆论如何,民间舆论这玩意顶多造造声势,想要靠这个解决政治难题是不可能的,就连后世的华夏,这玩意都没啥用呢,何况是在明朝。他只是想要先放风声出去,看看敌人的反应,然后决定最终采用何种策略罢了。
不过,谢宏终究不是神仙,很快,一件他事先没算计到的事情发生了。
意外来自于兵部,夹杂在一片边关告急的喧嚣声中,一封洋洋洒洒近万字的奏疏递入了皇宫大内,经过了文渊阁,送到了司礼监,最终由谷大用通报给了正德和谢宏,奏疏的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
请开海禁!
等谢宏急看上疏人的署名时,却惊愕的发现,那人不过是个兵部主事,但是名字却让他很眼熟。
王守仁!?
我擦,这不就是除了正德之外的明朝第一牛人,王阳明么?这个牛人怎么会上这么封奏疏?历史上有这回事儿?还是说哥的王霸之气又侧漏了?
谢宏如坠梦中,第一次感觉事情有可能脱出他的掌控,向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RO@。
第367章 一石千层浪
按照谢宏的构想,放风只是第一步,之后对手的反应才是重点。
若是江南人的反应不是太jī烈,又或向自己表达谈判的意图,那么不妨做个妥协,进行一次政治利益交换。这种事他虽然不喜欢,也不擅长,可人在朝堂,多少是要捏着鼻子做点违心之事的,这就是政治。
如果对方反应jī烈,那谢宏也只好动用他构想出的那个后手了,那招耗时耗力,而且有些过于jī烈,还有不小的风险,不过,那条对策却是在他擅长的领域内。
谢宏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是期望对手有个什么反应了。按他本心,还是想选择直接一点的办法,可关系到天下安危,他还是听从了曾鉴的意见,按步就班进行开海事宜,并且给对方留下了充裕的思考时间。
但是,王守仁的上疏打破了平静的局势,一下子就将水面下的风浪释放了出来。
王守仁的奏疏是按部就班的层层递上去的,其实很多人都有阻拦的机会。可新任的兵部尚书曹无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又没有被谢宏纳入核心,他只能根据外间的局势来猜测谢宏的用意。
他觉得既然谢宏在放风,想必是有这个想法的,而他素知王守仁也是个不怎么循规蹈矩的人,没准儿还真是得了谢宏的授意,这才上疏。有了这样的想法,曹元又怎么敢阻拦对方?
而文渊阁内的局势更是复杂。焦芳的想法跟曹元差不多,也不会有什么动作:而有了焦芳的牵制,李东阳和王黎也没法独断专行。不管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总之没人会去对这封奏疏说什么、做什么,让其顺顺当当的送到了正德面前。
一石jī起千层浪,王守仁奏请开海的风声也很快就传遍了朝野上下,震撼了京城,引起了轩然**ō。
因为王守仁不是密奏,所以,民间也是很快便得到了消息,衙门中的事情,涉及的人越多,保密xìng也就越差,何况这事儿本来就和京城的热门话题相关,也没什么保密的必要。
有了之前的风声,百姓们虽是看热闹的居多,可满怀期待的也为数不少,大多数人的心思都是活络了起来。
有的xìng子急的甚至都收拾行李,打算动身出京去抢个头筹1若不是还没得到开海的港口在哪里的准信儿,恐怕这些人就已经出发了。
尽管珍宝斋的南方经销商近期损失惨重,可那些人没跟着谢安之前都是些什么货sè,当大伙儿还不知道吗?别看一个个都是叫苦连天的,可多半都是装可怜的,想要从珍宝斋这里捞点折扣之类的好处罢了。
真正铁了心脱离珍宝斋的虽也不少,可那些人绝对不是主流,大多数人也只是暂时不往那面走了,等着看风sè呢。
现在谢宏又搞出来新huā样了。跟瘟神的风就能赚,跟在越前面就赚得越多,这已经是京畿百姓的共识了,哪怕是不喜欢谢宏的人,也没法否认这一点,其中颇多人还打算跟在后面分一杯羹呢,没人跟金子银子过不去啊。
就算自己不敢去,可那些看热闹的人其实也对此事乐见其成。只要有人去了,过得几年,也就有了准信儿,到时候再加入也不迟。跟在前面的收益虽高,可风险一样不小,富贵虽是险中求,可老话说得好,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朝野中的反应就jī烈得多了,除了部分事不关己,冷眼旁观的人,和少数幸灾乐祸的人之外,大多数人都是心怀jī愤,怒发冲冠者有之,痛哭流涕者有之,破口大骂者也有之,大大的秀了一把官场的众生相。
事不关己的人多半是品级不高的,官小权力就小,相应的,价值也就不高,江南人自然也不会来拉拢,既然没有自身的利益牵涉其中,除了那些读书读坏了脑壳,抱残守缺的顽固派之外,这些人多数都是保持了中立的姿态。
以往这种事倒是不妨加进去嚷几嗓子,也算搏个清名,可现在么,时代似芋已经倒退回了洪武、永乐年间,这种出风头的事还是少做为妙。
地方官可以随大流找麻烦,皇上一时也没法一一清算,可京城这一亩三分地,皇上却可以为所yù为,又没有自家的好处在里面,为了旁人的利益闹事,那得傻到什么份儿上啊?
幸灾乐祸的主要是籍贯山西的官员,与海贸类似,边贸也是朝廷明令禁止,走sī却蓬〖勃〗发展的一个传统行业。
这里面的油水当然比不得海贸,没办法,鞋子要是不穷,他们干吗没事老来抢劫啊?要知道,抢劫不是无本买卖,本钱就是自己的命,每次来中原,鞋子们也要丢下不少尸体,而不是全身而退的。
总算是草原上有些特产,牛羊马等牲畜也是中原匮乏的东西,边贸的利润也是颇为不错的,山西的官员也多半都身家丰厚,出手大方。
不过,一山更有一山高,比起江南的豪富,山两人的这点东西还真是拿不出手…他们眼红之下,也没少动脑筋试图去插上一脚。
可江南人都是精明到骨子里的,哪里肯引狼入室?他们拉拢朝廷大员,多以联姻和干股份子的模式,经营却是不容对方插手的,对方也多半没那个yù望。
山西人则是不同,这些人也是经商起家的,一个比一个贼滑,让这些人加入进来,那不是扯淡吗?因此,双方的关系很是一般,尚书韩文和shì郎顾佐就是明争暗斗了很多年,若不是突然冒出来了个谢宏,户部本是要有一场龙争虎斗的。
反对派的主力是江南人,助攻的是广东、福建的士人,这两省的士人虽少,却都很卖力,因此倒也造出了一定的声势。除了他们之外,摇旗呐喊的人更多受了人家的好处,未来还有可以预期的,这种时候当然要站出来,这才是君子之道么。
声势虽大,可没人敢于把矛头对准谢宏尽管他们都认定这事儿是对方一手策划…的。正如在洪武、永乐年间一样,面对强势君主,硬抗从来都不是王道,以柔克刚,这才是君子之风。
说白了,化们已经被谢宏的雷霆手段吓破了胆,包括刘大夏和顾佐在内死在谢宏刀下的五品以上官员足有数十,致仕罢官者数百谁会在这样的风暴下迎难而上呢?
于是,士人们转变了策略,这才有了前面的那些yīn招谢宏和正德也得以享受到了,明朝历任皇帝所享受过的所有待遇,嗯,算是全套的大餐了,只是二人并不会因此而感到高兴就是了。
朝臣们的目标是王守仁。王守仁的行为看在他们的眼中实在是大逆不道之极,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数典忘祖了!要知道,王守仁也是江南人,而且他老子王华现在就在南京任吏部尚书,是实打实的江南一脉,这不是忤逆祖宗是什么?
不像曹元等人对王守仁了解不深,江南士人多有和王华相熟的对王守仁的脾xìng知之甚详,这人就不是个会趋炎附势的,他脑子里根本就没那根筋,不然他早就应该依附在谢大学士之下了。
所以有了这些前因后果在,攻汗王守仁也就顺利成章了难道那个谢宏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撑腰?就算他想也不怕,王大学士已经给身在江南的谢大学士去了信,想必谢大学士也会有所决断的。
报灾荒这种手段只是雕虫小技罢了,若是有人以为咱们江南士人技止于此,那他就大错特错了!说不定到时候那谢宏都自身难保呢,怎么还会有空来对付大伙儿?
静寂了许久的朝堂再次沸腾了起来,弹劾的奏疏如同潮水一般汹悄而至,京官们象是想要将几个月来的郁闷一起发泄出来似的,这一次的言潮声势之大,完全不亚于雷火之夜前的那一次,只不过这一次的主角换成了王守仁。
宫里的应对却很奇怪,正德既没有雷霆大怒,对相关人等展开清算报复:也没有顺水推舟,将王守仁拿下,这些奏疏犹如石入大海,完全没有留下任何踪迹,更没有引起任何反应,倒让外朝很有些琢磨不定。
其实正德是没什么空闲理会这些事的,棒球大联盟的季后赛正在紧张的进行中,目标是最佳投手,和联赛最有价值选手的朱厚照同学正忙着呢。之前已经因为航海演义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就要用加倍的努力补上了。
于是,谢宏也就当仁不让的当起了辅政大臣,可对于到底如何应对,他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局势有些超出了掌控他倒是不在乎,
反正已经做了准备,大不了就一拍两散,直接放大招拼命,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让他犯愁的是到底要如何面对王守仁。
无论在后世,还是在历史上,这位阳明先生都是大名鼎鼎,连历史小白谢宏也是耳熟能详,毫无疑问的是个极其优秀的人才。
而且与只具备政客天赋的严嵩,和单纯以文采闻名后世的唐伯虎不同,这位大能可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甚至连自身的武力值都桠当高的人物,用人才来形容他,似乎都有些不够分量了。
对于这么一位神人,手下正缺人的谢宏当然想要拉拢了,尤其对方似乎还表现出了向他集拢的意思。他这段时间的迟疑,就是因为他在考虑到底用什么手段拉拢对方。
三顾茅庐?
