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奉旨送钟
曾鉴的态度让很多朝臣失望,可李东阳却不觉意外,身为当朝次辅,他情报来源颇广,对谢宏的事情所知也多,曾鉴在宣府跟谢宏见过面,更加不是什么秘密。
李东阳本身的处世之道就是机变灵活,虽然不了解谢、曾二人的真实关系,可在如今的世风下,两个擅长手艺的人遇见了,至少也会有些惺惺相惜的。
因此,他本也没指望曾鉴会跟谢宏针锋相对,他要的不过是一个肯定的答复而已。
“我等士大夫求的乃是定国安邦的大道,乃是圣贤之道而所谓钟表,又或水运仪,都不过是奇yin技巧之物,我等不识又何足道哉?”李东阳肃容说道。
他的声音不高,话语却很有力,众人的情绪一下就安定下来。是啊,士大夫学的是经天纬地之道,岂是旁门小道可比的?差点中了那个奸佞的挑拨之计了。
安抚了同僚,李东阳又转向谢宏,道:“谢千户,原理如何,本官不知,不过观其表而知其理,见微知著的本事,本官倒是略知一二,朝中精于此道者更是不知凡几。谢千户既然言之凿凿,那么就请示之于众如何?”
谢宏心中暗赞:三言两语就稳定了局势,而且又引回了正题,不愧是号称善谋的李大学士,果然心性、言辞都是上上之选。
不过谢宏也不慌张,他最擅长的可不是嘴皮子,而是手上的功夫,对今天拿出来的作品更是信心十足。他微微一笑,好不推搪,道:“就依李大学士。”
李东阳又转向两个使臣,金、李二人这时也爬起来了,见这边有了决议,不敢怠慢,急忙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木盒,打开后,从中取出了一块黄橙橙的东西,正是那块怀表。
在场的人,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可是这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怀表上面,就连见多识广的谢宏,也不由多看了几眼,这可是古董啊,十六世纪的产品,在后世时还真没见过这么古老的东西。
说是怀表,眼前这个却没后世那么小巧玲珑,足有巴掌大小,若是真的揣在口袋里,一定和揣着一块石头差不多。虽然经过了打磨,可表壳还是显得有些陈旧,倒是那条表链是簇新的,没准儿已经不是原装了。
“陛下,各位大人,请看……”金大使将表盖翻开,然后一边展示,一边加以说明:“指针如同日晷,却是不用日光,更是有两根,可将时间精确划分,即将一刻分成十五等分,谓之分……”
“果然神妙。”看着怀表,众人都是赞叹。
“……更兼此物方便易携,制作精美,最合天子之用。”金大使口若悬河的介绍了一番,然后得意洋洋的转向谢宏,道:“谢大人,不知你那所谓的钟,是何等神妙,可否让本使开开眼界啊?”
他也看见刚刚谢宏的表现了,可本性使然,一得意起来,金大使只觉天下事无不可为,大学士都没见过的宝贝,小小一个千户怎么可能懂?不过是看过一些别人不看的杂书,才难倒了各位大人罢了,所以对上谢宏,他也是昂然不惧。
“好说,好说。”不知为何,看到了怀表,谢宏脸上的笑容更盛,刚刚还是冷笑,这会儿似乎却是从心里高兴了。只是没人来得及深究,因为他说着话,已经把钟上面的布揭开了。
看到摆钟的真面目,众人都是微微一愕,只见摆钟上方是一个装饰用的小门,下方有一个摆动不停的钟摆,这都不是让人惊讶的原因,让人惊讶的是其他地方。
钟跟表太像了,大小和形状虽然不同,可这两样东西的中央部分,也就是谢宏说的表盘,实在是一模一样,就算是顽固如刘大夏,这时在心里也是信了谢宏的话,若不是制作原理相同,怎么会这么象?
“这是……你仿了我的宝贝”看到摆钟真容,两个使臣都是惊慌失措,事关重大,他们没法不惊。
“本官都说过了,钟表本就是中原流传下来的技术,你们偏偏不信。”谢宏一摊手,无奈道:“再说了,你们的怀表本官之前看都没看到一眼,怎么可能仿制?你们不信本官,也得相信皇上和诸位大人吧?”
话音刚落,正德便很有默契的叹了一口气,附和道:“朕本来也想看看,可张尚书却是不依,所以连朕都是缘吝一见呢,更别说谢爱卿了。”
他二人一唱一和,朝臣们也是默然无语,对谢宏说的钟表流传于华夏之说却都是信了,否则没法解释这两件东西怎么会一模一样。
趁你病要你命,谢宏乘胜追击,一指钟盘,道:“刚刚各位见了怀表,那怀表可将时间精确到分,我这摆钟也可以,而且……”他嘴角一挑,又指着最细的那根针道:“各位请注意,摆钟比怀表还多了一根指针,我称之为秒针。”
“哦,何为秒?”今天角色互换,正德转职为捧哏了,见没人说话,他便开了口。
“就是将每一分为成六十等份,也就是说,将一刻钟分成九百等份,这个度量时间的单位就是秒”谢宏悠然说道。
朝臣们都是目瞪口呆,摆钟表盘更大,指针也大,那秒针更是一刻不休的转动,比起刚刚看到的相对静态的怀表,给人的视觉震撼要强得多了。
谢宏转向两个使臣,戏谬的说道:“二位大使,在计时精确上,我这摆钟应该是强过了二位的怀表吧,可当得起回赐否?”
