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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第一弄臣全文阅读

作者:鲈州鱼     明朝第一弄臣txt下载     明朝第一弄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0章 谁来阻挡他

    闵、刘二人这一消停,刘府的花厅里反而冷了场,静默下来。

    今天大伙儿来这里,安慰刘大夏是次要的,最重要的其实是如何应对如今的局势。见没人开口,谢迁只好又道:“诸位大人都是朝廷栋梁,值此风雨际会之时,各位还应多多出力才是,咱们还是议一议,商量个章程出来罢。”

    尽管谢迁两次提议,可在座的众人却都沉吟着不肯开口。

    倒不是众人突然发觉了谢宏的好处想要和解,又或真的没有办法。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混迹官场的老官僚了,经验阅历都是不少,若是按照官场上的路数来,每个人都能想出几十种办法对付谢宏。

    可仔细思量了一番之后,他们发现,谢宏与他们以往遇见的对手全然不同。虽然这少年行事很有些乱七八糟,可偏偏就是这样的行事风格让人无从下手应对,俗语说的乱拳打死老师傅,大概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了。

    对方不跟你按官场的套路来,招数再多再好也不管用啊

    言官弹劾,是朝争中用的最多的招数了,可结果如何?科道言官尽数上阵,却被狠狠摆了一道。事情过了快两个月,左都御使张大人还是没打起精神来呢,现在人虽在这里,可眼神却很空洞。

    那天之后的弹劾也颇不少,言官都是大能,弹劾奏疏写的天花乱坠,可皇上就是不受理,弹劾又能如何?

    士林清议也是朝争经常用到的利器,堪称无往不利,寻常时候,就算言官不出场,只要朝野间的舆论一起,成为目标的人肯定是要灰头土脸的。

    当然,这招也没用,谢宏根本就不是士人,最高的功名不过是个秀才,和士林什么的根本不沾边。而且他虽是年方弱冠,心性却好,或者说脸皮很厚,就算被千夫所指,也是一样的巍然不动。

    直接用权力定罪是最方便的,大家都知道,用权力杀人,既方便又快捷,在座的十二个人加起来,这个招数用了不知凡几,当然不会想不到。

    可他们权力再大,就算大过了皇帝,可那都是潜规则的权力,只能在背地里说。若是比较明面上的权力,自然还是正德比较大,。今天兵部不就栽在权力上了么?被谢宏拿一堆圣旨砸了个稀里哗啦。

    能在这上面压制正德人也有,可是张太后却是个恬淡的性子,不是能动摇国本的大事,怕是请不动这位娘娘的。

    谢宏这招倒是不难应付,只要朝议上以此为由,继续限制皇帝的中旨就可以了,可现在却没法拿这个事情去找太后了。没有太后的懿旨,谁又能在明面的权力上压倒正德?

    反复思量,也没有一个合适恰当的办法,众人更加不敢贸然开口了。那个谢宏就是个疯子,还是个属刺猬的,下手打他,一旦做不到一举建功,就会遭到反击,而且反击的方式也是乱七八糟的不循常理,却是犀利非常……

    比如可怜的刘尚书,一辈子的名声就毁于一旦了,石文义和孙松更是在精神和**都受到了摧残,众人心里都有明确的判断: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要跟那个谢宏面对面比较好。

    正常的方法肯定都不行,而问题的症结就在于正德和谢宏的关系:想要对付谢宏就得让正德低头;可有了谢宏的辅助,正德的态度却是强硬得很。

    如此一来,事情就难办了……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最先沉不住气的又是刘大夏,上次大朝会和今日之事,给这位兵部尚书刺激很大。此时见无人应声,他一拍桌案,怒道:“今上昏庸,又有奸佞在侧,如果得三位阁老首肯,本官愿意做个马前卒,听候调遣”

    他并未明言其事,可他的意思在座众人却是全都听懂了,不光是听懂,其实众人也都想到了此节。可这话却不能明说,也只有刘大夏这样号称莽撞的人敢于点出来了,因为这话说出来,就已经离谋逆不远了。

    这是最干脆的一个办法:兴义兵,清君侧强行调兵逼宫

    军队乃是军国之器,轻易不能调动,京营虽说掌握在文臣手中,可要是未得圣旨就擅自调动,任他是谁,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所以,尽管被谢宏闹得头疼,可之前和今天,都没人提起调动京营,围剿南镇抚司的提议。原因很简单,正德不会答应,皇上不答应,擅自调兵就是谋逆。

    也有例外的情况,比如说景泰年间的夺门之变用强势逼得皇帝低头的办法不是没人用过,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也同样不是后人发明的;纵观华夏数千年的历史,这个道理处处体现,大明的内阁和九卿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只不过,如果真的要发动清君侧的行动,那善后就麻烦了。要么事后等着皇帝报复;要么就换个皇帝,只有这两条路可走。

    当然,皇帝报复也不会见人就杀,一般都是挑带头的收拾,所以说刘大夏只是看着莽撞,实则精细。他做了提议,却只说自己效马前之力,而让三位大学士挑头,事后倒霉的自然也不是他,倒是打得如意算盘。

    “今上年纪尚幼,浮躁跳脱也是寻常,如何能谈得上昏庸?刘尚书失言了,这话不要再提”谁也不傻,首辅刘健更是人精,哪里肯接刘大夏的话,出这种头?

    其余众人也都是冷笑,一笑刘大夏的教唆太过肤浅;再笑刘大学士的虚伪,这个时候,他倒记起皇上年幼了,可平时教导的时候,要求那叫一个严格,态度那叫一个严厉,以为旁人不知道么?

    众人都在冷笑,因此谁也没注意到,一直表情木讷的曾鉴,这时却也是冷笑着,而且还笑得意味深长。

    其实清君侧的行动中带头,也不是全都是坏处,因为清完了君侧,还可以顺便换个人坐龙椅,这样就有了拥立的大功,那可是相当于擎天保驾的功劳,最是显赫当年的夺门之变不就是么?

    若是有选择,刘健会推却么?若是存在这样的风险,曾鉴会不提醒谢宏么?

    不会,当然不会。

    拥立之功虽好且大,可是其中难处更大。最大的一桩就是人选问题了,正德的出身在所有的帝王中,算是很异类的,因为他是独生子。

    古代没有计划生育,帝王家就更不可能了,其中的翘首就是汉朝的中山靖王刘胜,也就是刘备的祖宗,据说这人有一百多个儿子……可偏偏弘治就是个异类,他只有张皇后一个老婆,而且也只有正德一个儿子。

    因此,朝臣们也只好郁闷的痛恨自己生不逢时了,若是弘治跟那位中山靖王换一下,赶上今天这样的局势,那就好办多了。

    当然,皇帝没有兄弟,也不是说就没有解决的办法了。正德没兄弟,弘治可是有的,甚至还可以再往前追溯,天底下别的都少,宗室却是多的遍地都是,从里面挑一个不就结了?

    可这样一来,却是又涉及到了第二个大问题,那就是:文臣们也不是铁板一块的。

    闵珪和刘大夏不对付,除了性格问题,也是因为兵部和刑部地位相当。在永乐年间,大学士本来不过是个五品的官,相当于皇帝的文书而已,而洪武年间又废除了丞相,所以,当上了六部九卿,也就是到了文官的顶点。

    不过,土木堡之后,勋贵、武将势力元气大伤,文官趁机上位,大学士渐渐变成了无名有实的丞相,到了弘治年间,首席大学士,也就是华盖殿大学士,已经是名副其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因此被称为首辅。

    于是,六部九卿也就有了上升的渠道。而官场的升迁,向来就讲究排资历,一切都得按部就班的来,就算是大学士这个没有名分的官职也一样,比如:需要翰林出身,进士及第更不用说,诸如此类。

    而六部虽说是一体,可其中却也分高低上下。礼部是名义上的最高,吏部是实质上的魁首,兵部、刑部、户部相差不多,户部由于油水丰厚,所以地位略高,而工部则是除了油水什么都没有,排行最末。

    要想成为大学士,多半要在礼部尚书那个位置走一遭,而最直接的竞争对手就是地位跟自己差不多的人。所以,刘大夏和闵珪,韩文和张升,相互之间都是不大对眼的。

    此外,除了直接竞争对手,还有占着位置的人,或者潜在的……引申开来,可以说,入了朝堂,对手就无处不在了。

    在这样的情势下,若是对付天子或者天子近臣,众人还能勉强齐心合力,可若是拥立这样的大事,那这些人立刻就会四分五裂。连诛杀谢宏这样的功劳,都能劳动刘大夏这个兵部尚书私下里去抢,何况是拥立这样的擎天之功?

    若是正德有兄弟,而且还没出京,那还好办,大伙儿既然能达成正德昏庸的共识,那就别无选择的去拥立那个亲王便是。

    可既然没有,那就麻烦了,藩王多,而且太多了,若是在座的都把心里的人选说出来,恐怕会有五个以上的选择也未可知。

    李大学士祖籍湖广,所以跟兴献一脉是比较有渊源的。当然,大明律禁止朝臣私下结交藩王,往来什么的,也没人看见;李大学士自然不会犯禁,也没人敢说。

    刘大学士比较喜欢古玩,可那种爱好比较烧钱,而宁王据说很有钱,而且很识相,所以……

    谢大学士和代王,尚书们跟……

    总之,各有其好,不一而足。没有天生的名分,就算是遍地开花,到处送礼的宁王,也没办法让大部分朝臣都属意于他。众人说起拥立之事时,自然不会有统一的意见了。

    这些关系错综复杂,说都难以说清,可曾鉴在朝堂默默观察了几十年,却是心里有数的,并且也分析给了谢宏听,谢宏也依此定计。

    只要他不做的太过火,这些朝臣之间的纷争就不会消弭,而他就能从中取事了。至于打石文义和孙松的嚣张,那也是谢宏故意做出来的,他就是要让别人怕,这样再有人想算计他之前,就要仔细思量一下了。

    截至目前,他这招是成功的,至少刘大夏今天就被他吓住了,最后关头都没敢出场。其实他要是真现了身,谢宏也是不敢打他的,这老头都七十岁了,万一打死了,那可是死个尚书啊就算没打死也不行,当朝尚书哪能随便打?

    没当过大官,总也见过大官跑,谢宏明白六部尚书意味着什么。如果是后世的**出京乱逛,打个县长不算个事儿;打个市长八成也能抹平;可要是打的是个省委常委之类的,或者干脆更大一点,就算是**他也扛不住啊。

    这种重量级的官员是只能智取的。若是真动手了,正德力挺很可能都没用了,而张太后想必也是要出面的。

    谢宏的疯狂是装的,吓住了很多人,可他自己却清醒得很,他靠的就是曾鉴的分析,知道如今的情势下,只要他不太过格,逼近对方的底线,文官是不会孤注一掷的。

    曾鉴的分析是正确的,谢宏的对策更是很有效。

    刘大学士表了态后,户部韩文也沉吟着开了口:“此事日前也是有过商议的,距今也不过月余罢了,那法子见效是慢了些,想来宫中也有些积蓄,不过,似乎也没有必要横生枝节吧?”

    这些天韩尚书又是风光又是头疼,可对于当日自己的提议还是颇为自得的,也觉得刘大夏实在是多此一举,丢了面子也是活该。

    众人虽不懂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可韩文的提议却都是赞同。慢慢收紧套索,最后逼得正德走投无路,总比现在直接闹起来强。正德变得强项,而谢宏又是个刺猬,跟他们来硬的又何必呢?

    刘大夏却是不满了,横生枝节说的不就是他么?老头冷笑道:“韩尚书有自信就好,不过,事情恐怕没有那么顺利,本部堂今天虽是受了挫,不过,却也有了些发现,兴许韩尚书你那法子……”

    “哦?”韩文愕然看向刘大夏,其他人虽没出声,可也都是注视过来。

    刘大夏见众人惊愕,他微微有些得意,一拂长须,就要说话。

    “好了,各位休要再做口舌之争,韩尚书日前的提议大有道理,有甚争议,待到朝会时再说便是,今天就此散了吧。”众人愕然相顾,却见抢在刘大夏之前说话的是李东阳。

    虽然他的话很突兀,众人心存疑虑,可众人中,地位在李东阳之上的只有刘健,而刘健这时却是闭目不语,众人也都无言,纷纷起身告辞离去。

    刘大夏倒是心有不甘,可他却看到李东阳丢了一个眼色过来,刘大夏虽是对刘健还有些不服气,可对李东阳却是佩服得紧,心知李东阳此举必然有些缘由,于是也没有提出异议。:

第211章 开店有用的话,还要户部干吗?

    这两天先恢复正常,攒点稿子,下个月试试冲击全勤,对,就是一天一万的那个,兄弟们,你们应该也懂的。不保证成功,但是至少会努力的。

    刘健是四朝元老,资历和威望自不待言,可他平日沉默少语,在翰林院时,就不那么受欢迎,曾经有个‘木头’的外号。

    而自他升任首辅以来,平日的言语更少,可每一开口时,却往往要做定音之言,看在同僚眼中,其实是有些强势,让人不那么舒服的。朝野传说的‘刘公断’三字,其实贬义成分更大一点,只不过刘健权高位重,没人敢于挑明罢了。

    所以,强强相斥,既没有渊源在,以刘大夏的个性,本就无法和刘健相处的太过和睦。

    而李东阳却与刘健不同,他少有才名,在京城有神童之称,而后也岁就考取了功名,诗文双绝响誉士林朝野。而他的性格也是温和圆润,大有古君子之风,在同僚间也有诸多赞誉,除了少数嫉恨者,李大学士在朝中的人缘是要超过首辅刘健的。

    柔能克刚,便是以刘大夏的刚烈脾气,对李东阳也是甚为敬服的,因此,他才会没有反驳。若是换了别人,这样没头没脑打断他的话头,刘尚不发怒才怪呢。

    可说话的既然是李大学士,他便知道其中肯定有些渊源,也没什么表示,起身送客后,却是在花厅静候。

    不多时,下人果然来通报,说是三位大学士又回转门,刘大夏自然不敢怠慢,急忙迎了出去。

    重回花厅,双方安坐奉茶。

    刘大夏心存疑惑,也是按捺不住,待下人都出去后,便急吼吼的问道:“西涯兄,适才你阻我话头,今厢却是三位阁老一起回转,可是有什么缘由亦或顾忌么?”西涯是李东阳的号,现在人少,又不是正式场合,刘大夏便用了私下里的称呼。

    这事儿本来就奇怪,刚刚刘大夏明显不光是意气之争,反是可能有了些发现,怎么就不让他说出来呢?

    休说刘大夏,便是谢迁,此时也是一头雾水,眼中带着疑惑注视着同为阁臣的李东阳,倒是刘健的养气功夫很好,刚刚没有开口询问,这会儿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正襟危坐,好像事情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一般。

    “时雍,你可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么?不妨先对我等说明一二如何?”李东阳微一沉吟,却是不答反问。

    “确是有些发现……既然西涯兄这么说,那小弟就说出来请三位一同参详了。”刘大夏在李东阳面前倒是很有耐心,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言辞,道:“其实小弟也不知此事到底能否干碍到韩大人的计谋,只不过却是与宫里有关的,那谢宏十有也是脱不开干系……”

    听到宫里和谢宏这两个关键字,连刘健都睁开了眼睛,三人都很是关注。

    “刘尚,此间并无旁人,就算事有不谐,也不会入他人之耳,你尽管直言便是。”因为关注,所以谢迁对刘大夏的吞吞吐吐有些不耐烦,于是催促道。

    “事关重大,总得讲清楚来龙去脉才好。”对谢迁,刘大夏就没那么客气了,不软不硬的顶了他一句,这才继续讲述道:“今日的行动,为了稳妥起见,老夫令兵马司分三处……”他先讲了一遍事情经过,和自己的谋算。

    “……正阳门处太过繁华,大队人马无法通行,是以只遣了一个心腹和少数人手盯着。行动的结果,三位阁老都知道了,老夫也不多言。”刘大夏苦笑着自嘲了一句,然后语气突然凝重起来:“倒是正阳门那里有了发现!”

    “哦?”谢迁目光一凝,李东阳若有所思,刘健也是身子微微前倾,却都是被刘大夏卖的这个关子吸引住了。

    “本来事情倒是寻常,不过是有一家皇庄的店铺正在修整,可老夫的那个心腹是经历过些场面的,他看见了那店铺的老板,正是皇身边的阉竖——谷大用!”

    皇庄不光是庄园,也有些店铺,负责打理的也都是宫中的宦官,可这种小事,却是用不到谷大用这样的有职司在身的太监,此事确实有些可疑,三位阁臣都是微微颔首。

    刘大夏继续解释道:“单是这样还不算,据老夫那心腹打探,那间店铺正是月前开始修整的,也就是说……”

    “是跟南镇抚司和宫中的异常行为互为配合的!那两处行动是为这店铺打掩护!”这个月谢宏和正德的行动极为诡异,给许多人都造成了困扰,此时一相印证,那答案却是隐隐现了出来,谢迁更是脱口而出。

    “正是,老夫也是作此想法。”刘大夏附和道:“那谢宏手艺精湛,想必是蛊惑了皇,想售卖珍宝以应付户部的发难,所以他才躲在南镇抚司旬月不出。”

    “不太可能罢?”谢迁刚刚是一时激动,冷静下来一想,又觉得不对,他疑虑道:“宫中用度何等庞大,他手艺便是再精湛,可一人之力终究有限,便是一年做出来三五十件珍宝,件件都可与之前的那些媲美,怕也是不够的,再说……”

    靠一间店铺养整个皇宫,甚至还包括南镇抚司在内,这事儿本来就很匪夷所思,当日谢宏说起的时候,除了正德,连谷大用都是摇头不迭,何况别人?

    刘大夏原本也不大托底,若不是被韩文言语相激,他也没打算说出来,这时被谢迁一提醒,他也有些讪讪的,道:“老夫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这事情太过凑巧,不由得不生出这样的联想,就是谢阁老,刚刚不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也不在这个问题多说。把疑点串连起来,得出来的结论确实是这样,可这结论未免太扯淡了。若是真能如此,那还要户部干什么?直接在大明各处开店不就是了。

    “倒也未必!”李东阳一直只是静静听着,这时却突然插言道。

    “宾之有何见解?”谢迁二人都是一愣,开口相询的却是刘健。

    “以老夫之见,皇和那谢宏的打算就是如此。”李东阳沉吟道:“那谢宏出身寒微,起于微末,精擅的又是奇淫技巧之事,所以行事与我辈士人大不相同,这才仗了圣眷,让朝野下一时难以应付。”

    众人都是点头,对李东阳的话表示赞同。与其说他们重视谢宏,不如说是重视正德和谢宏加起来之后的效应,否则又怎么会对谢宏以弄臣称之?皇便是再昏庸,只要身边没有兴风作浪的,那就天下太平,这是朝臣们代代相传的铁律。

    “不过,他也不过是个寻常人罢了,纵是有些小聪明,行事的规律也不难看出,归纳起来,也就是市井间的手段而已。”李东阳晒然笑道:“所以,那个结论虽是匪夷所思,可那谢宏却很可能就是这般打算的,而皇又对他言听计从,东山此次确是洞悉了他的阴谋啊!”

    李东阳说话和做人一样,都是面面俱到,话里不但贬低了谢宏,而且还捧了几位同僚。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么!市井间的手段,坦荡君子当然不会熟悉,也没那么多算计,偶尔几个小当也算不得什么,反正终归是邪不胜正的。

    得了李东阳的夸奖,刘大夏脸也是泛起红光,声音洪亮的说道:“称不得功,称不得!不过了顽童的恶作剧而已,哪里称得功劳?就算放任他们去做,又能碍得什么?最后也不过是竹篮打水罢了。”

    说是这么说,他兴致却是很高,不管是不是恶作剧,至少这件事困扰了朝野下一个多月,最终却被他刘大人看破,今日之事也就不算劳师无功了。

    “不然。”李东阳摇摇头,道:“且不论他这谋划如何拙劣,最终结果又如何,我等却也不能坐视不理……”李东阳再是多谋,没有谢宏解释,他也想不通谢宏到底如何才能用一个店铺,解决皇帝的财政问题。

    可对谢宏,他却是不敢轻忽,不论手段如何,谢宏入京以来却都是一路凯歌的。若这次也有个万一,户部的谋划也落了空,那再想限制正德可就难了。

    所以,尽管他也不认为那个店铺能翻起什么浪花,可搅乱对手的计划总不会错,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李东阳还是打算给谢宏制造点麻烦,不让那个店铺顺顺当当的开起来。

    “只是……”谢迁皱起眉头,觉得很为难。如果要阻止,那就会回到原来的问题来,怎么对付那对搭档呢?再说,为了这个不是麻烦的麻烦而大动干戈,那不是杀鸡用牛刀么?观其自败岂不是好?