折节下交?
吐哺握发?
一个个典故在他脑海里转个不休,当然,这些手段好不好使,他一点信心也没有。这位的名气和能力无可置疑,可最英键的是,他压根mō不到对方的想法,也就没法采取有针对xìng的策略,而拉拢这样的人,也必须慎之又慎,以免浪费了机会就糟糕了。@。
第368章 国蠹无耻,唯杀可止
第368章国蠹无耻,唯杀可止
“什么?伯父你说你早就认识王守仁,还提出过邀请,结果被他拒绝了?”
曾鉴如今深入简出,对政事也不大理会,可京城中的风潮如此之大,他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耳闻。正当谢宏烦恼之际,老人也是找上了他,然后带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异。
“老夫有提过几次,不过贤侄你似乎不大热心,而伯安也是心存疑虑,因此……”
“啊?是他!”谢宏想起来了,曾伯父可不是提过几次伯安其人吗?还说这人也是个心怀高远,独立特行的,只是谁想得到伯安就是王守仁呢?要说古人这字号还真tǐng麻烦的,一个人有好多个称呼,不专门研究谁能记得住啊?
阳明先生的大名,谢宏是如雷贯耳,可说到这位的生平事迹,他就一概不知了,学校不教这个,谢宏也不是个爱好哲学历史的人,哪会专门去研究这些啊?
“贤侄,如今你已经位列朝班,按说这字号也应该……”曾鉴会说这话,纯粹是从长辈的角度考虑的,可话说到一半,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连个字都没取的秀才成了三品大员,这事儿还真是让人无语。
而以谢宏如今的名声,好像这字号取不取也没多大用处了,他在外面的名头多着呢,什么妖孽、瘟神之类的不计其数,就算取了字号也没人叫,又取来做什么?
“伯父,既然你与他熟识,可知他上疏开海之举有何用意?”谢宏也没空理会那些,入乡随俗倒是不假,可这字号么,其实也无所谓了,难不成自己起个字叫瘟神,号妖孽先生?
还是弄清王守仁的用意更重要,若是对方果然有意靠拢,或者是政见相同,那么拉拢之事就大有可为了。谢宏心里有些jī动,若是拿三国演义中的人物比拟的话,唐伯虎顶多算是个张松、法正,而王守仁却是诸葛亮和赵云的合体,分量完全不同,作用也是差别很大。
“这个嘛……”曾鉴一拂胡须,低头思量了一番,这才说道:“要说天马行空,伯安可能及不上贤侄,不过,他的想法一向也是如惊鸿掠影一般,让人难以揣度。这开海之议,却是他早年就与老夫探讨过的。”
“可小侄听说他是余姚人,怎么会早就存了这个念头?”谢宏大奇。
不了解对方的生平,并不代表一无所知。王阳明这样的人物,若是真的倡导过开海禁这等大事,无论成败,想必也会在历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谢宏纵是再怎么孤陋寡闻,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伯安虽是声名不显,可他向来体恤民生,曾经上疏言道:罢冗员之俸,损不急之赏,止无名之征,节用省费,以赈济灾民,减轻民间负担。又尝言:民穷必有盗贼,因此,一直在追寻富民之法。”
曾鉴显然对王守仁相当了解,引用对方的言辞也是信手拈来,“而他家在余姚,也对海贸只是颇有所见,当年对老夫说起时,也称其为富民强国的良方,只是……”
老人叹息一声,慨然道:“伯安素知进退之法,知道此事关系重大,远非一两人能够动摇的,就算他与老夫齐心合力,也不过是效法那螳臂当车之举罢了,因此,他只是与老夫sī下里有过议论,从未表lù出来。此时他到底如何做想,老夫也难知究竟。”
“原来如此。”谢宏点点头。他就觉得自己的王霸之气应该没那么厉害,连这位神人都能虎躯一震就收服了,原来不过是政见相同罢了。
而对方找的这个时机也令人疑huò,谢宏不相信以王守仁的本事,会看不出这事儿的复杂程度。在这幕大戏中,第一个冲上去的人,八成会成为炮灰,谢宏甚至都没舍得让严嵩出手,更别提唐伯虎了,结果王守仁却莫名其妙的冲了出来,真是奇怪啊。
“那以伯父之见,小侄若是上门拜见,又或sī下约见,他可会……”谢宏还是不死心,既然猜不出,那就直接上门去问个清楚好了。
曾鉴摇摇头:“老夫觉伯安当日之意,应是不yù与贤侄有所瓜葛,因此老夫也是苦劝不果。而观其今日之行,他应该也是对事不对人,否则不会选在这样的时机出手,显然他是有所觉悟,只是想推动此事,却不想自列而入贤侄的阵营当中。”
谢宏原本是存了患得患失之心,身在局中因此才没想通,此时听了曾鉴的分析,他也是一下就听明白了。王阳明这次的行动,分明就是只表达了对开海禁的支持,但是却跟自己无关呐,甚至宁愿为此承受江南士人的逆袭。
谢宏默然点头,这人既然下定了如此的决心,想必也是无可挽回了,自己若是帮他化解掉敌人的攻讦,恐怕还会起反效果都说不定。
“见过大人,曾大人,有人送信给您……”说曹操,曹操到,曾鉴接过信一开,发现信中署名正是王守仁,展开一开,信中所言之事,也正与两人讨论的话题相关。
“……小侄此举,乃是关乎天下黎民之举,与旁人无关,而后果也当由小侄一身担当,曾伯父若是有感于小侄一番赤诚,便请不要横加干涉,拂了小侄报国之意。小侄伯安,百拜顿首。”
“可惜了,可惜了……”曾鉴看完信,便将信递给谢宏,自己连连叹息有声,也不知他是叹息王守仁即将面对的遭遇,还是没能让他最欣赏的两个人携手起来,共图大事。
谢宏也不过于纠结,他记得历史上王守仁是被刘瑾给赶出京城,受了重挫,也因此受到了诸多磨练,最后才成为一代大家。
现在刘瑾被自己打压下去,完全不成气候,可历史似乎是有惯xìng的,对方居然又是因为自己开海的举措,得罪了江南士人,若是自己不伸手,显然他的遭遇会比原本历史上的更糟糕。
当日,张鼐的话谢宏记得清楚:身败名裂,万劫不复!敢于动士人们的利益,这就是通常的下场,现在的攻讦不过是要坏王守仁的名,罢他的官,下一步,就算是要他的命,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那么……自己还是应该做点什么吧?谢宏mō着下巴,想的很是入神。
“谢大人,不好了,六科的言官们突然聚集在了承天门外,说是要请愿!谷公公让奴婢来问您,要怎么办?”冷丁又冲进来了一人,见到谢宏便象见到救星了一样,语气间很有些气急败坏的感觉。
“哦,嗯?”谢宏抬眼一看,却是三公公来了,显然是有大事发生了,不然这个大忙人怎么会出来?而且他口中叫喊的这事儿,好像有点奇怪啊。
“六科的言官?谁给的他们这么大胆子,莫不是疯了吗?”都察院已经被谢宏洗过了一遍,那些愣头青或者顽固派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剩下的纵是对谢宏不满,也只能忍气吞声了,敢怒而不敢言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明朝的言官并不单是都察院,六科的言官们也是颇为犀利的。从前两边是同气连枝,谢宏压服朝堂之后,两边也是同命鸳鸯,六科那边虽然没受到清洗,可却也都认清了现实,没什么人敢。
可今天似乎出了点意外,让谢宏颇为诧异,难不成那帮书呆子真的是读书读坏了脑子,又或者是弹劾王守仁导致兴奋过度了?不然怎么会搞这种幺蛾子出来?给脸不要脸,难道非得必老子立法,以后不许士人非法集会?
“都是江南那边来的多封急报引起的……”三公公胆子小,没节操,一遇到大事就慌神,实在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不过比起文盲谷胖子,或者yīn险狡诈的刘瑾,还算是个好公公,谢宏也能将就先用着了。
“……风闻朝廷yù开海禁,盗匪大起,倭人入寇,导致漕运有断绝之虞?”谢宏一听之下,当即便是脸sè大变,这一手实实在在的出乎了他的预料。
什么叫无耻?这就是了,极度的无耻啊,简直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什么是国蠹?这群人就是,为了点黄白之物,居然连倭寇都给整出来了!现在可是正德年间,戚继光等抗倭名将甚至都还没出生呢,哪里来的倭寇?
那些名将都是应时势而出的,纵是戚继光天赋奇才,无可替代,可若是正德年间倭寇就已然凶焰大炽,也会有俞大猷之类战将应运而生吧?
