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铜墙铁壁
第329章铜墙铁壁
第一更送上~
————
捂着耳朵,看着炮口发出的火光,孟旭的心里很有些怅然。
虽是身为神机营的参将,但是打心底里来讲,孟旭对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是不怎么感兴趣的,尤其在对手是以谢宏为首的军器司的情况下。
跟头上的那些大人们不同,孟参将对谢宏是很有好感的,别看这个少年被人成为瘟神,但是孟旭敢用脑袋担保,这位谢大人的的确确是个讲究人,至少他每次买东西的时候,都是给真金白银的,而不是那些坑人银钞。
此外,谢大人买东西的时候又不计较,买的量大不说,还不怎么挑毛病,更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比那些拿着各个衙门开出来的,跑来买东西的人强多了。
唉,可惜了这么一个讲究人,以后又要过苦日子了。孟旭在心里哀叹不已,这段时间多开心啊,每日里财源滚滚,大伙儿都是和和气气的……谢大人神通广大得紧,因为前阵子自己多卖了些硝石火药给他,他居然为了感jī自己,就给了自己一块丽春院的贵宾牌子!
天啊!这是何等的大方啊,那可是丽春院!京城一等一的销hún所在。有了这块牌子,去丽春院的时候就是贵宾,有很多优待的,最重要也是最让孟旭jī动的一条,就是看表演的时候可以选个靠前的位置!
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待遇啊!离得近,看的就清楚,旁的就罢了,如果表演的姑娘们穿的比较xìng感,离得近,甚至都能闻到姑娘们身上的芳香。可以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孟旭怎么能不jī动呢?
孟旭也是个感恩图报的,要不是后来兵部突然下了命令,他甚至想把库存的硝石火药都送给谢宏,哪怕是送货上门都可以。
饶是有兵部的严令,为了义气和感恩,他还是悄悄挪用了不少火药,在围困军器司的时候,偷偷送了进去……当然,这也是有回报的,那就是黄橙橙的金子,要不怎说谢大人是讲究人呢?
可惜呐!孟旭又是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从本心讲,要是他能做主的话,神机营肯定是要立马就撤退的。他很清楚,军器司被攻破之后,肯定是要易主的,而且接手的八成就是顾大人的那些同乡,那些江南来的商人精明着呢,心也黑着呢!
北方的商人都是买铁买盐,那才是草原上的紧俏货,跟神机营不搭边。
所以说,没事总是拿来神机营买东西的,多半都是这些江南人。买东西不要紧,可是拿了东西就得给钱,多天经地义的事儿啊?可这帮黑心的家伙偏偏总是给银钞,那玩意说是可以当银子用,可实际上,那个店铺会收这个?
除非你另一手拎着刀子,否则肯定没人搭理你。若是在外面,到可以这么干,可这里是京城,哪个商家背后没点依仗?一不小心碰上了大家伙,那就要倒霉了,刀子哪里比得上印把子?
真是不忍见呐!那些总是来拉货的几个番子,孟旭都tǐng熟的,多次交道打下来,关系也很不错。光头的那个出手很大方;嗓门大的那个消息很灵通,丽春院什么时候上演什么节目他都能提前知道,还有……都是好人呐!
难怪老人都说:好人不长命,这些好人都要死了。
孟旭再次叹息着,身为神机营的参将,将军炮的威力他很清楚,在百步以内,绝对是挡者披靡的。京城的城墙可能奈何不得,但是普通县城的城墙,那绝对是挡不住将军炮的齐射的。
何况军器司的院墙本也算不得城墙,而自己这边又是十门大炮,只怕一轮射击之下,那院墙就要坍塌了。
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并不需要直面那些老朋友,等院墙被轰开以后,神机营只要在外面警戒,并且用火器攻击墙上的人就可以了。冲进军器司杀人的事情,自有三千营和团营的精锐人马去干,这样算是对得起那些好人了……和平主义者孟旭如是想着。
“轰!”炮声犹在耳边,军器司那边又是一声轰然大响,孟旭深知,这是炮弹打到院墙上的声音,依照他的以往的经历,这样的声响过后,紧接着就会响起坍塌的声音和惨叫声了。他闭上了眼睛,不忍亲见。
“孟参将,这是怎么回事?”预料之中的声音没等来,倒是等来了萧总兵的问话。
“嗯?”孟旭睁眼一看,马上就mí茫了,虽然是在夜sè之中,可在火把的照应下,他还是能看到对面的情况的。那院墙居然纹丝没动,还是好好的立在那里,保卫着军器司,上面甚至连个洞都没有,显然这一轮炮击完全失败了。
“嗯什么嗯?”萧诺怒喝道:“孟参将,神机营到底在干什么?不会是跟里面的番子里通外合了吧?不然以将军炮的威力,怎么可能连块砖都没打下来?这可是攻城的家伙!”
孟旭背地里搞的那些花样儿他也知道,可既然孟旭是个懂眼sè又识时务的,把他萧总兵的那一份给留出来了,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文官们不是经常说:千里为官只为财么?自家这也算是响应圣贤之言了。
但是,咱们出来当官,总得讲个公sī分明吧?攻打军器司可是关系到大伙儿的身家xìng命的大事。
因为有了神机营这个依仗,萧诺也没准备其他攻城器械,那些东西用起来麻烦不说,而且以番子们的凶悍,用常规手段攻城只怕赢了也是伤亡惨重,当然不可取。还是用大炮轰击之后,趁对方伤亡惨重士气低落的时候,一举杀进去,这才是王道。
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神机营这里偏偏出了幺蛾子,萧总兵能不怒吗?眼见就要刀兵相见了,这样的时候留手,不是找死吗?等打起来的时候,里面的番子可未必会念你的情。
“末将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孟旭也知道萧诺为啥发怒,可他觉得自己很无辜啊,天地良心,他除了在心里面掉了几滴眼泪,就再没有对军器司提供过什么帮助了,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你们有没有装足火药?别节省了,这是生死攸关的当口,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孟旭转向了了几个炮手,怒冲冲的就是一顿吼,把萧总兵的怒气完完整整的传递了下去。
“参将大人,实打实的四两火药,半点都不掺假!标下敢拿xìng命担保,刚刚那一炮威力十足,不信大人您在这里看着,标下再装一次药,然后再放一炮。”那个炮手却是个犟脾气,梗着脖子就把孟旭给顶回来了。
“你……”孟旭脸上挂不住,举手想打,可又迟疑着不敢下手。神机营里面卧虎藏龙,别看面前这位只是个炮手,但也是开国勋贵之后,这身份在文臣面前当然是浮云,可对上他这个参将,还真就不落下风。
“本将在这里看着,孟参将,你让炮手们再装一次药,再放一炮,这次本将要看仔细了。”萧诺认定了孟旭放水,哪里管他和那个炮手之间的糊糊事儿,谁知道是不是做戏给人看呢?这把戏是老子早就玩剩的了!因此,他也是在将军炮附近站定,盯着那个炮手命令道。
“那就看着好了……”那个炮手气哼哼的嘟囔着,手上动作却是熟练,很快就做好了准备工作,比其他炮手甚至要快上一半的时间。
“嗯,开炮吧。”
对于火器,萧诺也不是完全的外行,看完炮手的装填流程,他也找不出来什么毛病。因为眼前的这个炮手动作快,他甚至还有余暇看了看其他炮手的动作,也都是一般无二,全无破绽,放水什么的应该是错怪孟旭了。
当然,他是总兵,也不需要对属下解释,只要吩咐战斗照常进行就可以了。
“轰!”又是一轮炮击。
这一次萧诺和孟旭都是瞪大了眼睛盯着,炮声响起后,眼见着军器司的护墙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就是那么颤动了一下,微微的,然后就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两个武将相视无言,这可是将军炮,就算是打在京城的城墙上,好歹也得崩下几块碎石吧?这军器司的护墙咋就这么硬呢?两轮炮击,连个墙角都没挖下来,这护墙简直就是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哇!到底是什么情况?
“萧总兵,孟参将,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老夫不是已经命令你们进攻了吗?你们现在在迟疑些什么?莫非是畏敌如虎,畏缩不前吗?”他俩有空发呆,刘大夏却是心急如焚,打不下军器司就不能进宫救驾,不能救驾就不能升官,这道理多简单啊,刘尚书当然了然于xiōng。
“末将等是在进攻啊,可是……”萧诺也觉得自己很无辜,神机营的火器是进攻军器司最大的依仗之一,三千营可是骑兵,让他们爬墙攻城,对手又是那些彪悍的番子,只怕……五军营的兵马基本上就是来壮声势的,就算不顾忌伤亡,可想让他们打硬仗也很难啊。
“这个该死的jiān佞!”刘大夏搞清楚状况后,也是咬牙切齿的怒骂谢宏。不用说,那护墙肯定是被谢宏动了手脚了,至于到底是什么不知道,反正没法指望用将军炮击破护墙建功了,看现在的状况,就算轰上一夜,也未必就能成功,必须另寻他法了。RO@。
第330章 军器司攻防战
“江大哥,咱们这护墙可真够结实的,刚才那可是将军炮,足有十门。”乌鸦压低了声音,连声感慨着。
“那还用说?这可是谢兄弟建的墙,一开始就是当城墙建的,将军炮也一样不好使,想要打破这墙,他们至少也得忙活几个晚上才行,哈哈。”江彬跺了两脚脚下的护墙,开怀笑道。
宣府镇也有一些将军炮,都是放在宣府城头守城用的,江彬也见识过,这玩意用来打人不怎么好使,除非敌人密集列队,然后还得有耐心和胆量等炮手瞄准,否则一炮也打不到几个人。
但是用这玩意砸墙可是好用得很,普通的堡子挨上几炮就得被砸出来个大豁口,要是打在城门上,就更不得子了,肯定应声而倒。可就是这样的利器,离的还这么近,脚下的护墙竟然是连晃都不晃一下,真是太坚固了。
谢宏交待他的时候,江彬还有些怀疑,他不知道怎么判定墙有多结实,可他却是知道将军炮的威力的。即便谢宏给他解释了所谓的斜面原理,他心里也是存了疑huò的,可经过两轮炮击之后,他心里的疑huò也是一扫而空,再次变得信心满满了。
“墙再结实,那也是乌龟壳,要俺说,还是出去杀一阵来得爽利,京营那些废物哪是咱们的对手?谢大人如今正在紫禁城里苦战呢,咱们杀光了眼前这帮杂碎,赶快进去帮手才是道理。”和尚mō着光头,很是不以为意。
要不是顾忌在墙上驻守的弟兄们的伤亡,他甚至觉得护墙被就此轰开更好一点,省的江大哥非要说稳妥稳妥的,稳妥啥啊?
谢大人和皇上对大伙儿这么好,可这么关键的时候,大伙儿却只能窝在军器司里面挨炮,让谢大人只能靠群毛头小子苦战,哪有这个道理?好铁应该用刀刃上,现在不正是大伙儿效死,回报大人知遇之恩的时候吗?
“蠢货,谁告诉你京营全是废物的?”江彬随手敲了和尚一个爆栗,向外面指了指道:“猴子他们入宫之前探查过,藏在都督府里面的可不单是神机营,还有三千营,那些蛮子是带了马来的!就是等着鼻计咱们的,领兄弟们出去跟骑兵打?你疯了啊?”
他又指指那些将军炮“那玩意刚才打的是谢兄弟建的护墙,你觉得好像没啥用处,打在你身上试试?再说了,神机营的兵器多着呢,谢兄弟买回来的那些你又不是没看见,在这狭窄的街道上,要是神机营的人突然现身齐射,兄弟们还不得死伤惨重啊?”
“而且,谢兄弟的家眷也好,那些工匠也好,可都在这军器司里面呢!家眷不再说,那些工匠也都谢兄弟的宝贝,咱们杀出去了,这些人怎么办?你动动脑子好不好?谢兄弟让咱们稳守,那咱们就守好了,宫里面的事,谢兄弟自然会有办法,哪用得着你担心?”
江彬虽是语气不善,可和尚等人都跟他相熟,哪还听不出他心里的焦急?可他说的这些都是在理,就连最跃跃yù试的和尚听过之后,也只能闭口无言,的确就是那么回事,要单是他们这一千人,突围固然会伤亡惨重,可八成也是能突出去的,可是家里怎么办?
和尚挠挠头,讪讪的笑道:“那就听谢大人和大哥的,咱们好好守着就成了。”
“诸位切不可掉以轻心,此间的防守任务也是相当重的。”几人正议论间,又是一个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须知,围攻这里的可有近万人马,尽是精锐,而且士大夫之中也未尝没有高明之士,诸位虽勇悍,可难免有个万一,还是慎重为上。”
“唐大才子,你不要在说了,这十几天,每天你都要在某的耳边念上几遍,某都快被你烦死了。”听到这个声音,刀疤脸也不回头,当即就是一声哀号,声音那叫一个凄惨,连当初被兄弟们把他那个朝鲜秀女抢走,他都没发出过这样的惨叫。
唐伯虎微微一笑:“谢兄弟嘱咐过伯虎,让伯虎一定要好好辅佐江将军,伯虎虽然不通军事,但是应尽的职责还是要尽到的。”
其实最初的时候,他拉着江彬劝说完全是因为紧张,别看他比谢宏年长,可这么大的场面他也是完全没经历过的,尤其是知道外面有上万人马的时候,他的tuǐ都有点发软了。
可偏偏江彬等人都是一副跃跃yù试的模样,没奈何,唐伯虎只好没事就劝刀疤脸不要冲动了。于是,劝着劝着,江彬就从跟和尚差不多的态度变成现在这样了,而唐伯虎自己也不紧张了,即便听到了两轮炮声,他还是保持着从容镇定。
“和尚,护墙上站不下这么多人,你带五百人到门口候着去,如果有机会咱们就冲出去打反击:其余的兄弟每个方向留一百人驻守:乌鸦,你带弓箭好手机动:某就在墙上看着,看看他们能搞出来什么huā样。”
江彬到底是沙场宿将,虽然嘴上说着话,可他却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眼见对面火把晃动,敌军又有了新动向,他也是一连串的命令发了出去。然后不再说话,只是凝神观敌。
“好嘞。”听说要打反击,和尚高兴了,咧开大嘴应了一声,便去召集人马了。
倒是唐伯虎有些担忧,他见江彬凝神观敌,不好打扰,便向乌鸦问道:“吴兄,咱们人手本来就紧张,多加派人手守墙不就好了,何必又出外反击呢,外面敌人甚众,出去的兄弟要是陷入敌阵,岂不是糟糕?”
“唐先生,你有所不知,其他几面都是普通的团营,虽然人不少,但是威胁不大,咱们的护墙也不是太长,一百兄弟足能守得住了。
神机营才是心腹大患,虽然破不得护墙,可难保他们没有别的手段,何况,守城也不能单是闷守,咱们得留力反击才是正理。”
乌鸦对唐伯虎还是很尊敬的,他客客气气的解释道:“此外,谢大人还给咱们备下了不少应对手段,若是真能借机一举重创了京营主力,也许咱们还能杀进紫禁城,助谢大人一臂之力呢。”
“原来如此。”唐伯虎恍然大悟:“吴兄,你说的手段是不是也有李兄他们正在准备的那个?”
“正”乌鸦点点头,正要答话,却猛然听见江彬低喝了一声:“来了!”刀疤脸紧接着沉声喝道:“乌鸦,让人送唐先生下去。”
唐伯虎猛然一惊,向外看时,正见都督府衙门内外皆是火光闪动,显然有大队人马在调动。之前为了防备番子们的弓箭,都督府那里只有在院墙上才固定了一部分火把,现在这架势显然是要正面强攻了。
“云梯都搬出来了,嘿,某还以为京营的尽是那个孟参将一般的人物,却不想还有来带把的。”江彬嘿然冷笑,突然一拍墙垛,厉声道:“来得好,怕的就是你们不动,既然敢来,就让你们来得去不得。”
“放箭!〖自〗由射击!”边军之中箭术好手不少,加上粗通的,总共有接近三箭人,江彬将其中一百个技艺最高的配置在了东门,之前就已经给外面的京营造成了相当杀伤。此时见对方摆出了一副大举进攻的架势,他也是毫不犹豫的针锋相对。
江彬也不是科班出身的,因此,他对箭阵也没什么研究,只是任凭属下自也发挥。若是白日里,依照边军们的惯例,自是寻将校射杀,可如今是晚上,尽管火把很亮,可若是想在这样的可见度下找将官,确实有点费劲,因此他们也是随意散射。
说是随意,在沙场练出来的箭术却非同寻常,每一轮箭雨都能放倒一大片京营士兵,被驱赶出来攻城的都是团营士兵,士气和战力都不甚高,被迎头痛击之后,马上就迟疑不前了。
“果然是一群废物。“乌鸦将唐伯虎送下去之后,返身回来,正看见京营退缩的一幕,不由呵呵大笑。~
“不对,他们应该还有别的计较,让兄弟们小心戒备,不要轻忽。”江彬面sè凝重的摇了摇头,自己这边的弓箭手多,敌人应该是很清楚的,他们既然敢摆出进攻的架势,总是会有些什么依仗的。
单纯是因为上官催促,这才发疯拼命?有这种可能,但是江彬却不会这么想,这等重大关头,轻敌就是自寻死路。
“盾阵?”受了江彬的影响,乌鸦也是郑重其事起来,传令下去之后再观敌时,正见敌人攻城的部队后面闪出了一列军士,手中都是举着一人高的大盾,显然是防箭用的。
“这倒是有点用处,可他们难道能扛着盾牌攻城吗?”乌鸦自言自语的说着。
江彬没有理会乌鸦,可目光炯炯,神sè间却是更凝重了,等他看到那盾阵后面藏了几排人之后,他猛然意识到了对方的意图,他一把按倒乌鸦,然后高声传令道:“隐蔽!”然后自己也是伏下了身子。
“砰!砰!砰!”一阵炒豆子般的炸响声响了起来,军器司墙头碎石飞溅,对面则是烟雾弥漫。
“神机营的火锐兵?”乌鸦微微抬起头,向外观望。好在江彬发现的及时,而且黑夜里又难以取准,番子们倒是没什么伤亡,不过要是起身对射,那就不一样了,对方藏在盾阵后面,也是有掩护的。
“他们这玩意不中用,打过一轮之后,要装填很久,正好收拾他们!”乌鸦箭术也不错,见火锐兵退后装填弹药,他腰一tǐng,就要起身还以颜sè,可马上又被江彬拉得伏下了身子。
“隐蔽,没某的命令,不要随意起身。”江彬又是厉声断喝。
“砰!砰!砰!”