    “此事我等不宜出面……”李东阳却是打定了主意,他心知谁也不愿意跟谢宏那个疯子面对面,所以先给旁人留了个台阶,然后才说出真正目的:“只着落在闵尚身便是。”

    “刑部?”刘大夏很迷惑,就算真要跟正德彻底翻脸,定谢宏的罪,也应该动用大理寺啊,跟刑部有什么关系?

    “此事不宜拿到朝堂来说,刑部闵尚调动顺天府正是方便,此次也不消动用武力,只管让顺天府前纠缠便是,若是那谢宏又蛮性发作,再把事情闹开不迟……”李东阳想出来的主意也很坏,顺天府肯定打不过番子,不过,他们可以恶心人。

    谢宏手下不过一千人而已,又要驻守南镇抚司,店铺那边总不能也放着几百人?若是放了反倒更好,那些人凶名昭卓,看到他们在,就算店里有金山银海,谁又敢进门?

    李东阳也不需要一次性的解决问题,打的却是干扰妨碍的主意,只要再过些时日,宫里积蓄用完,用度自然要开始紧张。正德到时服软是最好,若是不低头,那就只有裁撤宫中宦官,这样的话,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就依宾之罢。”一锤定音的又是刘健,其他人也没有意见,虽然这行为有些多此一举,可既然不用自己赤膊阵,又能给敌人造成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计议已定,气氛更佳,刘大夏却是想起了之前的疑问来。

    “西涯兄,此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又何必劳动三位去而复返,这样大费周章呢?”

    “其实也不过为了个隐秘罢了。虽然只是小事,可总也是个谋划,若是走漏了风声,却是棘手……”李东阳笑笑,解释道。

    “难不成九卿之中有人……”刘大夏悚然而惊,连刘健都转过了头,惊疑不定的看着李东阳。

    九卿以下,倒是有可能有人投靠过去,正德刚登基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投靠了刘瑾,可后来朝野攻讦声日渐高涨,那些人多半也都偃旗息鼓了。可那些人不过是趋炎附势,九卿之中应该没人才对啊?

    九卿基本已经是文臣的巅峰了,再想升就只有入阁,可入阁却不是皇帝说的算,得经过廷推,谁要是投靠皇帝,也不过是自毁名声而已,廷推那一关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

    “倒也没那么严重,只是老夫有些过于慎重罢了。”李东阳摇头否认。

    他心里倒是存了疑虑,并且连怀疑对象都已经确定了,只不过那都是他凭空猜测的,并没有实据。就算对方只是九卿中地位最低的一个,他又是阁臣,可没有凭据就怀疑一部尚,不但不合规矩,也有损他的名望。

    朝会的时候,他就开始怀疑了,曾鉴一向低调,可技艺和见识甚至在很多名声远播的名匠之。旁人对此不屑一顾,可李东阳一向信奉物尽其用的原则,觉得包罗万象才是首辅的气度,因此他却是留意了的。

    而朝会时,曾鉴却是不发一言,李东阳就此起了疑心,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实据罢了。谢宏只去过一次曾府,又是在朝臣们没留意他的时候,并且还进行了反追踪。而曾鉴的行动就更小心了,南镇抚司周边又是那个景象,什么探子也没办法在那附近活动的。

    而且,曾鉴的低调也让人很难应付,这位尚不是一般的低调,而是已经低调到无欲无求的境界了。去年他返乡奔丧,之后就一直在老家养病,若不是有圣旨相召,恐怕早已经直接告老了。

    回了京城,依旧是老样子,他离京期间,工部事务已经尽数落在左侍郎李鐩之手,可曾鉴却是不闻不问,丝毫不挂怀的模样,相关的常例油水也是分毫不取,尽数委人。

    这样一来,曾鉴不但赢得了工部下的一致好评,朝野之中也颇多赞誉。少了一个分钱争权的,自然是皆大欢喜,李鐩资历未到,也升不得尚,巴不得曾鉴继续当两年木偶,曾鉴年纪已老,也在朝中呆不了几年了,到时候他顺理成章的位,总好过现在调任来一个。

    面对这样的一个人,李东阳纵然有了些证据,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凌迫一个无欲无求,快要致仕的老头,怎么也谈不是君子之风,传出去肯定是要名声大损的。

    所以,他就只能采取暗防的对策,而不是明说了。

    李东阳不说,其他人也不深问,都是朝廷大员,这点城府还是有的。

    “就这样罢。宾之,刑部那边,你花些心思,督促着些,户部那里,自有愚兄和于乔。”刘健摆摆手道。虽然他全盘认同了李东阳的意见,可话里也没失了首辅的身份,倒是点明了各自的分工,算是给今天的计议做了个结论。

第212章 见招拆招,一并解决

    曾鉴的低调,主要是因为他没那个心思和精力。

    他完全掌握工部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可对于他想要谋划的事情没有半点助益,反倒给他竖了不少敌人。工部尚入阁,那是很难的,当时倒没有人把他视作政治的对手,可工部的油水却是关乎到了很多人,因此,曾鉴完全掌握工部的时候,实际是举步维艰的。

    既然有损无益,又何必费心思去做呢?何况谢宏横空出世之后,曾鉴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如何辅助谢宏身,整日都是谋划思虑,连家底都动用了,哪里还有空理会工部衙门的蝇营狗苟?

    出了刘府,他又是奔着南镇抚司方向去了,那里离他家里不远,倒也没人怀疑,若是真有人敢跟在后面,自然也有人会解决掉,完全不用为此担心。

    可进了衙门的时候,曾鉴的表情却有些凝重,眉宇间也笼罩着一层忧色。

    “伯父,您这是……”

    一接到通报,谢宏就迎出来了。尽管董平一行初至,他手事务不少,可出于对老人的敬重,他还是放下了其他事,和董平一起出迎。这时见了老人眉头紧锁,他微微一惊,急忙问道。

    “唉!”曾鉴重重叹了一口气,情绪很是低沉的说道:“贤侄,老夫日后恐怕帮不你的忙了。”

    “啊?伯父何出此言?”谢宏愕然。

    “其实……”曾鉴只是不抢权,而不是不懂权谋,李东阳官位比他高,也以善谋著称,可那多是出身和际遇的造化罢了,单说谋略,却也不见得比曾鉴高出多少。李东阳起了疑心,并且开始防备自己,老人又岂能懵懵懂懂的不知道?

    李东阳话一出口,曾鉴便有所察觉了,他对谢宏解释了一遍,又是长叹道:“李西涯却是不凡,老夫韬光养晦如斯,竟还是被他看出了端详,老夫这里倒是无妨,可日后,贤侄这边怕是……”

    谢宏一直能料敌先机,与曾鉴这个内应关系很大,他能在四面皆敌的京城迅速站稳脚跟,这也是原因之一。现在李东阳有了防备,以后自然就没有这么方便了,曾鉴的此刻的忧虑,也概因于此。

    “这该如何是好?”董平也很是惶急,他进城后,走的就是宣武大街,知道谢宏为了迎他动了大阵仗,此时又见曾鉴说的郑重,他自然也是心忧。

    “伯父,您当真无妨?不是安慰小侄?”谢宏也着急了,只不过急的内容跟曾、董二人不同。他在后世看过不少间谍电影,卧底被发现后会发生什么,他太知道了,可曾鉴却说自己没事儿,他当然不信了。

    “确是如此……”见谢宏情真意切,曾鉴心下也是感动。

    谢宏不懂官场的门道,老人原本是知道的,可谢宏一系列惊艳的表现,却时常让他忘记这一点。刚刚他不说自己,只说谢宏,固然是因为更关切对方,也未尝不是又把谢宏当成了官场老手的缘故。

    感动之余,曾鉴又给谢宏普及了一部分官场的知识,嗯,明朝的官场须知。

    哪个时代都差不多,官场不会一团和气,官员们会有各种矛盾和争斗。不过朝争也是有潜规则的,刑不大夫就是很重要的一条。虽然文臣还没象宋朝的前辈一样,把皇帝也给潜规则了,不过他们相互之间却是遵守这条规矩的。

    而且,成化年以后,文臣们的工作也是卓有成效,皇帝也慢慢的被潜了,呃,是认同这条潜规则了,这条规矩也就越发的具有权威性了。

    当然,没人会知道,这条规矩日后也被打破了,被后世的魏忠贤、被末代皇帝崇祯、被嘉靖……嗯,首开纪录的当然是明武宗朱厚照。

    文臣只知道,现在第一个打破规矩的是谢宏,尽管当时他手里拿着圣旨……不过鬼才会相信他是奉旨打人呢!皇帝再无聊,他也不会喊什么打得他妈妈都认不出来这样无稽的话?

    “贤侄,你打那孙松实在有些孟浪……”这话题是曾鉴提起的,他又是规劝道。石文义是武官,打了也就打了,那孙松却是科举正途出身的,以后恐怕还会有麻烦。

    “小侄也是一时冲动,情非得已了。”谢宏赔笑道。出门之前,曾鉴倒是嘱咐过他,尽量不要乱来,可是谢宏要立威,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够狠够疯狂才能立威,就是要打文官才能吓住人,谢宏恨恨的想到:要不是刘大夏官儿太大,也要揪出来打一顿才好,不过没关系,可以先记着,以后再说。

    曾鉴看出他的口不对心,也是苦笑着摇摇头,他觉得这是谢宏年轻气盛,也不再劝,心里安慰自己道:不论如何,谢贤侄总算没把刘东山揪出来打一顿,事情还不至于不可收拾,只不过手尾更多些就是了。

    士人出身的文臣当然不会象谢宏这么不守规矩,相互之间的争斗却是完全遵循这条原则的。只要是官场的仇恨,就只能点到为止,罢官去职就是底线,除非是私仇,那倒是另当别论。

    所以,李东阳对付不了曾鉴,因为曾鉴距离致仕只有半步之遥了,他若是苦苦相逼,反倒显得没了气度。这点,曾鉴也是心知肚明,这时也原原本本的讲给了谢宏。

    “原来如此。”谢宏恍然大悟,潜规则这玩意还真是无处不在啊!我说那个孙松临挨揍之前,喊那么大声干嘛呢?唉,只可惜哥不懂这个,知道了也不会遵行,哥是手艺人,不是士大夫,守士大夫的规则干吗?

    “那就没关系了。”谢宏松了一口气,道:“伯父您的指点就是最大的帮助了,何况又提供了这许多人手?至于朝中的动向,只要不是他们孤注一掷,其他都不要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谢宏最担心的就是文臣起兵搞清君侧的行动,边军再勇猛,终究只有一千人,而且还没法进宫,就算可以也无法分守两处。如果文臣真的动员京营甚至御马监,那无论如何他也抵挡不了,这是硬件实力,不是他想几个点子就能解决的。

    要不是曾鉴给他分析了其中的利弊,谢宏真就不敢放手施为。何况,通过曾鉴,他还了解了朝臣的行事规律,更有对其中的重要人物的分析,这样的帮助才是最大的。卧底什么的,本来就是谢宏随口乱说,开玩笑的。

    “以老夫观之,刘东山应该确实有了发现,而李西涯也应该会折返回去,几人商议之下,也不会没有个章程,贤侄你不可不防。”曾鉴见他不在意,又是告诫道。

    几个阁臣不是好相与的,老人生怕谢宏轻敌之下,把刚有起色的局面给葬送了。

    “伯父放心。”谢宏敛了笑容,肃容解释道:“朝臣会用的手段无非那么几种,可他们既然见识了小侄的疯狂,再出手前,自然会慎重很多。身份高的自然不会随便出手,就算出手,想必也只是在幕后谋划罢了。”

    他伸出三根手指,道:“既然不知彼,那么小侄就从自身说起。小侄这边,可供他人下手的目标,也只有三个:一个是小侄这衙门,一个是宫里,一个就是前门大街了。”

    “这衙门么……”谢宏屈起一根手指,傲然道:“不用说,伯父也知道,应该没人敢于靠近了,人都是怕死的。”

    曾鉴点点头,倒是董平有些惊异,他来的时候看过周围,见了那行人绝迹的景象,还以为是这里是偏僻地带呢,结果听谢宏这么一说,原来还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心中只是赞叹:谢兄弟果然神奇无比!

    “宫里也好说……”谢宏又屈起第二根手指,笑道:“二……皇那边只要他自己坚持住就行了。因为这一个月,小侄事情太多,无法入宫,这才想了个法子,让皇在乾清宫躲清静。可如今,建筑工程已经告一段落,董兄人也到了,而且……”

    他嘿嘿一笑,道:“想必皇也差不多玩腻了旧的,要换新的了,小侄正要入宫去一趟呢,也到了他动一动的时候了。”

    曾、董二人面面相觑,谢宏不能在旁边出谋划策的情况下,让皇躲着自是策,免得被人抓到破绽,出什么意外。可这新的,旧的……不会真是那么回事?两人心头同时掠过一句唐诗: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可谢宏不像是那么薄情的人呀。

    “倒是前门那里的确有可能成为目标。”谢宏却是沉吟着盘算,剩下那根手指也久久没有落下,更不会没留意他人的神情了。

    前门大街那里就是他要开的店铺所在了。那里原本是一处皇庄的店铺,卖些衣帽之物,虽然地处繁华地带,却不怎么赚钱,所以,谢宏一提出要找店面,谷大用就立即提起了这个地方。

    胖子是管钱的,自然对这个店铺有诸多的不满,明明就是在前门那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却生不钱来,要它做什么?何况,出主意的是谢宏,问他的人是正德,胖子一个磕绊都不打,就选定了这里。

    “不过也就是点小麻烦罢了。”谢宏猛的攥起拳头,道:“一起解决便是!伯父,董大哥,我这就入宫面圣,等回来时,事情也就解决了。”说完,不等董、曾二人答话,他就往外走。

    “谢兄弟……”出门时,正好有人进来,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谢宏抬眸一看,却是一脸焦急,气喘吁吁的马文涛。

    “马大哥,出什么事了?”

    马文涛猛喘了两口气,这才说出话来:

    “皇,皇来了!”

第213章 到乾清宫捉奸

    司礼监,是明朝特有的一个建制,是内廷二十四衙门之一,居内务府十二监之首。司礼监遂专掌机密,批阅章奏,凡皇帝口述命令,例由秉笔太监用朱笔记录,再交内阁撰拟诏谕并由六部校对颁发。

    这个衙门跟内阁之前的职能差不多,也就是皇帝的秘。天下政事繁杂众多,皇帝却只有一个,肯定是忙不过来的,秘必须得有,原本的秘阁大学士,司礼监秉笔是后来才有的。

    皇帝的秘很显赫,可内阁大学士却是看不的,因为丞相看起来更有前途一点,于是阁臣就撂挑子了,皇帝无法挽回内阁的心,无奈之下就只好另外找人了。

    人才在哪个时代都是稀缺的,皇帝找秘也是困难重重。

    从朝堂找是不行的,朝臣一个个都心比天高,就肯算沉下心当几天秘,过些日子抖起来之后,也会把眼光投向首辅的位置。

    同时,内阁也不会允许有人走这条老路,没人登天的时候,那是捷径;有人去了之后,后来者再想走原路,肯定是要挨踹的。

    朝堂找不到人,皇帝自然很无奈,可为了不被累死,再有点休闲娱乐的空间,这秘还得找,从哪儿找呢?皇帝茫然四顾,发现只有身边还有那么几个听话,能勉强用用的。

    宦官,是皇家秘的最佳人选,至少,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除非回炉再造,否则他们无论如何也是当不了丞相的,嗯,先天不足。

    于是,从宣宗皇帝开始,就在皇宫内设了内房,让翰林学士教宦官读识字,然后择优选拔出来,担任皇家秘这个光荣的使命。

    到了内阁日益权重,几乎垄断了朝堂之后,皇帝就更加倚重自己的秘了,于是,司礼监又俨然多了另一个职责,那就是跟外朝,尤其是内阁对抗,达到牵制的作用。

    结果得意了没多久的阁臣们惊讶的发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后辈,竟然有后来居之势。如果掌管司礼监的是个跟皇帝关系密切的,比如王振之流,那司礼监几乎就可以代表皇权,毫无疑问的,稳稳的压了内阁一头。

    这还了得?那可是阉竖!是一群专门干坏事的家伙!

    文臣们警醒了,他们开始了艰苦卓越的斗争,仁人义士辈出,一路披荆斩棘,包括汪直这样曾经权倾一时的大太监在内,无数恶名昭卓的权阉倒下了……

    文臣们的斗争是卓有成效的。成化年以后,如同锦衣卫一样,司礼监也是日渐式微,到了如今,秉笔太监王岳更是靠着仰外朝的鼻息才能保住位置,已经完全拜服在外朝脚下了。

    当然,王岳也不是那么心甘情愿的,他也时常望着万岁山叹息,慨叹于自己的生不逢时,更是遥想当年王振、汪直等先辈们的英姿……

    不过,生活就像一餐劣质菜肴,心里再不满,嘴里也得嚼着,不然就得挨饿。没了外朝的支持,王公公的位置只怕转瞬间就没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现在的后辈凶猛着呢!听听外朝怎么称呼他们的?八虎!多贴切的名字啊,读人就是不一样。

    从万岁山收回目光,王岳眉头深锁。如今形势变化得太快了,八虎的威胁尚未消除,居然又来了个更猛的!

    谢宏,光是想起这个名字,王岳就恨得咬牙切齿,身也是打着冷颤。不说前事,单说这一个月,就是因为谢宏的一个馊主意,就让王公公费了多少心思啊!

    不是谢宏的主意?怎么可能?若不是他那辆灾星似的马车去了一趟乾清宫,皇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

    从会走路开始,当今皇何曾在一间屋子里呆了一个月不出门的?就算是朝,那也是来去匆匆的,好像离开那个屋子就活不了似的……太古怪了,肯定有问题!

    王岳不是穿越的,所以他不知道后世的名词,否则他一定会大骂谢宏,把好好的一个孩子给变成宅男了……

    可其中的古怪王公公却是很肯定的。

    此外,自从皇带了谢宏回宫之后,就一改前态,不但不听朝臣们的话了,而且还隐隐有了和外朝分庭抗礼的迹象,甚至已经对锦衣卫下了手!

    同样的事情,看在不同人的眼中,那就会有不同的意思。旁人看来,那只是谢宏嚣张跋扈的表现,可在王公公看来,那分明就是一个警告:养不熟的狗,是会挨揍的!

    锦衣卫是皇帝养的狗,他王岳又何尝不是?谢宏敢收拾石文义,他就敢收拾牟斌,等那俩收拾完,恐怕就轮到他王公公了。

    王岳不想挨这个打,而且,他更想保住位置,所以,他跟外朝走得更近了,甚至帮刘大夏糊弄着正德,拟了一道圣旨去对付谢宏……

    宫外传来的消息却让他失望,让他颤抖!那道圣旨一点用都没起到,谢宏毫发未伤,倒是刘大夏弄了个灰头土脸,还折了一个心腹爱将孙松。

    有勇有谋,又不讲规矩,还是个杀伐果断的……更关键的是,他得了的圣眷堪称前所未有!这人太可怕了,八虎算什么?跟他比起来,就算把那八个家伙摞一起,也是连一个指头都比不的。

    一定要除去这个谢宏!王岳紧紧攥起了拳头,指甲深深的刺入了肉里,干枯的手也冒起了青筋。

    “公公,公公……”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一边跑还一边叫喊着。

    王岳的怒气有了发泄的地方,他一转身,也不看人,直接就是一阵咆哮怒吼:“该死的东西,还有规矩没有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在这里乱跑喧哗,来人啊……”

    “爹,爹!是我啊!我是小鱼啊!”进来的是个小宦官,年纪不大,本来倒是满脸喜色,可一进门,还没站稳就被王岳一阵咆哮,三魂先飞走了俩,差点没吓晕过去。眼见王岳开始叫人,他急了,虽然不知道干爹发的什么无明火,可要是被拖出去,那可就出人命了。

    “是你这小崽子?你们下去罢。”见是自己的干儿子,王岳冷静了一点,对着冲进来的几个太监挥了挥手,余怒未消的说道:“咱家不是让你在乾清宫那边盯着吗?你这小崽子居然敢跑回来偷懒,赶紧给我回去盯着,误了咱家的大事,仔细你的皮!”