但实际上并没有,就算此时沿海有些真假倭寇,也不可能造成什么大祸患,何况这些奏疏中还说倭寇威胁到了漕运。运河距离海边远着呢,倭寇要是都跑到运河附近了,那还是明朝的倭寇吗?我擦,这尼玛就是后世的侵华战争啊,这帮士大夫真有想象力。
“这些奏疏刚一入宫,言官们就出来了,为首的是户部给事中刘德纲……”三公公神情慌乱,记xìng却好,说话也是头头是道的,也算是一种才干了。
“他们说海禁乃是祖宗成法,开之有害无益,为免朝野不宁,天下动dàng,请皇上严惩王守仁,并公诸天下,以儆效尤,再有敢言开海者,皆循此例!”
“这个刘德纲胆子倒是不小……”谢宏面sè如水,语气间却是杀气森然。
“谢大人,这人是前大学士刘健儿子,而且他兄长早逝,他如今已经算得上是刘家的一脉单传了,他清名昭著,在朝中颇有几分名望……”三公公又是提醒道。
“刘健的儿子?”谢宏冷笑道:“也罢,上次没有搞株连,是我的失误,这次干脆给他来个断子绝孙好了。国蠹无耻,唯杀可止!哼,既然你们不知死活,那也别怪我手狠,这是你们逼我的,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谢宏振臂厉喝道:“来人,备车,本官要进宫去见皇上!”RO@。
第369章 自请出京,志在天下
第369章自请出京,志在天下
“什么?大哥你要离开京城?为什么?”甲子园中传出了一声惊呼,这声惊呼极为响亮,连近卫军们的呼喝声都被压了下去。
对于言官们的请愿,正德是半点都不在意的。没有谢宏之前,这事儿经常会发生,谢宏来了之后,言官们的弹劾更是持续了大半年,他早就习惯了。
至于江南奏报来的倭寇又或漕运,他就更是不在意了,有敌人是好事,朱厚照向来喜欢各种各样的挑战,小小倭寇,灭了他们就是了,到时候漕运不就通畅了吗?把精力都放在棒球场上的正德,并没有详细的思考其中的缘由。
因此,刚开始跟谢宏讨论此事的时候,他一直都是漫不经心的模样,眼睛也一直盯着球场,脚下更是向生了根似的,连谢宏都没法把他拉到豹房去。
不过,听到谢宏提出来的应对方案,正德却没法淡定了。之前逼宫那么大的风浪,大哥都是在谈笑间就摆平了,怎么现在这么点小麻烦,他就要出京避祸了?问题有那么严重吗?
“不行!你出京之后,我怎么办?而且你也不用担心那些言官,大不了咱们兄弟合力,再收拾他们一次。”自两人相识以来,正德第一次断然拒绝了谢宏的意见。
正德的信任让谢宏感觉很温暖,同时也是一种负担,显然那个明武宗还没有长大,虽然经过了雷火之夜的变乱后,正德的心xìng更加坚毅了,可他的玩xìng却比前世更大,xìng格也更不成熟。
再收拾一次?对方连断绝漕运这种大事都拿出来当做威胁了,还有什么他们不敢做的吗?再动一次手容易,就算把京城杀的血流成河,也不过是反掌间的事罢了,谢宏也不会为那些国蠹皱一下眉头,可后果呢?
天下烽烟四起,重现覆灭东晋的五胡乱华之势?不行,那是绝对行不通的,即便能忍心看着中原生灵涂炭,谢宏也没有足够的信心赢得最后的胜利,现在除了京城,勉强也就是宣府还能指望一下,连个根据地都没有,拿什么平定天下?
何况,燕赵之地向来就不是问鼎天下的地方,漕运更是京城最主要的粮食来源,要是真的彻底翻脸,漕运断绝,京城又能支持多久?难道要领兵去征伐江南?实力够吗?就算实力足够,可军饷和军粮要从何而来?总不能就地收刮吧?
“……所以,二弟,现在不是彻底翻脸的时候,咱们得另想办法。”谢宏把这些顾虑一一列举出来,听了一会儿,正德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了下来,脸上lù出了凝重之sè。
朱厚照并不是不聪明,他的智商绝对很高,只是不愿意把心思花在这里罢了,历史上他面临外朝切断来源的时候,也是开了不少店铺,当然,他的店肯定没谢宏的店赚的多。
而且,他的xìng子有些得过且过的味道,只要钱够花,他也就不把钱当做一回事,出手也很是大方;对权力也一样,只要没人威胁到他的自由,他也懒得太过计较。
前世的张永为了诛杀刘瑾,曾经在正德面前告状,说刘瑾要夺取天下,也不知朱厚照到底是认为太监夺取天下这事儿太过无稽,因此随口应付,还是说真情流lù,他的回答是:那就任他去夺。
他就是这么个xìng子,现在有了谢宏,他就更是变本加厉了,赚钱、维护自由的这些事情很麻烦,当然要丢给无所不能的大哥,而他自己,则是尽情享受青春,挥洒汗水,这就是正德的这一年来的处事理念。
尽管有些没心没肺的,可当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分析事情和做出判断,绝对不在旁人之下,若不是阅历少了些,就算比起朝中的那些老狐狸,他也一样不遑多让,何况,谢宏解释的也非常详尽,他思考起来就更加没有障碍了。
“那大哥你出京有什么用?若说是让步的话,我去年登基之后,也一直在让步,可每每我让一步,外廷就紧逼近前一步,若是无止境的退让下去,岂不是又会回到原本的样子?”正德皱着眉头,紧张的思考着。
“何况,若是没有你在,候德坊和路边社还好,有唐伯虎和小三就足够了,可珍宝斋和军器司又要怎么办?午夜系统又要怎么办?还有书院那边……此外,江彬他们整训京营,效果还不是特别明显,你离京之后的人手又要怎么办?”
认真起来之后的正德,马上就显示了他对事态的良好把握。前面的话显示着,对于外廷,他有着充分的认知;而后面的每一个问题,也都是问到了点子上,让谢宏连连点头,对整个计划又增加不少信心。
“二弟,你说的不错,让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没有底限的让步更是不可取。何况咱们已经迈出了之前的一步,若是真的退让的话,最终的处境会比原点更糟糕,外廷的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可没表面那么慈祥。”
谢宏肃容道:“我出京,是为了壮大咱们的实力,掌握一块根据地,并且在壮大之后,还要打击敌人的命脉,彻底打断他们的爪牙,让他们再也不能用那些东西冲着咱们耀武扬威!而这块根据地,就是辽东。”
“辽东?”正德有些茫然,他是聪明,但不是穿越来的,对辽东的了解也局限于这个时代。辽东这个地方,就算是到了明末,明廷也没有太过重视,否则也不会任由李成梁养贼了,李成梁再强,还能强得过戚继光的戚家军?
既然士大夫们能拿下戚继光,对于李成梁,应该也不存在什么投鼠忌器之类的顾忌;而成化年间,建州女真曾经闹腾过一次,可明廷也没有派兵去征伐,而是勒令朝鲜出兵,结果居然还就此获胜。由此可见,这个时代中原的人对于辽东是非常不重视的。
大多数人都觉得那里是苦寒蛮荒之地,对之不屑一顾,直到万历年中后期,中原土地兼并严重,产生了不少流民,这才有人跑到了关外,辽东的汉民才多了起来。
因此,对于谢宏说的这个地方,正德既觉陌生,也是觉得谢宏的提议有些不靠谱。
谢宏得了巡抚的任命,是不是就能顺利掌控辽东,正德心中已然有些疑问了。而辽东那个蛮荒之地拿下来到底有什么用,又如何能够象谢宏说的那样,切断敌人的命脉,他更是一点头绪都mō不到。
“辽东可是个好地方。”谢宏满面春风的说道:“那里除了粮食少点,其他的东西要什么有什么,而且都是我需要的。”
东北是块宝地,这是后世人众所周知的,这块土地曾经让北边的子和东边倭国,都是垂涎三尺,甚至还为之大打出手。
粮食产的少,主要是因为这里太冷了,并不是因为土地贫瘠,相反,这里有广大的平原,肥沃的黑土地,可以开垦出来很多良田。当然,谢宏看中的不是这个,他对农业所知甚少,否则在考虑增加粮食产量的时候,他就不会想着用精铁做犁头了。
辽东的资源才是他最为看重的,东北有大量的铁矿,煤矿,而且还有华夏最大的原始森林,长白山脉的木材资源绝对是冠于华夏的,这对于谢宏的计划来说,是不可缺少的内容。
“什么都有?”正德仍然疑huò不解,要真是什么都有,那怎么从来没人提起?