番子们在边镇主要还是使用冷兵器,对火统的战术并不很熟,这一次,有人并没有反应过来,贸然直起了身子于是,在随后而来的一轮火统的射击中,自入京以来,边军第一次出现了伤亡。
“娘的,三段轮射,谢兄弟明明说过几次,某怎么就给忘了!”见自家兄弟有人倒下,江彬心中大恨,他重重的拍了一下地面,恨恨不已的说道。@。
第331章 算无遗策的妖孽
第331章算无遗策的妖孽
第三更到,说明一下,这场大战的各个场景基本是按时间顺序来的,这章不是插播。
————
“搜!给我搜!给咱家仔细搜!把慈宁宫翻过来也得把人给我找到了!”王岳歇斯底里的吼声回dàng在慈宁宫,这情景和几个月前乾清宫的那一幕颇有几分相似。
黎钟和他带来的那些个壮健宦官正在慈宁宫翻箱倒柜,他们搜查极为细致,甚至连地面也没有放过,不断敲击着,试探着,试图查探出极有可能存在的地道的所在。
皇上突然从坤宁宫消失,然后出现在了西苑,在紫禁城四门紧闭的情况下,他混出去是不太现实的,最大的可能xìng就是有这么一条地道,连通了紫禁城和西苑。
这种事倒是没有超出王岳的理解范围,地道这东西自古有之,别说皇宫,就算是官宦大家,也有不少人在自家的宅邸中留了这么一个后路,备着在逃亡的那一天可以用上。珍宝斋的工程队效率高、技术好,在紫禁城折腾了几个月,想挖条地道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真正让老太监纳闷的是,谢宏到底是怎么想到要挖这条地道的,又是为了什么?从紫禁城内部到西苑的距离并不短,想要将这么大的工程在八月完工,想必是在修缮工作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进行了。
可那个时候谢宏和皇上还在朝堂上占着上风,除了刘大夏偶尔蹦跶几下,叫嚣着要动用武力之外,尽管朝中大人们都对谢宏不满,可实际上局势却是相当平静的。
何况,皇上搬迁去西苑,然后修缮紫禁城这个提议被提出来,则是更早,远在珍宝斋正筹备开业的时候。
谢宏到底是怎么考虑的,居然在那个时候就筹谋挖地道了?难道他真有掐指一算的本事,能料得到今天的局势?
要知道,今日图谋的这场大事,别说外人,就连王岳这些直接参与者,也都是懵懵懂懂的被卷了进来,要不是诸多yīn差阳错的因素,谁又能料到外廷会采取这么jī烈的手段规劝天子呢?
因此,尽管对谢宏用出来的手段并不意外,可王岳还是没理解谢宏的先知先觉。而且,当他到了慈宁宫后,更让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太后居然不见了!
老太监尽管还在怒吼着,可是他心里很清楚,一切都完了,没有太后,单凭他自己的威望,是不可能让所有的禁军都听命,并且对皇上举刀相向的。
司礼监提督?看起来很了不起,可说到底,太监所有的权威都是来自于皇上的,太监们只是代为执行罢了。
王岳深知,少数心腹亲信还有可能跟着自己一条道走到黑,可绝大多数的禁军军士,以及大多数的将校,是不可能死心塌地的拥护一个太监的,除非这个太监身后站着皇帝!而在紫禁城中,唯一能在名分上跟皇帝分庭抗礼的就是太后。
他的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南面不断爆发出来的万岁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显然谢宏已经占了全面的上风,至于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用一群童子军击败了禁军的两营精锐,王岳已经完全不去想了。
那人就是个妖孽,既然能在几个月前就开始筹谋;既然能挖一条地道让皇上脱出自己的控制;既然能伏下机关,炸毁西华门;既然……那么,他再用些手段击败禁军,又是什么稀罕事儿吗?嘿嘿,咱家吃的亏多了去了,才不会少见多怪呢。
现在很明显了,慈宁宫里既然没人,太后肯定是提前避开了,用的手段么……
“黎公公,太后真的没有外出,奴婢一直在大门外守着的,一刻都没有偷懒……”和乾清宫一样,王岳在慈宁宫也有眼线。此时,那个眼线正被黎钟揪着脖子逼问,黎钟面sè铁青,神情狰狞可怖,显然也开始进入疯狂状态了。
“那你告诉咱家,太后既然没有出去,那她现在人在哪里?在哪儿!”黎钟咆哮着。
“奴婢……”那个眼线已经被吓傻了,他只是个眼线,怎么可能知道这么深奥的问题呢?
“老黎,你别揪着他吵嚷了,没用的,你去外面看看,去坤宁宫和仁寿宫的人回来没有?”王岳突然说道。
“是……”绝望之下,黎钟还是保留了一线理智,尽管王岳这艘破船要沉了,可他现在也下不去了,要么跟着一起沉,要么努力让船重新浮起来。
坤宁宫有皇后在,虽然只是刚上岗的,毕竟也是个名分,以皇上那xìng子,钻地道的时候应该顾不上皇后吧?何况除了皇后和太后,还有太皇太后在,这两个女人的身份加起来,总也顶得上一个太后了吧?
“王公公,黎公公,其实……”听了这话,那个眼线却是迟疑着开了口。
“嗯?有什么就快说!”王岳心中又是一凉,眼线被黎钟逼问了好半天了,这个时候说出来的显然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太后虽然没出去,可太皇太后却来了,本来也应该在慈宁宫里……”
“什么?”又一个晴天霹雳,劈得两个大太监都是外焦里nèn,王岳只觉得气都喘不过来了,妖孽,果然是妖孽,连这种事都算在前面了!
两位太后显然是一起钻地道了。可是,怎么可能呢?那两位的xìng格王岳很了解,都是很端庄的女人,就算是正德亲自来劝,外面也是危机临头,怕是也未必劝得动,何况还是让两位一起钻地道?太皇太后甚至是特意从仁寿宫过来钻的……
而且,那个妖孽把紫禁城当成了什么?他到底挖了多少地道啊!王岳yù哭无泪,这可是天子居所,又不是种地瓜的田埂……
“二位公公,不好了,坤宁宫里没人,皇后不见了!”两宫太后钻了地道,两个太监对视无言,就在这个时候,去坤宁宫的人也回来了,带来了最后一个坏消息。
“妖孽……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黎钟的神情也不狰狞了,王岳更是象老了十岁一样,脸sè转瞬间就彻底灰白了,他无助的喃喃自语着,心里满是不解。
死,是死定了的。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已然消失,而慈宁宫外正在响起的喧嚣声也告诉了他另外一个事实,勇士营溃败了,皇上的兵马正在往慈宁宫杀过来,别说找太后了,就现在就给他挟持到了太后,也来不及逃跑了。
所以,他已经不去考虑自己的下场什么的了,他满心里都在míhuò,谢宏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要是想不通,他真是死都不瞑目啊!
他这个愿望得到了满足,因为那个眼线突然又补充了一句话,以老太监临死前的清明,他一下就恍然大悟了。
“来的除了太皇太后,还有永福公主……”
“嘿嘿……”王岳突然笑了起来,他的声音沙哑,有如金属摩擦一般,在一片寂静的慈宁宫中,倍显yīn森恐怖。
“王公公,咱们马上去御马监,去东华门!那里还有……”黎钟犹自不肯放弃。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还在为即将到来的胜利欢庆着,现在怎么一下就变成穷途末路了呢?他不理解,也不想理解,这样的落差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没用的,那妖孽算无遗策,连永福公主这着棋都用上了,又岂能留下那个空挡给咱们钻?”王岳颓然摇头,说话的思路却是比往常更清晰了。
皇上劝不动,并不代表没人劝得动太后,只要永福公主使出绝招,太后想必也就动摇了,而永福公主又不知怎地说动了皇后,两个女孩一起到来,两位太后自然也就明白了事态的严重xìng,因此……
“再说了,就算是他没打御马监的主意,可是,咱们的信使早就派出去了,到现在也没有一兵一卒到来。而如今,勇士营已经彻底溃败,还加上了个腾骧右卫,败兵跑得满紫禁城都是,其他各部刚刚不会来,现在就更加不会来了,就算来了,嘿嘿,那也不是给咱家效命来的,而是要咱家命来的!”
说着,他又是嘿然冷笑道:“败在这样的妖孽手上,咱家不冤,倒是外廷的那些大人们,算计起自己人来,都是一个顶俩,今天过后,倒是要看看他们如何收场,嘿,只可惜,咱家怕是看不到那一幕了,可惜啊可惜……”
眼见王岳已经全无斗志,黎钟最后鼓起来的那一点气势也泄掉了。
王岳的慨叹他也清楚,向外廷求援的信使早就派出去了,京营主力离紫禁城这么近,却一直不见援兵的到来,反倒是隐隐听到了南面传来的炮声……很显然,京营已经开始围攻军器司了,为的是什么黎钟也懂,不就是里面的财富和工匠吗?
可这帮家伙怎么就不想想,紫禁城的局面失去控制后,他们就算真的夺下了军器司,又岂能长久了?大局为重,这句话士大夫们经常挂在嘴边,可每每到了关键时刻,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却都是口是心非,想的都是自家的那点利益。
“王公公说的是,咱们就在九泉之下,看看他们如何收场吧,哈哈哈……”黎钟不再强自压抑情绪,两tu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忘形的大笑了起来。
原本跟在两个太监身边的宦官见状也尽是了然,树倒猢狲散,眼见大厦将倾,这些人也不再继续搜索地道了,都是转身逃出了慈宁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尽管以后还是可能被揪出来清算,可逃得一时算一时吧,留在王岳身边是死定了的,千刀万剐都是轻的。没听外面的呐喊声吗?皇上要为孝宗皇帝报仇,在紫禁城内,能害到孝宗皇帝的,除了王岳还有哪个?
就算日后被清算,也好过现在陪葬,要知道,现在皇上正杀起了xìng子,甚至已经亲自操刀下场了,溃兵们可一直都在喊‘皇上来了’呢!
于是,当马永成引领着近卫军,冲进慈宁宫的时候,偌大的宫殿中,他只看见了两个瘫成一团的太监。不过他却没有失望,因为这两个太监的落网,就代表着紫禁城之战的最终胜利。RO@。
第332章 传檄定皇城
“皇上,大人,钱大人传信:叛逆牟斌、石文义授首四海桥,缇骑大部倒戈,1卜部溃散,后路已然无忧!”
“哦?”谢宏小小的吃了一惊,这样的战果着实有些出乎了他事前的预计,不过这样的结果也在情理之中,他微微领首,道:“回信钱大人,让他整顿人马,按第二套计划行事。”
“遵令!”
“皇上,大人,谷、刘二位公公有信:武壤左、右卫,腾壤左卫,以及腾壤右卫的半个营都已经收服,正在待命中,随时可以执行命令。”
宏不动声sè的点点头,这样的井果完全在的意料之中”“详情如何?”
“回大人……”
过程很简单,有了猴子手下的十几个斥候的护送,两个太监很快就到达了位于皇城东的御马监,顺便还杀了腾壤右卫的指挥使耿忠以及兵部主事孙松。
耿忠身边倒是还有些心腹,可边镇的斥候可不光是会潜踪匿迹、
刺探消息的,这些人的战力也是非同寻常。在战场上,敌我双方的斥候遇见了,也多半是要对杀的,鞋子的斥候都是精锐,个人战力太差的话,只怕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耿忠身边倒是有很多溃兵,可那些人早就已经被杀破了胆,就算是刀斧临身,他们也只有逃跑一个反应,哪里会顾得上指挥大人和主事大人?因此,人数既少,个人战力也不及”耿忠等人的抵抗是无力的,一行人在逃到午门之前,就被猴子等人摘了首级。
这个过程对于耿忠来说是令他悲愤和恐惧的,但是对于别松来说,却橡佛是一种解脱。
钢刀临身之前”这个饱读兵书的主事脸上只有一丝淡然的微笑,对于跟谢宏做过两次对,一次比一次凄惨的他来说,比起那一次次的跌宕起伏来讲,死,算不得什么。
真正让他痛心的是那一次次莫名其妙的失败,无论自家如何努力、
如同筹谋”可仿佛是老天准定了一般,最终获得胜利的都是谢宏。在面对这个妖孽的时候”那种深入骨楗的无力感才真正让他几乎发疯,所以,死对他来说,只是一种解脱。
至于大局?那些事当然跟他没有关系了,既然到自己死掉的那一刻,承天门方向还是静悄悄的,那么无论京营之后如何动作,都不会影响到最终的结局了。
从这个晚上开始,紫禁城的控制权再次完整的回到了皇帝的手里,除非发生了某种天翻地覆的变故,否则,再也没人能动摇皇帝对京城的统治,可有那个妖孽在,还会有改天换地的那一天吗?
别松不知道,因为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不会再醒过来了,天下事自然也不再跟他有任何牵连。
等谷、刘二人到了御马监的时候,这里正乱成一团”王岳调兵的手令早就到了,但是几个正雷营官的意见却非常不一致。跟王岳亲善的自然是要响应王岳”跟王岳不大对付的要则是要护卫皇帝,更多的人却是只想观望。
这也是正常的,站队站的准,往往会得到相当大的收益,可收益和风险却是并行的,一旦站的不够准,那就糟糕了,尤其是在这皇城里面,失败就意味着万劫不复,又有几个人能有足够的魄力?
想冒险的肯定有,但是御马监的几个指挥使都是平级的,谁也压不服谁,只能大伙儿一起讨论。而按照博弈论锋观点,参与决策的人越多,决策的效率就越低,而且最终产生的结果,也会趋近于最稳妥的那一项。
因此,御马监的反应完全符合了谢宏的预期,最终观望的意见占了上风,尽管紫禁城内打得天翻地覆,可御马监的人马却是一兵一卒都没有出动。
直到溃兵出现的时候,这个僵局才被打破。这一批溃兵是驻守西华门的勇士营,虽然东华门还处于封锁之中,但是玄武门却可以通行,何况,从西华门逃走的溃兵是四散而走的,在西华门那里绕个圈,一样能回到御马监。
于是,御马监的禁军将校们得到了前线的消息,对这个结果目瞪口呆之余,求稳妥的那些人心里也开始动摇了。之前局势不明,当然不好站队,可眼见着谢宏已经跟皇上汇合,并且占据了上风,当然应该尽早抉择了。
站队越晚,风险就越小,可收益也越小啊!因此,僵局被打破,不少人都开始吵嚷着要去护卫圣驾,诛jiān除逆。总算是王岳素来有些威望,而且谨慎的人还是很多,这一次依然没有达成决议,禁军还是没有任何举动。
等到谷大用一行人到了的时候,连续到来井溃兵,已经让御马监人心惶惶了,几个将校这才发现,就算自己是想要领兵去对付谢宏,也是来不及了的。
以这个时候的军心来说,只怕走不到战场,就得逃散一半人了,等面对黄龙旗的时候,只怕马上就会步了腾壤右卫的后尘。
再等他们看到谷大用携来的正德手谕,以及廖浪、耿忠两个指挥使,以及别松、粱成等人的人头时,众人都是噤若寒蝉,那些个曾提出要响应王岳的人更是大汗淋漓。
很显然,王岳手下的中坚力量已经消失了,这会儿哪里还会有人想着力tǐng王岳?大伙儿心里转得都是立功赎罪,以免被找后账的心思了。
于是,等谷大用下令开拔的时候,原本迟疑不前的禁军立刻就行动了起来,这一次走的是东华门。腾壤左卫的指挥使章武本来就是个油滑之人,虽然是王岳的心腹,可王岳调兵的时候,他见属下情绪不稳,也不敢响应,想着看看风sè。
等到谷大用率御马监的禁军主力到来的时候,他哪里还不知道王岳大势已去?东华门的腾壤左卫也马上就倒戈,加入了禁军的大队。
紫禁城内最后的一丝变数也消弭了,谷大用和刘瑾都是大喜,马上派人传信报喜。
“大哥,你真是太神了,我原本还以为要经历一场苦战呢,结果这么快就结束了。嗯,主要是你事先的那些布置,否则不会这么顺利的,可大哥你到底是怎么预计到的会有今天这场变乱的?要不是你早就跟我说过,我肯定也想不到。”
勇士营溃败后,谢宏就追上了正德。之前是不得已,才让他上了前线,现在大局已定,那就没有任何冒险的必要了。
因此,尽管正德喋喋抱怨个不休,一会儿说冲锋的时候不过瘾,只能用暗器打人,而不能操棒肉搏:一会儿又说谢宏不让他追击,扫了他的兴致:最后又说禁军不禁打,没能让他尽兴,可谢宏还是紧紧的拽住了他。
等钱宁和谷大用的信使到来时,正德这才停止了抱怨,转而聆听那两处的情况,等得知大局已定的时候,他又不由感叹起来。
和王岳想的一样,正德也觉得谢宏就像是先知先觉,知道有这么一场变乱似的,才预先伏下了这么多后手,一环接一环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奠定了胜局。
可明明谢宏之前就没来过京城,对朝鼻的了解还及不上他,怎么就能算计到这种地步呢?简直跟评话里的那个孔明都差不多了。
“其实”谢宏想了想,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答〗案很简单,他是穿越来的,即便对历史的细节不太了解,可大致的走势还是知道的,既然跟正德组了队,那么前世正德面对过的那些敌人,经历过的凶险,他也是必然要面对和经历的。
就谢宏所知,前世的正德和外廷关系很糟糕,1卜规模的摩擦不计其数,而两次大规模的碰撞,则是有两次。
第一次就是正德元年的时候,外廷众臣奏请正德杀八虎,而正德不从的那次。那一次碰撞的具体过程谢宏不知道,可他知道结果是正德赢了,八虎上位,刘瑾煊赫一时,成了闻名后世的大太监。
可在亲身经历的这次变乱中,谢宏实际参考的却是正德和外朝的第二次碰撞,也就是正德输了的那一次,也就是他连命都输掉了的那一次变故。
谢宏很清楚,自己的穿越肯定是引起了很多蝴蝶效应。
若是没有他,正德不可能在即位之初就偷跑去宣府,也不可能有珍宝斋以及之后的甲子园、常春藤书院的出现。要是没有这些,以他的了解,正德跟外廷的关系也不会恶化到如今的地步。
历史上正德元年的那次变乱,他不知道正德到底是怎么获胜的。
但依照他的判断,无非就是趁着外廷警惕xìng不高的时候,正德突然进井了一次斩首行动,用少量心腹拿下了没有防备的王岳,然后取得了禁军的控制权,进而控制了京营,最终奠定了胜局。
可在有了他谢宏的这个正德元年,正德也是如鱼得水,折腾劲肯定比前世大多了,虽然还没能把京城变成一个大游乐场,可也相去不远了。因此,他跟外廷的关系一下就降到了冰点,甚至可以跟前世他死前那时候差不多。
于是,外廷开始行动了,这次行动的模式,其实跟正德十六年,江彬面对的那次差不多。
那一次,正德也是入了紫禁城,然后杨廷和就命令太监张永、武定侯郭勋、安边伯许泰、尚书王宪分守皇城四门以及京城九门等各处要害,直到正德驾崩之时,他也没能再走出皇城半步。
而在那个时候,跟谢宏一样,面对着今日这样的局面井人,则是江彬。@。
第333章 前世今生,江彬的奋战
第333章前世今生,江彬的奋战
史书上说,正德的死是因为江彬打算叛乱,因此把正德给害死了。
上小学的时候,若是历史老师这样讲,谢宏是相信的。就跟童话的王子杀魔王,然后无论王子还是魔王,谁赢了谁就能得到公主一样。江彬想当皇帝,唯一的障碍就是正德,只要杀掉皇帝就能当新皇帝,这种说法大体上就是遵循着这种神逻辑。
这种逻辑呢,只能骗骗小学生,而且是八十年代的小学生,那个时候的孩子信息量比较小,也比较好骗。要是换到谢宏穿越前的那个年代,这话大概就只能骗骗没上幼儿园的小孩儿了。
可能吗?正德末年的时候,江彬的地位跟现在的谢宏有点象,当然,比起谢宏,他的圣眷肯定是不如的。可即便是如今的谢宏想当皇帝,也不可能对正德怎么样,没了正德这个靠山,士大夫们的愤怒会在瞬间就将他覆灭,何况是江彬一个纯粹的武人?