    “爹,儿子回来就是为了这事儿,皇出宫了!”王小鱼压低了声音说道。

    “嗯,皇又朝去了?那也没……”王岳不经意的说道。这一个月都是如此,除了朝,正德肯定就在乾清宫。朝的时候也是速战速决,过一会儿就回宫了,朝期间,八虎之中,也有几个在留守的,想硬闯?就得有面对随时会回来的正德的觉悟。

    “爹,这哪是朝的时辰啊?再说,皇也不是去太和殿,他出了紫禁城了!”王小鱼急了,干爹这几天是不是老糊涂了,自己可是来报喜的,结果先是挨了一顿骂,吓了个半死,这会儿又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皇出紫禁城了?他去哪儿了?乾清宫怎么样了?可有人留守?”王岳回过味了,猛然站起身,抓着王小鱼的胳膊,一连串的问道。

    王小鱼忍着疼,回答道:“跟老皇爷那时一样,皇是微服出宫,马永成跟着他的,另外几个倒是不见人,可能在乾清宫里面呢。皇去哪里倒是不知道,可有人听到皇嘴里念叨着:旧的、新的之类的话,却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来人,来人!”王岳兴奋了,甩开干儿子的手,一迭声的向外叫喊。

    那几个刚退出去的宦官又冲了进来,冲王岳行了个礼就七手八脚的把王小鱼按倒,往外面就拽,王小鱼也是吓得魂不附体,心道:干爹不迟不早,赶在这个时候犯糊涂,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

    “你们拉他干什么?还不去快通知老赵,老黎他们,叫他们赶快过来,带齐了人手,咱家要去乾清宫捉奸!”王岳脸放光,语无伦次的说道,很是有点口不择言。

    他说的老赵、老黎分别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赵廉,和秉笔太监黎钟,都是王岳的心腹,几个宦官倒是听懂了,可听到最后一句……

    去乾清宫捉奸?这是王公公发烧说胡话呢?

    几个拽人的都是一个趔趄,好悬没扑在地;报信的王小鱼也是晕头转向,自己好像没说什么奇怪的事儿啊,干爹怎么就冒出来一句捉奸呢?看来这老糊涂也是病啊,得治!

    等那几个宦官傻乎乎的出去了,王小鱼才试探着问道:“爹,您怎么知道乾清宫有女人啊?”先不论捉奸这个词儿能不能用在皇身,可说到奸字,总得有女人才能称得啊,所以,小宦官有这一问。

    “咱家问你,皇出宫时,身边有没有生面孔?”得了提醒,王岳的头脑略略冷静下来,想到了其中有可能有疏漏的地方。

    王小鱼摇摇头:“没有,皇身边只有马永成跟着,到了宫门,钱宁那些人才迎去。”

    “那就对了!小崽子,叫你多?你偏偷懒,要是跟咱家一样有学识,你也就明白了。”王岳语重心长的教导干儿子道:

    “没听过唐诗么?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谢小贼肯定是送了女人进宫,皇初尝,食髓知味,这才窝在乾清宫不出来。哼,当咱家不知道么?芙蓉帐暖,君王从此不早朝,说的就是这回事了。皇本就是个喜新厌旧的性子,对女人估计也是差不多,所以……”

    “喔!”小宦官恍然大悟,赞叹道:“爹,您真是太有学问了,就算跟大学士比,也差不多少了。”

    王岳一摆手,很谦虚的说道:“诶,这话可不能乱说,咱们读人要谦逊知礼,不能骄傲自满,更何况,跟几位大学士比起来,咱家还是差那么一点点的。嗯,若是跟六部九卿比起来,那倒是差不多的……”

第214章 喜新厌旧到令人发指

    第214章喜新厌旧到令人发指

    “王公公,皇上虽然出了宫,可刘瑾那几个小崽子还守着呢?咱们这是要硬闯?”

    王岳催的急,赵廉和黎钟来的也快,王岳还没陶醉完呢,这俩人就到了。说话的是掌印太监赵廉,他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当然了,王岳说的可是要硬闯乾清宫那是万岁爷的寝宫,能不得准许能随便进么?更何况还是硬闯?

    守着的刘瑾几人倒是没什么,在场的三位资格可比那几个后进老多了,若不是万岁爷护着,想弄死那几个家伙还不就跟玩一样?但是闯寝宫的事情太大,不由得他不怕。

    赵廉很心虚,黎钟却是满不在乎的说道:“我说老赵,你还真是人越来胆子越小,王公公既然决定了,那就是有了完全的把握,咱们照着做准没错,你瞻前顾后的操那么多心干吗?”

    “王公公,我可不是质疑您的意思……”赵廉顾不上咒骂黎钟的不知廉耻,急忙向王岳辩解,生怕被误会了。

    要知道,太监的心眼一般都不大,王公公的气量更不怎么样,而且这段时间,王公公的心情也很糟糕。这不,都气急败坏的要闯皇上寝宫了,很有点发疯前的征兆,自己要是一不小心,成了出气的目标就完蛋了。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可吵的?”出乎赵、黎二人的预料,王岳今天的心情却是大好,老太监笑眯眯的劝止了两人,然后问道:“老赵,老黎,咱们盯着乾清宫盯了一个月了罢?”

    “正是。”两个老太监,再加上一个小宦官都是点头称是。

    “你俩在宫里也有年头了,皇上的性子也不会不知道,这一个月来你们心里不奇怪么?”王岳又问。

    奇怪,能不奇怪么?俩太监有些茫然的点点头,都不知道王岳到底想说什么,这事儿三人不知道商议过多少遍了,可王岳一直也没提出要闯乾清宫啊。

    王岳慢悠悠的说道:“皇上那性子,呵呵,喜新厌旧得很,咱家反复思量,除了那话儿之外,恐怕也没别的东西能让皇上一个月不出门了。”

    “只是……那个谢宏的手艺可是了不得,也兴许是他又做了什么……”赵廉谨慎的提醒道。

    “哼”王岳不屑的冷哼道:“手艺好有什么用?手艺再好也架不住万岁爷那性子之前那八音盒是他做的,那宝贝怎么样?你们谁曾经见过?是你?是你还是你?”

    他一个一个的指着鼻子问另外三人,三人都是摇头,要是以前见过,说什么也得抢过来啊把那种闻所未闻的宝贝献给皇上,八虎不也得靠边站么?

    “结果如何?皇上也不过新鲜了一天,是一天”王岳伸出一个手指,表情夸张的说道。

    随后,他又是唏嘘道:“然后那宝贝不就扔在一边了,后来才被永福殿下要去,说是抢,其实是皇上自己不稀罕了而已。之后的那个玲珑塔怎么样?巧夺天工的宝贝可皇上就是在乾清宫看了个热闹,嗯,就是他说的金花四溅……要不是那东西是太后的,没准儿修好之后,他还会再砸一次呢……”

    王岳说着,甚至都有点可怜刘瑾那些人了,这么个主儿可不好伺候,多好的宝贝,他也新鲜不了多长时间,想一直哄他开心真是难比登天呐

    所以才说那个谢宏才是妖孽呢,居然能变着花样的哄着万岁爷,这个怪胎比皇上还怪,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的,还恰好蹦到皇上跟前了,莫非真是天定的缘分么?

    老太监摇摇头,把这个会削弱自家信心的念头抛开,又一一数道:“之后的,还有钢琴,烟花,障眼法的宝剑……可哪一样皇上也没沉迷了一个月呐你们说呢?”

    几人都是点头,想想还确实是这么回事。

    钢琴,正德刚听到的时候,那叫一个向往,甚至去宣府的由头就是因为这个,可实际上呢?回京之后,都没搬一架回宫来,很显然是新鲜劲过去了。

    烟花不用说,在宣府看了个饱,之后就再也没提过了;那把剑挂在身上的时间倒是很长,不过那是皇上憋足了劲打算吓唬人的,吓完人之后,那剑如今丢到哪儿去了,谁知道?摆钟怀表也算是宝贝,结果呢,看都没看就送人了……

    想靠这些个宝贝就让皇上开心,那难度可真不是一般的高。否则,收罗点匠人又不是什么难事,八虎那几个会想不到?咱们几个老资历的会做不到?

    不是不想不做,只是没用罢了,让他感兴趣不难,可想要持之以恒那就难了。别看那谢宏现在风光,日后没了新花样,一样得歇菜因为皇上的喜新厌旧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几个太监的思路差不多,王岳也说到了此节:“这次,咱家的猜测也是**不离十,谢小贼肯定是没新招儿了,所以就送女人进宫了也只有这个才能让皇上感觉新鲜,而且还能沉迷一个月。此外,就不可能是别的了。”

    “公公说的有理,咱们的线报说,谢小贼在宣府的时候把一个乐坊的头牌给私藏了,那头牌叫杨叛儿,说是才艺双馨的,而且皇上对她也很青睐,没准儿这次就是……”黎钟展开了联想的翅膀,说的很是有眉有眼的。

    钱宁出身太低,他的心腹中混杂了不少沙子,有刘瑾的,也有牟斌的,更是少不了司礼监的。所以,正德在宣府的动静,王岳等人也很清楚。

    “对,就是这样爹,谢小贼的马车离开后第二天,皇上的饭量就见涨,要不是多了一个人,怎么也不可能多了那么多啊?”小宦官也是应声附和。

    “若是这样,这也才一个月,初识**,应该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皇上今天却为什么突然出宫?”赵廉依然没有完全释疑。

    “那还用说?”王岳脸上皱纹一展,又是晒笑道:“还不就是皇上那喜新厌旧的性子?对宝贝如此,对女人想必也不会例外更何况……”他停口不说,转向小宦官道:“小鱼,你刚才听到什么了?给两位叔伯说说。”

    “是宦官伶牙俐齿的学了一遍,当然,讲述过程中,他也不会忘了顺手拍干爹几记马屁。

    “王公公不愧是二十四衙门中最有学问的一个,见微知著呐,居然凭这么点蛛丝马迹,就推断出了这么多东西,实令小弟等拜服。也难怪连几位大学士都对您另眼相看,不是为了别的,为的就是您这身渊博的学识。”

    黎钟的马屁功夫比小宦官高得多,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两人先后说完,王岳的脸已经笑成了一朵花儿,皱纹都抖开了,像是要泛出光来。

    “怎么样,赵老弟,你意下如何?”

    赵廉思前想后,却也想不出王岳这番道理有什么不对,他踌躇着说道:“公公说的自是不差,可闯乾清宫终究是大事,莫不如还是派些精干的潜进去,等拿到了实据,直接去禀告太后岂不是更稳妥?”说完,他却是望向了王小鱼。

    小宦官自然在心里大骂,这又不是小说戏文,得有多大本事才能潜进乾清宫啊?还当那飞檐走壁是真的不成那是天子寝宫,自己这样的去一百个得死九十九个,剩下的那个估计是留的活口,要问口供的……

    黎钟见小宦官面如土色,知道他不敢去,何况之前也不是没试过这招,只不过是成功率太低才放弃了而已。现在王公公既然说的头头是道,也是信心十足,那硬闯又何妨?

    先不说此事十拿九稳,就算是有个万一,凭了王公公在内廷外朝的威势渊源,事情也不见得压不下去。他思量清楚,于是说道:

    “赵公公的法子虽稳妥,不过也太过费时费力,如今机会难得,若是错过了,为免太过可惜。还是王公公说的对,咱们就单刀直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王岳拊掌笑道:“就是这个理儿,赵老弟,你要是没有别的办法,咱们这就动身吧。夜长梦多,万一皇上折回来了,那才是**烦呢。”

    赵廉还能有什么办法,他本来也只是生性谨慎而已,并不是真的思虑周全,王岳这边已经做了决断,他也不再多说。

    于是,几个大太监带了一票人,浩浩荡荡的奔着乾清宫去了。此外,还有些防着正德突然回来,到宫墙内外盯梢的;还有在慈宁宫外围封锁消息的,种种布置自不用提。

    王岳信心十足,也没有遮掩行藏,八虎在宫内也小有势力,自然也是很快就得了消息。

    今日乾清宫轮值的是刘瑾、张永,和高凤三人,闻询后也都吃了一惊。正德前些日子都是早去早回,而且出门前也有吩咐说不让人进来,所以,当时王岳的各种试探都被八虎挡了回去。

    可今天却是不好办了。

    正德突然出了宫,刘瑾也只知道八成是去谢宏那里,估摸着是有些腻烦了,这才出门,嗯,当然,很可能跟自己几人太不中用也有关系,不过老刘都五十岁了,对新生事物的接受程度还真是不行,体力也跟不上了,哪禁得住小伙儿折腾啊?

    这倒没什么,甭管为什么,万岁爷要出门,谁还能拦着他?可偏偏正德今天却没有交代,要是王岳非要硬闯,那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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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误会有点大

    第215章误会有点大

    今天开始冲击全勤,攒了几章存稿,希望能够成功。此外,第一更改为早上8点,因为这会儿小鱼八成还米开电脑,所以只能自动更新了。本月本日第一更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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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瑾看看两个搭档,更是头疼。八虎只是个泛指,而不是说他真的就是一伙儿的,跟朝臣们差不多,相互之间也有各种明争暗斗。

    刘瑾是其中一派,谷大用几人偏于中立,而张永和高凤就是另一派了。

    刘瑾的行事风格是全心全意的哄正德玩,当然,他私下里也会有些小算计,比如阻止正德要去宣府的那次;

    谷大用那几个的特点就是听话,正德说什么,他做什么,半点折扣都不打;

    而张永这俩是比较麻烦的,这俩人进过内书房,跟王岳那几个比较象。只不过他俩有自知之明,不会傻到跟正德讲圣人的道理,可私下里却是很瞧不上刘瑾、谷大用的,总觉得是刘瑾这些人败坏了宦官的名声,连累了自己这些有心向上好太监。

    尤其张永二人诟病的是,刘瑾他们没读过书,就是一群文盲;而两人却是受过圣人教化的,若不是先天有点缺陷,也许早就走了科举正途也说不定。

    因此,对自己和刘瑾等人并称,张永高凤实际上是很不满的,也引以为耻,若不是外朝喊打喊杀的势头太猛,二人不能自主也无从表白,他们早就效法王岳了也说不定。

    士大夫们代表的才是圣人之道,二人也是心存向往的,时常也是顾影自怜,慨叹自己的身世坎坷。

    尽管如此,张永也有一颗向道的决心,一直保持着出淤泥而不染——也就是不跟刘瑾、谷大用之流合作的姿态。当然,偶尔陪万岁爷消遣玩乐,那也是做臣子的本分,两人却是不会拒绝的。

    跟这么两个人搭档,刘瑾不头疼才怪呢。

    里面的情况,谢宏倒是没让正德如何保密,可正德却是宝贝得紧,捂得严严实实的,要不是那话儿一个人玩比较无聊,恐怕都不会刘瑾他们看到。

    俗话说:皇上不急太监急,皇上不急太监都得急呢,何况是皇上很着紧呢?因此,八虎这才自发性的守门,再有了正德的吩咐,他们就更是底气十足,多次挡住了王岳。

    可今天正德却是没有任何吩咐,急匆匆就走了,而且又摊上这么两个搭档,刘瑾心里不由犯了嘀咕。

    内忧外患之下,挡,八成是挡不住了,可也不能不表示一下。

    万岁爷跟谢宏两个一直神神秘秘的不知搞些什么玄虚,谷大用那个胖子倒是得了信任,参与进去了,可自己明显是被排斥在外了,这要是再不表现一下,以后不是更要被遗忘?

    何况,要是坏了谢宏的事儿……刘瑾打了个哆嗦,那可不得了,好容易才让那个小爷不跟自己算前帐,这要是又添了新仇……那位可是连兵部主事和指挥同知都打了的,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厂公又算个什么

    “我说张永,王公公可是来势汹汹啊如何应对,咱们是不是商量商量?”刘瑾皮笑肉不笑对张永说道。张高二人一向是以张永为首,所以,他也只问张永,不理会高凤。

    “刘公公乃是厂公,位高权重,咱家自然以刘公公马首是瞻。”对刘瑾的试探,张永的回应也是不软不硬,暗含讥讽。

    他确实如刘瑾估计的一样,不打算硬顶,实际上,张永跟王岳的关系还不错,若不是立场没法转换,他恨不得与王公公把臂同欢呢。王公公的才学人品连外朝的大人们都是赞誉有加,跟刘瑾这种土棍那是完全不能同日而语的。

    只不过造化弄人,除非万岁爷转了性子,否则双方便注定了要敌对。也正因如此,张永对谢宏是很有些敌视的,只是不敢表露出来罢了,他是聪明人,看到连嚣张的刘瑾都栽了跟头,如何还会顶风作案?

    何况,刘瑾这话本身也是不怀好意,若是张永真的回答说,不加阻拦,让王岳进去,那明天他恐怕就要去打扫马厩了,万岁爷随和归随和,可也是会记仇的。

    “都是伺候万岁爷的,咱家可谈不上什么位高权重,不过,既然张公公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尽尽本分,挡一挡王公公的大驾吧。”

    张永不上当也在刘瑾意料之中,不过他也不在意,两人明争暗斗多年了,对方有多大本事他自是心知肚明,并不指望这么容易就能算计到。

    高凤微微冷笑,道:“刘公公只管上前答话,我二人身份既低又没本事,就连刘公公您都不看在眼里,何况是王公公?所以,咱们就不上去显眼了,要挡要放,您都只管自行决断罢。”

    张永也是点头附和,他打定了主意,嘴上自然要说拦着,可却不打算出力。反正今天正德没留旨意,放人进去了,也算不得大错,王岳有备而来,何必结这个仇怨呢?

    刘瑾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可也没奈何,谁让皇上不吩咐一声呢?若不是怕了谢宏,刘瑾自己也不想硬顶,谁知道王岳准备了什么手段?那老妖怪年逾七旬,都快成精了,在宫中时日也久,党羽众多,没了正德撑腰,他这个有名无实的厂公怎么会是对手?

    气氛正僵持间,王岳一行却是已经到了。

    王岳带的人很是不少,而且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到了殿前,他也不与刘瑾等人答话,却是指挥着手下众人,把乾清宫给围了起来,各处通道都安排了人手,就连每扇窗户下面都站了人,称得上水泄不通了。

    “王公公……您这是?”刘瑾吓了一跳,不就是想进去看看么,至于摆出来这么大的阵仗吗?换了个不知道皇上出门的,看了这情形,恐怕都会怀疑王岳要造反了,连乾清宫都敢围。

    “哼咱家奉了太后懿旨,检查宫闱刘瑾,你这小崽子想挡着不成?”王岳眼角都不瞟刘瑾一眼,趾高气扬的说道,态度轻蔑之极。

    “太后懿旨?”刘瑾心里咯噔一下,心道:王老妖怪果然是有备而来,连太后懿旨都搬出来了。

    这旨意是真是假,刘瑾不敢确定,王岳肯定是不敢假传旨意,可他是司礼监提督,想在旨意上动点手脚却也不难。

    太后很可能下过这样的旨意,可八成却不是今天。而王岳在日期上做点手脚,把时日往后拖延一些,就算事后跟太后对证,若不是什么大事,太后也不会记得清楚,王岳自然也没什么后患。

    今天谢宏遭遇的圣旨也是这么来的,大明那么大,多少事务,皇帝又岂能每件都心知肚明?这里面的门道,刘瑾也知道,他本来就有些底气不足,这时气势又是弱了几分。

    不出意外的震住了刘瑾等人,王岳也是自得,他这懿旨的来路还真的就是跟刘瑾想的差不多。正月时,张太后这么吩咐过,那时正德正在宣府呢,乾清宫里没人,自然要经常检查。

    若是正德在,王岳自然不敢这么做,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当面冒犯正德;可正德既然不在,乾清宫也不过是一处宫殿罢了,又有了太后的旨意,还怕刘瑾几个敢拦着?这就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了。

    事后有些麻烦也不要紧,只说记错日子就是了,以他的资格和外朝的支持,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烦。何况,他抓到了里面的证物证人,太后夸奖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找他的茬?