“嗯,因为去的人少,对那里的了解也就少了。”谢宏满怀信心的挥了一下拳头,“那里不光是有资源什么的,最重要的是,那里还有港口,比天津卫还好的港口!只要在那里站稳脚跟之后,我就可以造船,造足够多,足够强大的舰队出来,然后……”
“哼哼……”谢宏冷笑道:“就是那些人倒霉的时候了,不能取消海禁?哼,我要让他们片帆不得出海,最后哭着喊着的求着咱们,要开海禁,然后咱们就是不理他们。”
对方既然用暴力抵制开海,谢宏索xìng以暴制暴,暴力封海,这就是他想出来的后招了。这招的周折比较多,而且兵凶战危,风险也比较大,最大的问题还在于他离京之后,正德这边孤掌难鸣,能不能稳住局面,为了稳妥起见,他没有一开始就提议。
可如今的局势却是由不得他不来点狠的了,政治手段是很没有效率的,他不擅长,也没有那个耐心,对方既然将无耻发挥到了极致,他当然也要针锋相对的予以回应了。
其实去辽东开海好处很多。由于辽东的资源丰富,首先就去了原材料受制于人的隐患,要是在天津卫开海,木材从何而来本身就是个大问题,要知道,卡脖子这招,士大夫们本就运用得炉火纯青。
其次,去辽东也有足够的隐蔽xìng。敌人不重视,本身就是最佳的掩护了,正如自己刚入京时一样,朝臣们没有太过重视,这才让自己在京城打开了局面。要是他们一开始就用对待朱棣的招数对付正德,自己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是个问题。
因此,敌人不够重视的这个掩护很重要,有了这个,自己可以基本做到不受干扰,从容进行建设了,等到他们最终发觉的时候,那么也就是京城之局的翻版,那时自己就不会留半点情面了。
最后,这事儿进行的时候,可以弄得复杂一点,让对方觉得自己和二弟是tǐng不住了,是怕了,因此才做出了让步,他们得意起来之后,想必就会固态萌发,自相残杀起来了。
当然,京城这边也不是要放弃了,主力还是要留在这里的,只要二弟能保持现在这样的心态,稳住局势想必不难。
“京营还是要操练的,江大哥的边军我带一部分走就行了,此外,神机营我也一起带走,反正现在硝石火药的供应又开始紧张了,他们留在京城也没什么用。”军事实力当然要有,否则能不能活着走到辽东都是个问题。
“军器司那边你不用担心,有曾伯父和董大哥在,问题不大,我已经嘱咐好他们要做什么了,等他们那边一完工,近卫军就可以换装了。到时候,练兵的事就让三弟帮你,你们以原本的人为骨干,开始扩军,军费很快就会有的,等等就好。”
张定远是一定要留下的,一方面是维持兄弟情谊,免得有人离间,另一方面也是个保镖,有黑大个在,想暗算正德可没那么容易。
“换装?难道是大哥你之前提过的那些?没有你在能做得出来吗?”听到这话,正德也是大喜过望,谢宏说的这些装备,他盼望已久了。只是之前不能大张旗鼓的练兵,而掌控了局势之后,却又没了余暇,直到现在,谢宏才给出了明确的说法。
“嗯,放心吧,有董大哥和曾伯父在呢,现在的进度已经差不多了,只要费用跟得上,很快就能研发成功,并且全面列装。到那个时候,二弟你就按照我跟你说过的那些法子练兵吧,全靠你了。”谢宏笑道。
“没问题。”正德拍着xiōng脯应承了下来。
对于正德的练兵本事,谢宏是很放心的,朱厚照可是正德年间的天下第一名将,堪与他媲美的,也只有一个王阳明罢了,而后者还并不是以练兵闻名,而是以谋略著称的。
而如同棒球等运动一样,正德对练兵这事儿的热情也很高,只要他认真起来,谢宏基本上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谢宏向来秉承着让专业人士做专业的事情的理念,正如传授董平炼铁知识一样,他把自己得自后世的练兵方法和心得都传授给了正德,然后就任由对方自己发挥了,他相信朱厚照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书院那边,小学已经基本入了正规,只要按部就班的运作就是了,技校交给李冰河就可以了,铸造学院会留下,航海学院和化工学院,以及物理学院的部分人,我会带去辽东,那里才是他们发挥作用的地方。”谢宏心里早就有了成算,这时说的也是极为流畅。
“至于朝政……”谢宏略一迟疑,这个东西是最麻烦的了,他咬了咬牙道:“就让焦芳他们去应付吧,只要没人越过咱们的底线,就不用搭理,要是有人不怕死……”
谢宏冷哼道:“哼!那就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好了,不然他们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我临走前会给好好他们竖一个榜样的。”
————.
到这里,弄臣的第三卷就要结束了,转换地图的这几章可能不是太爽,嗯,其实小鱼写的也tǐng痛苦的,没有踩人情节,确实感觉没什么jī情,不过这里的伏笔是很多地,小鱼很努力的挖了好多坑,兄弟们还是留神点脚下比较好喔~
接下来的第四卷,只要看了这章就知道小谢大概要做点什么了,小鱼没有明确的分卷,不过大纲是有设定的,第四卷的卷名就是纵横天下。接下来基本上不会有什么过渡章节了,应该会比较爽的,请大家期待吧,呵呵。RO@。
第370章 新科冠军侯,巡抚辽东镇
时隔数月,承天门外再呈现现出了许久不见的热闹景象,一群绯袍官员在地上静坐,远远的围了一圈人,其中多有青衫儒巾的读书人。虽然没什么人敢于大声喧哗,可这许多人聚集在此,倒是营造出了相当庄严肃穆的气氛。
围观众悄声静气也是很自然的,如今皇上听信jiān佞的谗言,行那倒行逆施之举,杀伐果决,自然没人敢于犯颜,屠刀和风骨向来都不是并存的东西。
可如果有人起事,那大伙儿也不吝于捧个场,纵是不敢出声,算不得壮声势,总归也是捧了个人场不是?何况,说读书人们不敢出声,那也是不太确切,不敢大声呐喊,咱们还不敢小声嘀咕吗?
“李兄,今天这是怎么一回事啊,看服sè这里坐着的都是六科的给事中?这些位大人是不要命了吗?敢触瘟神的霉头!大明有骨气的士人已经凋零很多了,如果今天这些大人再那日后谁还能来扶保大明的江山社稷呐!”一个有些瘦削的书生唏嘘不已的叹息着。
“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个李兄能得同伴相询,显然也是个消息灵通的,他得意的笑笑,煞有其事的说道:“这一次不一样,大人们是有了成算怕,没有十成,也有九成!那瘟神不敢怎么样的,你没见么,守门的禁军都没动作,锦衣卫的番子也不敢出现,嘿嘿,这里面是有些说法的。”
“敢情李罘,为我等解huò。、。这里聚集的人虽多,但却安静,因此,很多人都听到了李姓书生话,一干士子纷纷围拢了过来,长揖到地,语态恭敬的向他询问详情。
“也罢,我就给你们讲讲好了。”李姓书生抖开手里的折扇,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大概是觉得有点冷,又是把折扇合上了“你们知道吗?南边来了消息,因为皇上有意违背祖制开海,引得江南盗匪四起,倭国犯境,已经威胁到了漕运!你们想想,这是何等的大事啊?”
他痛心疾的说道:“海禁乃是祖宗定下来的法制,其中大有道理的,哪能随便的说改就改呢?仁宗皇帝为什么要禁海?还不是因为海外难以控制,容易滋生盗匪,致使沿海各地难以安宁吗?这不,开海的风声刚一传出去。盗匪就应声而起,祖宗的规矩果然是改不得的。”
“漕运断绝?那京城岂不是要糟糕?”不少人都是脸sè大变,没了漕运,这个冬天可能还能勉强过去,可到了明年开春,京城还不得饿死人啊?这事儿太可怕了,他们都已经在脑子里转着念头,要不要回家去抢购粮食,或者干脆迁徙出京城算了。
“怕什么?只要取消了弊政,盗匪自然也就平息了,诸位大人这不是请愿来了吗?这么冷的天,坐在地上。你当有多自在吗?这是为民请愿,不惜己身的高风亮节,这里坐着的都是咱们读书人的楷模!”
李书生的声音略微拔高了些,见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力,他又道:“瞧见坐在最前面的那位大人了吗?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刘德纲刘大人,是当日力谏天子。痛斥jiān佞的刘大学士的公子,风骨乃是与刘大学士如出一辙的,这次请愿行动,就是刘大人倡的。”
“哇,原来是这位大人啊,我等眼拙,真是失敬了!”人群中响起了一片惊叹之声,谁还不知道啊,刘大学士宁可放弃辅不做,也不肯向jiān佞低头,这是何等的骨气啊!而这位公子,虽然大伙儿不是特别了解,却也都是仰慕已久了。
刘公子的清名和现在的官职倒也罢了,最重要的是,他未来定是前程无量的。有一个清名满天下父亲,本身就是相当大的荫庇了:而这个父亲还留下了诸多渊源人脉,这种财富简直就是无与伦比的:这还不算,更重要的是,刘公子的亲缘也是了不得的!
刘大学士身为辅多年,江南士人当然不会漏过他,对待辅,干股份子就有点不够看了,结亲才是最恰当的手段,而刘公子的内人就是新进大学士王藜王阁老的掌上明珠!
这样的背景,这样的人脉亲缘,刘公子又怎么会止于区区一个户部给事中?登阁拜相也不是什么虚妄之言啊!饱含了谄媚和羡慕,众士子望向刘公子的眼神都变得灼热起来。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样的人既然敢于带头请愿,想必还真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了。想想也是,尊运是何等重要的大事,就算宴上再怎么荒唐,瘟神再怎么疯狂,也不可能无视的。
虽然这手段有点掉价,可这都是为国为民呐,小小的牺牲,也是再所难免了,姓们会体谅的,后世的史官也会让后人体谅的。
将周围的议论声听在耳中,刘公子心中微微dàng漾,他确实是有备而来的。
父亲刘健如今正和前大学士谢迁在一起,之前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出自谢大学士的谋划…,和老父的调,从那jiān佞的应对可以看得出来,他确实是有所顾忌的。
他既然顾忌天下的安危,又顾念姓的死活,那么士人们也就有了叫价的本钱,之前是jiān佞唆使皇上绑架社稷,向外朝勒索,现在在风水轮流转,换成自己这边勒索谢宏了。
哼!比起玩手段,那两个少年怎么可能玩得过在朝堂上盘踞千年,经过了千锤炼士大夫?这一次的把握不是九成,而是十足十的!
jiān佞再有手段,难不成还能变出来粮食不成?若皇上真是一意孤行,那么待到明年,京城乱起的时候,也就是昏君下台,jiān佞授的时候了!