让正德所在的队伍冲锋纯粹是一个意外,他自己跃跃yù试,谢宏想拦也拦不住呐。而且当时保安措施也做了不少,朱厚照同学身边至少有十个捕手举盾,更有黑大个吸引仇恨,总体来说问题不大,并不是谢宏不在乎皇帝的xìng命。
其实,历朝历代,最怕皇帝出问题的就是江彬这样的天子近臣了,没了皇帝,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了,怎么可能不担心皇帝呢?除非被外人收买,否则这些天子近臣是不可能谋害皇帝的,包括江彬,也包括谢宏自己。
所以说,江彬的叛乱是很扯淡的一件事,如果结合当时的局势来看,事实到底如何,其实也是一目了然。
当时正德从江南回到了京城,据说是掉在水里了,因此病得很重,他这才无奈之下返回了京城,可这是真的吗?
生了病还要长途跋涉,这件事本来就很怪,而且江南那样的地方会没有医生,不能就地治疗吗?就算没有,以正德的脾xìng,一点小病能让他放弃在江南玩,而返回牢笼一般的紫禁城?
以谢宏对正德的了解,他是不相信的。因此,他可以肯定的是,当时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或是正德失去了意识,不能自主;或是京城中发生了什么非得让他回去处理的事情不可,比如与太后相关,有或者其他。
回到京城之后,正德前脚一进皇城,外廷后脚就勾结内廷了皇城,江彬和正德的联系就此被彻底隔断,跟谢宏的这次一模一样。区别只在于三点:
一是内外勾结的人不同。如今和外廷勾结的是王岳,在那个时候跟外廷勾结的却是张永。王岳是外敌,谢宏也一直防备着他;可张永却是内jiān,前世的江彬和正德恐怕对他半点戒备都没有,很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正德才会被外廷暗算到。
另外,就是江彬手上的实力比较强,有数万兵马,都是和鞑虏鏖战过,并且最终获得胜利的强军;而谢宏手上只有区区四千之众,还有三千是童子军。
但是江彬事先没有任何准备,虽然有些智谋,但作为权臣他其实是很不合格的,他就是个纯粹的武人罢了。直到正德进了皇城后,皇城被他才意识到危机的降临,可那个时候为时已晚,他也只能对着皇城的高墙兴叹了。
而谢宏却不一样,他有人参谋,心中更是早有预计,还为此多番筹谋,包括练兵等一系列准备都是为了这一天。
有没有准备肯定是不一样的,正如两人最终的结局也是大相径庭。
尽管江彬兵强马壮,实力足以力压京城,但是他身边没有正德,结果他甚至都没敢起兵,最终发觉正德已经驾崩之后,他绝望之下,只能遣散亲信,各自逃亡,最后被外朝满天下的通缉,以悲剧谢幕。
而谢宏则是顺利抢到了先手,高举黄龙旗,攻破西华门,直入紫禁城,用心理战压服禁军,眼见就是大功告成了。他手上的实力,甚至及不上前世江彬的十分之一,可一切就是这么顺利。
就是因为有了江彬这个前车之鉴,谢宏的谋划十分周全,他提前挖通了一条直通西苑的地道,为的就是不让正德被禁闭住。
只要有了正德站在自己这边,就算实力不足也可以弥补,要是没有,那才真的是悲剧呢,神马心理战,神马倒卷珠帘,那都是不可能的。
没有正德,就算他炸塌了西华门,勇士营的禁军也会死战不退的;而腾骧右卫的人马更加不会在援军到来之际崩溃,只是这三支人马就足以抵挡近卫军了,那有可能象现在这样势如破竹,迅速奠定大局?
从根本上来讲,前世的江彬和如今的谢宏,相差的就是一条地道,若是江彬那时也有这么条地道,那历史是一定会被改写的。
但是他没有,因此他悲剧了,不是他想不想叛乱的问题,而是他根本做不到。别看他掌握着数万兵权,可只要他敢于下达攻击皇城的命令,他手下的兵马立刻会消失大半,剩下的也是士气低落,绝对不可能攻下皇城的。
有了江彬这个借鉴,谢宏才会提前挖地道,甚至远在局势变得险恶之前,他就已经开始筹划了。
而且,为了确保万全,他在能挖的地方都挖了,乾清宫、慈宁宫、坤宁宫……只要他的工程队到过的宫殿,都有地道的存在。要不是正德顾念旧情,去乾清宫接了一趟马永成,他本来是可以直接从坤宁宫消失的。
谢宏为的就是,预防敌人故技重施,象前世暗算正德江彬那样,内廷外廷里应外合,把正德给禁闭起来,然后集中力量对付自己。这就是他让王岳百思不得其解,正德赞叹不已的先见之明了。
要不是手上只有近卫军,必须用心理战才能获得胜利,谢宏甚至想利用这些地道对王岳进行斩首行动,只可惜,只有边军才适合执行那样的特种作战,近卫军则只能依靠群体的力量了。
“……总之,我就是怕有人把你关起来,然后才备下了这些手段。”谢宏把有关前世的内容隐去,分析了一番朝局,又胡扯了一番之后,如是总结道。
“是这样啊!大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朱厚照同学一生不羁放纵,最爱的就是自由,听到谢宏这样的说法,大为感jī。转念再想想王岳和外廷的大臣,他更是愤恨不已:“这帮乱臣贼子,居然想借着大婚的机会把我关起来,真是太不像话了,尤其是王岳这个老匹夫!”
正德抬头看看那杆血旗,冷哼道:“谋害父皇在先,又对朕图谋不轨,穷途末路之下更是跑来慈宁宫想挟持母后……不将老匹夫碎尸万段,实是难消我心头之恨!”
想了想,他又转向谢宏问道:“大哥,你难道连他们想借大婚的机会搞风搞雨都提前想到了?不然怎么会对皇后那么好,让她配合咱们的行动呢?我原本以为要脱身只能打晕她呢,结果她还tǐng配合的,甚至答应帮永福去劝母后了,还真是个tǐng不错的好姑娘呢。”
新婚之夜把新娘打晕?我擦,搞了半天你还有这种暴力倾向,不会是打棒球打多了的后遗症吧?谢宏摇摇头,道:“其实夏皇后也是tǐng申明大义的,只要是二弟你的事,她都会帮忙的……”
这件事就只能说是yīn差阳错了,谢宏肯帮夏皇后的忙,一是出于对这个女孩前世遭遇的同情,二来也是因为他开始的时候估计错了形势,以为这样可以拖延时间呢,结果……嗯,也算是好心得好报了。夏皇后在这次行动中很配合,起了相当积极的作用。
“慈宁宫到了,马公公回报说已经抓到了王岳和黎钟,二弟,你自去料理他们,我先去跟谷公公他们会合,军器司那边的还打着呢,那里可是咱们的根本,万万不能有失。此外,就让三弟指挥近卫军扫dàng宫禁,平息sāo乱即可。”
说话间,已经到了慈宁宫前,谢宏望向东边,只见一条火把组成的长龙正往午门方向行进,知道禁军已经出动了,他心念军器司的战局,就yù前往汇合。
“好,大哥你自去,等我料理了王岳老匹夫,回头咱们再跟其他人算账!”正德杀气腾腾的应道。
若是在往日,这样的热闹正德肯定不会错过,可此时他心里已经被仇恨充满了,到底他父皇是怎么死的?若是当真被人害死,那么参与者又有谁?他急不可耐的想要弄个清楚,因此,他也不多说,带着几个近卫就进了慈宁宫。
对于弘治之死这个千古之谜,谢宏原本也是很有点好奇的,以他跟正德关系,也不怕去听。不过这会儿军器司方向的喊杀声和枪炮声都是震天而起,在已经平静下来的紫禁城中都是听得清清楚楚,这样的情势下,他哪里还顾得上八卦?
汇合了回返的猴子等人,又从近卫军中带了一队投手,谢宏也是匆匆的往午门去了。在军器司,包括防炮击的斜面护墙在内,他也备下了不少手段,可最终能不能守得住,还得看防守的人。
一路疾行,谢宏时不时的抬眼南望,军器司的所在火光冲天,杀声如潮,显然战斗进行的十分jī烈,他心中默念:江大哥,前世的你连决一死战的机会都没有,今天,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RO@。
第334章 何去何从
惨叫声、喊杀声、兵器碰撞声、火锁齐射时发出的炸响声……军器司攻防战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刘部堂,边军都是如此骁勇吗?”顾佐是纯粹的文官,虽然不同军事,可并不妨碍他理解军器司中的边军和京营,两边战力上的差异,他也为此感慨万千:“外强而内虚,实非国家之福呐。”
吸取了唐朝末年藩镇割据的教训,自宋朝起,华夏的王朝为了长治久安,实行的都是虚边实内的政策,即保持〖中〗央军也就是禁军的强大,削弱边镇和地方上的边军。这个政策切实的消弭武人割据之忧,代之的却是无穷尽的边患。
因此,朱元璋开国的时候,也同样吸取了前朝的教训,以藩王镇守四边,试图达到两全齐美的效果。当然,他的策略有些异想天开,纵使皇帝能相信自己的兄弟,士大夫们也不会相信那些藩王,于是,脆弱的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
靖难之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也重新实行起了宋朝的旧制。
当然,朱棣本就是个魄力十足的人物,他当然不会全盘照搬旧制,他的理念是〖中〗央军不光要强大,而具要用在刀刃上,于是,明朝奉行二百多年,所有天子无一人或忘的国策“天子守国门,应运而生了。
这项国策,跟谢宏把正德推上前线很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保持〖中〗央军强大的同时,又不会为边患所苦,虽然也在明末的时候引发了不少隐患,但是在初期的积极作用是毋庸置疑的。
不得不说,土木堡之变实在是明朝由盛转弱的重大转折点,就在那个边镇小驿,明朝〖中〗央军的精锐毁于一旦,此后,国家大权为士大夫全盘把持。
士大夫们奉行的当然还是宋朝的旧制,那是先贤们制订的,也对大伙儿很有利,自然没有不遵从的道理。可由于他们之中懂得军事的人太少,即便懂的,多半也都不过是熟读兵书了而已,实战经验都是近乎于无。
只耍从这个时代的评话中就能看得出来,文人们推崇的,都是自家如孔明一般,坐在中军帐分发些锦囊妙计出去,然后由武将们严格执行,就能获得胜利。即便是巡抚过边镇的大员,也多半都是这种理念。
所以,化们虽然奉行着虚边实内的政策,但实际上,那只是他们以为的罢了。到了正德年间,虽然装备粮饷都远不如京营,可若论精锐程度,长期和鞋虏搏杀的边军,却是远远超过了安享太平的京营诸部。
此时,京营这边的武器和人数都占据了绝对上风,采取的是四面围攻,主攻东门的战术,而攻打鼻门的主力就是神机营。
火统虽然装填较慢,可终究是火器,威力不言而喻,三段射击的战法,在明朝开国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是神机营掌握的非常熟练的战法。
加之神机营的人马众多,军器司的一面墙也是长度有限,因此,在数千火统的支援,和盾阵的掩护下,神机营达成了不间断的覆盖射击,打得护墙上的边军完全抬不起头来。
边军被火锐压制后,五军营的精锐自然不会放弃机会,数十架云梯迅速搭在了护墙上,大队人马兵马也是攀援而上,整个过程犹如行云流水一般,依照常理,这已经胜利在望了。
当时顾佐和刘大夏都对孟参将大大赞誉了一番,同时也对萧总兵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希望京营众官兵能够再接再厉,攻破军器司后,再去紫禁城赶第二场。
对于主子们的要求,两个武将自是满口答应下来,他们也是信心十足,只要上了护墙,那就是消耗战了,一旦攻破大门,三千营的骑兵就可以长驱直入,到时自是大胜可期。
他们的好心情没有保持多久,就在京营士兵纷纷登上了墙头的时候,边军发动了。江彬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要有敌人上了墙头,神机营的覆盖攻击就没法进行了,而单论贴身近战,京营的所谓精锐,哪里是他们这些沙场老兵的对手?
很快的,登上墙头的京营士兵就被站瓜切菜般的杀了个干净,墙头上的边军甚至还有余暇抽空射箭,把神机营待机的火锐手放倒了不少。等到墙头的战斗结束,硝烟再次覆盖了墙头的时候,边军们已经安安稳稳的躲在墙垛后面了。
当这个过程重复了几次之后,五军营的士气再也提不起来了,任由自家的总兵大人如何敦促,神机营的覆盖射击如何凶猛,他们也提不起勇气上前了。上了护墙又能如何?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其他三面的情况更糟,由于神机营把主力放在了东门,因此,那几处的京营部队直接在对方的远程攻击下就败退了,只是象征xìng的保持着攻势,没有造成任何实质xìng的威胁。
正因这样,顾佐才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或许是特例吧”刘大夏也一样深有同感。对于士人来说,
兵部尚书不过就是一个官职罢了,正如大多数工部尚书也不需要会手艺一样,兵部尚书也并不是对兵事特别有心得的人才能担任,因此,在军事问题上,刘大夏比顾佐强些,却也有限。
“老夫翻阅了宣府镇历年的呈报,江彬所部的确是战功彪榜,只是军纪太差,江彬自己也是桀骜不驯,因此老夫才授命宣府总兵,让他严加处理。却不想张俊爱才心切,竟然对老夫的命令yīn奉阳违,这才有了今日之患,武人粗鄙之说实是不假啊。,…
现在是向你问计,不是让你显摆先见之明,你再有先见之明,当初却又干什么去了?顾佐在肚里暗自腹诽一声,沉声道:“刘部堂,如今可有良策破城?”
“这个么”刘大夏捻须沉吟。他能有什么办法,事先计划的好好的,可执行起来却频频有意外发生,现在能怎么办?登墙作战完全就没能达到消耗战的目的,消耗的都是自家的士其罢了,兵马倒是还有不少,可调进来又有什么用?
边军凶猛他之前就很清楚,却没想到双方战力上的差距竟然这个地步简直就是一面倒哇,这样的情形下,他还能有什么办法?“若是早知如此,莫不如从蓟镇或者辽镇调些精锐过来才是正理,同是边军的话……………”顾佐这次很有冲动直接翻个白眼给老刘,哪有那么多早知道啊?现在是让你想办法好吧!连兵部这点事情都理不清楚,还想入阁拜相呢真是岂有此理。
再说了,边军那是能轻易调动的吗?这一回大家已经很有些犯上谋逆的嫌疑了要是再调动边军入京,岂不是坐实了这个罪名?