    至于正德的感受,他却是顾不得了,琢磨着左右自己也是不得宠,就算没有这次的开罪,皇上也看不上自己,所以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外朝的大人们说得好,圣天子就应该垂拱而治,皇上现在这么折腾本就不是什么好路数,俺王公公也算是在拨乱反治了。

    等拿到证据呈给太后,就算谢宏、八虎再得宠,也别想脱罪王岳冷笑着,秽乱宫闱那是何等的大罪?太后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同时,他也很得意,这次自己行动果决,一举将谢宏拿下,应该称得上是贤明二字了吧?这可是朝中多少大儒都没做到的,结果被自己做成了,后世的史书上会如何记载自己呢?贤明内相?身残志不残……呸,呸,这个太不吉利了。

    王岳抬脚入殿,刘瑾也不敢阻拦。在他看来,王岳显然是有了豁出去的觉悟,皇上的寝宫都敢闯,要是里面真有什么也就罢了,可里面明明就没什么值得他冒这等奇险东西啊

    这老妖怪八成是疯了,刘瑾是真怕了,哪还敢拦着?生怕一不小心把自己也给搭上去了。疯子是最可怕的,谢宏装了一把疯,连刘大夏这个吓大的都吓住了,何况对上王岳的刘瑾?

    实力相差太悬殊了,刘瑾身边不过几个负责洒扫伺候的小宦官而已,而王岳那边来了百多人,老妖怪又疯了,万一临死要拉个垫背的咋整?

    他虽然躲一边不打算妨碍王岳了,可对方却不这么认为,看到缩在一边的刘瑾,王岳皱皱眉,觉得自己还是被刘瑾妨碍了,嗯,很碍眼……

    “把这几个小崽子给我圈起来,等会儿咱家一起收拾他们。”看到刘瑾等人面如死灰,王岳心下更是笃定,他自然不知道双方因为沟通不畅,产生了误会,只觉得刘瑾是心虚,当然了,那么大的罪,八虎这些近侍不死能行吗?能不怕么?

    “王公公,奴婢们可跟刘瑾这样的奸佞不一样,咱们是读过书,有心向善的……”刘瑾从前跟王岳势同水火,知道自己求饶也没用,索性就不说话了,只是面无血色的委顿在那里。可张永高凤却急了,也顾不得那么多,急忙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他俩的心思跟刘瑾不一样,他们被自己对外朝士大夫的敬畏误导了。今天谢宏惹了**烦,他们觉得皇上出宫是为了商议对策去了,而王岳这么大张旗鼓的杀了过来,又很有底气的模样,这紫禁城……莫不是要变天了?

    所以,两人都是哭喊起来。

    “嗯,”王岳微微颔首,道:“这会儿就先圈着吧,省的惹出嫌疑来,等事情了了,咱家会给你们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王岳也是知道有反间计这么回事的,今日事关重大,那是一点纰漏也不能出的,还是自己的人用起来放心,这俩投诚的他也知道,倒是没什么恶行,可以留他们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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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泪洒乾清宫

    第216章泪洒乾清宫

    “搜给咱家搜,刮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找出来”

    乾清宫里空荡荡、静悄悄的,只有王岳的厉声咆哮在回荡。

    这会儿王公公很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们在乾清宫已经搜了一刻钟了,却仍然没有半点发现,不由他不急啊,以至于王公公再次口不择言了。

    不过他也还没绝望,乾清宫的确大了点儿,想必那人藏的也很好,一时找不到也是寻常,左右外面都守好了,人也飞不出去,王岳也不是太过担心。

    至于会不会有地道?咳咳,这里是紫禁城,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关键还是要小心有人混出去。王岳往外面看了看,眉头皱得紧紧的。

    原本在乾清宫里服侍的宫女宦官都已经被赶了出去,圈做了一堆,正在接受各种检查,嗯,为了防止有外人混在里面。宦官检查身体就可以了,宫女就得找人核对,所以耗时也比较久。

    奇怪啊,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就找不见呢?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岳越来越无法淡定了,他喘着粗气,在殿内来回走动着,不时还会看看外面的进度,或者踹两脚正在找人的手下,以作催促。

    “不会是……”赵廉又开始谨慎了,可刚起了个话头,王岳冷厉的目光就扫了过来,他也不敢继续再说。眼见着找不到目标了,王公公心情糟糕着呢,这个时候跳出来充事后诸葛亮,那不是找死么?

    而且,从情理上来讲,王岳的推断也没什么疏漏,除了女人,又能是什么才能让皇上一个月足不出户呢?

    “公公,不如问问张永那两个吧?”赵廉灵机一动,话风一转提议道。

    “其他宫人不是都问过了吗?说是皇上一直在寝宫,不让任何人靠近,而寝宫那里不是也搜过了?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或者能藏人的去处……”这提议很有道理,王岳也就没有发火,而是沉吟着思考起来。

    赵廉本来就没什么信心,这会儿提议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他迟疑着说道:“他们几个都是时常陪在皇上身边的,也许知道点什么也说不定。”

    四顾看看,见依然没有任何发现,王岳颓然叹了口气,点头道:“那就这样罢,老赵,你去把人给领过来,张永那两个是进过内书房的,咱家觉着他们也应该懂些大义,应该……”

    说到后面,他也说不下去了,本来是气势十足来的,对那俩人也是居高临下的施舍,结果到了现在,居然要找他们帮忙了,这反差有点太大,让人很难接受啊。

    “都给咱家打起精神来,不要垂头丧气的,象个什么样子”等赵廉去了叫人,也不知是发泄怒气,还是给自己打气,王岳再次怒吼起来。

    ……

    王岳闯进乾清宫后,最凄惨的人当然是刘瑾了,就连他身边那俩同病相怜的,都没他那么惨——王岳可是许了诺,说是会饶两人一命的。

    开始的时候,张永还有一句没一句的揶揄着老对头,而刘瑾自以为死到临头,也不反驳,就是垂拱着……嗯,就是垂着脑袋拱着腰,用这个很神圣的姿势坐着、听着,一点反应都没有,张永也是心怀大畅。

    可过了一会儿,张永的得意劲就不见了,刘瑾也不继续垂拱了,反而抬起了头,侧耳倾听宫里的动静。因为,他们都听到了王岳气急败坏的咆哮声……

    “找人?王公公要找什么人?”张永懵了,转头看看高凤,对方也是一脸茫然,到乾清宫找人,找谁啊?这是万岁爷的宫殿好不好?

    刘瑾的心思也开始活动起来了,他本来是打算顽抗来着,可王岳一见面就亮懿旨,他也被吓住了,这才生出来一堆误会。若是王岳不亮懿旨,两人唇枪舌剑一番,刘瑾也许就把王岳给顶回去了,本来里面也没啥要命的东西,他怕啥啊?

    结果王岳却是一上来就亮王牌,直接把刘瑾给碾压了,于是误会就出来了,这会儿刘瑾也有点回过味了,不过他却是冷笑着不说话。反正王岳祸也闯了,犯不上这个时候跟他犯冲,万一他破罐子破摔,拉自己垫背多不划算啊?

    反倒是张高二人却是反应不过来,没有外朝的支持,王岳居然就敢单独行动,还是这么大的行动,这是他们想不到的,所以,俩人大眼瞪小眼的都在发愣。

    正在这时,赵廉出来了,他招呼一声,把张高俩人带走了,刘瑾见状,脸上的冷笑更狰狞了,不是遇到麻烦了,王岳怎么会放下面子,叫张永他们过去呢?

    哼哼,王岳,这次看你如何收场他咬牙切齿的发着狠。

    ……

    王岳真的傻眼了。

    老太监觉得天都要塌了,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面前的这个东西能让正德沉迷了一个月,那怎么可能呢?那可是让朱厚照沉迷了一个月的东西,怎么可能就是这么个玩意呢?

    凭什么啊?这不就是一张桌子吗

    他揉揉眼睛,又掐掐大腿,甚至还转了一个圈儿……不是做梦,也不是眼神不济,面前的这玩意就是一张桌子。

    “你们说,皇上就是在这张桌子上玩了一个月,连门都不肯出?”老太监颤巍巍的指着那张桌子,完全不能置信。这张桌子刚开始搜查的时候就发现了,可除了几个好奇心重的,甚至都没人多看一眼。

    不就是张桌子么,嗯,大了点,上面好像铺了一层绒毛,周遭还镶了边儿,对了,还有六个洞,洞下面还有网子……

    “王公公,咱们能骗您老吗?就是这个,那谢宏管这个叫斯诺克,万岁爷也跟着叫的。”张永高凤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斯诺克?”王岳年纪大了,舌头有点打不过来转儿,但他脑子却是清醒的,他突然暴怒起来,敲着那张桌子咆哮道:“你们说皇上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张桌子,难道他天天在桌子上打滚吗?嗯?说啊,到底为什么”

    王岳真急了,他把张永叫过来一问,张永就很配合的从头道来,告诉他皇上是在寝宫里玩,他也没什么反应,玩女人也是玩,张永不懂也很正常。

    可眼前的事实是什么?皇上是真的在玩,而且还是新花样,他不愿意相信,可理智却告诉他,这八成就是谢宏搞出来的新花样了。这东西的出现彻底颠覆了他的信念,这张桌子不但吸引住了皇上,而且还让皇上沉迷了一个月之久。

    这样一来,他就抓瞎了,他干了什么?

    他假借太后的懿旨,闯进了乾清宫,最后只是解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谜团,当然无关紧要了,皇上天天玩,从小玩到大,玩了十多年了,现在不过是换了个新花样,这有啥可稀奇的?

    太后才不会管这些小事呢,别说太后了,就算是从科道抓几个言官过来,他们都未必感兴趣。感兴趣的,那也是个人兴趣,好奇罢了,大学士劝谏也都是劝谏皇上不要玩,什么时候管过他具体玩什么了?

    何况还是在室内游戏,恐怕谢大学士见了都说不出啥,太后要是详细了解过情况之后,没准儿会奖励谢宏都说不定……皇上还是在玩,可场地却转换到了室内,对太后来说,这是多么让她欣慰的一件事啊

    自己劳心劳力,冒了偌大风险,最后就得到这个吗?王岳眼前开始发黑。

    跟给刘大夏的那份圣旨不同,那份圣旨有内阁帮衬着,就算正德想追究,也追不下去。可这次,正德肯定是要发火儿的,找太后问清楚也是必然,后果还用说吗?

    可张永却不理会他的感受,反而絮絮叨叨的介绍起来。

    他从桌子下面拿出一根木杆,又拿出一堆花花绿绿的球,然后把球一一摆放好,最后才拿起木杆,说道:“这东西叫台球,或者叫桌球也行,就是在这张桌子上玩的……游戏方法有好几种,斯诺克只是其中一种……”

    张永本来是有些忐忑的,因为王岳的反应实在太大,太怪异了,不过等王岳问起来台球的事儿,他就明白了:原来王公公是太震惊了。也难怪,就算是张永这段日子一直在正德身边,也有点无法置信,以正德的性子,居然真的玩桌球玩得沉迷不已。

    他亲眼所见,而且做过陪练,都是这样的感受,何况是第一次看见桌球的王公公呢?这样一想,张永心里也是释然。

    “王公公,您看……这球是象牙雕成的,浑圆浑圆的,多漂亮啊……桌案也是上好的桦木,结实球杆是枫木所制,很有弹性的……具体玩法是这样……”

    张永也是当了陪练之后,才真正体会到这项游戏的魅力的,他又读过书,知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道理,所以,他很热情的想要把这份感受和激动分享给王岳。

    “当……哐”王岳木然的晃动着脑袋,视线随着张永的动作左右摇摆,嗯,用杆子打中了一个白色的球,结果那个白球又撞到了红色的球,然后那个红色的球滚啊滚,最终掉到了洞里面……然后还得拿出来,娘的,这不是闲的吗?

    球很圆很亮,桌子也很大很平,玩法也很是简单易懂……

    可这有啥好玩的呢?居然让皇上爱不释手的玩了一个月?不平、委屈、愤懑,种种负面情绪满满的占据了老太监的心,最后还有那么一丝懊悔和不甘。

    本来就是抱着找茬的心思来的,所以王岳也无从体会张永的好意,或者是台球的乐趣。就是这么个在桌子上滚球的把戏,就把皇上的魂儿都给钩住了,凭什么啊?

    他从心底里鄙夷着谢宏、唾弃着台球、仇视着一切……

    最终,所有的情绪化成了一丝冷笑,他咬着牙恨声道:“也不过就是一个月罢了,今天皇上还不是腻烦了,所以才出了宫?咱家倒要看那个谢宏还有什么新花样,等他拿不出来新花样,再看他怎么继续讨好皇上”

    跟着他来的黎赵等人也都在旁边,本来他们也是找茬的,并不觉得桌球有什么趣味,可王岳半响不说话,他们只好把注意力放在张永身上,结果看了一会儿,就看出点门道和乐趣了。

    这时却听见王岳冒出来这么一句,几人心里也都腹诽不已:一个月已经很了不得了,那可是当今皇上从前要是想不让他出门,别说一个月,就算是三天,那也得老皇爷在的时候才能哄住。

    老皇爷大行后,这位爷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居然有人能让他消停一个月,简直就是神迹啊。再说了,这玩意确实也有点意思,也难怪皇上兴致那么高,王公公怕是失望得太狠了,有点迷了心智吧?

    张永已经很不体谅人了,高凤却比他还二,听了王岳的话,他却是脸红红的接了茬,道:“其实不是那样的,皇上不是对这游戏腻了,而是对咱们几个陪练不满意,说咱们太笨了,谢宏水平比咱们高多了,所以……”

    二货的表情很丰富,他抬起了头,脸上分明就是在说:公公,你懂的。

    “妖孽哇妖孽……”

    刚摆了个大乌龙,后果只怕还很严重,王岳本就摇摇欲坠的强撑着了,这时被高凤这个二货一刺激,哪里还忍得住?

    千般悔、万种恨齐上心头,王岳抬起手勉强骂了两句,就撑不住了,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直喷出来,溅了高凤一头一脸。

    “王公公。”众人急忙抢上扶着,却见王岳已经面如金纸,气息奄奄了,他已经人事不省,可一行老泪却是磅礴而下,纵横在他脸上的沟壑间……

    不是王岳的心理素质不好,实在是打击太大了,老太监七十多岁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跌宕起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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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王岳是个好公公

    三更到~今天成功了,让这个良好的开端喻示着完美的结局罢。

    谢宏不是第一次被人骂做妖孽了,早就有了免疫力,何况还是隔了十里地之外骂的,所以,王岳的怨念并没有及时的传达到他的耳朵里。

    不过,他这会儿确实有点儿头疼,原因当然就是他面前的这位二弟了。

    “大哥,我已经能打出一杆清了……”正德很兴奋,小脸似乎都要泛出光来,很是自豪的对谢宏夸耀着。说完后,就是一脸期待的看着谢宏,那表示分明就是在说:夸我,好好的夸奖我。

    “二弟,你真是太厉害了……”谢宏心思多玲珑,多善解人意啊,比张永高凤那俩二货可强多了。何况他这也不是违心之言,而是发自真心的夸奖。

    斯诺克这游戏技术含量很高的,谢宏自己手虽然很巧,可却没专门练过,一杆清这种高难度的成绩,他也不过是偶尔才能打出来。而且他现在做出来的台球虽是比后世高档,嗯,象牙做的球,全天然实木的桌子和球杆,肯定高档啊!

    可综合起来,总体的技术含量却是不如后世的台球的,象牙的弹性肯定要落后于后世的塑胶球;边库用木头,弹性和耐久程度也都略逊;包括桌面的纯毛皮,说起光滑程度,其实比起后世也差了不少……

    所以想打得好,需要的技术水准也就更高了,他给正德演示那天运气不错,这才打出来了一次,让他没想到的是,正德才玩了一个月,居然水平就这么高了。

    正德运动天赋高倒不让谢宏头疼,关键的问题是,高凤那个二货猜的不错,正德果真是出来找谢宏当对手,或者说找陪练来了。

    “大哥,你跟我进宫陪我打球,马永成和老刘他们太笨了,打不准就算了,还经常打脱杆,把我的台球案子都划坏了……”正德喋喋不休的说着,显然怨念很大,而马永成一头大汗的在旁边陪着笑。

    八虎这几个年纪都不小,接受新生事物的能力和运动能力肯定不成,年轻点的倒是还好,张永水平就不错,可跟正德这个运动天才相比,那就差远了。几人这一个月来,与其说是陪练,还不如说是观众呢。

    马永成自然是饱受煎熬,听着正德的抱怨,他眼前仿佛出现了那熟悉而亲切的马厩……

    谢宏也很头疼,按照正德的说法,他觉得自己八成也不是对手了,这输赢倒是无所谓,但是时间他却是耽误不起的。

    谷大用那边已经传了口讯,说珍宝斋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就差过几天挂招牌,就可以开业了;而董平初至,炼铁作坊,尤其是原始的高炉的建设,没有谢宏亲自的参与可不行;何况,曾鉴又示了警,说文臣那边也有谋划,珍宝斋很可能已经暴露……

    最后,还有备货和宣传的问题,谢宏现在确实是无暇分身的,他很想对正德说:二弟,大哥现在一分钟几千两银子下,哪有空陪你玩啊?

    当然,这只是他想想罢了,就算不考虑正德的心情,也要考虑朱厚照同学的缠人本事,要是他那么说了,正德肯定会缠着他不放的,那麻烦就更多了。

    谢宏叹了口气,没办法,自己做的孽只好自己来偿了,谁让他做了台球这玩意给正德呢?不过,想让正德消停一个月,老老实实的呆在乾清宫,还非得这东西不可。

    王岳对正德的了解没有任何偏差,谢宏也是深有同感的,朱厚照喜新厌旧的程度,确实可以跟后世的90后非主流相比。

    而且他性格也外向,更是闲不住,想让这么一个人当宅男可不容易,除非有了电脑和网络,那倒是另当别论。可惜,谢宏只是穿越的手艺人,不是神仙,所以,他只能另外想办法。

    俗话说:术业有专攻,确是不错的。王岳觉得不可能的事情,谢宏却是想到了。

    回想了一下正德对每件东西的喜好程度,和持续时间之后,谢宏机敏的发现了规律,那就是功能性!

    正德对所有新奇的东西都感兴趣,可会喜欢多长时间,要看这东西的功能如何。比如八音盒可放音乐,所以正德把玩了一天多的时间,后来扔一边了,大概是因为曲子只有一首,听多了就腻烦了。

    其后的七宝塔精巧程度远超八音盒,可正德只看了一个热闹。原因很简单,那玩意没有任何功用,钟声是模拟出来的,远不如真正的大钟,所以,正德只对它被砸碎,金花四溅的那个瞬间感兴趣,大抵是因为很炫丽又或是当初顾太医表演的太过精彩的缘故……

    钢琴功能虽好,可即便是喜欢音乐,对于练钢琴这种辛苦活儿,正德却是敬谢不敏的。谢宏也很理解,后世哪有几个孩子喜欢天天练那个啊?钢琴更像是一部机器,练的时候是要下苦功的,而且过程还没有什么趣味。

    更何况,谢宏这边有两个天赋惊人的乐师,对正德来说,想要听曲子,直接到大哥家里听就是了,何必自己去练呢?大哥说了,这叫人尽其用,是领导者必须掌握的技巧。

    其余的东西也都差不多,多半就是看个热闹罢了,怀表摆钟之类的,正德根本不可能喜欢的,那玩意是看时间的,有啥好玩?