想到得意处,刘公子连屁股下面传来的冷意都不在乎了,要说这十一月的天还真冷,明明已经在袍子上加了两层内衬了,可还是挡不住这刺骨的寒意。
唉,这都是为国为民的付出啊!刘公子满怀感触的叹息了一声。
“旨意出来了,皇上下旨了!”正这时,有那眼尖的,正看见一个小黄门出了午门,过了端门,眼见着往承天门这里来了。那小宦官脚下虽急,可身形却稳,双手平举,稳稳的捧着一卷黄绸,很显然,是圣旨到了。
这一声惊呼,惊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本来低头静坐的言官们都是抬起了头,围观众也开始向前拥挤,落在后面挤不上去的也都纷纷掂起了脚,竖起了耳朵,生怕漏过一个字。
士人们已经被压抑的太久了,自景泰年间以后,神圣无比的儒家子弟哪里受过这样的挫折啊?
如今天下士人虽是全力以赴的应对了,可终究还是要看对方的反应的,若是那瘟神真的起疯来,就算最终士人们能够获胜,可身在京城的人只怕也要被屠戮一空,那是何等的惨状啊?希望那个jiān佞多少有点良善之心,免去这场生灵涂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被无数凝若实质的眼光注视着,那个小黄门显然感受到了十足的压力,因此动作有些忙乱,声音也有点断续,好在并没有出什么错漏。
“…朕闻:功必赏,过必罚,方为圣明之君,今有右都御使,镇海伯谢宏,功勋赵卓,既威且德,特此封赏擢升为冠军侯,世代罔替!”
“哗!”言官们也好,围观众也好,只要是读书人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心中都是大惊,继而更是一片冰寒,顾不得宣读圣责的礼仪,爆出了一阵惊呼。
在这种情势下,皇上突然封赏谢宏,难不成是真的要一意孤行到底了?
坐在最前面的刘德纲已经没法淡定了,他霍然站起身来,很想马上叫人备车,用最快的速离开京城,若是皇上不肯妥协,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一场血腥的杀戮,很可能还会胜过之前的那一场,他刘公子大有为之身,怎么能葬送在这里呢?
其他言官大多也都站起来了,只有少数脑筋不太灵光的还没回过味来,这圣旨简直如同宣战告示一般,透过那卷黄绸,言官们仿佛看见了遍布中原的狼烟。
“刘大人,稍安勿躁,那圣旨还没结束呢,而且,看情况皇上也不像是要动手的样子”虽然这次请愿以六科为主,可都察院那边也是来了人的,刘公子身份很高,但是终究还是年轻,主持这种大事还是有些勉强了,身边自然少不得辅佐之人。
右都御使屠勋是浙江平湖人,在阅圭、顾佐等中坚之人死后,他也顺理成章的步入了江南士人的中枢,成为了领导人物之一。
比起仕途人生都是一帆风顺的刘公子,屠御史可就老练多了,他没忙着惊讶,而是先留意了四周的动静,现都察下院的行动科和锦衣卫都没有出现,他心境也是放平,并且从容的对刘公子做出了提示。
“本官并非惊慌,只是乍闻那jiān佞幸进封侯,心中实是jī愤难当啊。”得了提示,刘德纲也注意到四下没有动静了,心知自己气不够,他也是脸上一红,可嘴里却不认输。
“何止刘大人,本官听闻之下,也与大人一样愤怒,这jiān佞”
屠勋老于世故,如何不知刘公子锋心境?可他并不点破,只是随声附和。
现在正是齐心合力的时候,单凭江南人可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别看刘健被罢了官,可影响力却大着呢,这位刘公子还真就得罪不得,何况又不过是关于颜面的一点小事,完全就没有计较的必要。
“…有女宛晴,马灵儿,曾月儿,皆贤良淑德,特此赐婚,俱封一品诰命”圣旨确实还有,不过依然是封赏,让一众人听得嫉恨难当,一品诰命啊!还一下就是仨,好歹你也得分个先后妻妾,连礼制都不顾了,这等恩宠,简直是亘古未有哇!
“…特赐谢宏旅行结婚,委任谢宏为钦差大臣,顺路巡抚辽东,钦此!”圣旨很长,可小黄门念的也不慢,很快就念完了。
这道圣旨基本上就不怎么正经,越到后面就越离谱,不过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承天门外却在一阵静寂之后,陡然爆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瘟神终于要走了,瘟神要离开京城了,大明的朗朗乾坤终于要恢复了!”@。
第371章 瘟神杀人不见血,菊花凋零满地伤
京城沸腾了。
士子们奔走相告,无数读书人都是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京城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皇上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还不都是从那个瘟神入京开始的?
今天,大家终于盼出头了,那个瘟神逼于形势,哦,不,是慑于儒家子弟的浩然正气,终于灰溜溜的要离京了。
冠军侯?
赐婚?
一品诰命?
旅行结婚,mì月?巡抚辽东?
这些不过是皇上的孩子气作,不服输之下,才搞出来的玄虚罢了,无论多少层金箔上去,终究也掩饰不住那谢宏狼狈凄惶的模样。
辽东那是个什么地方?天寒地冻,了无人烟,还有鞋子不时肆虐一番,实打实的蛮荒之地啊!巡抚?还不如说是流放呢,辽东可不就是流放罪人的地方?
再说了,他离京容易,再想回来可就难了,只要委任一个御史严守山海关,他难道还能飞回来不成?跟别提他能在辽东活多久,甚至…他能不能到得了辽东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用恶贯满盈来形容这个jiān佞,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没人理会圣旨中那些不合理的地方了,只要没了瘟神,皇上治国还不是得靠士大夫们?一切很快就会回归正轨的,士人们也将重新昂起头来,成为天下的主宰。
〖兴〗奋过后,赞誉声更是铺天盖地的包围了请愿的言官们,尤其是倡此事的刘给事中。
不管暗地里的谋划…有多少,可除了少数背景不凡,消息灵通的人之外大多数人看到的只是表象,哪怕同为士子也是一样,没有到达一定的层次之前,入了伙儿也不过是喽罗,入不得核心的。
所以大多数人看见的,就是在刘大人的带领下,言官们冒着严寒在承天门外静坐,最终用诚意感动了圣心,用正气慑服了jiān佞。因此,皇上才会下旨革除弊政,驱除以幸进的jiān佞谢宏!
这等大功直如擎天保驾一般,乃是匡扶了江山社稷的盖世奇功单凭此功,刘大人的声望就已经可以直追当年保卫京城的于少保,比起开国的贤相刘伯温也是不遑多让呐!
要知道那个jiān佞曾经罢免了阁臣,残杀了尚书shì郎,将京城笼罩在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恐怖之中,外朝众臣皆是敢怒而不敢言。
万马齐喑之际,却是刘大人秉承了刘阁老的意志和风骨奋然而出,一扫京城上密布的妖云,澄清寰宇,简直就是圣人的风范啊。
“刘大人,今日建得如此盖世奇功,登阁拜相之日可期,实在是可喜可贺啊!”如屠勋之类的人还能保持从容只是带着笑容道了个喜。
他是深知内情的,今日建功看似容易,可又岂是一朝一夕之功,又或是数人之力整个天下都已经卷了进来,那个jiān佞还能撑得住才奇怪呢。
“刘兄小弟当日见得贤兄便觉不凡,今日果然修成正果,青史留名何足道哉!小弟日后还要向贤兄多多请益,还望贤兄不吝赐教啊!”跟来的言官们其实也是多有不知情的,只是见有个身份不凡的人领头,这才跟风而已。
不过,眼见大功告成,自然也得攀攀交情,求求提携,做官么,还不就是这么回事?学识什么的都是次要的,人脉才最重要,攀上一个未来的阁老,那至少会省去几十年的苦功啊。
“刘大人,晚生苦读多年,却是苦无名师指点,对圣人之道不得甚解,大人身怀浩然正气,大有先贤风范,若méng大人不弃,晚生愿意为老师执鞍马,不求名分,只求能够朝夕聆听老师教诲。”
矜持这种东西其实也是很奢侈的,对于普通的士子来说,能够凑上去沾沾贵气就不错了。大家都知道,什么贵人慧眼识英才的典故,那都是骗人的,除非你长得貌胜潘安,否则谁能看出你英不英啊?
想要把握机会,不能靠慧眼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靠的只能是大伙儿的诚意。圣旨刚刚宣读完,围观众就一拥而上,以刘德纲为中心,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水泄不通,纷纷展示着自家的诚意,嗯,或者说底限。
求拜师,求指导,求包养总之是各种求,其中不乏头huā白的老者,跟刘大人年纪相仿佛的中年人更是比比皆是,年轻的士子就更加不用提了,这些人一个个面红耳赤,争先恐后的向前拥挤着,好像这样就能中进士得功名一样。
若是有不知情的经过,看到刘大人被拥戴的热烈程的话,肯定会以为丽春院的某个头牌出现在承天门了,否则怎么会如此招蜂引蝶?
“让开,让开,刘大人为国操劳,不避严寒,已经在承天门外娄了大半天了,若是再不回府暖暖身子,说不定会贵体有恙,刘大人何等金贵的身子,若是出了这等事,你们谁能担待得起?还不速速让开!”