“刘尚书,顾shì郎此间战况如何?还要多久才能尽全功?”两人正犯愁呢,忽然听得有人出言相询,隐隐有些质问之意,两人心下都是不爽,转头时脸上也尽是不豫之sè。
“许shì郎,你是在质问本部堂吗?”看清来人是谁,刘大夏心中更恼。来的是兵部左shì郎许进,在阎律宇倒霉以后,这人接掌兵部尚书的呼声甚高,风头已经有盖过刘大夏这个主官之势。
在战况不利的情况下,被这样一个人质问刘大夏大觉颜面无光,答话时语气也颇为不善。
“刘部堂见谅,是下官失言了。”许进xìng子圆融,也不与刘大夏争持先是略略致歉,紧接着又解释道:“下官此来实乃有因如今jiān佞凶焰大炽,皇城内形势危急,王公公的信使已经见过了二位阁老,因此才遣下官来此,为的是对二位大人说明情况,以作定夺。”
说着,他往旁边一让,刘、顾二人这才注意到,跟许进同来的还有一个小宦官,依稀认得就是王岳身边最为亲信的那个。
“二位大人,那谢宏已然攻破了西华门,击败了驻守的勇士营,禁军各部多有观望不前者,王公公已经危在旦夕!请二位大人速下决断,若是援兵去的晚了,恐怕”王小鱼本就是个识眼sè的,得了个说话的空隙,马上简短的说明了一下皇城的局势。
“怎么可能?”刘、顾都是大吃一惊,顾佐急问道:“腾壤左右卫呢?难道这两个营也不听号令了?”“奴婢出宫前,倒是看见驻守午门的右卫往西华门迎上去助战了,可左卫就……”
“阉竖果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明就……”顾佐恨恨的说道。
形势危急,他也顾不得装样子了,直接把牟底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事前,王岳可是在两位阁老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过的,说腾壤左卫是他的亲信,万无一失,可现在却是没了着落。还得是受了士大夫们教诲的耿忠才识得大体,tǐng身而出,阉竖什么的完全就靠不住。
“二位大人,宫中形势确实千钧一发,既然军器司难攻,莫不如……………”干爹被骂,王小鱼心里自然恼怒,可别说现在这样形势比人强的状况,就算是平时,他也得罪不起这些大人,这些话他也只能当没听见了。他到这里其实已经有一会儿了,京营进攻军器司不利的现状,他也是看在了眼里,因此,才有此提议。
“不可!”顾佐想都不想便断喝一声,直接打断了小宦官的话头,话出口之后他才感觉失仪,向刘大夏和许进略一点头,道:“许shì郎,两位阁老可有令旨示下?”“两位阁老的意思是,二位大人才是最明白当前形势的,因此,让二位自行审时度势,决定京营如何行动以下官之见,还当是以入宫救援为上策。”许进心中苦笑。
刘阁老的意思是马上入宫救援,可谢阁老的意见却与刘阁老相左,到底为了什么大家都知道,无非就是江南人的那点算计。即便如此,刘阁老也没法一言而决,因为赞同谢阁老意见的人占了大半,于是,双方妥协之下,才有了这么一个决议。
可眼前的情况其实跟在谢府也差不多,顾佐也是江南人,而刘大夏却不是个会顾全大局的,自己纵是想支持刘阁老的意见,可看顾佐的架势,显然是听不入耳的。
“不可!军器司中的边军如此凶悍,岂能放任自流?若是京营以主力入宫,任边军杀出军器司作乱,那岂不是将整个京城都卷入了动乱?何况宫中形势也未必就多危机,腾壤右卫的兵马已经迎战了,而谢宏叛党的略喊声已然微弱,显然落了下风,甚至被歼灭了也未可知,因此,现在当以击破军器司为上!”
顾佐慷慨陈词,他的话固然有些强辩的味道,可未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许进虽仍想再劝,可刘大夏却是微微颌首,显然是有些意动的。
“只是现在敌势猖獗,纵然想速破军器司,也苦无良策啊?”
沉吟半响,刘大夏却是一摊手,叹息道。
“末将有些愚见,不知”萧总兵已经憋了很久了,只是不敢开口。按惯例,有文官在,武官就只能督促作战,商讨策略的事情与他们不相干,可既然大人们都束手无策了,他也是立功心切,因此这才开了……
“既然有计,萧总兵便速速道来!”顾佐也顾不得什么惯例了。
在他心里,紫禁城都比不上军器司重要,紫禁城被皇上拿下,跟外朝也不过是个僵持的局面:而没了军器司的工匠和财富,皇上最后还不是得屈服?就算是皇帝,没有钱也是万万不能的。
“那护墙颇有古怪,将军炮难以建功,不过以末将之见,可以抬高炮口,直接轰击墙头!直接轰击之下,墙上守军必然伤亡惨重,这样一……”
“不错,就是如此,萧总兵,你传令去罢。”此计大合刘大夏的心思,老头用力一挥手,就此定计。@。
第335章 五行生克,饿虎出笼
第335章五行生克,饿虎出笼
“这……”顾佐有些迟疑。边军和京营的兵马死多少他都不心疼,可抬高炮口就有可能把炮弹打进军器司内部,那样一来死的可就是工匠了。
“顾大人,要以大局为重啊。”许进语重心长的说道。
他神sè间倒是不动声sè,可心里却是对顾佐很鄙夷的,已经官居三品的人了,偏偏还像个商人似的,只知道计较这些蝇头小利,难道这个时候还不明白局势危急吗?真是丢尽了士大夫的脸面。
“便依刘部堂罢。”顾佐无力的摆摆手,不再坚持己见了。
不用这个办法就攻不进去,攻不进去就什么都没有,死伤些,总好过一个工匠都得不到。他盘算一番,觉得不差,顺势把责任推给刘大夏之后,他干脆就退到一边观望去了。
“此间有刘部堂主持,当是万无一失,请刘部堂顾念大局,督军速战,下官先行告退,二位阁老和诸位同僚还等着下官的回报呢。”又达成了一次妥协,许进也不多留,向刘大夏拱手一礼,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见过这两次争论,他突然理解在家闭门不出的李大学士的心情。文臣终究是文臣,论思谋、论智略、论权势,朝中都是一时之选,可正是因为都是俊杰,所以,反倒不适合做这种大事了。
因为要顾及到的利益太多,每一次的行动都需要商议良久,在对手不依常理,却又迅捷无比的动作面前,这样的决策效率显然是不够的,结果就是被敌人处处抢占先机,空有庞大实力,却完全用不到正地方。
难道这次行动会以惨败而告终?许进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令他惊秫的念头,这个念头很有些匪夷所思,甚至称得上是大逆不道,可却让他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他突然止住脚步,对王小鱼说道:“小王公公,你且去回报诸位大人,本官要去外城调度,以备不测。”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转身去了。
见识过文臣们两番争论之后,王小鱼本来很有些心灰意冷,觉得干爹崇拜的大人们不过如此,可在许进身上,他还是看到了士大夫的气度的。此时见许进不畏艰险的要出城调兵,望着许进的背影,小宦官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许大人称呼我小王公公了,真是……
真是,嗯?小宦官发现不对了,许大人你走的很快没错,可你走的方向好像错了吧?京营的大营是在西城,你怎么奔南面去了?嗯,还往东面拐了个弯……娘咧,许大人别是回府去了吧?
小宦官名字里带个鱼,也是个油滑的主儿,看见许进的行进方向,哪里还不知道对方是打的什么主意?回家闭门不出,就算皇上和谢宏日后算账,也不会第一个找到他头上……
去你娘的士大夫吧,老子也不跟你们扯了!王小鱼把身上的宦官服sè脱下,往角落里一扔,然后迅速的消失在了夜sè之中……干爹?得势的时候是干爹,眼见死到临头,咱们还是各自分飞吧。
……
“大哥,外面怎么突然消停下来了,这帮子软脚虾不是被咱们杀破了胆吧?”乌鸦蹲在墙垛后面,不时向外张望几眼,看到除了火铳兵和盾阵,团营的其余兵马都退了回去,他不由压低声音笑了起来。
“好像是有些别的算计吧?”江彬也在观望着外面的局势。
“大哥,李先生他们正准备着的那个杀手锏到底什么时候用啊?咱们都被神机营的那些龟孙压制了半夜了,不赶紧给他们点颜sè瞧瞧,他们还不知道天高地厚呢。”乌鸦转头往院子看看,又是嘟囔道。
因为顾忌火铳的威力,城头并没有举火,相对都督府的灯火通明,显得极为yīn沉,至少看在外面的团营军士眼中是这样的。
不过,军器司内部倒也不显yīn暗,一束束光不时在人群闪烁着,把几个怪模怪样的水缸般的东西照的清清楚楚的。这种灯不算稀奇,在丽春院的每间分院里都有,叫聚光灯,可以不让亮光外漏,却又能让人看清楚想看的东西。
对于谢宏的手艺和构思,乌鸦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即便看不明白这几个大缸模样的东西到底有何奥妙,可他还是相信这东西能够达到谢宏说的那种效果,也就是专门克制神机营的火器。
既然是谢大人说的,那就是不会错的,可偏偏自家大哥不着急,宁愿被敌人的火铳压得抬不起头也不肯下令,这就让乌鸦着急了,有杀手锏干嘛不用啊?难不成大哥又是哪里想差了?
“没到时候呢,你急什么?”江彬撇撇嘴,不屑道:“谢兄弟备下的这手段虽好,不过却只有第一次最好用,要是太早用了出来,让敌人有了防备,第二次就没那么灵了。用是肯定要用的,而且要大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咱们趁势杀出去。”
“果然要杀出去?”乌鸦眼睛一亮,喜道:“那我……”
“你带着弓箭手在墙上掩护,等某还有和尚他们杀出去了,你代替某指挥,顺便给兄弟们打掩护。”江彬信心十足的说道,虽然这会儿他们还被压制的抬不起头,可单听他说的话,直让不知情的人以为他已经占据了上风呢。
“又是和尚捡了便宜……”乌鸦讪讪的说道,和尚这家伙出了好几次风头了,实在是让人嫉妒啊。
“时机到了!”江彬突然低喝了一声:“乌鸦,快,让李先生他们做好准备,听某的号令行事,然后你叫几个眼力好的兄弟把东西对准了,先收拾火铳兵,然后是那十门炮!”
“好咧。”乌鸦大喜,翻下护墙,去院子里找李冰河和唐伯虎传信去了。
……
“刘部堂,炮口已经调好,只等您下令了。”
“嗯,吩咐他们点火开炮吧,火铳兵也不要闲着,等炮击过后,立即齐射,务必趁敌人惊慌之际予以打量杀伤,为随后的战斗铺平道路。”刘大夏捻须微笑,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番子们惨叫着四处奔逃的景象。
只要抬高炮口打进去,打到墙头,驻守的边军定然伤亡惨重,就算打不到墙头也能打在军器司内部,杀伤非军事人员,一样动摇对方的军心。
刘大夏不是顾佐,他才不会顾及工匠什么的呢,他要的就是发泄愤怒和仇恨!这帮敢于充当jiān佞爪牙,冒犯士大夫的粗鄙之人统统该死,今天就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的怒火吧!
“点火……”孟参将转身发令,炮手们放下火把,正要往火门凑的时候,却猛然听见军器司那边也传来了一声号令:
“放水!”
放水?众军士都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号令闹了一愣,这就打算救火了?早了点吧,咱们还没开炮呢啊,难道城里的人被吓傻了?
没等他们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见城头突然亮光连闪,一条条水柱,仿佛一条条银龙,倒映着星月火光,直直的从军器司内向外喷射出来。这景sè瑰丽无比,但是神机营将士和刘大夏都在一愣之后,便大惊失sè。
神机营最怕的是什么?毫无疑问的,怕下雨。别的困难都可以克服,只有下雨的时候,神机营是完全哑火的。
别说这个时代的火器,就算是到了一两百年以后,火器部队在下雨天一样没咒念。在豪雨中,欧洲的那些火器部队,配合上大檐帽、弹药包等防火措施,也不过能保证几成开火率罢了,想要跟晴天一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按说既然害怕这个,肯定是会有所防范的。可是,无论神机营的火铳兵也好,还是更后面的炮兵也好,都距离军器司有数十步之遥,就算军器司拿出来救火的水龙,也不可能喷这么远啊?
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从军器司中喷出来的水柱也不知有什么古怪,不但喷到了火铳兵,而且那水打在身上居然还力道十足,简直就像是瀑布的水突然打了横,然后飞溅出来了一样,被正面喷到的人,一时间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前排的人的苦难很快就过去了,因为水柱只是在前排稍一停留,就开始向后延伸,目标显然是后面的那十门将军炮!
神机营的炮手反应都很快,有的人急忙点火,有的人想脱下衣袍护住炮身,可他们的努力都是白费的。
到了这里,几条水柱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因此在空中就已经溅射开了,可尽管没了力道,炮阵附近仍然象下了一场大雨。放置在一边的火药箱,大炮本身,连炮手们拿着的火把都被浇灭了,脚下的地面也变得泥泞起来……炮击?那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了。
解决了大炮,水柱又是回转,在火铳兵的阵列中扫射起来,这些人本来就站得紧密,不好移动,何况因为太过震骇,他们一时间也完全没反应过来,因此,一个个都在水龙的扫射下变成了落汤鸡,火铳自然也是步了将军炮的后尘。
“这是……”刘大夏象看见鬼了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军器司的高墙,看着那几条肆虐的水龙……这不是见鬼是什么?水怎么可能喷这么远?从军器司一直喷到了前军都督府?这到底是什么水!
“……”萧诺和孟旭也傻眼了,敌人到底搞了什么花样他们不知道,可他们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们最大的依仗——神机营,已经彻底残废了,除非从外面再调集物资装备,否则攻城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
“哈哈哈,这些白痴,五行生克不知道吗?水克火!这就是谢兄弟预备下对付你们的杀手锏了,叫什么来着?”蹲了半宿,江彬终于能直起身子了,看着外面的数千落汤鸡,他心情大为畅快,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这叫高压水枪,应用的是压强原理……”唐伯虎记xìng比江彬好多了,详细的介绍道:“李兄那边的大水罐就是增压设施,然后……”
“好了好了,管他什么原理,总之神机营哑火了,现在该到咱们出场的时候了……”这些原理江彬听不懂,也没兴趣听,他要的就是个结果,他意气风发的一挥手,大喝道:“兄弟们,开门,咱们杀出去!”
“噢!”一片响应声中,军器司的大门洞开,先是一颗大光头闪了闪,然后就是一群如狼似虎的番子冲了出来。
“乌鸦,唐大才子,这里交给你们了,某也要去杀个痛快!”江彬将战刀咬在口中,用手一撑墙垛,飞身一跃而下。
饿虎已出笼,杀气满长街!RO@。
第336章 中心开花,四面合围
虎入羊群!
番子们的冲锋就像是一把利刃切在了豆腐上面,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这个时代的神机营和明末的那些不同,他们是纯粹的火器部队,而不是象后者一样,除了火铳外,还要在身上带把刀什么的。
因此,尽管时代进步了,可在火器运用上,前者还是超过后者的,因为他们更加专业一点:可后者也不是没有长处,比如面对现在这种情况,身上带把刀,多少还能比划两下,而不是完全的任由宰割。
当然,即便身上有其他武器,被浇了个透心凉的神机营将士也不会有勇气进行抵抗的,最大依仗火器已经没有了,拼刀子哪里有可能拼得过这帮杀神啊?没见刚刚的五军营被杀的有多惨吗?
他们的心也被浇凉了,面对如狼似虎的番子,众人只有一个反应:转身就逃。
边军从来没有怜悯敌人的习惯,尽管敌人已经毫无斗志了,可他们依然不依不舍的追杀着,长街上很快就洒满了鲜血,这一次,伤亡都是在京营中产生的。
“大哥,咱们的刀好像也不一样了,俺都砍了七八人了,刀口居然都没卷,还跟刚才一样锋利。”和尚没参加守墙的战斗,一直憋闷不已,好容易有了出手的机会,也是大肆砍杀,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很快就杀出了一跳血路,跟江彬汇合了。
“废话,你原来用的那是什么破铜烂铁?能跟谢兄弟和董兄弟造出来的好刀比?这是精钢宝刀!要是拿出去卖,至少也得值个几百两,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江彬头也不回,随手砍倒一个溃兵这才嗤笑道。
“几百两!俺就说呢,这么好的刀,拿来砍这些废物还真是浪费了。”和尚看着自己手里的刀,很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感叹了一番之后他再砍人的时候,用的就是刀背了。当然,凭他的力气,被这样的厚背刀砸一下,那也是一样非死即伤的。
“哈哈,看你那小家子气,你这辈子就是个穷命了!”江彬大笑道:“敌人还多着你你使劲砍就好了,刀砍坏了某再给你换一把,跟着谢兄弟做事,还怕没刀子用?还怕没人砍?”
“那就好那就好。”和尚mō着光头,嘿嘿笑了两声。
“别在这些杂鱼身上耽误时间,前军都督府里的才是大家伙,兄弟们,跟某来咱们给他一窝端了。”江彬扬刀大喝道。
虽然不知道指挥的是谁,可江彬在墙头观察敌人动向的时候看得清楚,分明有几个穿紫袍在都督府里面现过身,而且指令也都是从这里发出来的。擒贼先擒王,把敌人的头头一窝端了,那剩下的杂兵就都是乌合之众了,再多也一样不足为惧。
“萧总兵你速速领兵迎敌!”
刘大夏本来被高压水枪跟弄懵了,直到边军突然杀出,他这才缓过神来。他这时也顾不得威仪了,死死的揪着萧诺大叫大嚷着,尤其是当他看到边军结成了锋矢阵直往这个方向杀过来的时候,更是hún飞魄散。
跑是没的跑了,何况跑了也没用。京营眼见就要溃散了,他一跑,肯定就是彻底的崩溃,这可是半夜,溃散容易,要收拢再形成战斗力就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
只是,看看已经完全丧失斗志,正四处奔逃的神机营:再看看本来士气就跌到了谷底,这个时候更是面如土sè的所谓五军营精锐,刘大夏也知道萧诺肯定挡不住边军,尽管五军营的兵马比对方人多。
但是不要紧,他还有杀手锏没用呢。
“孟参将,快传信三千营,让他们速来救援!”这支骑兵本来预备着破城的时候,冲进去杀人的,结果现在变成只能救驾了,可刘大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急令孟旭发令箭。
又是穿云箭,没办法,这样的黑夜里,还是这样的东西最显眼,以之传令也最为便捷。
快捷马上就体现了出来,刺耳的尖啸声犹未尽绝,长街的背面就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巨响,这声音边军们一点都不陌生,是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而且,只有很多匹战马同时奔跑,才能发出这么大的声响。
疾驰而来的是三千营的骑兵!
“放箭!”第一个做出应对的是护墙上的乌鸦。
三千营潜伏在右军都督府的情报,边军们早就知道了,因此也没有感到意外,而乌鸦留在护墙上,也正是为了对付这支骑兵。
骑兵们没有打火把,北面的街道也很yīn暗,因此,番子们的弓箭手也只能往黑暗中漫射。即便是这样,乌锋也觉得应该会有些战果,边军用的箭可是重箭,在这样距离下,就算穿了甲也很难抵挡的。
“咚!咚!咚!”黑暗中只能靠声音来判断战果,乌鸦听得分明,马蹄声未乱,夹杂在其间,连绵不绝的却是敲击声,显然对方也有了防备。
“是盾牌?这些家伙马术很不错啊。”乌鸦是沙场老兵,对马术精通得很,听着动静就能在脑子里想象出来对方是如何应对的了。显然,对方在黑暗中也能控好马,将身子伏在马鞍上,然后用盾牌挡在了另一侧。
黑暗对他们来说是障碍,也是一种掩护,边军们箭术虽然不错,可终究还是没有听声辨位的本事,马匹奔驰的速度又快,这一轮箭雨却是没造成任何杀伤。
“嘿,没想到在京城还能遇上这么精锐的骑兵,和尚,咱们迎上去。”江彬嘿然冷笑,摆摆手中大刀,招呼众人迎敌。
军器司和都督府的距离并不远,几千个神机营的士兵把街道填的满满的,因此,即便一边军的勇悍,一时也没杀过去比起列阵而战的敌人,这种到处乱跑溃兵反而更麻烦一些。江彬干脆返身接战。打算光打败三千营的骑兵,再回头对付都督府里的几个大官。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见边军转向,萧诺大喜,而后又是冷哼了一声,这些边军想来是在京城顺风顺水惯了,因此目空一切了,用步兵对战已经加起了速的骑兵?这不是找死么?当真不知死活,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金刚么?