“计时精确上,的确是……超过我们的怀表了。”
金大使没了刚才的劲头,颓然承认了不足,这没法不承认,人家的钟多了一根针,精确程度自是远远超过了,他甚至在想:这怀表很可能也是从中土流落到倭国,然后再到朝鲜的,否则倭国的野蛮人还不如朝鲜先进呢,怎么会有这种宝贝?
不过他也没那么容易气馁,他脖子一梗,坚持道:“不过,你这摆钟个头太大,携带起来却不方便,两者各有所长,不过伯仲之间而已。”
“既然是用来计时的,当然是精确最重要了。”谢宏脸上笑眯眯的,活像个奸商:“更何况,计时器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功能,你这怀表没有,我的摆钟却有。”
“什么?”不单是金大使,众人都是一惊,日晷和沙漏在计时精确上,都远不如钟表,没听说过计时还有其他讲究啊?
“当然是报时了。”谢宏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报时?这个大家都知道,报时就是打更嘛,可那个是有人喊的,难道这也配个人喊不成?
“拿着怀表打更,和拿着摆钟打更有何不同?”金大使心急啊,刚想到这个念头,不假思索就说出来了。
“唉,没文化真可怕。”谢宏叹了口气,“好吧,作为天朝上国的千户,本官就教你个乖,摆钟既然名字带个钟,自然跟报昏晓的钟是一样的,到了整点,它就会自行敲响。”
“啊?”金大使傻眼了,不愧是天朝啊,这报时都比朝鲜讲究多,而且这位谢大人说的也太神奇了吧?“真的?”他揉揉眼睛,又掏掏耳朵,很是难以置信。
“当然了,本官有必要骗你吗?”谢宏看看时间,道:“离整点还有一会儿,为了让各位看个仔细,本官就调一下时间好了。”说着,他转到摆钟的后面,将分针转了半圈,放在了五十九分的位置上。
“马上就响了,请各位做好准备。”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谢宏连忙往旁边走了几步,离开摆钟远了些。摆钟旁边还有三个人,江彬足够机灵,看谢宏走开,也跟了过去。
可两个使臣却没那么有眼色,依然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摆钟,脸上的表情很丰富,也很易懂,分明就是:我不相信,打死我也不相信。
他们死活不信,朝臣中大多数人都是将信将疑,也有人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七宝玲珑塔的知道的人不多,却还是有的,那塔就能发出钟声,可终归还要外力,难道这个所谓的摆钟可以自行出声?
不管心里是怎么个想法,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摆钟上,随着钟摆的摇摆而飘忽不定。
时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在众人的注视下,细细的秒针缓慢,却毫不迟疑的转向了顶点,等在那里的,是略粗一些的分针。
终于,在两针重合的一刹那,“当”一声宏亮的钟声悠然响起,在太和殿内回响不息。一下却还不算完,钟声连连响起,让众人应接不暇,只觉如在梦中。
感受最深的自是站的最近的两人,两位使臣这时已经坐在地上了,这是被吓的。
摆钟发出声音不如真钟,可声响也是不小,而且两人心存疑虑,也是猝不及防,偏偏钟声还是连绵不绝,到了最后,两人都是脸色苍白,大汗淋漓,袍服都湿透了,有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度秒如年的挨到钟声结束,两人的苦难却仍未结束,脑子里一个念头还没转过来,却听“咔”的一声,然后摆钟上方突然开了一个小门,两人都是大惊,以为又有什么可怕的机关,都是手足并用,连滚带爬的往旁边逃开。
事实证明,他们想错了,小门里确实有机关,却一点都不可怕,弹出来的是一个小人,胖胖的,眉眼俱全,笑态可掬,双手合在胸前,像是作揖,有认识的能看得出来,正是胖子谷大用的形象。
小胖子弹出来后,又是‘咔’的一声轻响,它合拢在一起双手竟然分开了,这还不算,分开的双手中竟然是一卷黄绸,拿出了黄绸,这小人更是摇头晃脑,像是在宣读圣旨一般。
虽然没有声音,可从它身子两旁又弹出来两个条幅,有那眼力好的,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幅对联。
上联是:“井底之蛙,包揽环宇口气大。”
下联是:“夜郎自大,脑残棒槌欢乐多。”
最后,小人将手中黄绸翻转,众人看得分明,上面正是四个大字:
“奉旨送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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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跌宕起伏的朝议
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变故,让太和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
摆钟无风自鸣,且声若洪钟,就已经很让人惊讶了,却没想到居然这样仍不算完,竟是还有这样的机关。
看看惟妙惟肖的木偶,众臣的目光不由转向了正德身后,木偶的原型人物——谷胖子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摆钟,实在太像了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比起精巧如神的机关,高超的雕工简直是不值一提。
士大夫们的观念根深蒂固,就算是再如何出神入化的手艺,他们也不过就是有些惊讶罢了,这时让他们心里震撼不已的却是那副对联。
上下二联倒是没什么,言辞连浅白都算不上,说是粗鄙还差不多。可横批,也就是那卷黄绸上面的四个字,分明就是模仿的圣旨,这机关也与太监宣旨的情形一般无二。
奉旨送钟,在太和殿上说出这种话,要说没有正德的默许,那叫假传圣旨谁敢?看一眼正眉飞色舞的正德,众臣都是心下了然,不用问,别说默许了,此事没准儿就是这位陛下指使的。
可这旨意实在荒唐啊,大明天子给藩国国王的东西,那叫赐怎么能用个送字呢?而且,这送和钟俩字放一起,好像还有点歧义吧?众臣都是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
反对吧,这边不但下了旨意,有了大义的名分,而且这摆钟简直是神了,看过摆钟,再看那块本来看着还挺神奇的怀表,众人都有不屑一顾的感觉。
计时不够精准,其他功能更是半点都没有,别说相比,根本就不能同日而语。
想要跟往常一样封驳皇帝的旨意,可众臣都觉得没法开口,再怎么颠倒黑白,士大夫们终究不是市井无赖,在无可辩驳事实面前,他们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梗着脖子指鹿为马吧?反正祖制和圣人之言都没说过,这种情况要如何应对。
可遵旨,这后果,就让他们没法接受了,今日被皇上扳回一城,眼下就是**烦,皇庄和驱除近臣这两件大事没了着落;往后则更是严重,有一就有二,皇上一旦尝到了甜头,借着连番取胜的势头,向朝臣们反击怎么办?