当然,无论是做什么,都是有高下之分的,奉承拍马也一样。别看言官们多半都是讲究风骨的,可该有的政治智慧一样是有的,马上就有人给那些各种求的庸人展示了一下,什么才是拍马的高深境界,或者也可以说是狗tuǐ子的素质。
一番喧嚷之后,刘公子终于也是得以脱身,他感慨万千的说道:“京城士子都如此一心向道,实乃我道不孤啊,我辈众人当加倍努力,早日恢复弘治朝众正盈朝的盛况!”
“刘大人说的是,正是有了刘大人和刘阁老这样的楷模,我儒家道统才能千年不衰,世代传承啊。”众人一片附和之声。
“各位也都辛苦了,不如由小弟做东,到寒舍一叙如何?”刘公子今日意气风,尽管已经受了很多追捧,可他还是有意犹未尽的感觉。因此也是向众人出了邀请,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被拍马屁这种事,人还是越多越好。
“正要叨扰刘大人,老夫听闻刘大人新得了一副顾参军的仕女图。正有意上门求见,择日不如撞日,正好借今日这大喜之时,诸位同僚便一起叨扰一杯水酒,顺便开开眼界,岂不是好?”屠勋一拱手,呵呵笑道。
官职越大,情商也是越高,这个道理在官场上是基本通用的。刘健本就喜欢古玩书画这些东西,刘德纲也是一脉相承,尤其对书画极为喜爱,据说自身造诣也是不低。
朝堂中多有人知道这个典故,在刘辅在位时,以之投其所好的人更是如过江之聊。书画这种东西,价值本来就不好估量,用这个送礼,既显风雅,又不着痕迹,乃是古今通用的良方。
何况,刘阁老父子既然都以此见长,那么上门求个墨宝,然后再留下润笔若干,也一样是顺理成章,不管拿到什么地方,也没人说得出什么。
当日谢宏那jiān佞栽桩陷害了那么多位大人,可他却也没法用一样的手段对付刘阁老,只能强行罢免,就是因为这个,除了京中的一处宅邸和老家的几亩天地,刘阁老的财产都在这风雅之物当中,须寻不出什么错处的。
当然,这些都是身居高位者心照不宣的东西,谁也不会明说出来,但以此奉承刘氏父子却是大善之法。
屠勋的提议煞是挠到了刘德纲的痒处,而众人也正要巴结刘德纲,自然也是轰然响应,因此,刘公子更加满面红光了,喜气洋洋怕样子隔着很远都能看得分明。
他当下更不迟疑,先吩咐下人回去报信准备,然后众人各自上了车驾,由他的马车引领着,往刘府去了。
其实用不着他引领,去刘府,众人本就是轻丰熟路的。刘健虽然被罢免了,可宅子却是没动,这也是新任辅李大学士表示新旧辅精诚团结的意思。
刘府就在长安西街南侧的大时雍坊内,离承天门很近,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地方。入了刘府,宾主落座,几杯热酒下肚,身上的寒意也是一扫而空,气氛也更加热烈了起来。
“刘兄,我等已经望眼yù穿了,你就不要再卖关子藏sī了,赶快将那幅画拿出来。”宴席虽然还没开,可有那与刘德纲相熟的却是哄闹起来。
这一闹也是半假半真。顾参军说的就是有三绝之称的画圣顾恺之,这位画圣乃是东晋人物,最擅长画人物、禽兽、神仙佛像等,他的真迹本身就具备相当的吸引力和价值。
当然,闹一下为的是显示亲近,更有投其所好的意味,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享受的待遇,身份地位乃是礼仪之本,最是轻忽不得。
那些关系不够亲密的,也只能用艳羡的目光注视着这些先水楼台的幸运儿了。
“众位兄台休要取笑,小弟又何尝卖什么关子了?”刘德纲笑了笑,然后扬多吩咐道:“来人呐,取我的画来。”
不多时,一个青衣书童捧着一卷画轴走进了客厅,刘公子微微领,手轻轻一抬,指刊旨中间的桌案,他虽是年纪不大,这番做派倒是有了几分阁老的派头。
凑趣也好,又或是奉迎刘公子也好,以屠勋为,众人都是围拢了上去,看着那书童将画卷慢慢展开。
“果然不愧是顾参军真迹,画风尽显大家风范呐!”
“周兄说的不错,管窥可知全的,只看这笔锋转折之法,就可知作画之人的造诣非凡了,若非画圣,谁又能把一幅仕女图,画得如此传神呢。”
“呵呵,也就是刘贤兄这样的才子,才配得上画圣的真迹”
想是那书童怕弄坏画卷,因此动作也极为轻柔缓慢,不过在这里的都是老官场了,又岂会被这点小事难倒?虽然只是看见了一只皓腕,和几缕轻纱,可众人都是啧啧赞叹有声,不乏有那会凑趣的,更是摆出了一副痴mí神往的样子。
“此画入手之后,小弟也曾仔细鉴赏过一番,虽然小弟眼拙技劣,但此画圣真迹应是不差的。”听得众人赞叹,刘德纲更是志得意满1
虽是坐在自家,却觉得自己仿佛升上了云端,又象是入了文渊阁,坐在了他父亲曾经做过的那个位置上。
只是……
刘公子一向顺风顺水惯了,物极必反这句话他虽然听过,却对此没有任何概念,所以,当画卷完全展开后,他现众人突然停下了动作,也没了声息,或者说那一大群人突然僵住了的时候,他茫然了。
“诸位,可是这画上有了瑕疵,又或小弟没有鉴出真伪?”刘德纲mí茫着站起了身,心下疑huò不已,难道送画的那人敢骗自己?可自己分明也找了高手看过的,没现有什么异常啊?是真迹没错!
“…”没人应声,除了老成、城府颇深的屠勋之外,也没有人有任何的回应,大多数人还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脸上的表情也很奇怪,似乎想要把目光移开,却又不知该移到哪里去。
便是微微抬头的屠勋,脸上的表情也很僵硬古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嘴chún微微动了动,好像要说些什么,可嘤嚅了半天。却是一点声音都没出来。
“诸位,到底”刘德纲完全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就算这画是质品,这些人也不应该是这个反应?能来这里的人没有官场新丁,就算是那幅画是小儿涂鸦,他们也不应该是这幅模样啊,就这点城府?难道这么多年官都做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刘公子,这画还是”屠勋终于是憋出来了几个字,抬了抬手,似乎是想阻挡刘公子看画,又似乎是想让刘公子把画销毁了。
可这样的神情看在刘公子的眼中,却令他更是疑虑不已,他猛然上前两步,拨开众人,往桌案上一望……
“啊?这是”一看之下,刘德纲立时便是脸sè大变,本来一脸的红光尽是不见,转而变得惨白如纸,再过得一瞬,更是白里泛青,身子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原因,当然就是那幅画,画很好,工笔非凡,将人物刻画得栩栩如生,那眉、那眼、那婉转婀娜处,直如真人在眼前一般。
但是,这幅画的内容却是有点问题,仕女很漂亮,可就是没穿衣服,她身后还有个男人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不过看那起伏之势,应该没干好事,显然这是一幅春宫图。
春宫图也没什么,这里的大人都是见多识广的,那种东西见得多了,自然也不会大惊小怪,问题还是在于这个仕女。
能来这里的多半都是关系不错的,虽然算不上通家之好,可刘夫人,也就是王小姐,大伙儿多半都是见过的,而画上的这个仕女,分明就是那位阁老千金!
而且,后面lù出脸的那个男人,白苍苍,分明就是大学士刘健!
那画的右上角还提了几句诗,嗯,其中一句相当的应景:一树梨huā压海棠,菊huā一残满地伤……
即便众人都是见多识广,可这样的情况要如何应对,他们还真的不知道,所以,僵在原地就是他们能够做出来的唯一的反应了,不然他们又能如何呢?难道抬头告诉刘公子说:刘大人,你好像拿错画了“啊!”
这话说不说,其实也没什么差别了,刘公子脸sè瞬间就是几次变幻,最后突然狂吼一声,口中鲜血乱喷,仰天便倒,等众人急忙扶起的时候,他已经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了。
“医生,快去叫医生!、。这是最正常的反应,如这般呼喊的人也是最多。
“刘大人,你要节哀顺变,千万莫要伤了身子啊”也有那不知所谓的,莫名其妙的冒出来这么一句。
“刘公子,此事也许另有”屠勋是最冷静的一个,瞪了一眼那个不知所谓的人,把对方的话给顶了回去,然后又试图说明误会,以安抚刘公子。
“告诉我爹,我”刘公子却是眼神涣散,显然这一切都没有看在他的眼里,他动了动手指,气息奄奄的试图说些什么,可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头一歪,就此没了声息。
一片死寂,好半响之后,这才有人有了动作。
“难道”屠勋试探着往他鼻端探了探,现对方完全没了动静………死了?他心里叫出了众人没说来的那句话。
见了他的表情,所有人都是遍体生寒,这事儿太邪门了,难不成是那个瘟神又作祟了?嗯,我为什么说又呢?
否则好好一幅画怎么就变成了春宫?好好一个人怎么一下就气死了?
不应该啊!太可怕了!@。
第372章 谁杀了公子德纲
随着刘府的批丧挂孝,如同一阵yīn风吹过,刚刚沸腾起来的京城又是沉寂了下去。这沉寂不同于以往,是一种带着恐惧的死寂。
方立了擎天之功刘公子死了,而且死法还很……让人难以启齿,这也太快了吧?那谢宏哪是瘟神啊,根本就是阎王爷在世!他手下的那些不是番子和近卫,而是勾hún的小鬼和黑白无常,否则,怎么能做到这样的事儿?