    想通了此节,谢宏就想办法了,功用最多的玩具,当然是竞技项目了,而其中能够在室内进行的,则以台球居首。

    在后世,台球这项运动的起源众说纷纭,有说是华夏,也有说是欧洲各国,不一而足,谢宏也没确切的考证过,可这运动的大肆兴起却是在欧洲没错,斯诺克这个玩法更是毫无疑问的源自于英国。

    这个玩法是有典故的,那是在十八世纪,英国最强大的,号称日不落帝国的时候。由于对于强大国势的自豪,所以斯诺克开始在当时的贵族间流行起来。

    其中的寓意是这样的:台面的白球代表着大英帝国的无敌舰队,各色花球则代表着殖民地,红球代表着已经征服的,其余的是未征服的。

    游戏的规则就意味着,无敌舰队可以指哪儿打哪儿,就算一时打不到的,也可以跨越征服后的殖民地,一一征服,最终称霸世界的意思。

    正因如此,谢宏才会做出桌球,然后向正德推荐,他觉得这个寓意很不错,很适合让大明的皇帝赏玩。他把东西做出来,然后解释及演示后,正德果然两眼放光,对其中的寓意更是大为赞叹,于是,就有了他一个月的宅男生涯。

    当然,谢宏也不是神奇的孔明,可以算无遗策,正德的运动天赋是他没考虑到的,本以为正德玩个十天半月有可能会腻烦,可却没想到他足足玩了一个月,水平还这么高,这个意外让谢宏觉得有些棘手,怎么满足欲求不满的二弟呢?

    看着一脸期待的正德,谢宏真觉得这家伙不反穿越去现代真是太浪费了,才玩了一个月就有这样的水准,要是苦练个一年半载的还了得?肯定直接垄断各种大师赛,什么奥沙利文,什么希金斯,还不都得靠边站啊?

    另外,正德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也出乎了谢宏的预料,其实按他原本的计划,正德只需要保密十来天就足够了,然后借着前期的保密制造悬念,后面再把消息放出去,不就能引起轰动了?

    这可是御用的!而且形象代言人是皇帝,又有前期的悬念在,这样的宣传,效果还用说吗?

    谢宏预计,这样一炒作之后,台球应该就可以风行京畿了,然后自然就可以再多一个赚钱项目了。只可惜,跟正德组队,意外实在太多了,这么好的一个炒作居然也汤了,真是太令人遗憾了。

    “要是能再多找些人来玩就好了……”正德犹自念念不休,他倒是看出来谢宏的为难了,可台球是竞技项目,没人陪着玩乐趣就要下降很多,当然陪着玩的水平不够也不行,所以他还是不甘心放弃。

    计划不如变化,干脆走一步看一步好了,谢宏心念一动,道:“二弟,其实想找多些人陪你玩儿也不难……”

    “真的?”正德眼睛一亮。

    见目标钩,谢宏继续忽悠:“这东西关键还是在于一个推广,只要玩的人多了,那水平高的肯定也多啊!所以呢,最重要的还是推广……”

    “那要怎么推广呢?”正德似懂非懂的问道,道理倒是简单,可谢宏嘴里老是跳出来新鲜词儿,让人理解起来比较费劲。

    “当然要靠珍宝斋了!二弟你可是珍宝斋的董事长,这些事情你得心才行。”谢宏语重心长的教导道:

    “只有通过珍宝斋把台球卖出去,卖给很多人,他们才有的玩,是?而且价格要高,这样一来,能买得起的人八成都是比较有空闲的,才能去练习,对?练习多了,水平自然也就高了,没错?”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同时也就越兴奋。

    “等以后玩的人足够多,咱们还可以举行联赛么,嗯,就叫大师精英赛好了……台球影响越大,咱们卖出的设备也就越多,同时水平高,能陪二弟你玩的人也就越多,当然,咱们赚的钱也就越多……”

    说着,谢宏面容一肃,话锋一转道:“所以说,二弟,你现在要研究的不是提高球技,而是应该想办法尽到你董事长的责任才对,要努力推广咱们的店铺才是正理。”

    “喔,原来是这样。”正德恍然大悟。朱厚照虽然聪明,也不过是个厚道的懵懂少年罢了,自然招架不住谢宏的长篇大论,理所应当的中了招。

    他俩在这里嘀嘀咕咕,旁边却是有人的,马永成见怪不怪,对此表示没有压力,直接无视了。可曾鉴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景象,老人很是目瞪口呆,难怪谢贤侄当初那么有把握呢,他是真能忽悠啊,而且偏偏皇就吃他这一套,莫非真是天定的缘分么?

    “我应该做点什么呢?”正德开始跃跃欲试了。

    “最重要的是把消息散布出去,就是你这一个月沉迷于台球的事情,你是董事长,长得又帅,所以形象代言人也责无旁贷……”谢宏微笑着,活像哄骗小红帽的大灰狼,“其次,还得保卫……”

    “万岁爷,万岁爷,大事不好了!”

    正说话间,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哭喊声,众人抬头一看,却是刘瑾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马文涛则是一脸无奈的跟在后面,显然是没来得及通报,就被这老家伙闯进来。

    “出什么事儿了?”刚进入状态就被打断,正德的脸色和语气都不怎么好。

    “万岁爷,宫里出大事了,王岳他……”刘瑾顾不许多,哇啦哇啦一通讲述,把刚刚紫禁城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讲完又是大哭:“奴婢拼死阻挡了,可是那王岳却蛮横无礼,万岁爷您看,奴婢的头都被打破了……”一边哭,他还一边指着头的伤告着状。

    “啊?王岳闯了乾清宫!”谢宏和正德异口同声的惊呼起来,显然是惊怒交集了。

    刘瑾心下大喜,王岳犯了这样的大错,万岁爷一生气,肯定是要完蛋的,那司礼监的位置……嘿嘿,除了俺老刘还能是谁?不枉自己自残遭了这一番罪啊!刚刚还不觉得,这心下一定,感觉还真疼呢。

    “他没有把朕的球案弄坏?”正德关心的跟刘瑾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个……应该没有?”刘瑾傻眼了,王岳一倒,他带去的人自然也就乱了,刘瑾这才趁乱跑出来报信,哪有空关心球案那种无关紧要的东西啊?可万岁爷的思路却偏偏与众不同,寝宫都被闯了,他却去关心那球案,这是个什么路数?

    “老刘,你怎么这么不用心啊!”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正德自然大为不满,痛心疾首的说道。

    刘瑾无言以对,惭愧的低下了头,可随即他又抬起来了,因为谢宏也是语出惊人,让他不得不惊。

    “其实……”谢宏春风满面,笑道:“王岳真是个好公公啊!简直就是及时雨,大好人啊!”

    啊?闯了皇寝宫,居然能得到这么一个评语!到底谁疯了?除了正德犹自念叨着抱怨,其他人都茫然的看着谢宏,心中惊疑不定。

第218章 京城新风潮

    谢宏当时笑着没解释,不过,到了第二天,其他人却很快就弄明白谢宏话里的含义了,或者说是懂了其中一部分。

    如同暴风吹过,京城中一下子兴起了一股子新风潮,而台球就是风暴的中心。

    宫里本就是个漏勺,除了特别隐秘的事情外,其他消息的保质期基本都不过夜的。王岳的动作大张旗鼓,本就惊动了无数人,而之后他又受了重大刺激,直接晕倒,群龙无首之下,乾清宫更是乱作一团。

    象刘瑾这样跑出去报信的人颇为不少,而且那些探子顺便还去里面张望了一下,不是为了见识皇帝寝宫的气派,而是想看看困扰了众位大人多日的谜底到底是什么。

    于是,一夜之间,台球这个新名词就传遍了京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很多人都想不通,到底一张桌子如何能让皇沉迷月余,而且还意犹未尽。

    各种谣言和猜测也是喧嚣尘,有的说桌子里有机关,有的猜测玩法才是关键……

    不管如何说法,毫无疑问的,众人的关注却是从正德身,转移到了台球面,能让以喜新厌旧的皇沉迷不已的,怎么会是寻常的物事?正德贪玩,这条传到民间的士林清议,这时反倒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更何况,其中又有王公公吐血的桥段,台球的传奇色彩和神秘性也就愈发浓郁了。无数人都在翘首以盼,想要见见这个传说中的宝贝,能让皇沉迷,又让见多识广的司礼监提督吐血,这样的宝贝简直是神了!

    能看一眼,那也就死而无憾了;若是再能摸一摸,简直就是三生有幸;要是再能有个万一,能把玩一番,那真的是祖坟冒青烟呐!

    台球很快在京城中形成了风潮,其风头甚至压过了亮出一堆圣旨,暴打兵部主事的谢宏。

    看不到的,有神秘性的东西才更吸引人,谢宏打人的事情,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除了打的对象不同,打人这事儿也没啥技术含量,当然比不台球这个传闻中的东西。何况之前的悬念又持续了很久,猛然惊爆出来,其中蕴含的威力自是非同寻常。

    何况,台球的悬念还在持续,因为除了名称和外观,探子们却是说不出来别的了。张永演示的时候,寝宫里只有几个身份最高的,后面再去的,除了听个名称以及远远望一眼,其他的都是一概不知道,当然说不仔细了。

    不过这也没关系,因为散布消息的人很多,除了各家的探子之外,还有另一群人,带头的姓吴,外号叫乌鸦……谢宏手下的头号造谣手,这样的大事怎么少得了他?

    于是,又一个新名词和台球一起,进入了京城的千家万户。

    珍宝斋!

    名字不算出彩,可却是人人瞩目,因为跟这个名字连在一起的,是人人关注的台球!对,就是皇玩的那个,有消息说,珍宝斋将会出售台球设备,并且会提供相关的培训!

    这样一来,珍宝斋又怎么可能不受到关注?

    看一眼不再是奢望;摸一摸也不单纯是梦想;就算是想把玩一番,甚至将其拥有,那也不是什么虚妄!

    只要你有钱,就可以跟皇一同游戏!谢宏的广告词彻底让京城沸腾了。

    皇贪玩也好,昏庸也罢,在这个时代,皇权的威严和高高在却是深入人心的。就算是朝堂跟皇帝分庭抗礼的士大夫,也绝不敢有什么逾越,他们倾轧皇权的举动都是冠以祖制和圣人之言的名头,而不是堂而皇之的诋毁皇权。

    因此,经过了谢宏的煽动,京城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对台球和珍宝斋充满了向往,就算偶尔有人怀疑其中的真实性,可听到珍宝斋的前身正是皇庄之后,也都是疑心尽去了。御用的东西出自皇庄,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谢宏原本的计划之内,也有这么一次炒作,不过,现在的效果却比他计划的强太多了。

    首先是因为正德的沉迷,让前面的悬念留的足够久;

    而将悬念爆出来的方式又很有戏剧性,更是很真实,完全没有人为因素,简直就是浑然天成;

    再加谢宏及时的推波助澜,种种因素加在一起,成就的效果远远超过了谢宏的预计,前期宣传的难题迎刃而解,甚至都没费什么力气,又怎能不让他兴奋呢?

    何况,王岳的行为给他带来的好处还远不止如此,如今,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老太监,谢宏心里充满了感激,多好的老头儿啊,简直是喜从天降的大福星啊。

    几家欢喜几家愁,谢宏高兴了,百姓沸腾了,所以,也有人开始犯愁了。

    前面说了,绝大多数人都对能陪皇玩很向往,当然,也就有少数派对这事很不喜欢,或者说是相当不满。他们之中,有人忧心忡忡,有人勃然大怒,也有人痛恨不已,更有人追悔莫及,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年纪都很大,地位也很高。

    从前在京城中流传的皇贪玩、性情顽劣,喜新厌旧的消息,正是这些人有意无意散播出去的,理由么?呵呵,坏事推诿给别人,好事往自己身揽,很多人都会这种小手段,朝臣们更是其中翘首。

    而要推诿事情给皇,总得有个由头。曾经,朝臣们也对自己的手段很是自得,却不想此时却成了引火的柴薪,导致京城中的火头越来越大了。

    宫中的变故发生后没多久,李东阳就得了消息,那时,他刚刚出了刘府,还没来得及去寻闵珪呢。结果听到了这么个消息,他吓了一跳,然后很快也想到了此事有可能带来的影响,所以他又转了回去。

    刘、谢二人也是一样,因此,三大学士把刘府当成了文渊阁,又重新计议了一番。

    对于台球什么的,刘尚和三大学士也都没在意,更加不会想到后续的事儿了,四位大人都是读圣贤的,怎么会去研究商家的手段?

    更别说这个时代的商家,对于炒作什么的还都只是模模糊糊有个概念呢。就算让他们炒作,也不过是在街坊间吆喝宣传罢了,除了谢宏之外,谁又敢把主意打到宫里?打到皇帝身?

    于是,几位大人早一起身就震惊了。这时候外面流传的消息已经系统化了,前因后果,各种神奇,甚至很多细节问题都是随便一打听就知道,而且珍宝斋这个名字也已经跟台球并列,传得家喻户晓了。

    别人可能还不知道珍宝斋的底细,可几位大人和刘尚却是昨天刚议过的,哪能不知?本来几人只当是两个少年胡闹,并没没当是多大的事儿,拟定的策略也很随便,可今天一看,却发现谢宏竟然是早有预谋的,而且如今声势已经起来了,甚至形成了风潮。

    众人都是惊怒,惊的是谢宏的谋虑太过深远,计划环环相扣之处,全然就不像是一个少年,就算是久经世故的老者也未必有这样的谋略;怒的当然是他们被耍了。

    何况,谢宏既然计划周详,谋略深远,这珍宝斋也不会象他们原本想的那么简单,不说其他,只说那店铺如今还没开业,声势就已经如此浩大,那开业后的盛况和人气还用得着怀疑吗?

    珍宝斋到底卖些什么?能不能赚到足够皇宫用度的银子?这些细节问题无从知晓。

    不过几位大人都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谢宏此番也是来者不善,再不能轻忽了,这次如果再让谢宏得了手,那事情就真的很棘手了。

    一定要阻止他!几位大人都是匆匆出了门,打算在朝之前,先行商议一番,然后拟定个章程出来,再在朝议发难。

    于是,这一天朝的官员惊讶的发现,按规矩,应该到得最晚的阁臣和九卿尚们竟是早早就到了,而且还聚在了一起。

    朝中出了什么大事么?不知情人士是大多数,见了这情景,却都是忐忑不安的交头接耳。有那想象力丰富得,把眼前所见跟昨天的变故联系在了一起,于是就更加不安了:是不是大人们要有大动作了?按说应该不会,可世事难料,谁又说得准呢?

    阁臣九卿乃是天下众臣的表率,平日里都是举止从容,肯定不会有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举动,可今天他们却都顾不得了。

    谢宏带给他们的实在压力太大,尽管依然没人认为一个店铺能养得起整个皇宫,可众人都对谢宏的手段有了惊惧之心。他的谋划太过奇诡,不遵循常理,却又环环相扣,最后效果也是惊人。

    不理解产生恐惧,用来形容他们的心情再合适不过了,任他们如何想象,又如何从史中翻查,也是找不到原因来解释谢宏的存在。

    手艺神乎其技,谋略出神入化,辩才也是无双,更有奇异的魅力——能让皇都倾心不已……这样一个人,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是怎么能拥有这么多种特质呢?

    他们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最后都在心里将谢宏划归妖怪一族,商议时也只想着如何将这个妖孽抹杀。

    “闵尚,这次怕是要劳动你了。”商议了一会儿,李东阳避开其他人,单独拉着闵珪,把昨日商定的办法说了一遍。

    本来这个谋划不过是他谨慎起见的随意而为罢了,可今天一看,思来想去之下,他还是觉得这个办法最合适。

    其他办法或者太激烈,容易引起正德的反弹;或者太慢,见不到一时之效。而不管谢宏有多少手段,总要店铺开起来才能施展,只要单纯针对珍宝斋从源头截断,事情也就解决了。

    “李阁老放心,此事本官定会责成顺天府全力以赴。”闵珪跟李东阳没什么私人交情,可应诺的时候语气却很有力。

    倒不是为了别的,大朝会那天谢宏舌战群儒,固然是威风八面,让正德很开心。可他也结下了不少仇家。闵尚就是其一,而且是仇恨比较大的那种,他被谢宏多次抢白,颜面大损,对谢宏的愤恨并不在刘大夏之下,所以,这时也是慨然应命。

第219章 偶像派巨星

    三月将尽,正是春夏交接的时节。

    京城处处柳絮纷飞,街头巷尾时不时的就能听到黄莺清脆的鸣叫声,春光大好,端的是一派祥和的盛世景象。

    往日里就很繁华的前门大街,这时更是人山人海,喧闹非常,除了来闹市里做生意或者采买东西的,更多的人却是来看热闹的。

    宫中的消息传出来不过一天,可却是轰动了京城,并且人尽皆知的是,传说中的珍宝斋就在前门大街,而且即将开业!

    所以,甭管有钱没钱,只要手头没有太重要的事情难以放下,京城的老少爷们都是蜂拥而至,到了前门大街,没开业不要紧,先认认门也好,远远的张望一眼兴许也能沾点皇气啊。

    不光是男的,不少姑娘小姐也都赶过来了。普通人家的自是方便,只要在邻里间招呼一番,自有人雀跃着结伴同行;大户人家的也不要紧,坐着软轿,赶着香车来的也是大有人在。不说皇气和台球什么的,就那位御前第一红人,天下第一名匠的谢大人也好啊。

    传言中倒是没提起谢宏,可只要随便想想就知道了,能做出来那些神奇的宝贝的,除了谢大人又能是谁?没有谢大人之前,京城可没听说有谁有这等本事。

    所以,谢宏在京城的名声依然不好,可在大多数女人的心里,却是完全相反的。

    这位大人还是少年郎,听说还是个玉树临风的俊俏郎君。女孩们才不管父兄说的奸佞什么的呢,她们只知道,这个少年名声很大,本事更大,充满了神秘感和传奇色彩,最重要的是他至今仍未婚配……

    谢宏自己不知道,女孩之中也没人总结,他身的这些特质,已经构成了偶像的标准,所以,来的大部分姑娘小姐都是来看偶像派与实力派兼备的谢公子的。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想碰碰运气,想试试能不能看到另一个偶像派兼官二代的朱公子的,不是说有可能跟皇一起游戏么?那就是皇有可能会出现的意思?

    听说当今万岁也是少年郎,而且长得也很俊,也是未曾婚配……万一遇见了,然后再那啥了,不就飞枝头变凤凰了吗?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凤凰啊!

    如果谢宏知道了,肯定会替她们总结一下的,这就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灰姑娘的梦想呐。

    可就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日子里,前门大街却有了不和谐的景象,顺天府的衙役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在珍宝斋周围远远的围了一圈,却是不让人靠近,让趁兴而来的众人碰了个钉子。

    扫兴之余,众人也是奇怪,顺天府的衙役平时可是很少出现在这里的。前门大街这等地方本非寻常之地,乃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能在这里开设店铺的,身后都有贵人帮持,别说顺天府,就算是刑部也不敢在这里放肆啊。

    此外,珍宝斋先是皇庄,又隐隐有谢宏的影子在,这顺天府是吃了豹子胆吗?连这位爷都敢惹?顺天府尹虽是三品的高官,可也就是品级高点罢了,那谢宏既然敢打兵部主事,难道打不得你这个府尹吗?

    还有那些衙役,这帮家伙真没自知之明,明明比五城兵马司的人还废物呢,居然也敢来惹事?真是奇了,来看珍宝斋的人都是啧啧称奇,便是不知道其中缘故的,听人讲了之后,也是惊叹,随即,众人也都意识到了,今天恐怕又有好戏看了。

    其实衙役们也不是心甘情愿跑来的,一个个表面看着平静,其实内心早已风起云涌。谢宏立威的效果是很好的,衙役们也都心知肚明,可又能怎么办呢?府尹大人都亲自压阵来了,想要保住饭碗也就只好跟来了。

    只好祈祷那个姓谢的凶神不要太冲动,即便冲动,也不要从自己的这个方向杀过来,到时候跑的快点也就脱身了,周围这么多人,那都是掩护啊!前天兵马司逃掉的那些人还不是钻进了人群,这才逃出生天的?