皇上毕竟是天下之主,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名分,众臣的权力也是来自于这个名分,若是皇帝占了上风,事事躬亲,那士大夫们可就没着落了,掌握权力和被权力指使,那能一样么?
怎么办?惊异过后,愁上心头,朝臣们的视线集中在了三位大学士身上,希望他们能拿出个章程来,哪怕是真的要指鹿为马呢,只要有带头的,大家也是不会退缩的。
刚刚反应机敏的李东阳,这时却是半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和曾尚书倒是颇为神似。他本来就不支持今天的计划,能凭借几件作品就把正德引去了宣府,那谢宏又岂是个易与的?
至于年岁又算得了什么,李东阳自己少时就有神童的名声,他自然不会单凭了这一点就下定论。所以,他本来就不是很积极,到了现在,他更加不会自损名声,当这个出头鸟了。
要知道,颠倒黑白,凌迫幼主,那是一等一的权臣行径,只有王莽、赵高之流才会如此,李大学士何等精明,怎么会犯下这种错误,留下那样的名声呢?
另外两位大学士也都不笨,眼见事不可为,自然也不会勉强。否则,就算今天迫使正德屈服了,但得好处的是所有朝臣,而损害的却是他们自身,这种事他们才不会干呢。
最能侃的谢迁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犹如老僧入定一般,刘健身为首辅却不能学两位同僚,不论作何决定,他必须得有个担当,否则还有什么首辅的气度?
“摆钟也是宫廷异宝,我大明天子宽厚慷慨,今日以此作为回赐,二位使臣意下如何?”刘健决断极快,很干脆的把决定权推到了使臣身上。
回赐的银子,对使臣,对朝鲜都是非常重要,但凡有一线希望,他们势必要争,否则别说怀表,就算是这神妙无方的摆钟,又怎么能卖出一百万两?大明富有四海,可岁入也不过数百万罢了,除非是能生钱的聚宝盆,否则什么宝物也值不了一百万啊。
而且这两个使臣内心自大,又没什么廉耻,这强词夺理,胡搅蛮缠的差事就交给他们好了,用番邦对弄臣,刘大学士也觉得自己的安排颇为巧妙。
“使臣只管宽心,我大明自有天朝气度,断不会以强凌弱,凌迫尔等,若有诉求不妨放胆直言。”能官居高品,在场的没有蠢人,刘健一开口,众臣大多也都回过了味,想明白了个中道理。张升反应最快,顺着刘健的话附和,顺便还给两个使臣鼓了气。
俩使臣本来都被吓傻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世上居然有这么神奇的宝物。当日他们见到怀表便已经惊讶的无以复加,甚至能鼓起勇气在天朝上国的金銮殿上大放厥词了,可怀表与摆钟相比,那是天上地下,他们如何能够淡定?
明朝时的半岛居民,对中原王朝,有着后世人难以想象的敬畏,尽管会因为私心和骨子里的自大,偶尔会有出格之举,可从心底里他们是丝毫也不敢有所冒犯。
若不是这块偶然从倭国得来的怀表确实很神奇,去年的灾荒也很严重,国王李隆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勇气来大明敲诈的。
开始很顺利,不知为何,大明的诸位大人们对于这次敲诈都是乐见其成,眼见一切顺利,两人也是十分高兴。可今天,一切都变了……
引以为傲的怀表,在天朝的宝物——摆钟面前,只能说是一个玩具;而两人更是被摆钟的报时声吓得半死,后面的机关,更是让他们如在梦中——噩梦
能够出使,两人自然对中原的语言、文字都很精通,一看到奉旨送钟的字样,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大明天子的旨意,更是抬举了朝鲜,用了个‘送’字,要是再敢不知好歹的推拒,没准儿朝鲜就要遭灭国之祸了。
所以,两人一直都是噤若寒蝉的,心里却也不是太失望,终归摆钟也是一件异宝,在大明也许不算什么,可是拿到朝鲜或者更落后的倭国,没准儿能卖个大价钱呢一百万卖不上,可十万八万的应该没问题吧?