士子们谁也不敢叫嚣了,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的,生怕被谢宏注意到,然后勾走了小命儿。屠刀很可怕,可这种不明不白的死法却更可怕:面对前者只需要鼓起勇气就行了,可后者简直让人不寒而栗啊!
这才是真正的身败名裂呢,让人名声尽毁,连家人都是méng羞,最重要的是,让人想愤怒都怒不起来,仔细思量的时候,只会让人浑身发冷,如九幽地狱般得冰寒中,哪里又能点燃怒火呢。
其实,在场的朝臣们本是打算保守秘密的,这种事传出去可了不得,影响实在太大了。
而且,散布传言的人,将会是同时跟新旧两位大学士作对,那后果是在场的这些人完全承受不起的。
可人死了总得治丧吧?刘家人丁单薄,如今也没有主事的了,发生了这样的事,刘夫人更不可能抛头lù面了,也只能让管家料理后事,然后派人往刘健那里通报了。
管家只是中规中矩的办理丧事,可消息却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种种细节都是说的惟妙惟肖,成了新的热议话题。
与士林中人的震骇莫名以至于噤声不同百姓们却都是对这个话题津津乐道。
这话题好啊,发生在首辅的公子身上,本身就具备了相当的推广xìng了。在后世这种人会被称作太子党,在明朝虽然没这个称呼,可并不妨碍百姓们的认知首辅的儿子,那是普通人想见一面都难的,发生在这样的人身上的话题,大家能不感兴趣吗?
而且,事情又很有传奇xìng。刘公子好好的去静坐,顺利的立了大功,压倒了瘟神顺便还踩了皇上一脚,这是古之名臣的风范啊!可就是这么个人刚回到家没多一会儿就死了,这不就是戏文和评鼻里说的跌宕起伏么?现实果然比小说更神奇。
最关键的是,这事儿还很具八卦特xìng。你想想啊刘夫人那是什么人?阁臣的千金,未来大学士的夫人,有诰命在身的,这样的人,居然入了春宫!这真是让听者无不血脉贲张啊!
女人漂亮固然很重要可身份一样很重要,如果是个公主,就算长得很对不起观众,可只要听到是某某公主,多数人心里就会自动脑补这是个高贵漂亮的女人了。
首辅的千金,比起公主也差不了多少了,若是论起对前途的助益前者又比后者强太多了,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啊。
这样一些元素,完全满足了极品八卦的条件。正如后世的各种艳照门一样,若是那些个明星身上在加上个某某领导人的光环那效果显然会直接爆棚的。
因此,虽然没人给这事儿命名称其为春宫门,但是几乎所有京城人都是兴致勃勃的加入了讨论,无论男女,老少皆宜……
聚集人最多的,当然是各处茶坊了,如今的京城,茶坊已经成了休闲娱乐的好去处,无论是想听最新的时事,还是想听点演义评话,又或谈论点八卦,侃侃对球赛的见解,这里都是最佳的选择。
“真是可惜啊,好好的一个美人,身份也高贵,怎么就这么不守fù道呢?真是可惜了”一个胖子正在唏嘘不已遐想万千。
“呸!什么美人,那种女人就是犯贱。”旁边有人唾了他一口,反驳道:“她身为首辅阁老的千金,衣食当然是不缺的,闲的久了,当然就琢磨着高点其他的门道了,没听说过吗?饱暖思yínyù,换成咱家的黄脸婆试试?一天忙生计都忙不过来,还春宫呢。”
“要说王阁老是江南世家,刘阁老家也是书香门第,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个女人呢?这哪里还说得上是圣人门徒呢?”那胖子也不生气,又是摇头叹息着。
“屁的圣人门徒!”这次反驳的却是换了一个人,不过语气依然很冲:“没听候德坊的时评么?就是那些江南人霸占了海贸之利,不让百姓片帆出海,自己却赚得钵满盆肥,金山银山的往家里搬,圣人不是不言利吗?那他们又是怎么一回事?”
“可不!”先前反驳的那人也是附和道:“还是报纸上说的好,表面道貌岸然的,背地里多是男盗女娼的,家教?那就是言传身教!我给你们说”他煞有其事的压低了声音,众人见状也都附过了身子来倾听。
“你们道那刘公子的情愿劝谏是怎么一回事?我可是听说了,江南那边上了奏疏,说是倭寇犯境,若是开海的话,恐有漕运断绝之虞!”
“哗!”众人大哗,谁也不傻,漕运对京城意昧着什么,大伙儿都知道。
“这帮狼心狗肺的混蛋!”惊呼过后,众人又是纷纷叫骂起来。
……哼,你们知道了吧?他们就是拿咱们老百姓的xìng命威胁皇上呢,为的就是独霸海贸之利!你们想想,要是漕运断绝,最终饿死的还不是咱们?”“可不是嘛!”众人都是后怕不已,当官的就算被饿死,也一定是在百姓之后,自古以来多半都是这样的,特例不是没有,只是很少。
“所以啊,皇上和谢大人是考虑到咱们百姓,这才让步的,这些江南世家,又是书香门第的才是真正该死的,你们可不要被他们表面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给méng了。”
“就是,就是。”众人纷纷点头。
“好啦好啦,咱们也别扯这些了,不管是世家也好,皇上也好,都跟咱们小民无关咱们还是说说刘府这档子常匕吧。我的消息没这位大哥灵通,可我这里也有些秘闻,有趣着呢!”第二个反驳胖子那人突然开口道。
“快说,快说,少卖关子。”大多数人还是不喜欢那种沉重的话题,对于先前的话题才最为关注。
“我告诉你们啊,那春宫上面其实还有一个人……”
“嗨那不是废话吗?、,众人都是晒然而笑,单是一个人的画丽春院有很多,老鸭春丽姑娘说了,那叫人体艺术春宫当然得两人或两人以上了。
“切,你们知道那个人是谁?”爆料的那个人不服气了,梗着脖子嚷道。
“还能是谁?”
“告诉你们吧,是刘阁老!”
“哇!”这一次的惊叹声更大了,茶坊内的所有人都叫了出来几乎把房顶都给掀开了。
“刘阁老是在王小姐后面的然后,那上面还题了一首诗,其中有两句是这样的一树梨huā压海棠,菊huā一残满地伤”
“这是个计么道道?”有人问道。
“你想啊,刘阁老一头白发,而王小姐则是秀sè可餐,横卧在那里不正如海棠春睡么?那不就是第一句了。第二句更简单你们想想,刘阁老为啥在王小姐的身后啊,想,仔细想想到没?”
“哇,这样也行?这些大官还真会玩啊!哈哈哈”众人都是恍然大悟。
“还有呢听说刘公子死的时候,还怒瞪着画上的刘大学士,说是要跟刘大学士断绝父子情义,话没说完就死了,那叫一个死不瞑目呐!
可怜,可叹……”
这样对话在京城随处可见,士子们也是因此才肯定了谢宏在其间发生的作用,除了这人,京城就没别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掀起这么大的风浪了。
何况,整死刘公子,让士人们胆寒,这件事也是对谢宏最为有利,把事情归咎于他的身上,绝对不会冤枉了他。
罪魁祸首找到了,可要想讨回公道就没那么容易了,刘公子死的这么惨,这么不明不白,谁还敢步其后尘啊?这位的身份摆在那里呢,京城里能有几个人矜贵过他去?
那谢宏敲山震虎,连着王大学士一起敲了,王大学士至今都没有应对,谁又能替王大学士出头?
最让士子们疑huò的是,那刘公子怎么会一下就气死了呢?若不是他死了,也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只要大伙儿守口如瓶,就算外面有些传言又能如何?而到公子身体一向康健,就算城府差了点,也不至于一下就气死了啊?
下毒?当然有人想到了这个可能xìng,事后顺天府已经派了人来在刘府详查了一边,下人和书童都问过了,都说那春宫画不是刘府的东西,也不知从何而来。
很显然,这画是被人调了包,有能力也有动机做这件事的,也只有谢宏了。要知道,那幅仕女图,刘公子可是很宝贝的保存在后宅的书房里,既然他有本事把画调包,那么肯定也有能力下毒。
阁老的宅子,警备当然不如紫禁城,可必要的守卫也是有的,居然这么轻轻巧巧的就被人入了后宅,这事儿本身就让士子们感到恐惧了,但是,让他们更恐惧的还在后面。
顺天府的几个老仵作验过了,都说刘公子不是中毒死的,看那死状,倒是和一种急症有些相似,跟春宫图类似,这急症也是带点风流意味,没错,就是马上风……
听了这话的士子都是浑身冰寒,那谢宏备下了这么多后手,显然是算定了刘公子会死,但是刘公子又没中毒……
气死这种事不是不可能发生,可若要有人能算定把别人气死,那事情就很可怕了,尤其是被气死的是自己人,而算定的那个人是有瘟神之称的谢宏!
天啊!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啊!老天赶紧开开眼,收了这个祸害吧!京城的豪门大宅中,无数人在悲叹着,恐惧着。@。
第373章 批发一箱锦囊妙计
别说他们想不明白,就连那幅春宫图的始作俑者都是一头雾水。
“谢兄弟,那刘德纲怎么就死了呢?这事儿不是一想就能明白的吗?”动笔的当然是唐伯虎,单比画艺的话,可能他不是公认的千古第一人,可若是比春宫画,那唐大才子就是当之无愧的华夏头号高手了,那幅画,当然是出自他的手笔。
他的疑huò也有道理,就是一幅画,然后被调换了而已,乍见的时候可能很震惊,可仔细想清楚的话,道理也很容易就能想清楚,这心xìng得差到什么程度,才能一下就被气死了啊?