    衙役们都是消息灵通之辈,来之前也打听过了,番子们虽然凶,但却不会对付普通平民,跟缇骑那次也是,对付兵马司的时候也是,只要能逃进人群,一般就不要紧了。

    所以,他们这时虽是挡着围观者不让靠前,可却都是和颜悦色的,生怕得罪了人,等番子们出现,自己逃跑的时候被推出来。维持秩序的人很和蔼,因此,不和谐的气氛也就是那么一丝罢了。

    顺天府尹黄宇黄大人的脾气是很好的,不好他也坐不稳这个府尹的位置,这可是个四面受气的位置。

    其实他原本跟谢宏也是有仇的,可是因为他脾气好,所以一直也没跟谢宏计较罢了,当然,也轮不到他。

    谢宏是不知道这个仇人的,因为两人的仇怨发生在正月里,他那会儿还在宣府呢。

    可黄大人却是刻骨铭心,要不是谢宏搞出来的事儿,他当时怎么会那么狼狈,连死的心都快有了?

    别人不知道,可黄大人却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谢宏,所以他去查证过候德坊在宣府讲的新式评,发现那评的风格跟正月时京城流传的谣言,也就是所谓的时评非常相似,因此,黄宇断定那时评一定是谢宏搞出来的。

    所以说,最了解一个人的,八成是他的敌人,仇恨越深,了解也越深,黄大人的猜测完全命中。那些时评都是谢宏出纲要,马昂执笔润色,风格当然是一致的,这次谢宏倒也没被冤枉了。

    仇怨虽深,却也不是黄大人两次出手的原因,从正德归京的一刻起,黄大人就看明白了,谢宏根本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顺天府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府尹可以面圣,若是一个圣眷极隆的人坐了这个位置,甚至可以跟刑部平起平坐。

    但黄大人面圣的时候都是站在末尾,远远的连皇的面目都看不清楚,圣眷?那是什么?他又如何敢跳出来,和圣驾前的第一红人掰腕子?那不叫报仇,那叫找虐!黄大人脑子很清醒,很理智,不会干那种傻事的。

    今天他之所以敢来,还带着这么多人来,当然是和前次一样,奉了命的。前次比较不靠谱,给他命令的人很多,可没有一个人承诺力挺他,而且那方式也有点……以卵击石,凭手下这些衙役去面对南镇抚司的番子?那不是扯淡么?

    所以,次黄大人也不过敷衍了事,随便派了几个班头带人应命了,结果如何他也不关心,能成功才怪呢。

    后来兵马司的下场也验证了黄大人的明智,要是当时也玩了真格的,那下场只怕更惨,顺天府那些衙役与其说是军兵,还不如说是杂役,战斗力是完全没有的。

    今天一看,黄大人更是庆幸,这帮玩意连维持秩序都得凭借态度好,要是当时真靠他们去设卡抓人,恐怕就只能大伙儿一起哭着求饶了。

    还是闵部堂有担当,有谋略,这次派了自己来,不但承诺了会力挺,而且还给了自己详尽的行动计划,这计划比之前的稳妥太多了,只要依计而行,大事焉有不成之理?

    而且,闵部堂做事还讲究,知道按劳取酬的道理,还给自己许了好处,事成之后,自己也有望外放,不用继续干这个恶贯满盈的人才轮得到的顺天府尹了。

    最关键的是,那个计划没有风险,还能把这班衙役废物利用。不让一家店铺好好营业,这还不容易?这就是这帮废物最擅长的!

    装霸王客,吃饭不给钱;

    在店里占着位置不买东西;

    或者和店里的伙计之流起点冲突,然后诈伤索赔;

    最后还可以挑店里的毛病,东西质量不好,态度不好等等……

    黄大人随便就能数出一大堆办法来,没错,跟市井间地痞无赖用的手段差不多,有些不得台面。可顺天府的衙役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这些人,他们自己也有不少是这种出身的,使出来的办法当然是这些了?

    再说了,那个谢宏也是个奸佞,用这些无赖办法对付他,最是恰当不过了,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哈哈……黄大人摸着胡须,很是得意。

    “府尹大人,咱们现在就动手?”围着不让人进也是个办法,可这法子在前门这里却是行不通的,他们这一闹,挡住了好多店家的生意,一两天也就罢了,时间长了,惹出人家的后台来,顺天府这个小衙门可吃罪不起。

    “嗯,就这么着。”黄宇点点头。

    向他请示的是一个老班头,姓周,是衙役中对外间事务最为精通的一个。顺天府衙门里的文职官员还有不少,可府丞、通判那些人,黄大人却是一个没带,这次的功劳是稳稳的了,何必带其他人来分呢?

    再说,虽是对付奸佞,可用这样有些不得台面的招数,黄大人却是觉得有些抹不开颜面,因此,他今天就只带了衙役出门。

    “咣咣咣!”周班头得了命令,前敲门,他使足了力气把珍宝斋的大门敲得震天响,显然不是什么好来路。

    里面的人似乎不太在乎的样子,只过了一小会儿,门‘吱呀’开了,一个清秀少年探出头来,笑嘻嘻的说道:“过两天才开业呢,客官您莫心急,且再等等。”

第220章 耍的就是无赖

    第220章耍的就是无赖

    同时,南镇抚司。

    “贤侄,店铺那边交给皇上,可妥当么?”

    巧者劳智者忧,前期宣传的事情解决了,谢宏这会儿正为了备货和炼铁作坊的事忙得团团转,可看着各个作坊欣欣向荣的景象,曾鉴却没有如平时一般露出欣慰的笑容,反而是眉宇深锁,忧思重重的模样。

    “啧,应该没问题吧……”谢宏砸吧砸吧嘴,说话时也没啥底气。

    搭档这么久,那位二弟有多不靠谱他是很清楚的,就算是很完善的计划,放在他身上,也可能会闹出点幺蛾子来,何况这次连个计划都没有呢?

    不过也没办法,他这边实在忙得难以分身,而正德听他提了话头,就大包大揽的把事情承揽了过去,他也不好泼正德的冷水,好歹是个皇帝,守卫一个店铺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当然,正德既然出了手,意外怕是免不了的。

    “伯父无须多虑,皇上今年也十五了,算是成年了,做事会有他的分寸的。”谢宏胡诌了几句安慰老人,随后就把事情抛到了脑后,不管文臣用什么手段对付自己的店铺,有正德在,应该是没问题的。

    “曾伯父,谢兄弟,咱们还是好好研究一下这个高炉吧,你们看,这几处管道是不是可以……”董平不愧是技术狂人,比谢宏还要豁达,他关心的只有炼铁,皇上什么的在他心中都是浮云,高炉才是王道。

    “唉”曾鉴也知道多想无益,而且正德现在人就在珍宝斋,店铺的安全是没问题的。但是亲眼目睹了谢宏跟正德在一起时的崩坏景象,他总是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很不真实的感觉。

    对于一个经历过十年寒窗,又在朝堂上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者来说,一个笑嘻嘻没半点架子,还管自己叫老伯的少年,虽然很亲切,可怎么也看不出半点人君模样。谢贤侄能和这样的皇上一起做下那么多大事,还真是不容易啊

    ……

    前门大街的围观者很多,珍宝斋的门打开时,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个清楚,不过大多数人都失望了,门虽开了,可后面还挂着门帘,除了开门的人,却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倒是女眷们没有失望,因为探头出来的是个少年,而且长得还颇为俊秀,虽然笑嘻嘻的模样太过随和,肯定不是传说中的那个智比孔明、技胜鲁班的谢公子,更不可能是九五之尊的朱公子。

    不过,长得俊总是占便宜的,眼见顺天府的那个周班头痞里痞气,一看就不是好路数,不少女子都在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

    偏偏这少年半点自觉都没有,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仿佛看见豪客上门的伙计一样,嗯,看他打扮,应该就是个伙计。

    周班头的老,不是年纪大,而是资格老,对各种市井手段都是门清,应用起来也是炉火纯青。此时他穿着普通衣裳,看上去就如同普通的闲汉,见那少年笑着应答后就要关门,他伸手一挡,恶声恶气的说道:

    “既然开了店,就没有不让人进的道理,莫非你这店里有什么古怪,所以才见不得人吗?”

    也不知那少年是不晓事故,还是脾气太好,面对明显在找茬闹事的周班头,他还是笑嘻嘻的,道:“却不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而是里面还没东西呢,掌柜的说了,要等开业的头天才能把货备齐,所以,客官您还是请回吧。”

    说着,他身子一缩,手上用力,一下把门给关上了。

    周班头本来是用手顶着门的,可不防那少年手上力气竟是不小,一下就被顶回来了,他愣了一下,这才回头去看黄宇。

    事前他向黄大人提议过,最好是等开业后,用市井手段纠缠来扰乱珍宝斋营业,可黄大人却是心急,所以,他只好勉为其难的来了。现在连门都进不去,那些手段也用不出来,他有些茫然,所以,回头向黄宇请示。

    此外他也有些奇怪,他虽然不是什么孔武有力的武将,可他能震服京城那些地痞闲汉,手上也是有把子力气的,怎么就被一个伙计给顶回来了呢?

    周班头去请示黄宇,可黄大人这会儿也有点犯嘀咕,不是为了别的,关键是他看着那个少年有些眼熟,可想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自己身为三品大员,怎么会对一个伙计有印象呢?真是奇怪。

    莫非是哪家大户的逃奴么?看这眉清目秀的模样,倒有点那话儿的意思,也不知是哪家府上的,要是顺便解决了,功劳会不会更大一点?黄大人捻须沉吟着,连手下请示的目光都没留意到。

    “诶呀呀,店里的活计打人了,疼死我了,救命啊”周班头是先锋,他的主要职责就各种耍无赖,既然进不去门,又得不到指示,他干脆就照着剧本行事了。

    现在这招就是市井间俗称‘碰瓷’的手段了,那少年关门的时候用的力气不小,周班头顺势一倒,然后大声嚷嚷起来。

    围观众离得都远,也看不仔细,可要说一个清秀少年随手关门时,顺带着打伤了一名壮汉,那是谁也不信的。

    何况,眼前的景象也不陌生,碰瓷么,被多少人用烂的招数了,只不过看今天这架势,却是顺天府在耍流氓,这倒是很新鲜。往日里抓流氓的人耍流氓,顺天府倒是另辟蹊径,只是不知珍宝斋要如何应对了?

    是会冲出来一群番子打人,还是再亮圣旨呢?围观众都很期待。

    结果都不是,门又开了,出来的还是那个少年。显然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一脸讶异的问道:“哎呦,客官您受伤了?真是糟糕掌柜的说过,顾客就是上帝,虽然我不知道上帝是干嘛的,但应该就是很重要的意思……嗯嗯,怎么办呢?”

    这反应有点异常啊?周班头正满地打滚呢,结果听到伙计神神叨叨的胡说八道,半点正常人的反应都没有,他很是愤怒。

    要是懂行的人应该很生气才对,然后恼羞成怒什么的,自己就可以趁机把事情闹大了;

    要是不懂的,或者胆小怕事的,应该急忙关门什么的,然后自己就可以借着引子,一直折腾下去了。

    可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装傻充愣?娘的,爷爷可是地痞的祖师爷、无赖中的翘首,会怕你装傻么?周班头又嚷嚷道:“爷爷的胳膊断了,疼死了,这家是黑店,伙计也不是好路数,兄弟们,快去报官”

    闹事的时候一个人可不成,得有帮腔的,也得有起哄的,周班头也带了些人。这些却不是衙役了,而是货真价实的地痞无赖,这时听他一嚷嚷,也都跟着起哄。

    “是啊,这家是个黑店”

    “那边就有顺天府的衙役,顺天府衙门最是公正廉明的,正好让衙役大哥们来主持公道。”

    那少年明显是没啥阅历的,被众闲汉一嚷嚷,他也急了,连连摆手道:“不用报官,不需报官,咱们珍宝斋讲究和气生财,既然这位客官伤了,那就抬进来医治好了,咱们店里是有医生的。”

    本来见他着慌,周班头还有些得意,后台硬怎么了,后台再硬也架不住耍无赖的,大庭广众之下,番子们要是再敢出来打人,那朝中大臣是绝对不会沉默的了。相关的准备都已经做好,如果番子敢在闹市中动手,京营的兵马就会来平乱

    黄大人可是交了底的,这次大人们动了真怒,一边要在朝议上限制中旨,一边也是下定了决心不让番子继续猖狂。若是哪一位大人单独调动京营,那叫私自调兵,可若是朝中公议又如何?

    就算事后皇上震怒,也只能法不责众,而动手的番子却是死定了的,京营的人数是番子的百多倍,更有神机营、三千营这样的精锐兵马,他们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是抵挡不住的。

    先以无赖手段引发事端,然后顺天府趁机介入,然后根据对方的应对出手,这就是整个计划的全貌。这次,朝臣们是动了真格的,下定决心不再让番子横行了。若不是知道这些,周班头也不敢打这个头阵。

    只不过这个头阵打的却是不怎么顺利,这伙计的脑子似乎不太正常,应对的很是乱七八糟。装傻充愣也要有个限度吧?嘀嘀咕咕也就罢了,现在却是说店里有医生,要把自己抬进去……

    周班头哪里敢进去,里面有没有医生他不知道,可他很确定,里面不是什么善地,没准儿就有番子在呢,整个儿进去了,能不能完整着出来都是个问题。而且他要是进去了,事情还怎么闹得大啊?

    他再次转过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黄宇,横行市井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发现,耍无赖的对象太过配合,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边形势有点失控,黄大人却是毫不惊慌,应对从容,左右今天就是要下作到底闹事的。要么谢宏出动番子,双方决一死战;要么就是店铺开不下去,这可是经过了阁老首肯,闵部堂指导的计划,怎么会错呢?

    “此间何人,大肆喧哗所为何事?”黄大人本是隐身在人群之中,这时也是一拂袍袖,悠然而出,面色如水的问道。

    “大人明鉴,此间开了家新店,京城风传甚好,因此我等兄弟来此看个热闹,不想这店是个黑店,不但遮遮掩掩的多有古怪,而且店里的伙计还行凶伤人,之后更是要绑人入店,想要图财害命。大人,我等都是良民,您可要为民做主啊”

    指鹿为马从来都不是士大夫的专利,这些市井无赖颠倒黑白的言辞也是随口就来,更何况,本来也是有过准备的。

    “可有人证物证?”黄宇沉声发问,像是把这里当成了顺天府衙门一般。

    “大人明鉴,小的等兄弟几人都可做人证,若是不够,周围众人也都能作证,小的大哥受的伤也是一验便知。”

    “哼本日顺天府因事在此公干,本官这才来此,本是偶然。当着本官的面,这珍宝斋都敢行此欺压邻里之事,足可见其是如何横行无忌,正是京中大害本官既受了朝廷俸禄,自然要保得京城平安。”

    黄宇面色一肃,厉声道:“来人啊”

    “请府尹大人吩咐”众衙役事先早得了吩咐,知道关键时刻到了,再顾不得番子的威胁,都是齐声应命。

    “珍宝斋欺压良善,横行多端,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给本官封了这个店,那个伤人的伙计也一并拿了,带回衙门审问”黄宇一指珍宝斋和那少年,厉声喝道。

    “是”衙役们答应得痛快,脚下却慢,都是犹犹豫豫的逼近过去,生怕有番子突然从里面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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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我就是王法

    第221章我就是王法

    “慢着”变故果然发生了,随着一声尖利的叫喊,一个胖子从里面挤了出来,嗯,门缝开的比较窄,所以……

    尽管不是番子,可衙役们还是吓了一跳,不少人听到喊声的同时,就往后跑了几步,等看了同伴没动,这才讪讪的归了队。

    黄宇顾不得斥骂手下的没用,微一打量胖子,然后冷哼一声道:“顺天府在此公干,你是何人?居然敢来妨碍,不怕王法无情么?”

    那胖子看起来像是个管事的,比之前的伙计干练得多,他冷笑道:“顺天府一大早就跑来店门口围着,竟像是早就算计好会出事一样,这几个无赖,莫不也是黄大人你派出来捣乱的吗?”

    “你是什么身份,本官做事需要向你解释吗?你们也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么,还不动手,更待何时?”黄宇声色俱厉的发号施令道,众衙役听他说得严厉,也不敢继续畏缩不前,又是犹豫着逼近过去。

    “谁敢?”胖子也不甘示弱的厉喝一声,随即也亮了身份,道:“这店乃是皇庄所有,咱家是随堂太监谷大用,来这里封店抓人,是什么罪名?黄大人,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敢做下这种大不敬的罪过”

    他不屑的扫视了众衙役一眼,又道:“还有你们,黄宇自己发疯,你们也要跟着陪葬吗?”

    谷大用亮明身份,实是吓住了不少人,至少众衙役都是不敢动了。

    皇庄是皇帝的产业,京城人人皆知;皇帝日理万机,当然没空管理这些产业,代他管理的都是宫中的宦官,这也是常识。可通常情况下,管理皇庄的都不过是些宦官罢了,这里猛然出现一个太监,而且是大名鼎鼎的八虎之一的谷大用,这就有点吓人了。

    宦官和太监是不同的,只要净身进了宫,那就是宦官了,是个统称,而不是真的有官职;而太监则是宦官中有品级职司的,是相当有身份的宦官才能这么称呼,两者之间有天壤之别。

    而明朝的太监与其它朝代的太监不同,他们是被做为一种平衡机制,他们不只是在内宫中做事,更主要的是在政事上、军事上起到监督制衡官员的作用,据说,现代汉语中的“监督”就是出自太监。

    所以,太监很大程度上是代表皇帝行使皇权的,就更加显得威势显赫了。听说眼前的这个胖子自称谷大用,衙役们当然害怕了,他们又不是阁臣尚书,面对皇权,当然是会怕的。

    围观的人群却有不一样的反应。本来众人看得分明,今天的事情是顺天设下了圈套,以事论事的话,道理却是在珍宝斋一方,那个态度和蔼的伙计的应对更是没有半点可以挑剔的地方。

    所以,舆论本来是偏向珍宝斋的,很多人都是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少年伙计,那几个地痞告歪状的时候,也没人响应。若不是奉行着民不与官斗的原则,甚至不少人还想着打个抱不平什么的。

    可谷大用一亮身份,百姓的心思却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正因为太监的职责就是与文臣对立的,不单是明朝,就是唐宋时期也是一样,编写史书是文臣不是太监,所以,上面自然不会有他们的好话,更别说为士林清议主导的民间舆论了。

    而皇庄的名声则是更差,街坊间那些有见识,有学问的人都说,天子已经富有四海了,为什么还要皇庄这种产业呢?那不是与小民争利么?圣君怎么会有这等行为呢?

    大家听了之后一琢磨,还真是这个理儿,所以朝议取消皇庄的时候,朝野上下的舆情非常一致,都称之为利国利民的大善事。

    天底下的事儿就是这么奇怪,当时谢宏也不是没有应对,乌鸦等人也很努力,可这舆论就是扭转不了,除了正德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人对皇庄抱有好感。

    相对应的,百姓们对皇帝拥有私家产业表示不满,可对当官的捞钱却都表示理解,即便是不忿的,大多也都是由于眼红嫉妒引起的。

    按谢宏的猜测,大概就是因为心态的问题。由于有了科举制度,寒门出身读书人也就有了出仕当官的渠道,尽管他们通过科举正途当官的难度,要远高于那些有荫庇的世家之后,或者那些渊源深远,有诸多帮衬的人,但是通天之路终究是有了的。

    潜移默化之下,百姓也就把士人视作跟自己一样的了,尤其以京城百姓为甚。这样一来,在面对皇帝的时候,百姓也好,士人也好,那都是打工的。天下都是皇帝的,其他人当然都一样了,士林清议也是一直这么引导舆论的。

    而士人和百姓的不同,不过是在待遇上有差别罢了,这差别主要还是按能力划分的,即便有些是仗了祖辈的荫庇,其他人也都能表示理解,怪也只能怪自己投的胎不好,而对那些运气好的羡慕一番罢了。

    千里为官只为财,百姓们都懂十年寒窗苦读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要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不捞钱,不以权谋私,苦读后,获得成功的优越感又要如何体现出来呢?付出努力后,总要有些好处,百姓的理念也很朴实的。

    所以,在百姓心中皇庄是罪大恶极的;士大夫却是清正如水,用权力捞的钱那是应该的,是老板应该给的分红,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贪腐呢?