可听了刘健和张升的话,两人心里不由又燃起了一线希望,上国的大人们真是和蔼大方啊真讲究,随便送点礼就这么帮忙,既然如此,咱们就争一争好了。
俩人对看一眼,金大使挺身而出,道:“陛下的厚赐,外臣本不敢辞,只是外臣与谢大人有约在先,回赐的宝物要便于携带才是。摆钟虽然神妙,但终归不能随身携带,若是以此回赐,似与前约不符,未知……”
果然够不要脸包括谢宏在内,所有人心里都是这么一个评价。
朝臣们先是轻蔑,随即便涌起了对刘大学士的敬佩,不愧是首辅,果然是目光如炬、知人善用啊对付无耻的奸佞,就得用更无耻的人来应对,我等刚刚辩不过谢宏,不过是因为不够无耻罢了。
正德和几个太监都是大怒,这小小使臣还真是给脸不要,这么无耻的话都能说出口,正德脸上一阵青红,就待怒斥。
“陛下,朝鲜使臣所说虽然有些偏颇,但也算在情理之中,我大明乃是天朝上国,以信诺为本,既然有约在先,便不可食言而肥,臣请陛下恩准朝鲜使臣所请。”外交大事,张升责无旁贷,这时也是及时出声,在正德的怒火发泄出来之前,就挡下了。
“张部堂言之成理,臣等同请……”除了三大学士自重身份,一众朝臣都是躬身附和。
这招正德见过多次了,可他不是圣斗士,所以同样的招数在他身上仍然有效。数百人同声启奏,声势极大,被这样的声势所慑,他一时也发作不起来了。
“呵呵。”
这样紧张的时刻,却突然有人发出了一阵轻笑,声音不高,可却将刚刚数百人齐声上奏,所营造出的庄严、肃穆的气氛冲淡了不少。朝臣们自然都是惊恼,循声一看,发笑的人果然是谢宏
又是这个弄臣数百道愤怒的目光再次集中在了谢宏身上。
“谢宏在金銮殿放肆无礼,更兼他以区区一个千户之身,竟敢驱车直入紫禁城,藐视朝廷体统,罪在不赦武士何在,还不速速将此大罪之人拿下?”刑部尚书闵珪平时话不多,可此时却是怒目圆睁,高声疾呼,显然是愤怒之极了。
虽然闵尚书发了话,朝臣也多有应和的,可禁卫们却都是犹豫着不敢动手,谁不知道这位是皇上跟前的第一红人啊?惹了他,那就是惹了皇上,谁敢妄动?也有几个不顾一起想要动身的,可刚走前两步,就听到龙椅上传来了一声断喝。
“住手”
皇上发了话,那几个胆子够大,或者想着攀附大臣的也不敢动了。
“陛下……”闵珪一躬身,就要继续历数谢宏的罪状。
“谢爱卿为了制作摆钟,日夜操劳,朕心甚慰,是以才命人将他送进皇宫,有何不可吗?如果众位爱卿要怪罪,便怪罪朕好了。”正德肃容道。
“可谢宏在臣等上奏之时,居然敢嗤笑大臣,这等蔑视朝廷体统的行径,总不会也是陛下吩咐的吧?”正德说了这话,闵珪也没法揪着前事不放,于是又恨声说起了谢宏耻笑大臣一事。
“……”正德语滞,谢宏这一笑事先没有商议,他也不知要如何应对。
“既然不是陛下的吩咐,那么,谢宏蔑视朝廷体统,冒犯天家威仪,请陛下依朝廷法度予以治罪”闵珪不依不饶的继续紧逼。
“请陛下……”朝议跟起哄差不多,有人带头,就有人跟着,闵珪话音未落,就又是一片附和声。
“哈哈……”这时,谢宏却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未绝,他又高声问道:“各位大人口口声声体统威仪,又是朝廷法度,本官却想请问,各位犯下的欺君之罪应该如何治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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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国之妖孽
谢宏忽然狂态毕露,别说朝臣们,就连正德都吃了一惊。
朝臣们对谢宏不了解,也不屑于了解,叫谢宏也好,叫弄臣也好,不过是他们心中的一个符号罢了,代表着奸佞和诛杀目标的符号
谁又会去管这个符号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做过什么样的事,只要知道他没有功名,却混在皇上身边得宠,这就足够了,这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罪行了。
这时被谢宏连番嗤笑,众人更是新仇旧恨齐上心头,嗯,旧恨有点太多,说是今天的旧恨好了。总之,朝臣们都是双目喷火,怒发如狂,恨不得把谢宏分尸吃了才能消了心中愤恨,一个小小的弄臣,竟敢作此狂态,鄙视士大夫,真是岂有此理
正德倒是对谢宏了解很深,他知道这位大哥的脾气,虽然不是什么软弱的人,可谢宏平日里都是一副很随和的模样,会戏谬的开些玩笑,偶然也有严肃的时候,可这种狂态毕露的样子,至少正德是从没见过的。
所以,看着谢宏,正德也有些发呆,完全没注意到谢宏到底在说些什么。
“无耻妄言谢宏,你这弄臣倒是说说,我等大臣有何欺君之处?”闵珪怒极反笑,厉声质问。
说起奇yin技巧,他自知不是谢宏对手,可说及刑名律法,他就不信自己会输给一个秀才。欺君?在场的都是一身正气的士大夫,劝谏天子更是本分,哪有失礼欺君之处?他在心里发着狠,下定决心要在今天除掉谢宏。
“本来我是打算给使臣和各位大人留点情面,不想让各位颜面扫地,无地自容,可既然各位执迷不悟,又苦苦相逼,那么本官也就不客气了”谢宏毫不示弱的反唇相讥,看他的怒气,竟似比闵珪更盛
“竖子敢尔”闵珪指着谢宏,手都开始抖了,他是刑部尚书啊天下间又有哪个人敢对他如此不客气,就算是皇帝也没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现学现卖,谢宏难得的拽了一次文,他踏前一步,气势凛然,“为了天下大义,谢某有何不敢?”
“大义?”闵珪感觉自己要疯了,一个弄臣居然敢用大义斥责他这个六部上卿,这是什么世道?末世来临了吗?