唐伯虎可不觉得自己有孔明的本事,对方更加不是那个小说演义里的周公瑾,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还真是奇怪呢。
“伯虎兄,这事你却是问错人,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交待了个大概,具体负责的是于同知,你应该问她才对。”谢宏指了指一边恭立着的春丽,笑眯眯的回答道。
“大人客气了,下官实不敢居功。、,春丽生得妩媚,可却穿了一身飞鱼服,举止之间,刚柔并济,倒有了几分后世制服秀的味道,煞是动人。
她做武官的样子,抱拳笑道:“若非有大人指点方略,又有唐先生的妙笔生huā,这等妙计下官又如何想得到?若是让下官定夺此事,顶多也就是毒杀了那刘德纲,哪里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哦?”唐伯虎的目光在春丽身上定了定,这才带着疑huò之sè转向谢宏。
“好了,咱们也别在这里互相追捧了,又不是那些书呆子,扯这些纯粹是浪费时间我来说明一下好了。、,谢宏确实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他只是确定了目标和策略,具体的执行和细节,都是春丽一手操办的。
“我这次离京,算是退让了一步依照外朝的习惯,我不在京城的时候,他们肯定是要得寸进尺的,所以,咱们也得适当的展示一下实力,以求震慑那些不知好歹的家伙。而这个刘德纲,就是最好的目标了。”谢宏冷笑道:“这人身份背景都极为雄厚堪称煊赫一时,他选择这个节卒眼上跳出来想必也是有恃无恐,想要借机立功的,若是不把他打下去旁人定会认为咱们好欺负,之后的麻烦想必也是不断,因此,拿他来立威非常有必要,也非常恰当。”“谢兄弟说的是。”唐伯虎点点头他现在也不是新手了,通过这半年的历练,他对政治的了解并不比谢宏差多少。
“只不过直接对他动手容易引起全面的冲突,现在还不是决战的时候。”刘德纲算是这时最大的太子党了,牵扯甚多,直接动他没准儿会jī起刘健和江南士人的全面反弹,可放过对方也不是个事儿谢宏的办法就是出yīn招。
“刘公子请愿成功,想必也是飘飘然,心情大好,而他身份摆在这里会奉承追捧的人肯定也很多,等他被捧到了天上的时候八成就会想着搞些风雅的勾当,呵呵,那幅画就成了杀招了。”
“可谢兄弟你是怎么确定他一定会死的呢?”情绪bō动太大,会引起人的不良反应,这道理唐伯虎也知道,可这种事却是没法把握的,和京城的诸多士子一样,他也有同样的疑huò。
“这就要问于同知了。”谢宏一摊手,表示自己也不完全知情。
“敢教大人和唐先生知晓,大人这计策本已经很完善了,下官只是顺应着推动了一下而已。”春丽嘴角一挑,巧笑嫣然的说道:“那刘公子在这种节气去承天门外静坐,事先肯定是要服用些大热之物御寒,而让人发热的东西很多,院子里用以助兴的虎狼之药效果就相当不错……………”
午夜系统的势力范围虽还仅限于京畿,可在谢宏和春丽的经营下,其在京城内的影响已经很深厚了,尤其是对外朝的大臣们,各种收买渗透更是无时不刻的都在进行着,并且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效果。
因此,春丽才能轻易的调包春宫画,又能在刘公子服用的暖身姜汤中下药,而对方也是丝毫没有察觉。在隆冬时节去静坐,只要服用的药量不是太大,即便身体有些发热,可终究还是很冷的,刘公子也只会觉得姜汤的效果比较好。
而当他心绪高涨,情绪又剧烈bō动的时候,药力一下子散发出来,八成就是现在的那种效果了。当然,如果刘公子和他老爹一样有城府,事情可能未必会这么顺利,可春丽事先也打听过,这人一向在刘健的羽翼下,顺风顺水惯了,未经磨练,又岂能又太好的心xìng?
“原来如此”看着言笑晏晏的春丽和神sè淡然的谢宏,唐伯虎不禁有些感叹,难怪自己当初到处受挫呢,既不能如朝中重臣一样皮里阳秋,也不能如面前二人一样谈笑杀人,普普通通的一介书生能在朝堂上吃得开才怪呢。
“如此一来,天下人尽知是我害死了刘公子,可他的死法却上不得台面,刘健和王藜虽是更加恨我,却也吃了个哑巴亏,没法正大光明的生事,想要报仇也只能另寻他法。京城中的朝臣被震慑之后,应该也就没什么人敢在短期内炸刺儿了。”谢宏将谜底揭开,语气虽是淡淡的,可其中的凶险却是让唐伯虎心惊不已,眼前仿佛闪烁着刀光剑影一般。
“可谢兄弟你此次出京不是更加凶险了吗?刘健曾为首辅,正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旧部甚多,蓟镇的将校多有出于他门下的,若是他不惜代价,要报这丧子之仇”雷火之夜后,蓟镇的异动代表着什么,唐伯虎也是心知肚明,想到此节,他很有些心惊肉跳。
“不要紧,我自有安排。”谢宏随意的摆摆手,显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倒是听说那刘老头在老家还有两个孙子,若是他还不识相,那也莫怪我手狠,索xìng一并都料理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有些凝重了起来“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京城这边,伯虎兄,曾伯父年纪大了,皇上心思也没怎么放在朝政上,而焦芳那些人都是墙头草,实不可信,朝政这边,你还是要多用点心思。”得了谢宏如此重托,唐伯虎心中大起知遇之感,他起身慨然应道:“谢兄弟放心,有伯虎在此,断然不会让京城这里的局势逆转的。”
“伯虎兄,你不要jī动,先听我说完。”谢宏也是起身相扶,再次落座后,这才悠然道:“此间朝局看似凶险,其实也没那么严重,练兵扩军的事情有皇上在,不需担心,军器司有曾伯父,珍宝斋有马大哥他们,都不要紧,只要外朝没插手兵权和经济,其他的尽可让给他们。”“哦?”唐伯虎微微一愣,京城如今的大好局面,难道就此拱手相让了?
“其实咱们把握住中枢也没用,地方上摆不平,终究也是政令不畅,敌人每每扯下脸面,不顾廉耻〖道〗德全力发动,咱们也是无法可想,倒不如把朝政让出去好了。可以任士人们施政,把握住监察系统才是重点,咱们只管在需要的时候审查他们就可以了……”
人不要脸则无敌,谢宏想了想,话锋一转道:“当然,现在还不是全面推广监察系统的时候,在书院完全成熟前,咱们也没有足够的人才填补进去。因此,伯虎兄你只要辅佐皇上把握住底限就可以了,如今午夜系统已经可用了,有于同知帮你,想达成此事也是不难。”“唐先生,以后若有驱使,只管吩咐下官便是。”春丽起身向唐伯虎一拱手,唐伯虎也不敢托大,起身回应道:“好说,好说,咱们也是老熟人了,自当配合无间。”大概是心情放松了些,因此唐伯虎也恢复了本来的潇洒模样,明明说的是正事,他却顺口调戏了一下春丽,说那无间二字之时,颇是加重了些语气。
春丽也是风月老手,自然不会对此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脸上略一晕红,便又是正sè肃容的倾听谢宏说话了。
“此外,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给你们留了点备用的手段……”谢宏往书房的角落里一指,二人循声看去,却见是一个大箱子,开门是在前方,仿佛是个书柜的模样,两人都是不解,又转回来看着谢宏,等他解释。
“你们打开看看便是,主要是防备有意外情况发生的,就如同上次的逼宫一样”谢宏努努嘴,示意两人把柜子打开。
“这是”打开柜门,即便以唐伯虎的随意和春丽的沉稳,也不由大吃了一惊,满柜子都是卷起来的黄绸,那明黄的sè调,是天子的专利,难不成这一柜子都是圣旨?
“伯虎兄,为了避免各种意外,若是一时被阻隔住了,没法向皇上请示,你便用这里面的圣旨调动京营和锦衣卫,无论是攻打皇城还是擒杀大臣,这里都预备下了,若是一时没想到的,回头想到了,你再跟皇上请旨便是。”
谢宏批发圣旨的典故,春丽是知道的,而唐伯虎只是后来听了些传闻,不过两人却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看着这慢慢的一大桠子圣旨,两人都有些愣神,就算是当几年首辅,能不能见到这么多的圣旨?这哥俩还真是拿圣旨不当回事儿啊!
“嗯,我还做了两件衣服,有些常用的圣旨你们可以随身带着,上次我把一堆圣旨都揣在怀里了,搞得很累赘,也很不方便,现在有了这件衣服就很便捷了”谢宏没注意到两人的惊讶,而是继续自顾自的展示着他的没下限。
他又象变戏法似的mō出了一件无袖马甲,上面有好多个口袋,唐伯虎仔细看了看,狐疑的问道:“莫非这是专门为了装圣旨用的?”“当然了,现在皇上上朝的时候就穿着这个,这可是御用的!”谢宏理直气壮的说道。
唐、于二人都是绝倒,谢宏这锦囊妙计虽然没有评话中那么神奇,可却比那些典故大气多了,单是数量就已经让人惊叹不已,而且有了这箱东西,底气还真是很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