“杀,一个不留!”单论个人战力,三千营的骆参将是同僚中最强的一个,这一次的冲锋他也是冲在了最前面。眼见一众边军大咧咧的站那里,他心中除了即将展开杀戮的〖兴〗奋之外,更多的是因为被轻视而产生的愤怒。
“杀!”他的身后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应和声,连震天的马蹄声都遮掩不住其中的杀气。骑兵们愤怒了,他们是三千营,不是五军营的那些废物,是京营中最精锐的部队!边军又如何?以步对骑?轻敌的代价就是xìng命!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让骆参将有些奇怪的是,护墙上的弓箭手不知为何却停止攻击,尽管刚才没有取得战果,可实际上弓箭对于骑兵的威胁还是很大的,尤其是在这种不甚宽敝的街道上,一旦有人倒下,就会挡住后面人的去路,对骑兵们的骑术是很大的考验。
不过,现在也来不及多想了,眼见双方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十几步,骆参将急忙收敛心神,准备对敌了。边军的弓箭手已经战了半夜,也许是没力气继续放箭了也说不定,相对而言,还是歼灭眼前这支生力军最为重要。
只是骆参将凝神观敌时,却发现对方的脸上都带着冷笑,就像是看见猎物踏入陷阱一样的表情,他心下微惊,难道真的有什么陷阱?还是对方虚张声势?
可不管有什么,现在自己这边已经来不及回避,对方只怕也没有余暇施展了。
“杀上去!”骆参将跃马扬刀,扬声大呼。
“动手,杀!”江彬也是猛然一声断喝,然后一扬手,丢了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出来,直接砸在了骆参将的身上。
三千营的骑兵算不上重骑兵,可身上还是披了皮甲的,虽然江彬手劲很大,他倒也没受伤,只是被吓了一跳,一惊之后又不由好笑,这算是个什么陷阱?用暗器砸骑兵?要是这样就能对付得了骑兵,鞋子早就死绝了。
等看见江彬也是一脸愕然的时候,骆参将心中大定,对边军们再投出来的暗器完全嗤之以鼻了,看那个刀疤脸的傻样,这帮乡巴佬是白痴吧?
他的得意只持续了一瞬间,除了江彬之外,边军们的暗器大多都化成了一道火光,随即爆炸声四起,弹片飞溅,骑兵们的惨叫声和马嘶声很快就响成了一片。
火器!
骆参将自己也被一股大力从马上掀了下来,身子还在空中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明悟,原来是火器,难怪呢!火器破骑兵,的确是不二良方,原来是我孤陋寡闻了这也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
虽然三千营的骑兵对火器都不陌生,可他们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懵了,尤其是在这狭窄的街道上,遭到这样致命的打击,骑兵们完全没有应对之策。
前队被炸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而后队的马速已经提起来了,纵是发现了前面的状况,也来不及转向或者勒马停步,只能眼睁睁的撞了上去,然后人仰马翻。
而受惊的马屁更是乱跳乱叫,完全就没法操控,三千营气势汹汹的冲锋转瞬间就化为了乌有。屋漏偏逢雨,这时护墙上的弓箭手也开始发威了,对方阵型已乱,又暴lù在了火光之下,正是打落水狗的时候,乌鸦怎么会放过?
一阵箭雨过后,骑兵们又倒下了一片,眼见就是大败亏输的局面。
“这是什么火器”萧诺对三千营的溃败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更是没想到敌人还有火器,而且是这么犀利的火器。
“好像和震天雷差不多”孟旭是内行,看出了点门道,可他也一样疑huò不解:“可比震天雷小多了,威力也要大,震天雷用起来哪有这么简单?”
“都是你这白痴,那些硝石火药不是你卖给他们的吗?现在你告诉我,要怎么办!”萧诺马上就转过了心思,一把揪住孟旭怒吼起来。
“呵呵,萧总兵,你这话说的就不厚道了,分银子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来着?那个时候你怎么不嫌银子烫手?孝敬你的,孝敬兵部的,我孟鼻人可是从来都没差过的,要骂,你还是找刘尚书吧,哈哈”三千营既然败了,那么局势也就无法挽回了,孟旭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肆无忌惮的嚷嚷了起来。随即,他又是神情古怪的讥嘲道:“你听,西面和北面都有人在呐喊,你觉得会是谁?四面楚歌了,你还有闲心跟我算这旧账?”“难道”孟旭说的不错,西北两面都隐隐有喊杀声传来,显然不会是援军了,萧诺浑身冰冷,手中无力,放开了孟旭,茫然四顾。
看到刘大夏时,却见对方的眼神也和自己一样茫然无助,于是,他悟了,这场变乱结束了,惨败的是挑起变乱的一方,也是实力本来最强大的一方。
四面楚歌,只是双方已然易位……
同时感到茫然的还有另一个人,刀疤脸很是不解的反复问着自己:“为什么呢,为什么某的震天雷没炸呢?”“大哥,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儿你都玩不明白?”和尚咧嘴大笑:“你得先拉拉环,然后再扔,这玩意又不是光用力气就能炸的,你当是西瓜吗?”@。
第337章 雷火之夜
雷火之夜,这是后来人们对正德凶年的这场变乱的称呼。这场变乱的过程以及结果,都出乎了大多数知情人预料之外,其中甚至包括了身为整体策划和主要参与者的谢宏。
这一夜,谢宏将心理战发挥得淋漓尽致,迅速稳定了皇城的局势,而后按照他的计划…,驱使禁军大张旗鼓的救援军器司,也应该是以心理战的模式进行的。毕竟禁军才刚刚降服,他甚至都不敢让他们驻守皇城,自己带着近卫军出战。
但是,在皇城之战的收尾阶段出现了不少偏差,首先就是钱宁超常发挥,在四海桥收服了数千缇骑。
别看缇骑们面对边军时象绵羊一样,可倒戈之后,重新找回了天子亲军的身份的番子们,个个都是精神大振,在钱宁的率领下,个个都是争先恐后的样子。尽管他们是从西安门出皇城,绕路前往军器司,可竟然跟从午门出发的禁军赶了个前后脚。
最终,当钱宁按照谢宏的原计划,虚张声势的进行试探xìng的攻击时,缇骑们却猛然爆发了,在时雍坊,数千把绣春刀辉映着火光,将本来就有些动摇的京营兵马打得节节后退。
与此同时,禁军们也发动了猛攻,或是报着讨好新东家的心思,或是想着立功赎罪,又或有人真的想着报效天子。总之,无论普通军士还是将校,所有的禁军都是士气高涨,上下用命之下,把谢宏预想中的虚张声势打成了强袭战。
最让谢宏意外的则是军器司的战局了。
本着有备无患的原则,在最初修建宥器司的护墙时,谢宏就应用了各种力学原理,将护墙修的极为坚固:而后在他进皇城前,又和李冰河一起研究出来了高压水枪。
托董平研究焦炭的福,对于如何制造密封空间,当时就有了不小的进展,而最终在众人的努力下,最原始的高压水枪也就应运而生了。
这两项举措针对的假想敌,都是神机营,在穿越者谢宏看来,神机营的火器威胁才是最大的。因此,他嘱咐江彬,等神机营将各种火器和火药都摆出来之后,就用这招秘密武器,一举消灭这个威胁最大的敌手。
可高压水枪也只能消弭神机营攻城的威胁,对于另一个重大威胁三千营的骑兵,谢宏没有想到足够好的办法,为了增强近卫军的战力,他把军器司内所有的震天雷都送进西苑了,没了这件对付骑兵的利器,本来也很难在巷战中取胜的。
骑兵在巷战中虽然发挥不出来全部威力,可京城的宽阔街道还是让他们有了加速的空间,也是无法忽略的重大威胁。因此,谢宏原本嘱咐江彬的就是防守住了就行。
可谢宏也不是神仙,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嘴里的那个妙人参将,竟然妙到了这样的地步,在围困军器司的时候,偷偷卖了一大批火药给江彬。
于是,在火药作坊的赶工下,上百枚震天雷在边军中列装了再然后,就是原本的救援战变成了分进合击,里应外合。
外围的团营兵马本来士气就不高,战力也不强,被立功心切的禁卫两军两面夹击,立时就陷入了崩溃边缘。而就在这个要命的关头,连续击破强敌的边军直杀进了前军都督府,将京营的指挥部一鼓成擒。
这样一来,节节败退,又失去了指挥的京营坚持不住了,在禁卫军“弃械伏地者免死,的呼喊声中,内城的京营士兵大部降服,小部溃散,彻底失去了应有的威胁。
当然,京营在城外还有数万兵马,此外还有散落在城内维持治安的五城兵马司,这些都是听从外廷命令的。
但在内城大局已定的情况下,谢宏并不认为那些人可以翻起多大的浪huā,失去了中坚力量的京营,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而五城兵马司么,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等天亮之后,自然也是传檄而定。
于是,以军器司之战的结束为标志,雷火之娄就此落下了帷幕。
“江大哥”谢宏原本是想责备江彬几句了,尽管刀疤脸的出击奠定了胜局,不过在谢宏看来还是有些莽撞了。可等他看到江彬身上血迹斑斑,又如何不知道这一夜对方经历了如何的苦战?
因此,责备的话他也说不出口了,毕竟对方才是直接指挥战斗的人,对于当前形势的判断也应该更准确才对。倒是对江彬如何打败三千营,谢宏很有些好奇,到了近前,他当即问道:“兄弟们的伤亡如何?”“还好……”江彬脸上一黯,边军的伤亡主要是神机营的火统造成的,倒是不大,但却是入京之后首次发生的。不过,他也是豁达之人,yīn郁的神sè一闪而逝,转而朗声笑道:“既然提刀上阵,生死之事本就寻常,谢兄弟你也不必挂怀,兄弟们也不会有什么怨怼。倒是某本来是想击溃京营之后去援助你的,
却不想被你抢了先,凭借一帮娃娃威震皇城,谢兄弟你才是用兵如神呐!”“可不是么,谢大人见了咱们,先问弟兄们的伤亡如何,这叫爱兵如子,大有古之名将风范啊。”和尚等人也是鼓噪起来,纷纷夸赞谢宏的神机妙算,让谢宏大觉脸红。
“行了,你们别吵吵了,都该干嘛干嘛去,谢兄弟多少大事要做,哪有空和你们饶舌?”闹了一阵,江彬见谢宏有顾盼之sè,连忙挥手把众人赶开,献宝似的说道!”谢兄弟,咱们这边抓到大家伙了,你要不要看看。”
“哦?”谢宏微微一愣“难不成谢迁或者刘健亲自来督战了?”
“呃……”江彬语气一滞,抓了一个尚书一个shì郎,他已经就觉得相当了不得了,若是在边镇那时,这俩人随便动个手指头就能碾死他,可看谢宏语气,分明是完全没把尚书什么的放在眼里,他原本献宝的热情一下就被浇灭了。
刀疤脸挠挠头,讪讪的说道:“大学士倒是没抓到,不过抓到了兵部尚书刘大夏和一个户部shì郎,嗯,还有京营的一个总兵和那个神机营的孟参将……”
“是他?那我倒要去看看了。”谢宏有了点兴趣。
无风不起浪,最初掀起这场风浪的就是刘大夏,现在他扳起的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谢宏也很好奇,这会儿,这个以顽固而闻名的老头脸上会是什么样的一个表情。是绝望还是懊悔,或者是哀告求饶?
“哼!你这个谋逆作乱的jiān佞,别以为凭借yīn谋诡计占了上风就能如何,天下的仁人志士多着呢!老夫之后,会有更多的人站出来,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公道终有得以伸张的一日,你这jiān佞也迟早会有恶贯满盈的一天!”
刘大夏的样子很是狼狈,身上的官袍被撕了好几个大口子,脸上也有些青肿,想来是边军们抓人的时候不太客气。这也可以理解,边军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儿,而这个顽固老头被抓到的时候,嘴里应该也没说什么好话,嘴上痛快了,身上就得遭殃,这也是应有之义。
不过,老头骂人的时候中气还是很足的,话里的意思更是感天动地,若是不知情的人听见了,还以为他受了多大冤屈呢。
有耍付出代价的觉悟很好,不过搞得这么神气就是你的不对了,成王败寇,掀起风浪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失败的可能,失败后就得认栽…天日昭昭?哼,你以为自己是岳武穆呢啊?呸,岳爷爷可是英雄,而你,就是个顽固不化的老官僚罢了。
“钱大哥,这人教给你了,好好的审,问问他到底是谁主使他yīn谋叛乱,又到底是谁的指使,让这老头谋害了孝宗皇帝的。”谢宏嘴角一挑,淡淡的吩咐了一声,他语气间虽是轻飘飘的,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你血口喷人,老夫”听到谢宏的话,刘大夏猛的抬起头来,一双眼中直yù喷出火来,谢宏要给他安的罪名太大了,大到他无以承受的地步,连孝宗皇帝的帐都搬出来了,这是何等的毒辣啊!
“什么东西,死到临头还敢嚣张!”江彬上前就是一个耳光,把老头的话打在了嘴里,还待再打时,谢宏却伸手一拦,悠然道:“钱大哥,这些刑讯之事就交给你了,就用娄教你的那些法子,好好的招待刘尚书。”
“遵命!”钱宁大喜应命。
他开始还有些迟疑,虽然乱子很大,但对方毕竟是六部上卿,作为一个官场老油条,钱宁心底里还是很有些顾虑的。
不过,谢宏说的话却让他一下忘掉了那些顾虑,什么叫刑讯之事交给他了?那不就是许下了锦衣卫提督这个位置给他吗?
这个位置,钱宁已经期盼了很久了,但既然有谢宏在,他也没那个胆子和自信跟对方争。以谢宏一贯的作风,既然现在亲口许了他,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要知道,谢兄弟虽然经常骗人,可却不骗自己人。
“这位是顾shì郎吧?”稍微想了一下,谢宏才想起顾佐是谁,他以前面对的对手太多,个头也太大,导致他对尚书以下的官员都不怎么关注,嗯,也是关注不过来。
“正是下官。”顾佐战战兢兢的说道。
本来是来收割胜利果实,顺便再立个功的,结果突然变成了阶下囚,这个落差本身就很大了。再眼见一群如狼似虎的番子,象拖死狗一样把刘大夏这个尚书给拖出去了,顾佐心里这个忐忑劲就别提了。
跟刘大夏跟谢宏的誓不两立不同,顾佐sī下里对谢宏没什么仇恨,这一次也单纯是来督战的。因此,他心里还有些侥幸,不象刘大夏那样自付无幸的死硬到底,话语间反是很有些客气,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很清楚。
“既然来了,钱大哥,一个也是招待,两个正好成双,你就把请顾大人一起请过去吧。”顾佐鼻是客气,谢宏却是翻脸无情,也不管对方是什么态度,处置方法全都一样。
“喏!”钱宁一招手,番子们也是齐声应命,就要上来拖人。
“谢大人,朝廷自有法度在,本官是三品shì郎,刑不上大夫,你不能滥用sī刑呐!”顾佐被吓得hún飞魄散,连声高呼。
“放心吧,本官肯定会给你个说法的。”谢宏面sè如水,丝毫不为顾佐的言辞所动,语气更是冰冷如铁:“传令下去,封锁内城城门,任何人都不得出入,违令者杀无赦!”
这jiān佞果然要肆无忌惮的大开杀戒了吗?将谢宏的话听在耳中,顾佐的一颗心也是直沉了下去,直至没顶。@。
第338章 夜宴已冷,菊花未残
夜已过半,喧闹渐渐也平息了下来,京城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
原本百姓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的,因为这个夜晚本来就注定了是喧嚣的,今晚可是皇大婚的日子。内城倒是罢了,外城却是烟花满天,人们兴高采烈的挤满了大街小巷,因此,在战局最后展开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察觉到异常。
可随着军器司之战的开始,隆隆响起的炮声压过了百姓们的喧闹,大家都意识到了正在发生的事。
自谢宏入京以来,京城内的局势一直就不怎么安稳,前些日子更是剑拔弩张,只是大伙儿都没想到,这一次双方居然真的大打出手了,居然选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动手,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
在外的人马回家;原本在家里的人更是熄了灯火,紧闭门户。这场较量的输赢跟百姓没有关系,但是一旦局势失去了控制,随之而来的才是最要命的,保护自家的安全才是百姓此时最关心的事。
于是,当战斗结束的时候,京城内外已经很安静了,回荡在街道的只有口令声和声,以及杂乱的脚步声。
除了军器司东门的人之外,京营的伤亡并不大,这只是一场内部争端罢了。谢宏没有赶尽杀绝的心思,京营同样也没有死战的意志,左右都是当兵拿饷,管他是皇的弄臣还是士大夫,听谁命令不都一样吗?