“当然是大义,闵大人,谢某问你,君为轻,社稷次之,何为贵?”谢宏又拽了一次文,又踏前一步。
“自然是民为贵。”孔孟并称圣人,可因为孟子的思想不合统治阶层的心意,所以在士大夫心中,孟子却远不能和孔圣人相比。不过终究也是圣人,孟子的微言大义闵珪也不可能不知道。
“我再问你,诸位大人身上袍服、盘中餐馐、囊中俸禄,以及国库中的钱粮,从何而来?”谢宏气势如虹,再上一步。
“……”闵珪有点明白谢宏想说什么了,一时语滞。
“还不是天下万民的血汗钱?”谢宏厉声责问:“百姓辛苦劳作,省吃俭用,忍受诸般苦楚,将结余上缴国库,这才有了各位大人的囊中俸禄,说是各位的衣食父母也不为过。可各位是如何回报的呢?
不能善加利用税银,用以强国或改善民生,是为无能;
贪污**,上下其手,是为不义;
横征暴敛,苛捐杂税,是为不仁”
谢宏略一停顿,傲然环视,一字一字道:“而今天,你们这些无能而又不仁不义之人,又在干什么?你们心怀叵测,竟然执意要用百姓的民脂民膏,用一百万两银子换一个破烂怀表本官说你们欺君,有何不妥?”
谢宏这番话并非做作,而是他心有所感,这班官僚的作为引起了他非常不好的联想,也让他由衷的愤怒。
为了所谓的天朝威仪,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许了那么多银子给人,凭什么?
面子?那东西值几个铜钱?只要国家强大,就算一毛不拔,四周邻国难道就不仰慕天朝威仪了吗?再说了,什么叫强国?抢别人的东西,还让对方心甘情愿,不得不给,这才是强国风范。用银子买的强国面子,算个毛的面子
还是因为不用从自己腰包里掏钱?是啊,国库里的钱,不是自己家的,就可以不用心疼,何况使臣达成了心愿,只怕还会对各位大人表示谢意,腰包反倒会更鼓一些才对。可这种行为难道不无耻吗?
藩国遭了灾荒,那里的百姓是很可怜,也值得同情,可自家百姓难道都富得流油,难道家家满仓,甚至有谷子在里面发烂么?
没有,当然没有,从北庄到宣府,谢宏看过了太多贫穷与苦楚,更有着切身的体会。穿越之处,谢家不也是如此?若不是他穿越了,谢家将会如何?不言而谕,等待可爱的晴儿和慈祥的谢母的,将是人间的各种凄凉。
谢家好歹还有个功名在身,算是统治阶级中的预备一员,依然因为家中有人病倒而沦为赤贫,那么普通百姓又如何呢?那些比民户身份更低的军户、匠户又如何呢?
谢宏怒不可谒,对这帮满口礼义廉耻的士大夫,他再清楚不过了,后世不就是这帮人玩的天怒人怨,哀鸿遍野,以至亡了汉人的江山,让万千文明人沦为野蛮人的奴隶,神州被染成血色。
然后呢,虽然也不乏英勇殉国的,可这帮人之中的大多数,还不是扎起了猪尾巴,摇头摆尾的当了蛮族的走狗?
去他的士大夫,去他的礼义廉耻,不过是一帮子祸国殃民的蠹虫罢了,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些士大夫就是妖孽
天下间尽多不平事,很多都是谢宏看不到,也管不了的,可今天,他绝对不会遂了这帮文官的心意,想祸国殃民,先过了我这一关吧
谢宏也不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这才不顾一切,他心里是清楚的,双方之间本来就没有缓和的余地,迟早要你死我活的。今天好歹是在他擅长的领域作战,正是打击对方的好机会。
“一个弄臣居然也敢说大义”
“奸佞懂得什么?居然敢曲解圣贤之言,咆哮金銮殿”
……
谢宏怒喝时,太和殿里安静了那么一会儿,可他话音刚落,大殿中就象是开了锅似的喧闹起来。朝臣们全都愤怒了,争先恐后的对谢宏发出了怒骂,如果言语能够化成刀剑,就算有一百个谢宏,只怕也都是死无全尸了。
刚刚不过是他们没反应过来,这才为谢宏的气势所惊,并不是被他说的道理折服。哼,民为贵,谁是民?当然是有了功名的人才是民,没有功名,没有祖辈庇荫,那样的人,不过是贱民罢了,谁去管他们的死活?
罢免皇庄不就是大大的利民之举么?圣人云:天子不与小民争利。奸佞一边阻止这样的善政,另一面又口出狂言,真是不知廉耻之极啊。
果然不能让出身寒微,又没有受过圣人教化的人得居高位,否则就会象这个弄臣一样,不分上下尊卑,妄图颠倒黑白。
谢宏面带讥嘲,傲然卓立,文官们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他也没指望自己说的那番话能折服什么人。因为在立场和利益面前,语言是无力的,想要让人折服,还得靠实力,刚刚他只是趁机发泄罢了。
他环视殿中,发现喝骂的多是些年轻官员,或者品级不高的,各位大员虽然或是气得满脸通红,或是冷目如电的看着自己,却是没做出什么有**份的举动,至于心里如何愤恨,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除此之外,让谢宏很奇怪的是,年轻官员之中却也有一人与众不同,不但没有随波逐流的喝骂,反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在一群红着眼的人当中很是显眼。
要知道,在一个群体中独立特性,风险是很大的,轻则被旁人排斥,重则是会被所有人敌视的,比如前世的正德应该就算是个最好的例子了。
这人是谁?谢宏仔细打量了一下,只见这人三十岁左右,气质儒雅,目光如炬,神色间隐有不羁之色;官袍上是一只鹭鸶,应是个六品官,大概是个主事什么的。
正德年间,朝中有什么名人吗?谢宏想了想,可他贫乏历史知识却没能给他答案,况且他也没空多想,因为此时,太和殿中又生变故。
“肃静,都给朕住口”
猛然间,一声怒喝压倒了所有吵嚷声,众人都是悚然而惊,因为发出怒吼的正是皇帝朱厚照这声怒吼饱含了愤怒之情,而正德自己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清秀的面目上很有些狰狞神色。
太和殿中再次陷入了寂静,只有一片粗重的呼吸声在回响,此时,朝臣们都是极度震惊,因为继迎圣驾那次之后,皇上居然再次大发雷霆了,而且为的是同一个人皇上对弄臣谢宏居然宠信到了这种程度?