    而太监跟皇庄加在一起之后,那就算倾黄河之水,也没法洗清他们的滔天罪恶了这些坏蛋借着皇庄侵占土地、对雇农横征暴敛,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事迹真是多了去了。

    什么?太监不会抢女人?那就错了,太监就是天生的坏蛋,做坏事不需要理由,就算身体有了缺陷也没关系,反正抢了之后总会派上用场的。

    谷大用亮出身份倒是吓住了衙役,却引起了围观众的骚动。一时间,指责声、斥骂声、诅咒声纷纷响起,虽然没人敢挺身而出,指着胖子的鼻子骂他,可投在他身上的无数恶意的目光,让谷大用很不自在。

    “你这阉竖,旁人怕你,本官却不怕你”黄宇心中大喜,这是大好的机会啊什么机会?当然是搏清名的机会了谷大用在这里,他早就知道了,不是这个胖子显眼,这珍宝斋还没那么快就暴露出来呢。

    有了准备,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要知道,劝谏皇上和骂权阉,都是搏清名的不二法门,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只要骂的足够精彩,明天自己的清名就会传遍京城;三天就能名震京畿;一个月之内,连南直隶都会为之震动,好机会啊

    “近日流言四起,引了无数百姓在此驻足,是以内阁传出令旨,又有九卿附署,顺天府这才奉命前来维持秩序,免生不测……本的,正是圣人所言的以仁为本之念”

    “至于皇庄与这几个苦主之间的纠纷,目睹者甚多,也并非是本官偏听偏信,又或栽赃陷害,不信?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且听听百姓们的呼声”黄宇须发皆张,倒有几分正气凛然的模样,说着,他双手一挥,向人群中问道:“可有人愿意出来作证?”

    “我愿意”

    “小民也愿意”

    ……

    众人纷纷响应,全不见刚刚的同情或理解。心理倾向不同,那么看待同样的事物,得到的结论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顺天府的手法不怎么高明,黄宇的解释也漏洞颇多,可只要一个人愿意相信某一件事,那么就算有再多的证据摆在面前,他也不愿理会。

    此时的情况就是如此,对太监和皇庄的不满和愤恨,化成了一股阴风,吹遍了每一个人心里,再加上群体的效应,所有人都站在了黄宇一边。

    黄宇也是一把年纪了,一张老脸折折皱皱很是沧桑,原本百姓们看着也有些厌恶。可听了他义正言辞的话之后,再看时,却大为改观,都觉得黄大人一声正气,乃是不惧权势、为民请命的好官,那张老脸似乎也是光芒四射的,都是为之叫好不迭。

    而店里的那个少年伙计,虽是眉清目秀的,可既然是太监的手下,没准也是个小宦官,听说皇上不是就喜好这一口吗?于是,即便是最初的那些女眷,这时也都转了念头,即便有些许同情,也不会宣之于众了。

    谷胖子原本就不是个有急智,口舌也拙,哪里辩得过进士出身的黄宇?更兼对方还有无数围观众的助威,本来想反驳的言辞也是一下就憋了回去,涨得满脸通红。

    见他说不出话,黄宇气势更涨,他高喝道:“众衙役听命,封店拿人”

    “喏”气势浩大的助威声极大的鼓舞了衙役们,他们一时间忘记了对番子的惧怕,轰然应诺。

    “连皇庄你们都敢动手,真的没有王法了吗?”

    本来见谷大用都已经被自己的浩然正气震慑住了,黄宇正在得意,却冷不防对面那个少年突然开了口。他的声音还带点童稚,显得有些尖利,可不知为何,黄宇却觉得那声音中却蕴含着威严,让他心里有些发紧。

    是错觉吧?黄宇摇了摇头,谷大用是八虎之一,有随堂太监的职司,在这样的声势下都被吓住了,这个本来脑子就有些不太清楚的少年又能如何?威严什么的,恐怕是周围的呐喊声太大,所以才产生了错觉吧?

    他嘿然冷笑,道:“王法?本官乃是天子诏命的顺天府尹,本官就是王法百姓的呼声这么高,这就是民意既有王法又有民意,你一个小小的孩童又懂得什么?给本官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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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一支穿云箭

    第222章一支穿云箭

    衙役们虽然诧异这个少年的大胆,却也没多想,只要不是那个传说中的谢宏,京城里真就没有哪个少年会放在他们的眼里。

    各位大人家里的公子少爷自然不同,可那些少年都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可能在这店铺里当个伙计吗?

    所以,没人在乎,一些老成的衙役心里还有顾忌,走得也慢;那些年轻的,被呐喊声一激,早已经血气上涌,忘乎所以了,哪里顾得许多,蹿上前去,探手就要抓人。

    “大胆”谷大用刚刚被众人的呼喊震住了,可眼见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衙役居然欺上头来,他哪里还会发呆,尤其是这些衙役的目标还是……

    他的喊声还是慢了,更重要的是,就算他喊得早也没人理会他,眼见着,一个衙役的手已经沾到了少年的衣襟。

    正这时,门后伸出了一把连着鞘的刀,又快又狠,如毒蛇吐信一般,重重的砸在那只手上,即便在漫天的呼喊声中,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也是清晰可闻。

    随即,刀收人现,那刀的主人也从门后闪了出来,后面源源不断的有人跟了出来,在店门口站了一个半圈,中心的正是谷大用和那个少年。

    挨了打的还没反应过来,其他衙役大惊之下,却都已经站住了脚,本来就落在后面的那些更是小步向后蹭着,还不时的回头张望着。

    原因很简单

    飞鱼服绣春刀

    锦衣卫的番子衙役们一直恐惧着的人出现了。

    黄大人是个懂分寸的,今天办的是大事,除了如周班头那样的心腹,他也不会把具体的安排告诉其他人,所以,衙役们是真的怕得厉害,一看见这个服色,就已经腿软了。

    怕的不光是衙役,随着番子们的出现,周围的吵杂声也迅速的消失了,本来喧闹着助威起哄的围观众都闭上了嘴,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样子。

    番子原本是没什么可怕的,京城里面足有好几千番子,大伙儿早就司空见惯了。何况多年以来,百姓们已经习惯了锦衣卫的低调,这些家伙在京城是不敢嚣张的,谁不知道啊?锦衣提督牟斌对刘大学士执的是主仆礼

    头目如此,下面的人又怎么嚣张得起来?他们敢么?

    可南镇抚司那些番子却是不同的,那些家伙的头目就是个疯子,用嚣张都不足以形容他,只能用疯狂才有点贴切的意思。他们谁都敢打,而且又是彪悍凶猛得很,比起草原上的鞑子也不遑多让。

    传说中,这家珍宝斋就是在皇上的授意下,由谢宏置办的,从这里面出来的番子,又会是从哪儿来的呢?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南镇抚司的那些猛兽。

    百姓们都很现实,所以也很识时务,虽然前两次,番子们都没有为难百姓,可那两次围观的人也没给他们的对头助威啊这些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要是惹急了见人就打怎么办?而且这次明显跟之前还有些不同,番子们居然拔刀了……

    围观众推搡着往远处退开;

    衙役们也开始后退,不跑的是傻子

    他们心里都是大骂:之前对上战斗力高,人数多的对手没亮真家伙,怎么对上咱们这些没战斗力的反倒把刀子拔出来了?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他们不敢杀人,跟老子上”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然后,不断后退的人群中,一个身影排众而出,十分英勇的向着番子们雪亮的刀锋冲了上去……

    虽然他脚下有些踉跄,手里也没拿武器,到了最后几步甚至开始退缩,有要停下退开的意思,可最终,他还是冲了上去。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也没人看清那个英勇之人的面目,英雄只给他们留下了个背影。

    不过还是有聪明的人想明白了话里的含义:对啊正是因为人少又不敢杀人,这才亮刀子吓唬人呢,看看吧,出来的番子统共不过几十个,大伙儿一拥而上没准儿就拿下了呢。

    这样想着,也有几个胆大想搏富贵的,脑袋一热跟在了后面,不过更多人却是无动于衷。傻子才上去呢,就算他们人少,而且还不敢杀人,那也不是自己这伙儿人能对付得了的。

    几十个怎么了?扫平兵马司那次,动手的也就五百人罢了,据在现场的人说,其中很多番子还没捞着动手的机会。那里面是卧虎藏龙啊第一次出来个彪悍的刀疤脸,第二次出来个威猛的黑大个,谁知道这次会有什么怪物出现?

    就算没有性命之忧,也犯不上去挨揍啊。

    何况……

    “啊”一声惨叫兀然响起,然后,英雄倒下了。

    这个不知名的英雄虽然很有大无畏精神,可跟兵马司的张指挥使差不多,勇气跟实力不成比例,于是他倒下了,而且下场更凄惨,因为他再也不会起来了,因为番子直接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血光四溅,跟着后面的几个人大惊,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却已经来不及了,他们虽然避开了刀锋,可却被几支弩箭夺去了性命。

    杀人了衙役也好,围观众也好,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往更远的地方退了过去。他们实在是心惊不已,彪悍也就罢了,好歹原来还不杀人,可现在却是开杀戒了

    这帮杀神不但开了杀戒,甚至还动用了弩箭太可怕了。疯子还用弩箭,这谁受得了啊?

    “传讯”

    如同刚刚闪现的那个英雄一样,世事总有例外。与其他人的畏惧不同,黄宇黄大人依旧卓然而立,气度森然。即便番子们已经动手杀了人,面对那沾了血的屠刀,他却是丝毫都不畏惧,反而面露喜色,疾声发令。

    班头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应了一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圆筒,用火媒点燃了一端,将另一端朝上。

    随即,‘嗖’一声响,那圆筒中居然冒出一支火箭,带着烟火一路飞上云端去了。

    “是神机营的令箭”有那见识广的叫喊出声。

    这个时候发令箭?众人都是有些摸不到头脑,不过心里却都隐隐有些预感,恐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也有人观察敏锐,还注意到了别的,那就是周班头的声音跟那个英雄有点像啊是偶然?还是英雄声音也略同?

    神机营这令箭跟焰火差不多,若是在宣府那种地方倒是司空见惯的,可京城乃是重地,自然不同,就算是正月里,京城,尤其是内城也是严禁燃放焰火的,为的当然是安全起见。

    所以,正阳门这边令箭放了出去,几乎全城的人都注意到了,尤其在几处地方引起了很大的反应。

    ……

    最重要的一处是文渊阁,本来正在议事的诸位大人,包括平时最稳重的刘健在内,所有人全都站起身来,眼睛都死死的盯着外面的那一抹轻烟。

    好半响,众人才发觉了自家的失态,又坐了回去,神情间却都有些讪讪的。

    “这奸佞竟然嚣张至此,接二连三的在京城肆虐,他真的以为有了皇宠护身就可以无所不为了吗?”第一个说话的是刘大夏,他的语气虽然愤怒,可神情间却带了一丝喜色。

    “那些出身市井的小人就是如此,只要得了一次手,就会乐此不疲,哪里会考虑得长远周全?刘部堂,兵部那边的布置不会有问题吧?”闵珪也是满面红光,最后动手的虽是兵部,可终究是由刑部挑的头,眼见成功在望,他自是开怀。

    “参甫亲自出马,再加上李阁老门下高弟,此次定然万无一失,闵部堂只管宽心便是。”受到闵珪质疑,刘大夏也是怫然不悦,于是不软不硬的顶了对方一下。

    他这次也是下了血本,上次出动的是主事孙松,结果铩羽而归,这次他干脆派遣了阎仲宇这个兵部右侍郎,为了防止万一,甚至还带上了监察御史王新亮。而且,调动的部队的精锐程度也远胜上次,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失败的理由。

    “多行不义必自毙,那奸佞也算应了这句俗语了。”谢迁谓然叹道。除了直接参与的两位尚书,文渊阁里面就只有阁臣了,为了防止走漏风声,此次行动知情的人也是很少。

    “各位,不觉得此事有些过于顺利了吗?”李东阳却是眉头不展的模样。他很是想不通,谢宏之前的多番谋划都是细致入微,环环相扣,怎么这次这么容易就上了圈套?难不成这人真是个疯魔的,不发疯的时候是个智者,发了疯就是个魔障?

    按照他的预期,谢宏应该有其他应对办法,而不是直接动手才对,反反复复只用一个招数,他就不怕万一?哪怕是亮圣旨都比直接动手的法子好。虽说朝臣们要限制中旨,可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尤其在皇上这两天还没上朝,这事儿甚至还没提上议程呢。

    李东阳原本打定的就是用水磨功夫的主意,结果现在,本打算备而不用后手反倒用上了,这岂不是让人奇怪么?

    “宾之无须多虑,我等只静观待变即可。”刘健沉声道。

    这时该布置的已经布置好了,事态最终如何只看双方的谋略和应对,却不是他们这些背后的棋手所能控制的了。李东阳也明白这道理,也不再说,微微摇摇头,闭目沉思,推演其中变数去了。

    ……

    动静最大的一处是内城的一处兵营,数千士兵鱼贯而出,手中拿的不是刀剑,却是各式火器如果有懂行的看到必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些军兵此时的装备,完全是临战的状态。可京城附近尽是太平,哪里来的什么敌人呢?

    大多数士兵手里平端着霹雳炮,甚至在前列的连火媒都点燃了,明显是已经装填好了铅字,进入了发射状态,否则谁会费那个力气平端着啊?霹雳炮很重的。

    还有几队人抬着大连珠炮,这就更令人心惊了,这东西比霹雳炮还厉害,属于重火器了,连这东西都拿出来了,不是对敌又是做什么?

    更有不少人身上背着箱子,不用问,里面一定是火蒺藜、神机箭之类的东西了。

    看这模样,除了偏厢车和将军炮,神机营全副装备都已经带上了,到底是要对付谁?兵营附近的百姓多少有些见识,见状都在心中布满了疑云。

    ……

    反应最小,或者说,根本就是无动于衷的人是谢宏,以及南镇抚司里面的所有人。

    谢宏倒是看见了,不过也就是瞥了一眼而已,然后就掉头去跟董平继续研究了。

    也有人提醒他,曾鉴一直有些不放心,看了那轻烟发射出的方向正好在前门附近,老人也提醒了谢宏一声。

    “唉,二弟又顽皮了吧?”这次谢宏头都没抬,甚至都忘记了称呼问题,直接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说完后,他也没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只是摸着下巴犯愁,高炉这玩意很难弄啊,后世的时候听人说不是很容易来着吗?

    同时,谢宏也很庆幸,还好把二弟糊弄到店里去了,不然哥们在这摆弄高炉,那个不靠谱的家伙突然放个烟火出来,那不是要命呢吗?多危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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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皇帝出没,请慎行!

    第223章皇帝出没,请慎行!

    谢宏不是圣人,肯定会犯错,对于珍宝斋这边的局势的判断,他就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冤枉了好人。

    好在,被冤枉的人也不在乎,一则是没听到;二来是虱子多了不怕咬,朱公子被冤枉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件两件了。

    看着那支穿云箭,正德很是茫然的问道:“谢大学士他们不是说,京城里不许燃放烟花么?现在这是……”他狐疑的转向了谷大用和钱宁:“难道他们骗朕?”

    钱宁仰着头看着那一缕青烟,表情很是凝重,沉声道:“皇上,这不是烟花,这是神机营的令箭顺天府这次来着不善呐,您还是进去避一避吧,这里交给微臣应付即可。”

    “不成”正德把头摇得跟拨楞鼓似的,道:“大哥说了,朕是店里的董事长董事长是要管事的,难得大哥委任给朕这么重要的任务,朕一定要好好完成……”

    听着正德喜滋滋的又念了一遍任职宣言,钱宁和谷大用都是无语:您是皇帝好不好,哪有别人给您委任职务的道理,何况还是这么一个不正经的职位?万岁爷这叫什么嗜好嘛皇帝是官迷,这话怎么就这么怪呢?

    “大哥说开门做生意要和气生财,还说要以德服人,可朕挺和气的啊,也很讲道理,怎么就不成呢?真是奇怪了比起大哥,朕的不足之处还是很多的,以后还得虚心向大哥学习……”表完决心,正德又展开了自我批评和检讨,同时,对自己的失败也很是不解。

    这帮人是来找茬的好不好顺天府的手段,钱宁跟谷大用都看得分明,自然不会对正德的话表示赞同。何况,您这副扮相,有人会听您讲道理才怪呢

    而且不提谢宏还好,提起谢宏,两人更是无语,要是那位爷在这里,还指不定怎么‘和气’呢,道理当然也是会讲的,只不过用来讲道理八成是拳头或者圣旨了。

    “尤其是你,钱宁”正德的自我批评开始外延,被数落到头上,钱宁吓了一跳,也是急忙告罪。

    正德痛心疾首的说道:“他们不听朕的道理没关系,朕可以慢慢感化他们,你怎么就动了刀子伤人呢,用大哥的话来说:这多不和谐啊。”

    您以为您是圣人啊?能用言语就让找茬的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是小说好不好?钱宁苦着脸答道:“立威的时候要狠,这可是谢大人事先交待的,先礼后兵,讲不通道理的人,就得用拳头和刀子让他们知道厉害,杀伐果断才是正理。”

    “哦,原来如此”正德恍然大悟道:“既然是大哥说的,那就没错了。”他点点头,又想起了钱宁开始说的话,兴致高涨的问道:“钱宁,你说刚刚那是神机营的令箭?神机营等下回来么?朕想去看神机营都好几次了,大学士他们都是不许,哈,今天倒是让朕看见了,太好了……”

    他们在这边说说笑笑的,对面的黄宇及其手下看在眼中,就有点纳闷了。

    放出令箭后,黄大人也是迅速的退开了,南镇抚司的番子是外面来的,可难保其中没有懂行的,万一发觉不对,抓自己做人质就麻烦了。自家好歹也是三品文官,重要性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可直到他躲进人堆里,对面却是没有任何动作,那些刚刚杀了人的番子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个个象木桩子一样站着发呆,而中间的几个人也不理会周遭,自顾自的在那里说笑。于是,黄大人纳闷了,这是个什么情况?再迟钝的人也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吧?

    “大人,想是那些番子连连得手,嚣张惯了,现在是耀武扬威呢。”周班头凑了过来,低声在黄宇耳边解释道。

    “嗯,也有道理。”黄宇微微颔首,随即又夸奖道:“周班头,刚才你做的很好,今次大功也有你一份,左右兵马司那边出缺,本官会在刘部堂面前保举你个指挥使,你看如何?”

    “多谢大人提拔,大人知遇之恩,天高海深,小的无以为报,日后但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周班头大喜过望,急忙抱拳称谢。

    至于黄宇说的做得很好是什么,两人就都只藏在肚里了,却是不能拿出来明说的。

    想要出动京营,总得要有个由头,番子若是不动手,这个由头还真不好找。所以,番子们亮了刀子,衙役们被吓得后退时,黄宇是有些惶急的。所幸是周班头懂事,于是才有人冲了上去。

    至于冲上去的那个人似乎有点不大情愿,并没有将勇气贯彻到底,那就不在黄大人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反正由头是有了,功劳也在眼前了,成大事总是要有人牺牲的,只要牺牲的不是自己,黄大人都是乐见其成的。

    说话间,北面突然一阵骚动,黄宇抬头一望,只见人群如潮水般向两边退开,一哨人马杀气腾腾的疾行而来,看他们手中武器装备,不是神机营又是哪个?