因此,虽然最后禁卫军分进合击的时候声势很大,但并没有造成多大混乱,听到缴械不杀的消息后,京营的士兵连亡命奔逃的意愿都没有,除了少数人之外,大多数人都是当场降服的。
而后,谢宏封城宵禁的命令很快就得到了执行,在禁军的引导下,京营各部很快就收拢了溃兵,加入了维持秩序的行列。
尽管平息了,可京城内的大多数人依然无法安然入睡,普通百姓是害怕事情还有反复,这才忐忑不安;而大人物们却是有另外的一些烦恼,别说睡觉,就算是安坐都有些困难。
谢府此时就聚集着这样一群人,本来沸反盈天的场面已经消失了,代之的是一张张苍白的面孔,和一片粗重的呼吸声,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事情实在太过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刘首辅,事已至此,此间以您为尊,还请您拿个主意罢。”打破寂静的是刑部尚闵圭,他沙哑着嗓子,完全不见最初时的慷慨激昂。
“是啊,刘首辅,值此生死存亡之际,还得靠您才能匡扶社稷啊。”有人开了口,其他人也是顺理成章的跟起了风,众人目光灼灼,都看在了刘健身。
“此事老夫也不好独断,还是大伙儿议议……”刘健心中大骂,王岳报信的时候,自己立主调兵救援,结果这班人尤其是以谢迁、闵圭为首的那伙江南人,一个个都是叫的震天响,就是不肯依从,结果现在眼见一败涂地,反倒让自己拿主意了。
这帮家伙打的什么主意当老夫不知道吗?还不是想让老夫担起责任来,好让他们脱身?呸,想的美,那个奸佞连给孝宗皇帝报仇的旗号都打出来了,还有人觉得这事儿会善了?对方磨刀霍霍,目标又岂能仅仅是扳倒一个大学士?开什么玩笑!
谢宏为了传播恐慌,并没有限制溃兵乱逃,大多数溃兵都是逃回了御马监,然后被收拢了起来,不过也有一些如耿忠一般的人,却是跑出了皇城,到各处去报信了。因而,这里聚集的朝臣们也对紫禁城之战有了确切的认知。
“那各位大人都说说?”闵圭无奈,只好转头过来,可在座的人虽多,却没一个人乐于正视他的目光。
闵圭嘴里发苦,很是想念不知所踪的刘大夏。他很清楚,指望刘健这样的老狐狸会因为自己一句话,就勇敢的承担起这样大的责任,是很不现实的,而且他也未必担得下来。
大学士在天下士人眼中无比神圣,可在皇和那个谢宏的眼中,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否则怎么会发生那次小黑屋事件?
现在看似一败涂地,穷途末路了,实际大伙儿还是有不少选择的,只是这些提议不太适合直接说出来罢了。
最简单,也是最现实的办法就是妥协,也就是投降认输,打输了纳头便拜,这才是好汉所为,历朝历代的官僚们都很精通于此,有些曾经历任数朝的老油条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呢。
武人改投他主那叫没有气节,可以冠之与三姓家奴之类的称号。
可文人要是这么做了,却可以称之为弃暗投明;若是日后再有反复的话,那叫忍辱负重;便是历任多朝,也可以解释为心怀天下,不以一家一姓的得失为念。总之,都是一些高风亮节的举动。
但是,这种事能做不能说,谁要是敢当众提出来,肯定被当场攻击成筛子,除非提议的人身份够高,大伙儿这才会表示:既然大人您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忍忍好了。
而即便这个提议的人身份再高,事后也一样会被人骂成猪头,投降没有错,可是你说出来就给人抓到话柄了。因此,刘健才忙不迭的让大伙儿议议,不肯独自决断,闵圭也不敢主动说出来,以免成为明朝第一冤大头。
当然,忍辱负重这个策略难以实行的原因还有一条,那就是闵圭不能确定,自己这些人有没有忍辱负重的机会。
正德不是曹孟德,谢宏更不是郭奉孝,这俩人似乎没有举手烧信,一笑泯恩仇的气度,反倒是用睚眦必报形容这俩人比较合适,尤其是后者,除了没有气度,更兼心狠手辣。
当日的孙松不过是拦了一次路,就被他打个半死,这次大伙儿可是差点要了他的命,这人控制了京中局势之后,会将此事就此轻轻揭过?闵圭第一个就不相信。
如今外间已经安静下来了,局面显然是已经被控制住了,若是谢宏真有那个心思,现在也应该登门拜候了。当然,他来的时候,不会有人给他什么好脸色看,但是也没人会象以往那般恶语相向,背后如何更是不得而知。
只要他表示出了诚意,大伙儿也不会非得自找不痛快,他不过赢了一场而已,还是在大家操之过急,谋虑不周的情况下。只要渡过了今日难关,日后大家都卧薪尝胆,再把场子找回来就是了。
自古有言:邪不胜正,只要他继续在朝堂晃荡,以士大夫们的斗争经验和本事,终有那么一天会找到他的破绽的。
谢宏既然没来,那他的心思就和明白了,显然他是不肯就此罢休,清算已经成了必然,那么就容不得大家从容静坐了。
办法还有不少,其中难度最大,风险和收益也同样最大的办法,就是大伙儿立刻离京,然后号召天下仁人志士,一同清君侧,甚至推翻昏君。
这条路很曲折,前景却很诱人,可难度同样很大,就如同当日刘大夏首倡要在京城中动武一样,当时要顾虑的,现在依然要顾虑,此外,风险也要更大一些。
拥立藩王,以地方围攻京城,显然,这就和灭亡西晋的八王之乱是一个路子,士大夫们不是一个整体,一旦战乱开始,到底会有多少个势力出现就很难说了,前景是大大不妙的。
正是因为士大夫们不是一个整体,就算是刘健挺身而出,号召众臣出京,怕是都不那么灵验。谢宏虽然没门来拜候,可也没派兵门来抓人,谁知道他是不是不懂规矩,打算妥协而不得其法呢?
刘大学士要是真的走了,只怕只会让李大学士偷笑罢,李大学士可是精明着呢,早早的就闭门不出了,只是派了个弟子入宫值守。如此一来,士大夫们输了他固然是要失势,士大夫们赢了他也未必捞不到好处。
真的要提议群臣出京,只怕众人都是嘴答应的好好的,实际行动的时候就都是观望了,出去的越多越好,走的都是心虚的,谁最先走谁就最傻,而提议的那个人必须言行合一,做出表率,因此,提议的那个人就是最傻的。
若是刘大夏在此,倒是不担心没人提这个议,可现在么,闵圭可没那么冲动。
“依本官之见,莫不如静观待变,看那奸佞如何举动。若是他倒行逆施,威逼士人,那我等朝臣自不能与他善罢干休;可他若是有悔改之心,甚至幡然醒悟,那再以圣人之道慢慢教化不迟……”
闵圭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幡然醒悟?要醒悟早就醒了,会等到大权在握的时候在醒吗?至于倒行逆施什么的,他早就倒逆过了,也没见大伙儿把他怎么着,因此,闵圭知道自己在说废话。
“闵尚此言大善,我等士人一举一动都关乎天下安危,自不能轻动,动静结合,内外相应才是正道……”尽管是废话,可在座的人都是老官僚,却都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礼部尚张升立即出言附和。
士大夫都是文明人,本来就不擅长这种打打杀杀的勾当,因此,这一次给人赢了也不打紧,日后慢慢找回来就是了。
圣人之道,那自然就是锄奸扬善之道。动武没收拾下他,可以改成软刀子么,别说他谢宏,就算是太祖皇帝那么英明神武的人,还不是被先贤们给收拾得妥妥当当的?除了肃贪的酷刑,其他开国的政策还不都是对士人们有利的?
当然,也不能单纯的盼着敌人手软,大伙儿还得有应对之法,那就是张尚说的内外相应了。
“就如此罢,各位且回各府,究竟如何,明日即见分晓。”
刘健点点头,略一环顾,却没找到兵部的人,不由也是在心里暗骂:尚是个大炮仗,两个侍郎却一个比一个狡猾,阎仲宇干脆就没出现,许进则是中途玩消失,靠这样的兵部,能成事才怪呢!还好老夫事先有了安排,不然还真的只能任那奸佞胡作非为了!
第339章 让他们见鬼去吧
第339章让他们见鬼去吧
“马公公,皇上人呢?”
朝臣们在谢府各怀心思的商议之时,谢宏又回到了紫禁城。
他先是在慈宁宫扑了个空,然后才得知,正德回了乾清宫。等到了乾清宫正殿,却又是不见正德的人,只有马永成一脸哀戚的在此守候。
见是谢宏,马永成赶忙伸手在脸上抹了两下,这才指着后殿说道:“万岁爷在后殿呢。”
“马公公,皇上没出什么事吧?”谢宏被他的神情唬了一跳。
“倒是没什么别的……”马永成压低声音,道:“你带禁军出宫之前,万岁爷就进了慈宁宫,然后把咱家和其他人都赶了出来,在里面呆了好一会儿,再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神情也不大对劲,咱家进去看了,王岳被万岁爷亲手杀了,砍了好多刀……”
说话时,马永成的脸上微微的抽搐着,显然是对那个恐怖的景象犹有余悸。
尽管可以理解正德的心情,杀父之仇怎么报也不过分,何况只是多砍了几刀呢?可他也是从小看正德长大的,一时间还真有些不适应,尤其是正德出来的时候,脸上那冷厉的神sè,简直让他打心底里发寒,这还是原本那个好相与的万岁爷吗?
“嗯,知道了。”谢宏微微颔首,这其实也是他的目的之一,让一个少年去杀人,好像有些残忍,可谢宏很清楚,心太软就是正德最大的弱点了。
史书上对正德百般诋毁,可就是少了一条,从没有人说他心狠手辣、滥杀无辜,虽然皇帝杀人确实不用自己动手,可他整天在外面乱跑的时候,也没见他真的破了谁的家,灭了谁的门。
等谢宏真的接触过了正德,很快就发现,抛去xìng格里那些不靠谱的部分,正德其实就是个老好人。他xìng子里很有些天真的成分,对于身边的熟人,他从来都是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
刘瑾当日告密,正德心里恼火,也只是在居庸关外恶搞了他一下;张永在王岳闯宫的时候动摇,正德也不过在谢宏的劝说下,疏远了他;而前世的历史上,刘瑾和张永在御前打架,朱厚照更是不满在乎,反而拿出了黑道大哥的派头,给两个太监摆酒说和。
至于从刘健、谢迁开始,正德对他那一个个师傅也是念旧得很,哪怕是吃个东西都被师傅们斥责,他也没对这些师傅怎么着,刘健、谢迁都是活蹦乱跳的活到了嘉靖朝,并且再次出仕,成为了四朝元老。
而正德最尊敬的那个师傅——大学士杨廷和,与其说是他老谋深算,还不如说是正德对他太过信任和放心,这才有了他在正德年间的十年首辅生涯。
等到了嘉靖朝,杨大学士没几天就翻了船,没办法,他可能根本就没适应过来,没有老板力tǐng,他根本抵挡不住政敌的反扑,更何况他的新老板还是个吹黑哨的,顺风顺水惯了他的哪里经历过这个?
前世的历史上,也正是由于正德对人太好,太过放心那些熟人,因此他才送了命。
而现在有了谢宏,他并不打算让悲剧重演,至少要让正德知道,不是你对别人好,别人就用一样的心情回报的。
同时,经历了这场凶险之后,谢宏当然是要清算的,就算不是为了出气,他也要把京城的局势彻底掌握在手中,以防变生腋肘。可如果正德还是以前的那个xìng子,难保会在对付某些熟人的时候心软,那就糟糕了。
要知道,这一次是要清算,是报复,不是以前的那些恶搞,打蛇不死是会反遭暗算的。
所以在刘瑾突然发疯爆料的时候,谢宏才顺水推舟,打出了为孝宗皇帝报仇的旗号,然后让正德单独去面对王岳,其实那个老太监也是看着正德长大的人之一,以谢宏想来,亲手杀了王岳之后,应该多少会让正德的心xìng更成熟一点。
也是因为这样,谢宏才没有急于对朝臣们动手,而是先回返了紫禁城,为的就是把正德的心理辅导工作完成。
在普通的事情上,谢宏经常会忽悠正德,但是在政事上,他从来都是跟正德说明了前因后果之后,得到对方的同意,这才执行。除了信任外,这也是为了彼此间少生隔阂,不给外人挑拨离间的机会。
“谢大人,你一定要好好劝劝万岁爷,王岳死不足惜,千万别自己心烦,伤了身子啊。”马永成一边给谢宏带路,一边絮絮叨叨的念着,若不是声音有些尖利,完全就像是一个老年家人一般。
“马公公,你放心吧,过了今晚,皇上就会打起精神来的。”谢宏闻言宽慰道。八虎这几个太监,出了刘瑾有些yīn狠之外,其他几个人都是没啥心思的人,也许日后权力大了会滋生野心,可至少在现在,这些人都跟正德很像,是一群颇重情义的人。
“那就好,那就好。”谢宏进后殿的时候,马永成犹自念叨不休。
这一夜紫禁城打得天翻地覆的,难保会不会有心怀叵测的人混进来,又或是溃兵隐藏在角落里,伺机图谋不轨。因此,紫禁城各处殿阁仍然是灯火通明的,外面也有一队队的近卫军举着火把,行进在各个宫殿之间巡察。
可乾清宫却是不同,外间的大殿还有些灯火,可后殿却是一片漆黑,以谢宏的眼力,一时也完全看不到东西。
“是大哥么?”黑暗中传来了正德的声音,与往日的意气飞扬不同,他的声音里满是悲伤和落寞。
“是我,二弟,你还好吗?”外面的光亮还是能微微的透进来一些,略微适应了一下,又借着正德的声音,谢宏总算是找到了正德的位置,走到了他的跟前。
“父皇那么好的人,怎么还会有人谋害他呢?”正德坐在墙角里,直到谢宏走到面前,他才抬起头来,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既象是对谢宏发问,又象是自言自语。
“权和利!”谢宏的话很简短,却是掷地有声。
“权利?”正德微微一愣,似乎是被谢宏的声音惊醒了。
“不错。”谢宏点头。相处这么久以来,他对正德已经相当熟悉了。
在这张熟识的脸上出现的最多的,是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表情,不管是恶搞朝臣们的时候也好,还是玩闹嬉戏的时候也好,就算是被朝臣们群起围攻,大学士对他训斥不休的时候,他也是那副神情,好像天下间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快乐一般。
少数的时候,他会不耐烦,甚至会发火。即便发火的那几次,多半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因为谢宏。他一直恪守着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誓言,因此他能容忍朝臣们对他的不敬,却看不得谢宏被人围攻。
但是,这种悲哀和落寞的神情,谢宏还是第一次在正德的脸
谢宏不知道前世的历史上,正德被最尊敬的师傅和最亲近的近臣出卖的时候,脸上是怎样的神情,可他敢肯定,就算那时正德感到悲伤,也不会象现在这么难过。
那时,他毕竟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杨廷和的皮里阳秋也罢,张永的yīn奉阳违也好,他多少都能察觉到一些吧,只是他懒得去想罢了,那些yīn暗的东西跟他的xìng子完全不合,搞yīn谋诡计也的确不是这个阳光少年的特长。
“二弟,你还记得在宣府的时候吗?”谢宏在正德身边坐下,突然提起了一个似乎不相干的话题。
“嗯,宣府是个不错的地方……”正德点头,脸上的神情有些松动,显然是想起了宣府的那些快乐的时光。
“那时你说过,孝宗皇帝让你有机会一定要出宫看看,看看大明的大好河山,看看百姓们有没有安居乐业,你父皇是个好皇帝,他一直想着要让大明国富民强,即使自己完成不了,也要让你知道这个道理……”
“嗯!”正德重重点了点头,眼中依稀有泪光闪动。
“可有人不喜欢大明国富民强,因为百姓富裕了会耽误他们自家发财!国家强大了会让更多的人才出现,让他们难以升官!他们口口声声让人读书,但却又处处设下阻碍,因为他们不喜欢百姓有智慧,怕百姓有了智慧之后,能看破他们搞的那些猫腻!”
谢宏的语气渐渐jī昂起来,“这些人尽皆虎狼之辈!他们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可背地里却尽是男盗女娼。孝宗皇帝想让国家强大,想要限制他们贪墨渎职,因此,他们下了毒手,害死了孝宗皇帝,今天,他们又对你动了同样的心思,他们就是那些卑鄙无耻的官僚!”
“官僚?”正德一愣神。
“哦,就是朝堂上的那些士大夫。”谢宏说顺了口,忘了这个时代还没有这个叫法呢,解释了一句又道:“二弟,咱们一定要给你父皇报仇!”
“我已经把王岳……”正德声音有些低沉,也不知是因为第一次杀人的惶恐,还是想起了弘治,又或对一个熟悉的人死有些不适应。
“你父皇的仇很大,很深,不是杀一个王岳就能解决的,甚至不是杀人就能解决的!”谢宏斩钉截铁的说道:“你要完成你父皇的心愿,让大明国富民强,雄霸四海,这样才能让你父皇在天之灵欣慰。”
“大哥,你继续说。”听谢宏说的入神,正德脸上的悲戚之sè也慢慢消失,重新焕发了光彩。
“咱们要推广时评,让天下人人都知道大明发生了什么;咱们要开海禁,组建大舰队,让大明朝的威德震服四海;咱们要将书院开遍全天下,让天下人读百家之书,从百行之业,人人如龙,千世百代,都以大明子民子民的身份为荣!”
谢宏不知不觉的站起身来,高声道:“咱们要把那些腐朽的官僚踹进垃圾堆,不再让今天的事,孝宗皇帝的事,以及土木堡的惨事重演,让那些只惦记着自家利益的官僚们见鬼去吧!”
“对,让他们见鬼去吧。”正德也jī动起来了,他猛然跳起身,攥着拳头用力挥舞着大吼。
两人的声音在后殿中回dàng不休,并且远远的传了出去,连前殿的马永成都听见得清楚。
马永成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嚷嚷些什么,可听到正德的高声呐喊,他也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万岁爷高兴就好,至于谁要被他送去见鬼,那也是活该那人倒霉,谁让他惹了万岁爷又惹了谢瘟神呢?
活该!马永成恨恨的吐了一口口水。RO@。
第340章 罚站
第二天也是个大晴天,太和门前早早的就聚集了一大群人。
按礼制,皇上大婚之后也是要休息几天的,一般来说要等到第三天才会出来接受百官的朝贺,皇后也是要等到那个时候才会召见命fù,接受朝拜。
但是,昨天晚上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谁还记得这点规矩啊?再说了,昨天那是大婚么?谁家还有洞房的时候拆大门的规矩不成?
正因如此,百官也没人理会那些规矩了,依照平时朝会的常例来到了太和殿外,心怀忐忑的等候着未知的命运。
以往朝会前,总会有些人聚在一起攀谈,可今天太和门前却是一片静寂,人群也是不自觉的分成了三大块,大块中又分成了若干小群体。
最大的一个群体的成员,身份都很高,身着云鹤huā锦绶的三品官员比比皆是,这些人脸上多有慷慨jī昂之sè,眼神中也满是悲愤,显然对今天朝议的结果不大看好,很有些风萧萧易水寒的意思。
当然,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之前的朝局就是由这些人主导的,可以说是他们一手掀起了昨夜的变乱,以对手的一贯作风来看,八成是要大肆报复的,他们不悲愤能行吗?