他们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却不由不信。
这十余天内,大小朝会都开了不少,众人或劝谏,或弹劾,或奏事,主题只有一个罢皇庄、诛近臣。这样的要求当然不会让皇上高兴,可正德就算再不高兴,却一次脾气也没发过。
可今天,为了谢宏,皇上居然又发怒了,这真是……
太可怕了三位大学士对视一眼,都是缓缓摇头,统一了意见:朝中出了这样的奸佞,非国家之福啊
单是奸佞形容已经不够了,这人简直就是妖孽啊竟然让皇上信重若此,就算自己受委屈都能忍,却偏偏不肯让这人受委屈,直如被迷惑了心智一般,这样的人不是妖孽,又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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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愿赌服输
“诸位爱卿平素里不是常说要守礼吗?在太和殿里吵嚷,这算是什么礼仪,祖制里可有这种规矩?”镇住了场面,正德的怒气却还没发泄完。他也不坐下,就那么站在那里,冷笑着说道。
他讥讽人时的语气和神态都让人有些眼熟,有那反应敏锐的偷眼看看他,再转头看看在台阶下肃立的谢宏,愕然发现,原来皇上是在模仿这仙…不,怎么能说皇上模仿臣子呢,应该是弄臣模仿了皇上……这么想着,心里却没什么底气。
李东阳就是其中一员,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即便以李大学士一贯淡定的心态,也没法继续保持从容了:皇上果然被谢宏这个弄臣给带坏了,不但会对我等老臣发怒,甚至还学会嘲讽了!想想几个月之前,皇上刚登基那会儿,那是个多好的孩子啊?
其他人心性还不如李大学士,自然更为不堪,张升嘴唇哆嗦着,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在心里祈祷:苍天啊,你降道雷霆劈死这个妖孽吧。
“君前失仪,臣等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心中惊怒交集,可场面话还是要交代的,李东阳躬身请罪,余者也都是强压愤怒,同声应和。
场面话说完,李东阳话锋一转,道:“众臣虽然失仪,然则事出有因,干户谢宏不识尊卑,以下犯上,更是曲解圣人的微言大义,狂悖之极,臣等这才按捺不住,出言斥责……”
e“哼!”正德冷哼道:“曲解?联倒不这么认为,…谢爱口即说的很不错啊,民为贵!联也好,朝臣们也好,还不都是民脂民膏奉养的?国库里的银子当然要慎用了。难不成只有用银子去换个破烂,这才是以民为贵?”
其实李东阳等人都想错了,这次正德发怒却与上次不同。上一次,是因为众臣对谢宏喊打喊杀,正德纯料是想维护自己的结拜大哥,而这次,却是他起了同仇敌忾的心思。
平时都是朝臣们拿着圣人之言来劝谏他,他有心不听或者反驳,却争辩不过。正德也是个光棍脾气,愿赌服输,既然辩不过,那就是本事不行,也只能受着。
可今天,谢宏慷慨陈词?极有气势,甚至压得一向能言善辩的几位尚书哑口无言。正德虽然无法体会那些话里的深刻含义,可是他还是觉得好厉害:
,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以后联一定要把这些都学会,这样就不用再怕谢大学士了,他若是敢再来,联就学以致用,也驳他一个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谢宏这些话是由衷而发,只当是大哥知道了自己平时的委屈,今天是替自己找场子来了。所以,正德心里对谢宏是越发的感激了。
看着谢宏侃侃而谈的身影,他更是极为自豪,恨不得自己以身相代,也能舌战群臣,压倒一片,以一雪前耻,然后扬眉吐气口
可就在他正开心的时候,朝臣们突然群起攻之,这些人明明已经争辩输了,却使出泼妇的手段,面对这样的情况,正德怎能不怒?
联以前可都是愿赌服输的,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就可以耍无赖了一简直太没有气度,人品也太差了,更是完全没有技术含量!
,所以,听了李东阳的话,他的怒气不但没有消减,反倒更浓了。
“圣人之言博大精深,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明?陛下若是有兴趣研究,可待日后召开经筵,广邀大儒前来,自然可将道理辩明,却不急在一时。”
正德觉得朝臣们没人品、不讲理,李东阳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他心道这俩人都是不学无术的,跟他们说圣人的大道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通,于是再次转移话题。
提起经筵,正德的气势立时就是一滞,在他心中,若说有什么事比上朝更可怕,经筵是可以排在第一位的。
见了正德的神色,李东阳知道自己这招连消带打奏效了,他也不纠缠这个话题,以免节外生枝,继续攻许谢宏道:“谢千户刚刚的言辞不但诋毁了我等朝臣,还恶语中伤了朝鲜使,臣,陛下若不裁处,臣恐会伤了属国之心,有损我天朝的形象啊。”
“李大学士的说法,下官却是不敢当。”
眼见正德的锐气已失,辩论起来更不可能是李东阳的对手,谢宏自然不能坐视,他意态悠闲的反问道:“不知下官哪句话诋毁了各位大人,又是哪句话中伤了朝鲜使臣呢?””贡品中的怀表神妙处虽然不如摆钟,可终究也是一件异宝。”李东阳声音不温不火,语气却很是尖锐:“更何况此物既是贡品,那就是属国的一片拳拳报效之心,纵有小小不足,我大明也要以天朝气度容纳之,何错之有?谢干户却言辞粗鄙,更是恶语中伤,不嫌太过吗?”