    黄宇大喜迎了上去,神机营既然到了,那就是大局已定,任那谢宏有再大的本事,也不怕他翻出天去了。

    “何人报讯求援?”队列开合处,现出几个个人来,其中两个文官,看官袍上的朴子,一个是孔雀,另一个是鸂鶒,说话的是那个品级高的。

    黄宇知道是主事的来了,见了这二人,他心下更是笃定,朝中果然是下定决心锄奸了,竟然连阎侍郎都派出来,足可见其势在必得之心。

    跟着旁边的是个高大的武将,这人虽然生得魁梧,面上也都是虬髯,显得很是威猛,可神态间却尽是谄媚之色,一个高大的身子也是微微的佝偻着,若不是服色上的虎豹,几乎让人没法相信他是个正三品的参将。

    “下官顺天府府尹黄宇,此番……”

    今天事儿是怎么个来路,双方都是心知肚明,否则神机营想要出动可没这么快,军中那些装备乃是危险物事,平时也都是放在库房里的。而今天却是看到信号就杀了出来,中间几乎没有间隔。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黄宇一脸激愤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指着地上的几具尸体说道:

    “大人请看,本府的衙役不过是维持秩序罢了,手中也不过铁尺锁链之类,并无伤人的物什,可南镇抚司竟然下次毒手,足见其嚣张跋扈之处,今日大人既然在此,本府恳请大人主持公道”

    他二人都是三品,按说是不用这么客气的,不过三品和三品却是不一样的,黄宇这个受气包似的府尹如何敢在当朝侍郎面前托大?

    阎仲宇向以果决著称,当年任山东按察司副使分理临清时,有妖僧称弥勒佛惑众,刚刚有了苗头,就被他洞悉,并一举破之,所以今次才被委以重任。他略一张望,见黄宇所言不虚,便面沉如水的断喝道:

    “近闻南镇抚司在京城内肆虐,本官原本还有疑虑,可今日一见,传言却是不虚,妨碍公务,袭击官差,更是杀伤多人,国法难容锦衣卫纵是天子亲军,却也大不过国法天理,今日本官在此,你们还不束手就擒吗?”

    “阎侍郎却是什么时候管起了了京城治安?难道朝廷里的规矩改了么?为何咱家却是不知道?更何况,神机营乃是京中禁军,阎大人你擅自调动,是打算谋逆吗?”

    尽管众寡悬殊,对手更是拿着火器,番子却是毫不示弱,有人排众而出,针锋相对的说道。阎仲宇抬眼一看,却是认得,正是八虎之一的谷大用。

    “神机营乃是奉命操演,本官也是奉命观操,回营途中看见顺天府急报,知道城中有人作乱,这才来此,如何谈得上谋逆?”文臣势在必得的一击,自然也是准备周全,无论是布置还是借口,虽然不是天衣无缝,却也是面面俱到的。

    “……”谷大用一时语塞,胖子本来就不擅长这个,要不是钱宁正被缠住了,他也不会勉为其难站出来。

    “王御史,今日既然遇上了,也请你做个见证。”阎仲宇本就不把谷大用放在眼里,谢宏是奸佞,八虎也不是好人,正好趁机一并解决了,也算是清除祸害。

    “固所愿尔。”王新亮拱手道。他这次也是自告奋勇来的,为的就是一雪前耻,虽然表面说是偶遇,可任是谁,看见他这会儿的神情,也都能猜到他是早有准备的。

    “孟参将,传令下去,动手将作乱者拿下若是有反抗者,格杀勿论”阎仲宇的作风就是雷厉风行,别说谷大用反驳不能,就算是换了谢宏来,他也不会多做纠缠,直接喝令神机营的孟参将动手拿人。

    选择神机营,本就是个万全的打算。番子人数不多,却是彪悍,如果动用太多人马,事情难以善后,神机营就方便不少,只要不是铁打的金刚,面对火器,最终也只有败亡一个下场,而且又不用调动太多人,正是两全其美之策。

    神机营的几个营官都是文臣委任的,对文臣的敬畏自是根深蒂固,听到阎仲宇的命令,也不待孟参将传令,便轰然应命。号令传达下去,也不近前,反而是前排蹲下,后排平端霹雳炮,完全就是战时应敌的模式了。

    谷大用急了,频频转头回顾,人家都要来真格的了,这叫一个千钧一发啊,那位小爷怎么还没动静呢?而且钱宁这个白痴怎么也陪着发傻呢?真是要命啊

    “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胖子的慌张助长了敌人的气势,在几个营官的带领下,所有将士齐声呐喊起来,声势惊人。

    阎仲宇和黄宇都还沉稳,只是捻须微笑;

    御史王新亮到底年轻,城府不够,自得之意却是溢于言表;

    周遭围观者见形势逆转,也都恢复了精神头,虽然惧怕火器而不敢靠近,却都是指指点点的议论起来。有对番子幸灾乐祸的,也有对神机营火器好奇的,即便是在京城,神机营也是充满了神秘感,让人很少得见的。

    太神秘了不是什么好事,钱宁跟谷大用都在心里大骂。这会儿天气倒是不热,钱宁却是一头大汗,偏偏嘴里还不能停,不但不能停,还得说快点,不然就要出事了。

    “前排举着的是霹雳炮,也就是火铳,也叫鸟铳……后面架着的是大连珠炮,您看那上面有好几个枪管,所以……一只手拿着的那个叫手把口,是炮兵防身用的,也叫手铳……箱子里是神机箭那些火箭……前排蹲下,后排站着是为了连续射击,战阵上可以分成三段射击,很犀利的……”

    一边被这些东西对着,还得一边做科普,钱宁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万岁爷的神经咋就这么大条呢?

    “喔,原来是这样啊太有意思了,朕得好好看看,大哥说,火器这玩意技术含量很高的……”

    这样的紧张时刻,突然有人大笑,自然会吸引很多注意力,尤其是这个人还念念叨叨的从一群番子身后走了出来。

    顺天府的人和围观众都是一愣,继而恍然,原来这少年伙计脑筋真的不大正常,不然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往神机营靠近?

    可阎仲宇却真的吓到了,他年逾六旬、官居侍郎,自忖也算有些城府气度了,寻常事很难叫他动容了,就算是番子在这里设下埋伏,四面伏兵齐出,阎大人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可现在……

    阎仲宇手上不知不觉用上了力气,连胡子都拽下去了一缕,可他却是全无所觉,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那个少年,直勾勾的,仿佛看见了多年未见的老情人,又或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圣人,这叫一个惊奇啊。

    皇上,皇上居然出现在这里,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完全就不合情理啊

    一连串的疑问同时出现在御史王新亮的心中,不过他适应得很快,毕竟是经历过两次的人了,怎么说也是有些免疫力的。

    “快,熄掉火媒,快,把火铳放下”王御史顾不得其他,猛的转身,然后撕心裂肺的高喊起来。

    “阎大人,王御史,这就是起先伤人那个伙计……”黄宇却是不明所以,他张望一下,并没发现什么异状,于是解释道。

    他这一上前,倒是把阎仲宇惊醒了,阎大人眼睛红红的,死死的盯着黄宇,像是要择人而噬的猛兽。

    黄宇被他瞪得心下发虚,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结结巴巴的继续解释道:“就是这伙计蛮横无理,这才引起事端……”

    “啪”话没说完,他却是挨了一个耳光,出手的人使足了力气,一下就把黄宇给打翻在地,好半响耳朵里都是嗡嗡乱响,眼前也是直冒金星。

    “你……”黄宇大怒,不及起身,勉强睁开眼睛就要喝骂。他称阎仲宇做大人,不过是自家谦逊罢了,实际上两人品级是相同的,更兼兵部跟顺天府又是毫无瓜葛,阎仲宇别说打他,就算是骂他,都是僭越了,他如何不怒?

    可他的怒气注定是无从发泄了,看向阎仲宇时,入目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只见阎侍郎和王御史齐齐下拜,正是参见圣驾的大礼,两人口中的称呼也证实了这一点:“参见陛下”

    黄宇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刚刚还杀气腾腾的神机营却已经熄了火媒,统统拜服在地。对文官的敬服让几个营官毫不迟疑,而普通士兵自然也为营官的马首是瞻,确信了面前的是皇帝,对皇权的敬畏也让他们兴不起其他念头。

    随后,顺天府的衙役,围观的民众惊讶之后,也尽皆拜倒,大人们都拜下去了,又怎么会错?不少人都是恍然大悟,传言果然不虚,皇上果然出现在珍宝斋了,虽然出现的方式有点怪异,不过确实是出现了。

    最后,只有黄宇没有拜倒了,不过他跌坐在地上,倒也不显眼。

    一切都明白了,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想清楚了,

    难怪番子会出刀杀人他们是护卫圣驾的……

    难怪南镇抚司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有这么尊大神在此,守护一个破店还不绰绰有余?

    难怪那少年看着眼熟,朝会的时候离的虽远,却终究是看过一眼的……

    也难怪阎大人会出手大人,调动神机营,把枪口对着圣驾,后果那是相当严重的,他没扑上来咬人,就已经算是镇定的了。

    千怪万怪,就怪自己没认出来圣驾;更怪那个奸佞狡诈,居然为了个破店就请出了圣驾,请出圣驾也就罢了,至少你要挂个牌子出来说明一下啊

    比如:此地有皇帝出没,请谨言慎行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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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后果很严重

    第224章后果很严重

    示警的牌子谢宏当然是不会挂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开店的事儿,连珍宝斋的招牌都没顾得挂呢,哪能想到别的。

    可听到了钱宁派人传来的消息,他还是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并且大大吃了一惊。朝臣们要对付他,而且很可能从珍宝斋下手,这是曾鉴示警过的,他也清楚,可对方竟然准备了这么多后手,不惜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还真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在京城里动用火器,论严重性,比起大举调动兵马也差不了多少了;何况这次驻守内城的神机营也是尽数调动,让人觉得文臣是要孤注一掷了。

    吃惊过后,谢宏也是庆幸,若不是自己实在忙不开,又懒得动脑筋,把守护店铺的事情交给了正德,这次没准儿就真的着了道了。

    若是派人去,那么,派出去的人手很可能会被神机营灭掉;若是不派人,那顺天府也不会手软,封店甚至把店铺捣毁都是有可能的;最好的办法也就是仗着圣旨,据守不出,不过这样一来,开业的事情恐怕就要耽搁了。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朝臣们果然都很大丈夫,使出来的计谋也的确毒辣,谢宏此时回想,也觉得后怕不已,冷汗直流。

    不过,风水轮流转,既然自己运气好,误打误撞的把这奸计给撞破了,那就该你们倒霉了前面王岳的事情还没完,这厢又出了这等事,机会大好啊

    “江大哥,快,派人去送信,要皇上到南镇抚司来说我有要事要跟他商议。”

    谢宏嘴角一动,泛起了一丝冷笑,除了董平和几个工匠,身边几个熟悉他的人见状都是凛然,心道:又有人要倒霉了。

    ……

    要倒霉的人其实自己也有了觉悟,文渊阁这会儿就很有些菜市场的架势,里面吵吵嚷嚷的喧闹不休,平日里庄重肃穆的气氛,那是半分都没有了。

    不用人提醒,谁都知道这次捅的漏子有多大,否则阎仲宇也不会当场就发作,打了黄宇一个耳光了。动手打人多丢份儿啊?君子动口不动手,动粗是斯文扫地的举动,就算是阎大人以果决著称,他也不会不顾忌的。

    黄宇肯定是要倒霉的了,不是他的轻率,事情本也闹不了这么大不是?身为顺天府尹居然对圣驾见面不识,说得过去吗?至于黄大人见驾次数只有一两次,排班又太靠后等事,却是没人替他考虑了,无能也是错,谁让他自己当初不争取呢?

    可这么大的罪名,一个顺天府尹却是担不下来的,就算加上神机营的孟参将也不行。虽然那位参将只是个听命行事,身不由己的,可这样的时候,谁又管得了那么多?

    至于孟参将平时恭顺,不时还有孝敬,众位大人却也是顾不上了,养狗前日,用在一时,给主人挡灾也是此辈的本分和荣幸啊。

    所以,众人虽是都懂得兵权的重要性,却不把孟参将那个武夫的死活放在眼里面,武夫多得是,挡灾用掉一个,之后再换上一个就是了,想那么多干嘛?

    关键的还是要找到分量足够的人才行,于是,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阎仲宇身上。

    这位是当朝侍郎,身份足够高;阎大人还直接参与了行动,甚至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最后,京营也是直属于兵部管辖,这干系也是实打实的。

    把罪名归在阎仲宇身上再合适不过了,皇上即使心有不甘,也没办法继续追究。

    至于御史王新亮,他虽然也出现在现场了,可一个监察御史,在这样的大事中,分量太轻了,几乎可忽略不计。何况这人官职虽小,背后却站着一个李阁老,为这点事得罪大学士,不值当啊。

    因此,大部分的呼声都集中在了阎仲宇身上。

    阎仲宇身份不够,进不得文渊阁,也没法替自己申辩,可还是有人表示不满的,这人当然就是兵部尚书刘大夏了。

    刘尚书和阎侍郎虽是上下级,私交也是不错,刘大夏很欣赏阎仲宇雷厉风行的作风,后者也对前者勇于任事的行事风格赞叹有加,所以两人说得上是相交莫逆。刘尚书如今年岁日高,也在日渐移交兵部的权力,移交的对象,就是阎仲宇。

    可以说,阎仲宇就是刘大夏瞩目的接替人了。所以,这次刘大夏才选择了这个人选,除了稳妥起见之外,也是指望着这个后辈借此立下大功,方便日后的权力交接。

    谁想情势居然急转直下,大功变成了大过,而且还要阎仲宇一力承担担上这样的罪名,恐怕就仕途尽毁了,这叫刘大夏如何肯依?

    何况,对付谢宏本来是朝野上下所有人的责任,可三番几次,都是兵部冲锋在前。

    先是朝会时,自己颜面受损;上次更是一损再损,直至损无可损,况且还折了孙松这个前途无量的心腹,兵部实是损失惨重了;结果这次竟然要把阎仲宇都给搭进去了,凭什么啊?兵部和自己也不欠别人什么,咋就这么倒霉呢?

    “调动神机营操演的命令是有内阁附署的,凭什么让阎参甫一个人担?李阁老,你怎么说?”

    刘大夏很愤怒,嗓门比平时还大了几分,文渊阁内最大的噪音也是来自于他。虽然愤怒,他说话还是很理智的,尽管话语中隐含威胁,很不客气,他问的却是李东阳而不是谢迁或者刘健。

    谢迁说话喜欢绕圈子,若是顺着他的话去绕,恐怕一时三刻都不会有个结果,如今事态紧急,若不早点有个结果,最后倒霉的还是阎参甫,毕竟现场出现的人当中,以他身份最高。

    刘健就更不能问了,这人性格强硬,向来软硬不吃,更是开口就不容别人反驳,他身份又最高,若是顺势敲定了结果,那就无可挽回了。

    还是李东阳向来谋事缜密,更懂得权衡之道,听了自家一拍两散的威胁,想必也是会好好衡量的。

    “其实,光是归罪于兵部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李东阳一开口,刘大夏心里就是一松,闵珪却是急了。

    顺天府虽然不算是刑部直辖,可多年以来形成的惯例,和直辖也差不多了,黄宇就是闵珪的人。虽是算不得有多心腹,可毕竟也是一直听他号令,而且为闵尚书摇旗呐喊的,这样的人说舍弃就舍了,闵珪也是忍着痛的。

    眼见着李东阳似乎有偏袒之意,闵珪心里自然也是不爽利,他沉声道:“我等谋划锄奸之事,为的本也不是自家如何,而是要扶保大明的江山社稷刘部堂一心锄奸固然可敬,但这份斤斤计较自家的心思岂不太小家子气了?”

    “若不是闵部堂识人不明,原也不至如此,亏闵部堂还说得出小家气这等话来。”刘大夏自是反唇相讥。

    “黄宇有眼无珠,其罪自明,本官本也不欲偏袒于他。倒是刘部堂你,那封调令内阁和九卿泰半都有附署,难道为了一个阎参甫,就要把事情摊开闹大么?可那样的后果是什么?你是要皇上罢免内阁还是九卿?又或者,刘部堂你想趁机……哼哼”

    两人都是气急败坏,连之前刘大夏暗示朝臣逼宫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众人当然不会愿意逼宫,更不愿意承担罪责,所以出声附和的人,都是赞同闵珪的。

    眼见再说就犯了众怒,可放弃阎仲宇又舍不得,刘大夏正在两难之际,刘东阳却是又开了口,他意味深长的提醒道:“闵大人说的正是关键之处,各位不要忘了,那道调令却是没经过内廷,皇上也没在上面用玺的。”

    咝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一时光想着脱罪的问题了,却是没想到此节。以往有王岳配合,可以通过很多办法得到令旨,即使不通过正德也是有可能的,或者说通过正德,而不让他知道,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

    可日前王岳在宫中闹出了大纰漏,正是自顾不暇之际,据说王公公在慈宁宫外已经跪了两天了,一向仁厚的太后,却是一直没给他个答复,这让他如何能不怕?

    没落到身上板子往往比挨打之后还可怕,这是常识,众位大人自然不会不知道,而这次的后手本是备用的,并没想到一定会用上,所以,也就没去劳烦王岳。结果,这两次行动中,内外廷都是脱了节的,这样一来问题就严重了。

    “而且,这一次,内廷也是有可能……”李东阳说话的声音不高,可却如同重锤一般,敲在了所有人心上,文渊阁一下子陷入了死寂。

    内廷有可能脱出掌控,这个麻烦可比阎仲宇去职什么的严重太多了。压制了贵戚和武将势力之后,唯一有可能辅助皇权跟外朝对抗的就是太监,也就是内廷。

    偏偏正德身边还有那么一批成为权阉潜质的家伙——八虎,这些人陪着正德从小长大,情分匪浅,不比当年的王振、汪直差多少。更何况,这八个人多数还是没读过书的……

    一旦王岳彻底倒下,八虎上位,那么就算一时不要紧,但迟早,这些人也会跟外朝对立的,那时候就再也没法保持对皇权的压制了。

    “皇上毕竟年幼,不一定想得如此深远吧?”张升忧心忡忡的说道。

    此时,除了告病在家的工部尚书曾鉴,其余九卿都是在场的,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可这么大的事情,却都是知道的,事关重大,也不由他们不关注。

    “皇上也许想不到,八虎也未必思虑得深远,可那谢宏却是……”李东阳摇摇头,对谢宏,他本来就看不通透,经过今天的事情后,他却敢很肯定的说:谢宏就是个妖孽一般的人物。

    若非如此,在对手是自己和一干混迹朝堂多年的老政客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步步先机呢?以前还能推说是曾鉴泄了秘,可这次却没有漏出去半点风声,又要如何解释呢?

    只能说是谢宏料定了自己这边的行动,所以有针对性的做了部署,而且这个部署也是相当狠辣的。不单是这次,王岳那次未尝不是谢宏的算计,他勾了王岳一个月的胃口,然后又暗地里传讯给正德,让正德表演一番之后离宫外出,这才引王岳入了圈套。

    而珍宝斋这次,皇上分明就是在那里蹲了两天守着呢,那就是个坑啊谁跳进去谁倒霉。

    在场的都不是普通人,经李东阳一提示,众人也都想得清楚,越想越是心惊,到得最后,甚至有不寒而栗的感觉:这个妖孽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从九幽地府逃出来的,专门对付朝中的正人君子的吗?

    “三位阁老,众位大人,既然事已至此,莫不如……”刘大夏又是故事重提,老头犯了犟,想着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拼了呢。

    “且看明日朝议如何罢。”刘健再次做了定音之言,众人注意到,一向稳重的刘首辅,这次却是没把话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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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第一弄臣介绍:
现代手工艺高手谢宏穿越到了明朝正德年间,
谢宏是幸运的,因为他这个最会玩的人碰上了最爱玩的皇帝,
谢宏是不幸的,因为陪皇帝玩的人名声不好,被称为弄臣!
大学士李东阳(痛心疾首):“奸佞啊!皇上就是被谢宏这样的弄臣给带坏了。”
大太监刘瑾(悲痛欲绝):“妖孽啊!咱家伺候了皇上十年,才混出点模样,他竟然一个月就跟皇上结拜了。”
正德皇帝(得意洋洋):“人才啊!会玩还能玩出花样才是好样的,朕喜欢!”
后世史官:“谢宏是宫廷中的弄臣,朝堂上的能臣,大明朝之所以能雄霸天下,德被四海,皆出于此人之手。”明朝第一弄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第一弄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第一弄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