要知道,京营惨败之后,在前线督战的刘尚书至今还未见踪迹,显然是凶多吉少了。作为强硬派的急先锋,刘大夏一直奋战在锄jiān的第一线,昨夜要是在乱军中遭了不幸还好,可要是落在谢宏的手里面,那他的下场恐怕就很有些糟糕了。
其实刘大夏的人缘很一般,也没什么人会为了他倒霉而担忧,可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刘大夏的下场很可能就是他们即将要遭遇到的,这就让他们不得不慷慨jī昂了。
这种时候拼的就是气势,这么多人,只要能造出声势来,就算那个jiān佞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敢随意乱来的。何况,刘大学士事先已经有了些安排,若是对方真的下死手,说不得,大伙儿也只好殊死一搏了。
家中的嫡长子都已经遣回老家了,随便给家乡故旧带了信。昨夜战后虽然立时便封了城,可眼sè好的人动作快得很,早就完成了这些动作,谋国事先谋己身,这乃是君子立世的不二法门。后路已经安排妥鼻,今日至不济就是殒身留名,日后自有平反之时。
亲身出京则是完全没人去考虑,要是真的都走了,岂不是便宜了旁人?
昨夜变乱发生时,以李大学士为首的,闭门不出置身事外者也是为数不少,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临阵脱逃的兵部shì郎许进。这些人脸上虽是也有忧虑之sè,但都没什么悲愤之情,少数肚子浅的眼中不时还有喜sè闪过。
除非谢宏不惧天下变乱,贸然大开杀戒,否则,他的清算只是为其他人扫平升迁的道路罢了。去了刘首辅,自然有李首辅补上:去了刘尚书,许shì郎自然也要华丽登场,否则他干嘛半路回家呢?这个行为可是为他招来了不少白眼和仇恨呢。
按说这样震惊天下的大事,身处京城之内,是无论如何也没法置身事外的,如李东阳那样闭门不出,实际上已经自绝于朝堂的主流。
这种行为虽然也可以解释成保全有用之身,以待后事,可政治观点的差异终究是已经亮明了,回旋的余地也不大。若是强硬派取胜,他们自然要被清算:可若是jiān佞派取胜,他们也未必就有什么好处,其实是比较划不来的行为。
但是世事无绝对,除了李东阳这类人之外,还有一些人是属于纯粹旁观的。
他们置身事外的理由大体上差不多,那就是没机会加入主流,因为身份不够,或者种种理由,被排斥在了众人之外。其中最典型的一个就是翰林院庶吉士严嵩了。他身份既低,又有其他理由,几乎不容于朝堂,自然是只能置身事外的。
可这群人当中也有些例外的,比如吏部shì郎焦芳,还有右都御使刘宇都在其中,很是让人有些诧异。刘宇倒还罢了,可焦芳在前期的时候可是很积极的一个,这个时候往旁边站是打算撇清吗?有点太晚了吧。
无论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众人心里都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安的,尤其是他们发现大伙儿等了快一个时辰,已经到了辰时,正德也没有半点要来上朝的迹象时,所有人都茫然了。
要不然说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呢?有定制就是好,早朝是属于礼制范畴的,众朝臣等得心焦之余,马上就消除了隔阂,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礼部尚书张升身上。
张升心里自是暗暗叫苦,这种倒霉差事怎么就落在自己头上了呢?
可众望所归,无奈之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问询:“这位公公,请去通传一声吧,诸位大人都等在这里呢,皇上到底何时来上朝啊?”
若是从前,张升对一个太监说话是断然不会这么客气的,司礼监提督王岳在他这个礼部尚书面前都得唯唯诺诺,一个普通的值守太监怎么会放在张大人眼里?
而且以往宫中有什么事,马上就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了,现在却是完全不一样,这里值守的太监也好,或是大汉将军也好,没有一个熟面孔,对众位大臣的态度也远不如前。
“这位大人,昨天可是皇上大婚的日子,您不会不知道吧?”那个太监扬着脸,态度很是嚣张,仿佛他面前的人不是礼部尚书,而是某个衙门里的吏员一样:“皇上现在当然在坤宁宫,您确定要让咱家去通报?您这不是害人吗?”
“……………”张升无语。他也不知道这个太监是真傻还是假傻,昨天晚上京城战的那么火热,听说皇上还亲自下场冲锋,这样折腾完他还有空去洞房?就算年轻,也不可能这么能折腾吧?
“三公公。那今天皇上是不打算早朝了?”三公公其实还是tǐng有名气的,虽然只是后援团,但终究也是在文华殿上lù过脸得,因此,很快有人认出了他,并且上前客客气气的打了个招呼。
“也许,大概,差不多是吧?”尽管对方很恭敬,可三公公还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很有些小人得志的架势。
“那明天呢?”张升强忍怒气,又追问了一句。若是在以往,哪个太监敢跟他这样说话。他早就招呼左右的力士拖下去打死了,可今天么,他不用看都知道,那些值守的禁卫都是新人,肯定不会听他的命令了。
“或许会。或许不会”三公公模棱两可说着,语调拉得长长的,显然是在耍着张升玩呢,要多可气有多可气,最后一句话更是险些让张升气炸了肺:“总之,各位大人明天还是过来等着吧,省的万岁爷上朝的时候见不到各位,误会各位大人们罢朝就不太妥当了。”
听了这话张升也明白了,这个死太监就是谢宏派出来恶心人的,不过这种时候他也发作不得,只得悻悻的退回了人群当中。
“…那个阉竖这般做法,显然是得了jiān佞的授意,意图折辱我等士大夫的,刘首辅,您看…”张升咬着牙恨恨的说道。谢宏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一个乱七八糟的死太监都敢折辱士大夫了,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刘健等人也是面面相觑,这种招数简直就像是小孩儿耍无赖,可他们一时间偏偏还找不到合适的应对之法。
正德不上朝,从礼法上也说得过去,他昨天大婚,就算不享受mì月,总也得有几天假期的。当然,那大婚到底是咋回事,京城人都知道,但是那事儿能拿出来说吗?
要是皇上提出来也就罢了,那代表着清算的开始,可要文臣们自己提出来,那不是伸着脖子上去被抽脸吗?
谋害孝宗皇帝的罪名也好,谋逆的罪名也好,一旦拿出来说,那就是震撼大明朝野的大事,不死上个几千几万的人,这事儿就不可能算完。
无论在这场动乱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sè,文臣们都不愿意看见这种事情的发生,因此也是想好了诸多托词,以便开脱。
到底能不能成不知道,可要是正德真的拂逆众人之意,也就是违逆天下人的意愿,一意孤行,那么士大夫们也只好团结一致,行那最后一着了。
可现在皇上到底要不要清算,要如何清算还没见端详。如果大伙儿就此安心,消消停停的呆在家里不上朝,却也不是个办法。可以想象得到,一旦有人这样做了,皇上肯定会出现在太和殿,然后口实也就有了。
皇上罢朝,言官要弹劾:大臣罢朝,这事儿还真的很少发生,可一旦发生了,就是大事,至少也要被治个大不敬之罪。这个罪名也是实打实的,就算有人不服,也得不到天下人怕同情,做这么大的官儿,连朝都懒得上,还不如早早的给其他人让位置呢。
正因如此,尽管知道谢宏在折辱他们,刘健一时也想不到应对的办法,商议了片刻也只集是长叹一声:“小不忍则乱大谋,jiān佞当道,我等也只能忍辱负重,以待他时了。”
说是这么说,可这个小小折辱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忍的,众朝臣多半都是年纪一大把了,起个大早来罚站,这一般人还真受不了,尤其是这罚站还没定期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太难熬了!
唯一可以庆幸的也就是如今是秋天,秋高气爽,倒是不会中暑,虽然早晚有点凉,可是多加几件衣服倒也还好。
成王败寇,古人诚不我欺啊,要不是打输了,大伙儿何必受这个罪呢?太和门前,响起了一阵叹息声。
唉!清晨的阳光好刺眼,锄jiān的道路很漫长@。
第341章 甲子园奏对
“当!”
一个棒球应声高高飞起,正德撇开球棒,仰头看着球,很是不满意的摇摇头,也不知是为了没打好球,还是其他什么。
“大哥,你不是说要狠狠的清算吗?可就这么让他们站站算是什么清算,这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三公公其实是骗人的,正德如今还真就不在坤宁宫。尽管昨天晚上在谢宏的连哄带骗之下,他勉勉强强的去了坤宁宫,可到底有没有真正的洞房,谢宏就不知道了。交情再好,听墙根这种事也不大妥当,何况还是在皇宫里?
被谢宏jī起怒气的朱厚照现在正在西苑,一边狠狠的击球,一边不解的向谢宏询问着,在火头上的他,显然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完全见不到原来那哥老好人的模样了。
“其实罚站也是很辛苦的”谢宏砸吧砸吧嘴。他观察了半天,还是没发现正德有什么异样,完全无法从动作上划断他昨天晚上到底有没有成事。唉,皇帝的大哥不好当啊,也不知道二弟这个人问题到底要怎么解决。
“再来一球!”正德冲着对面的投手嚷嚷着,这个时代做不出来自动投球器,想要玩只能靠人力,好在正德的陪练足够多,轮流着来倒也不虞把人累着。
“罚站很辛苦?我怎么不觉得?我打一天球都不觉得累”
谁能和你比啊?一天天的,哥看着你折腾都觉得累,这就是代沟了,谢宏撇撇嘴:“那些老头哪里比得上你这么精力十足啊?你看着吧,等到朝贺的那天,他们的锐气肯定消磨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再慢慢玩他们好了。”
看来昨天还是没能成功,要不然哪里的这么多力气啊?夏姑娘,哥已经很帮忙了,你自己也得主动点才好啊?二弟不推你”你可以推他啊,反正男女间那点事儿不就是推来推去的吗?二弟要是再不努力,没准儿哥就要赶在前面了。
谢宏一边随口应答,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着。他可比不了正德这么逍遥,昨天晚上他根本就没睡,一大早上又被正德拉来西苑打球,困得不得了”脑子里尽是浆糊了。
“此外,还得看看外面的动静,才最终决定怎么清算啊。”谢宏抬手指向北方,冷笑道:“二弟你不知道,昨天咱们在城里面打得热闹,内外城的城门也tǐng热闹的,有单人独骑的信使,也有携家带口面马车,走的方向也不同,东西南北都有”哼哼……”
“嗯?是逃难的百姓,还是”正德又挥了一次棒,拧着眉头问道。
“普通百姓的反应哪有那么快啊?直到神机营开炮,才有人发现城里有动乱,等到他们收拾好家当开跑,咱们都已经封了城了。”谢宏嘿然笑道:“只有朝中那些大人们才能提前准备好,家眷离京是要留个后路”而信使么,嘿嘿,八成是去各个军镇的,尤其是离京最近的那几个。”
“大哥你是说蓟镇?”正德微微一惊”放下了球棒,转头看着谢宏。
“应该是吧?见识过了江大哥他们的战力”想必他们也知道京营和普通地方军没法依赖,调动边军也是应有之意。”谢宏点点头“所以咱们得等等,看看到底有几处地方响应了他们,若是有异动的地方太多,那清算的时候就得慎重点了。”
“难道他们还敢调动边军围攻京城?”正德习惯把人和事情往好处想,跟谢宏正好相反,听了谢宏这话,他是真的吓了一跳,继而又是怒火上涌:“难道他们连天下的安危都不顾了?就为了咱们开学校,办联赛这点事儿?”
以藩王宗室为名,调动边军围攻京城,就算非常顺利,那也是如同靖难之役的大乱。若是不顺利或者生出意外,那就是八王之乱的翻版,风险远比在京城以京营围攻近卫军大多了。
而这次动乱,其实也就始于棒球联赛和开办书院这两项举措,因此正德才有此一问,他实在是有些不能理解,他自己吃东西要被斥责,骑马要被数落,出宫更是大逆不道。
可数落他的人却能置天下安危于不顾,这事情娄么就这么怪异呢?
他实在是很有些想不通。
“有什么不敢的?”谢宏冷笑道:“这会儿还不能完全确认,可大体上应该差不多,据刘公公那边的线报,昨天那场变乱的参与者,如今都还有些底气,想来就是这个了,等蓟镇的消息到了,就可以最后确认了。”
对官僚这种生物的自sī和无耻,谢宏是很有了解的。
他们自sī,在号召别人将国家利益放在首位的同时,却只顾着自家那点事儿:他们无耻,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算是卖国,他们也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他们彼此间斗争的时候,往往都是高举着正义的大旗,但实际上,他们的目的都没法摆在阳光下。
因此,才有了所谓惯例又或潜规则的这个说法。
他们要是真的以国家利益为先,就不会有土木婪那场惨案,数十万精锐没有死于战场,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yīn谋诡计之下,其后更是让鞋房在边关肆虐多年而不能制,大明对草原的攻势完全消失,只能被动防守。
明朝的灭亡有很多因素,不过却以士大夫们不分场合时宜的内斗为最。
若不是他们搞出来的莫名其妙的党争,一代战神戚继光也不会郁郁而终,他不过是在权相张居正当权的时候,表示了相应的恭顺罢了。
若是戚家军还在,区区的满洲鞋虏又能成什么气候?壬辰之役中对付区区倭寇,又怎么会将战事绵延那么久?
就算在天启年间,其实明朝也有起死回生的迹象的,如果不是东林党的闹腾,熊廷弼怕是早就把野猪皮彻底变成猪皮了。
而最终葬送明朝最后一丝元气的依然是士大夫们的内斗。
北京陷落明廷迁到了南京,他们依然在互相斗,你捧起一个藩王,我就立起一个皇帝,不顾鞋虏的大军虎视眈眈就打成了一锅粥,最后的结局当然是被鞋虏一锅端。
当然,士大夫们不在乎这个,无论留不留猪尾巴,他们都能活着光大门楣,继续做官,至于天下圣人可是说过:治国不当已一家一姓的得失为念。
尽管现在的情报还不是很多,但谢宏可以肯定只要他这边敢于动手屠杀士人,大明四方就必定会烽烟四起。要知道,前世的宁王造反的时候除了一个不识时务的王阳明,包括大学士杨廷和在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那咱们还是奈何不了他们?又得忍?”正德气鼓鼓的用球棒敲着脚下的踏板,发出一阵阵嘭然大响,显然很是有些闹脾气。
“没关系”谢宏嘴角一挑,神秘兮兮的笑了起来:“二弟,你听我说,咱们可以这样对付他们。”正德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往前一凑,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
“哈这个办法不错,对!就这么对付他们好了,大哥你真是太有办法了。”听完之后,正德又是眉开眼笑了起来显然谢宏出的办法很合他的心意。
“是吧?屠杀多没技术含量啊?用点计谋才有意思,只要你觉得满意就好我先回去睡一觉,回头让人把台词给你送过来,你别忘记背熟了,等朝贺的那天,咱们跟他们好好斗一场。”谢宏一边打着哈欠,
一边有气无力的说着。
虽然他这个身体跟正德一样大,可是他的心理年龄却比正德大了不少,一个通宵之后,只觉得头晕脑胀的,尤其是在这正午时分,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真是舒服极了,让他恨不得好好的睡一觉。
“万岁爷,谢大人,那太和门那边”见这二位谈完事情,有要散场的迹象,刘瑾赶忙提醒了一声,那边还有上百号人等着呢,没个章程怎么行?他可没有谢宏视百官为无物的霸气。
“过了午时就不用管了,要是他们没到午时就散了,二弟你就马上去太和殿上朝。”谢宏头也不回的丢下了一句话,挥挥手就走掉了。
“好吧,趁着没事,咱们来打一局!”正德答应的很爽快,然后就招呼着近卫军打他的棒球去了,京城的变乱已经结束,没人捣乱的情况下,联赛自然是要很快重启的,朱厚照同学身为最佳投手,不多加练习怎么行呢?
刘瑾却听得浑身发冷,让万岁爷等人一走就出现,这法子太邪恶了!谢宏也太嚣张,太霸道了,曾几何时,在太和门外候着的那群人是让人无法仰视的存在,可在谢宏眼里,简直就像是一群杂鱼一般。
“谢大人,shì郎焦芳,也就是一直给小的通风报信的那位想拜候您,不知道”可有些话还是得说,见正德跑去了甲子国,刘瑾赶忙一溜小跑追上了谢宏,硬着头皮说道。
“哦,是他啊,等过几天的,现在还不是时候。”谢宏摆了摆手。
焦芳的来意他很清楚,虽说那人投靠的是刘瑾,可现在刘瑾还要仰自己的鼻息呢,论功行赏的事情,老刘压根就说不上话,所以,就算为难,他也只好来拜候自己了。
否则焦芳已然投靠了刘瑾,外朝那边也是容他不下了,他又能何去何从呢?谢宏也不在意这些,若是真的达到了最终的目标,总是要有人补上来的,他自己手下也只有一个唐伯虎和一个严嵩罢了,还真的不够用。
当然,他觉得在最后摊牌之前,这些人还是少见为妙,以免影响了全盘计划,这是个很庞大的计划,到底能不能达到目标,能完成多少进度,谢宏一时间也难以预计,因此,还是谨慎点为好。@。
第342章 他们死了
第342章他们死了
皇帝按礼制要到太和殿接受朝贺的这一天,也就是皇帝大婚后的第三天,这一天正赶上了中秋佳节。
在那场变乱的隔日,京城本来是人心惶惶的,颇有些人打着出城避祸的主意,怎奈当时九门紧闭,想出也出不去,因此,大伙儿也只能战战兢兢的躲在家里,向老天祈祷免遭兵灾了。
等在过了两天,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变乱已经确确实实的结束了,虽然不知道胜负到底如何,可京城中却已经完全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大臣们每日里依然早早到了太和门,各个衙门也开始正常办公,除了正常警戒的,京营的士兵也都退出京城,返回到了兵营之中,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跌打医生的行情突然变得紧俏起来,而且延请他们上门的都是朱门大院,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
不过,得以出入深宅大户,那些医生的口风都紧得很,寻常人也打探不到什么消息,倒是有些人家的下人喝醉了酒之后,放出了些风声,说自家大人和满朝大臣天天都在太和门外静立两三个时辰,因此才累得tuǐ抽筋云云。
这消息太过怪异,人们一时也是不能置信,可当那个说漏嘴的人突然无声无息的消失了的时候,人们反倒是确信了这个消息,大概这就是所谓的yù盖弥彰了。
没人喜欢兵灾这种事落在自己头上,可是每个人又都喜欢谈论这些事,正如三国评话的风行一样,只要跟自家无关,金戈铁马的故事还是很让听众热血沸腾的。何况这一次的变乱就发生在自家跟前,其中的很多人物都是大伙儿耳熟能详的,这就更能引起人们的兴趣了。
原本也是有些猜测的,不过没人知道真正的结果,也不敢随便去打听,直到大臣们被罚站的消息传出来后,京城百姓这才确认了这场争斗中的胜者是谁。
要不是瘟神赢了,士大夫们哪有那么老实?说挨罚站就罚站?换到几个月前,发生这样的事,朝堂上还不得闹翻天啊?