“陛下,朝鲜心慕天朝凤仪,这才不辞万里,前来朝贡,实是一腔热忱之心啊!”
两个使臣倒是机灵,一听李东阳提到自家,马上心领神会,李东阳话音刚落,两人又是伏地大哭,哭的涕泪横流,很是凄惨,若有不知情的人看到,恐怕会以为这俩是兄弟,刚刚死了爹娘昵。
“朝鲜国小民贫,物产自然不如天朝上国,贡品有所不足也在情理之中。纵是如此,怀表总也有些好处,至少比摆钟易于携带,以,破烂,二字相称为免太过刻薄了,请陛下怜臣等一片丹心,为外臣等做主!”
他们的哭闹又在朝臣中引起了一片唏嘘声,可谢宏却是不为所动,他脸上似笑非笑的问道:“各位大人,两位使臣,这么说来,这欺君之罪你们是要坚持到底了?”
“我等赤胆忠心,哪有欺君之理?倒是你这弄臣”朝臣们的怒火又是高涨。
“陛下明鉴,外臣不远万里,只有誓死报效之念,又怎敢欺君犯上,请陛下为臣等做主邯可四”两个使臣继续哭号,声音也更大了点。
谢宏敛去笑容,先向正德拱手为礼,然后肃容说道:“既然你们都不知改悔,又执意要将欺君进行到底,说不得,本官身为锦衣卫干户,自是要替皇上把好关,不让皇上为奸邪小入所蒙蔽。”
“血口喷人”
“陛下明…”
谢宏语气很重,却没人措理他,该骂的骂,该哭的哭。
怀表不如摆钟是事实,可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朝臣们都打定了主意,只管让朝鲜使臣耍赖,反正这俩入都精于此道,让他们把水搅浑之后,再看看有没有机会。
“哼哼,还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谢宏冷笑着,突然提高了声音道:“那怀表最多还能用两个月,到时候,一根针都动不了,不是破烂是什么?各位大人就打算用一个残次品糊弄皇上,糊弄天下万民吗”。阴?骂声消失了,哭声也止住了。任谁也没想到,谢宏竟然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只能用两个月?若真是如此,那说什么都白搭,怀表铁定就是个残次品了!
可是,谢宏又怎么能知道?做手脚?他都没靠近过朝鲜使臣,又怎么能做手脚?”谢大人,你凭什么这么说?两月之后的事情你又怎能预料?不过是仗着圣誊,危言耸听罢了!”金大使已经槁明白了,龙椅上的那位屁股完全坐在谢宏一边,哭也白哭。
哥就是仗着圣誊了,这就叫黑哨,不服气你去投诉啊?你咬我啊!对于使臣的愤怒,谢宏报之以不屑。
他瞥了俩人一眼,视线缓缓扫过人群,朗声道:“是不是危言耸听,本官自有验证的办法。可如果本官证实了刚才的话,各位是不是也应该认罪呢?欺君之罪!”
刚刚都骂的欢实,这次没人却是敢跟谢宏对视。
术业有专攻,大家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自是不会再上当。适才不过是言语上吃点亏,可现在要是应声的话,却是有可能万劫不复的,欺君之罪啊!
也有人没有气馁,两个来自于半岛的使臣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在他们身上,有着他们后代的坚忍不拔、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精神品质,即使欺君之罪的威胁,也压不倒他们对于巨额回赐的向往。
“君子坦荡荡,何必多做口舌之争?请谢大人当场证实便是。”
“本官证实之后,二位使臣作何打算?”
谢宏心中赞叹,果然是棒子的先祖,充分体现了半岛居民在事实面前都可以编瞎话的精神,遇见哥,算你们倒霉。
“自当谢罪!”两人的人品都很好,坦然表示自己愿赌服输。
“好!“谢宏一拍手,道:“本官须避嫌,就请二位自行动手如何?”
“要怎么做?太复杂小使可做不来。”金大使看向谢宏的眼神中充满了戒备,他心知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此行成败在此一举了。
“一点都不复杂,只要贵使将怀表的后盖打开,一看便知。“谢宏微笑着回答道。
“就这么简单?“将谢宏之前的表现看在眼里,金大使对他还是十分忌惮的,这时又见谢宏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更是迟疑。
“使臣快些动作,联还等着看……呃,是等着验证结果呢。“眼看事情越来越有趣,正德早就是急不可耐,等着要看好戏了,见金大使迟疑,连忙开口催促。
“外臣遵旨。”
打开外壳是很简单的,不懂手艺也没关系,谢宏略加指点,两个使臣费了点周折,终于还是上了手。
俩使臣在忙活,谢宏也没闲着,他顺手把摆钟的后盖也打开了,然后一本正经的指着里面的零件讲起了原理:“这是擒纵器,这是齿轮组,这里是发各,呃,也可以称之为机簧,钟表的具体运作机理是”
老师水平很高,讲授的也很通俗易懂,只可惜,在场的学生虽多,却没有几个认真听讲的。除了正德兴致盎然,就只有曾鉴表情凝重了,就连江彬都是瞄了一眼就不看了,他不是不好奇,可里面的结构太复杂了,看了眼晕。
此外,谢宏还留意了一下刚刚令他好奇的那个主事,那位仁兄却也是很认真的听着,不时还点点头。这人到底是谁?不是一般的与众不同昵,谢宏对他的好奇心更重了。
“谢干户,这里是太和殿,现在正进行的是朝议!不是你炫耀奇淫技巧的地方,也没人愿意听这些无关的东西,你只拿使臣欺君的证据出来便是。”张升板着脸,冷声打断了谢宏的讲述。
“不说明白原理,你们又怎么听得懂接下来的说明呢?真是不求甚解啊“谢宏摊摊手,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也罢,反正那怀表的问题很明显,就算是傻子也是一看便知。”
这次没人喝骂,被他讥讽了多次,朝臣们的抗嘲讽能力也增强了,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朝鲜使臣身上,怀表的后盖已经打开了,露出了里面的结构。
“果然很相似…“其实很多细节部不一樟,可大致的结构差不多,在场的都不是专业人士,哪里看的懂?