知道胜负已定,人心也就安定下来了,百姓们的信息量没有谢宏那么大,当然不会想到谢宏对正德说的那个推测,对他们来说,那种事实在太过玄幻了一点。他们只是看见紧闭的城门又打开了,虽然还没见安民告示,可却也再看不见那些令人不安的东西了。
于是,到了中秋节这天,京城彻底恢复了往日的繁荣,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议论纷纷的人,说的话题无非也就是中的那些热闹,以及事态有可能的发展。
当然,没人说得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禁军的溃兵都是有去处的,只有少量京营的败兵才混入了民间,他们知道的无非是军器司的铜墙铁壁,以及番子们的骁勇无敌罢了。可即便是这样,这些话题依然让人们听的津津有味,大呼过瘾。
这一天,大臣们也都很高兴。虽然坊间的传闻让他们有些不爽,觉得丢了些面子,可能够结束漫长的罚站生涯,还是让他们很是松了一口气。
年纪大了,这tuǐ脚是真的不中用啊,何况每天一站就是两个多时辰,一连就是站了三天,每天回到家的时候,tuǐ发软,身子发酸,遭的罪就别提有多大了。
因此,正德元年的中秋节,真正做到了普天同乐,至少在京城是这样的。
“宾之,今日朝会,你也要多费些神,不论那个jiān佞搞些什么诡计,我等也要齐心合力,共度难关啊。”
刘健这些天也累得不轻,毕竟七十多岁了,干体力活儿是真不行。可他却没象那些低品官员那样lù出喜sè,脸上的神情反而更加凝重了。
谢宏的报复只是变着法的罚站?刘健一万个不信,要真是那样,这人也成不了天下人士人的心腹大患,自家也要感天谢地了。
这肯定只是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前奏罢了,后面一定是有些什么诡计的。刘首辅很确定这一点。
“希贤兄说的是,以老夫观之,那谢宏的图谋定然不小,不过可以放心的是,他既然设计,那就应该不会发生那种不忍言之事,就算有些bō折,也不会伤了士林的元气。过了今日难关,我等日后再与他慢慢周旋便是。”
李东阳的脸sè也不好看。倒不是因为前事,到了他和刘健的这个层次,就算是真的彼此为敌,也不会lù在表面上的,何况他置身事外的策略本来就是正确的,若是谢宏真的扳倒刘健,那就是他上位的时候了。
尽管谢宏的清算八成是刘健等人首当其冲,可李东阳却也不敢掉以轻心,更谈不上要抽后tuǐ了,相对而言,他想的最多的还是大局。
天子近臣扳倒宰相,这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就算这一次谢宏一口气扳倒两个阁臣,李东阳也不会太过意外。可若是谢宏扳倒两个阁臣之后还不罢手,将清算的规模扩大,那李东阳就没法沉默了。
天子的权力再大,也必须有个限制,要遵从一个法则,最合适的法则当然就是儒家的那一套东西了。李东阳不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他很清楚儒家学说和做官的因果关系。
做官的并不一定要信奉儒家的经典,不过,以儒家的经典治国,限制皇权,却是最恰当不过的,也是对士大夫们最有利的。这套规则经过了历朝历代的检验,而且在不断的完善着,只要持之以恒,就可以延续士人们的辉煌。
这个规则很好用,精通儒家学说的士人们可以任意施为,无论怎么做都能自圆其说,而不懂其中玄妙的人,只能处处碰壁。制订的人和执行的人都一样,因此士大夫们才能彻底的垄断朝堂。
李东阳要维护的就是这个规则,只要谢宏没有彻底的要颠覆这个规则,他就可以容忍,否则就算是真的惹得天下大乱,他也不会容许谢宏继续作为的。
两头下注那叫政治素养,闭门不出那叫政见不合,做为士人中的一员,做出这些事不会遭人诟病,可要是在整个阶层面临威胁的时候退缩,那就会被士人阶层彻底遗弃,这里面的关系,李东阳理得很清楚。
“只要我等齐心合力,那jiān佞必不能得逞。”刘健听出了李东阳话里的意思,也是安了心。事关重大,尽管明知以李东阳的思谋深远,不会做出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可在得到对方亲口应承之前,他还是无法完全放心。
“当!”随着景阳钟的敲响,让大臣们苦侯了三天,并且忐忑了三天的大朝会终于开始了。
“皇上驾到!”与脸sè苍白,形容憔悴的大臣们不同,许久未见的朱厚照同学满面红光,精神抖擞,走向龙椅的时候,他甚至还面带微笑的向下面挥了挥手,让众臣倍感心酸。
唉,老了啊!居然被两个小破孩给逼到这种地步,后世的史书上肯定会这样记载:正德初年,朝中衮衮诸公,尽是庸碌之辈,以至jiān党横行,祸乱朝野而不能制,直至若干年后,方有有志之士匡扶正义云云。
唉!也不知那时的有志之士还有没有大伙儿的份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尽管内心苦涩,可嘴上还得言不由衷的恭贺一番,谁让今天的正题是朝贺呢?
“众位爱卿免礼。”正德摆摆手,道:“今天除了朝贺,朕还有些事想和众位爱卿议议……”
来了!众臣都是心头一紧,按章程,今天是不需要商议政事的,但是正德元年以来,不寻常的事情太多,也不在乎多这一桩了。
“司礼监提督王岳……”正德悠然说着,朝臣们心中又是一沉,提起王岳,显然是要说谋逆的事儿了,对两代天子的谋逆……难道皇上真的要把事情搞大?
“陛下,此事实乃另有隐情,请陛下明察。”闵圭第一个跳了出来,谋逆也是有关刑律的,大理寺卿燕忠是个没什么担当的,他这个刑部尚书当然是责无旁贷了。
“隐情?闵尚书,你知道朕要说什么?”正德愕然问道。
“老臣……”闵圭一下子噎住了。
现在宫里面的消息一点都出不来,王岳到底是生是死,死前有没有招供些什么,并没有人知道,他能说啥?说王岳是冤枉的?还是说王岳是主谋?不知道正德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之前,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在金銮殿上做假证是很危险地。
“原来你不知道啊?那你出来干什么?回自己的职位呆着去。”正德指指闵圭原来的位置,示意他站回去。
“老臣遵旨……”闵圭脸上火辣辣的,本来想抢先堵住正德的话头,结果被正德给堵回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啊!回去呆着?老夫又不是狗……
“所以呢,朕总是告诫众位爱卿,不知道就不要乱说,饭可以乱吃,话能乱说吗?你们看看,闵尚书就是个鲜明的例子啊,他都不知道朕要说什么就说有隐情,这显然是对人不对事,怎么能用这样的态度探讨国家大事呢?朕实在是很心痛啊!”
正德借题发挥,好好教诲了众臣一番,语气和神情都很是痛心疾首的样子。
“皇上说的是……”众人无奈,却也没法反驳。这事儿也不能怪闵圭出手太快了,皇上说的是这种大事,偏偏把声音拉那么长,很显然是个陷阱,谁赶上谁倒霉,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然又能如何呢?
“其实朕就是想告诉大家,司礼监王岳、黎钟、赵廉等人,以及锦衣卫提督牟斌、同知石文义,还有京营总兵萧诺……”正德又拉了一个长音,可这次却没人上当了,众臣都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纯心跟正德拼一下肺活量。
“……死了。”正德倒也干脆,见没人上当,也就不卖关子了,干净利落的说出了下文。
……殿内一片静寂。RO@。
第343章 朕闻……
群臣的惊愕和默然,其实并不是因为那几个人身死的这个结果,而是对正德说话的方式觉得很陌生,同时也很茫然。
朝议是很正式的场合,说话也是有些讲究的,比如要上奏谁死了,你得说明这个人与何时何地因何而死,不然的话,谁知道你要表达个什么意思啊?
所谓的殿前失仪,就包括了这种情况,要是某个大臣这么说了,还有人跟他有仇,事后他肯定是要遭弹劾的。
但是,现在说这话的是皇帝,那就没咒念了,皇上很少在正式场合说这种没头没脑的话,可平时却经常在嘴里跑马,因此,大家也没法计较,只能是默然以对了。
“陛下,老臣请问这几人因何而亡故?若是有罪责在身,何以不交刑部或大理寺”阅圭刚被训斥,脸皮再厚,一时也不敢出声,朝议也不好冷场,因此,大理寺卿燕忠只能无奈出列。
燕忠是个xìng子比较随和的人,在九卿之中也很低调,不受人注目的程度仅次于工部尚书曾鉴,其实是不怎么适合出任大理寺卿这样需要杀伐果断的位置的。
今天也是没办法了,皇上要清算,执掌刑罚的大理寺和刑部必须顶上去,面且还要据理力争,至少要在道理上占得上风,这是一切行动的前提。
“嗯?”正德眉毛一挑,惊咦着反问道:“司礼监和锦衣卫都是天子家事,什么时候轮到大理寺和刑部来管了?众位爱卿,你们还讲不讲规矩了?”
“老臣”燕忠也是脸上火热,心下mí茫。
皇上你不是要以这几个人为契机清算吗?我虽然是打算据理力争的,但实际上也算是配合你了怎么连我也呛啊?再者说了,皇上你既然不打算讨论这几个人的话题,你干嘛又挑起来话头呢?难不成你也是对人不对事,就是找茬呛人呢?
“陛下,大理寺卿只是惊闻之下yù辅佐一二,略效微薄之力罢了,并非有意干涉,还请皇上明察。”出班给燕忠解围的是礼部尚书张升。
正德虽然每句话都在呛人,但是却很是让张升松了一口气。尽管这意味着今后没法干涉内廷之事了,可雷火之夜的责任,若是只追究到那几个死人为止那么就意味着大规模的清洗不会发生了。
难道这又是一次政治交换?不单是张升,在场的很多人都有这个想法用不清算,换取冉廷的稳固和合法xìng?
如果是这样,那么倒也合算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内廷本来就不是外廷可以干涉的,别说死个几个太监,就算是皇上把太监都杀光了,外廷也只能提出劝谏说为人君者不可太过残暴罢了。
“这样啊?那好吧,朕就宽宏大量的不予追究了。”正德摆了摆手,做大度状。
“皇上圣明……”殿下众臣也是口不对心的做欢欣鼓舞状,嘴上说的好听,暗地里却都是翻着白眼,不以为然的。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原来那几个人死了,可司礼监和厂卫却需要继续运作,因此朕任命了几个新人,今天也给众位爱卿介绍一下……………”这是要论功行赏了?众臣相互对视都觉得似乎mō清了正德的套路,除了三品以上的重臣之外多数人的心情都是更放松了。
皇上重新掌握厂卫固然很可怕,但是比起迫在眉睫的大清洗来说,这也不算什么,来日方长,当初先贤们既然能把厂卫给栓上链子,咱们当然也未尝不可,怕什么?
“司礼监掌印太监是谷大用,秉笔太监马永成、谢桑二…刘瑾掌管东厂,丘聚督管京营…此外,朕任命了钱宁做锦衣卫指挥使,江彬为十二团营的总兵”正德自顾自的说着:“当然,朕今天就是告诉众位爱卿一声。”
“…”这事儿皇上您不说咱们也知道,除了心里的腹诽,没有任何人发出反对的声音。
正德的话也就只能是个通知了,那些个任命早就已经是既成事实,以谢宏的狡诈和皇上的聪明劲,哪怕大伙儿说出来个天huā乱坠,他们也不会把嘴里的肉吐出来的。
此外,众人心内都存疑,因为正德还没提到一个重要人物,那就是谢宏。对外廷来说,这人是罪魁祸首,可对皇上来说,这人却是最大的功臣,论功行赏怎么能没他的份呢?
名单里面倒是有个姓谢的,大伙儿也没听过那个名字,但很显然不是谢宏,大概又是某个无耻下流的阉竖吧。
“陛下,下面呢”张升听得过于专注,甚至都忘了退回朝班,等正德话音一落,他连忙追问道。
“张尚书,朕的下面也是你能关心的?”正德脸一扳,怒哼了一声。
“老臣不敢”张升也闹了个大红脸,赶忙伏地致歉。他算是发现了,皇上今天就是要找茬的,不然怎么话里话外留了这么多陷阱呢?莫非是因为不得不隐忍,心有不甘,这才用这种小孩子的办法发泄么?
不过,若是能就此收场也是件大好事。
罚站三天,加上厂卫京营的控制权,对外朝来说可谓前所未有的重大损失了,可比起被谢宏那个疯子清算屠杀,这样的结果却让他们很是欣慰。
正常来讲,即便是太祖、成祖那样雄才伟略的君主,也很少会对士人进行大规模的清算,更遑论之后的守成之主了。但是谢宏和正德两个不走寻常路的加在一起,产生的效应却是非常恐怖的,大屠杀到底会不会发生,是很难预料的。
夜长梦多,为了防止皇帝搞出来新的幺蛾子,就此结束才是比较理想的结局。
“陛下,既然无事,是不是”张升也被斥退,户部尚书韩文只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开了一次朝臣主动要求退朝的先例。
“慌什么?朕还有事要说”正德就是个专门跟大臣们做对的主儿,当然不会让他们趁心如意“张敷华!”“……………,老臣在。”张敷华愣愣的站了出来,他很是mō不着头脑,皇上这是怎么牟意思?清算?可无论怎么排,自己也不应该排在第一个啊?
就算当初那场言潮,也不是自己第一个发动的,顶多也就是在言潮大起之后,居中协调调度罢了。雷火之夜的时候,自己也不过是在谢府静坐,什么意见都没发表啊?
“朕闻”正德抑扬顿挫的说道:“你的嫡子张树和仗着你的权势,在家乡胡作非为,横行不法,可有此事?”
“皇上明鉴,老臣冤枉啊!”尽管被正德的跳跃xìng思维搞得晕头涨脑,可张敷华还是第一时间喊起了冤,这是被皇帝问罪时的下意识的反应,不需要经过大脑,是每个朝臣的必备技能。
“冤枉?”正德冷哼道:“朕可是听说了,当日你儿子驱车在闹市疾驰,撞倒了一名女童,结果他不但不停车设法施救,反而从女童身上碾压了过去,导致该名女童当场死亡,嗯,还碾压了数次,这是何等的凶残呐!你,现在还要抵赖吗?”
“皇上,就算是民间量刑也要讲个证据,何况张大人又是当朝九卿之一,为了朝廷的体面多少也要有些顾忌,怎么能用传闻之事,向张大人问罪呢?此事于情于理都是多有不合啊!”此时正是同气连枝的时候,尽管刚刚被喝斥了,同时也mō不清正德的〖真〗实用意,但阅圭还是tǐng身而出,维护同僚。
“老臣回家之后,必会彻查此事,若事实如此,老臣必不避嫌,自当大义灭亲。可老臣身居高位,难免得罪小人,市井传闻多为毁谤,
实在难以尽信,还请皇上明察。”张敷华一脸jī昂之sè,慷慨陈词。
这种事到底有没有发生,张大人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却能肯定一点,以他张家的权势,别说碾压死一个女童,就算是十个百个,也不会有什么麻烦和手尾的。
除非地方官疯了,否则没有人会为了几个平头百姓出头的,他可是左都御使!得罪了他,还想升迁?那就是做梦,除非有阁臣力tǐng,否则左都御史想要摆平一个知县甚至知府,需要的,也不过就是派出一个监察御史罢了。
所以,他很笃定的说出了这番话,证据,那是肯定找不到的。
身为左都御史的嫡子,横行乡里、鱼肉百姓那就算不得个事儿,惹了麻烦,却理不清手尾,那才是真的不合格呢!若真是那样,就算皇上不提,张敷华自己也要清理门户的,连几个老百姓都搞不定,还谈什么出仕入朝堂?那不是自杀么!
无论皇上到底打着什么主意,既然没有证据,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给自己这个九卿定罪,若是开了这个先例,那以后皇上不就可以为所yù为了,就算自己甘心伏法,朝中的同僚们也不甘心啊。
“请皇上明察!”以阁臣为首,众臣尽是躬身奏请,维护张敷华与否倒在其次,可这个先例却是万万不能开的。
“朕也没说要定张爱卿的罪啊。”正德两手一摊,无辜的说道。
“陛下圣明”众臣又是松了一口气,正德元年以来,朝会越来越艰难了,时不时就发生点意外,皇上的意图也很难mō清楚,让大伙儿想要从容面对都很难。
“朕的意思其实是这样的”正德话锋一转,道:“既然膜听说了,那么此事就可以立案侦讯了,钱宁……”“微臣在。”钱宁应声而出。
“张御史这件案子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的审讯,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拿到张大人和相关涉案人员的口供之后,再来见朕!”正德语气森然,话里的意思更是石破天惊:“就如同刘尚书一样,给朕好好的审!”“微臣遵旨。”钱宁躬身领命。
众臣却都是如同遭了雷击一般,一个个都是面lù惊容,愕然相顾,皇上这是要干什么?而且……
如同刘尚书一样?难道刘大夏没有死,而皇上打算用刘大夏作为清算的突破口吗?
PS多谢兄弟们的祝福了,这次其实是小鱼真的生日,上次元旦那个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大家的心意小鱼都知道了,在此向每一个支持着俺的朋友鞠躬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