“请问谢大人,你说怀表已经坏了,却是坏在哪里?“金大使就是没看懂的,他偷限观察了一下摆钟,又看看自己的怀表,觉得差不多,再说话时,底气便足了几分。
“怀表损坏严重的地方有两处,至于其他细微的呵呵,那就是不计其数了。“谢宏晒然一笑,道:“先看齿轮,请贵使把怀表拿给各位大人看仔细了……“之所以叫齿轮,就是因为这个零件是轮状,而周边带齿。圆周型可以让其周而复始,轮转不休:而发挥功效靠的则是上面的…其实这东西本就是华夏的传承,在战国时代便已经有了原始的模型,不过,想来各位也是不知道的。“谢宏一边指着摆钟讲解,一边让使臣将怀表展示给众人,文臣们虽然不懂工艺,也不屑于懂,可这样对照着一看,也都大体明白了齿轮的作用。
……如此,说齿轮是钟表核心结构也不为过,核心结构已经损坏了,这怀表不是残次品是什么?“谢宏语气转冷,厉声道:“各位请看那个最大的齿轮,不但齿已经磨损得长短不一,更是有齿折断,说它是残次品已经是高估了,应该说是废品才对!”
第184章 说好的挽留呢
众人哗然,离得远的看不清楚倒还罢了,可离得近的,仔细看后,心下却尽皆骇然。
那个最大的齿轮果然如谢宏所说一般,而依照谢宏的说法再看其他小一点的齿轮,虽然形状完好,可多多少少也都有磨损,齿也同样是长短不一,想来就是谢宏说的细微毛病了。”就算是有些磨损又能如何?这怀表还不是照常运转?”金大使却是坚强,虽然意识到了问题,可还是梗着脖子不肯认输。
谢宏冷然一笑,道:“又能如何?现在的影响是,每天你这怀表会有一分钟左右的误差,等时日再久些,误差会日渐增大,最后当然是彻底不能用了。”
“这怀表传承千年,有些磨损也是正常,你怎能断定两个月后怀表必然损坏?”谢宏言之威理,金大使心里已是信服了这个说法,可他依然不肯放弃,又扣起了字眼。
“光是这个问题,确实无法判断时日,所以本官说了,这怀表有两处严重损坏的地方,齿轮是其一…谢宏摇摇头,眼神中的不屑神色更浓了。
羌论朝鲜人如何得到的怀表,这玩意最初的来源一定是欧洲。从欧洲远洋万里来到东亚,耗费的时日不知凡几,再辗转着落到朝鲜人手上,这时日么,更是无法估量了。
何况这个时代的欧洲也并没有进行工业苹命,那里的炼钢工艺跟大明也不过在伯仲之间,所长者,不过是欧洲先天条件好些,那里的铁矿多是富矿,比华夏的铁矿石品位高罢了。
时日久,加上钢铁的品质普通,工艺也不见得有多高,怀表的寿命本身就不会太高。在见到怀表之前,谢宏就已经确定了八威,等朝鲜使臣拿出来了东西,他便百分百的确认了。
只乍怀表也好,摆钟也好,所以能自行运转,靠的是机械的力量,蓄力的装置就是机簧!怀表的机簧如何,各位可自看,二个月?
哼,那都是本官往多里说了,看这摸样,恐怕想撑过一个月都难。”
“这,金大使慌了,怀表就在他手里,他看的当然是最清楚的。机簧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应用已是不少,他也见过。这时在谢宏指点之下,仔细一看,果然发现那簧片已经快断了,这让他如何不惊?
“你们就打算用这样一个废品来糊弄圣明的大明天子吗?难道你们不知道王法无情吗?”谢宏适时的做出了最后一击,他的声音森冷,配合上他话里的内容,让听者不由都是心神皆颤。
皇上宽仁,虽然知道这你表已经损坏,可却以宽厚之心加以包容,更是命本官制作钟以回赐,一来不能寒了属国之心,二来也是让属国见识我天朝神技,可以学习应用。可你们是怎么回报皇上的宽仁的?你们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得势不饶人是谢宏为人的准则之一,这时已经完全占了上风,他当然不会放过机会。
他先是痛心疾首的对两个使臣说道:“皇上宽仁,可你们,竟然趁机对皇上狮子大开口,居然想用一个废品换取一百万两银子,你们问问自己的良心,对得起皇上吗?除了剖腹谢罪,你们还有别的办法能够救赎自己的罪过吗?”
俩使臣彻底傻了,剖腹谢罪?咱们那地方没这习俗口嗣?太狠了吧。
谢宏又转向朝臣,一脸深沉的说道:“备位大人,各位都是朝廷栋梁,深明大义,见识自然远远超过下官,勾结外藩,损害大明朝廷利益,该如何定罪,也不须下官多…总之,你们递上辞表之后,下官会劝皇上挽留各位的,各位安心便是。”
朝臣们鼻子都气歪了,自己还什么都没说昵,你这就给定罪了,这还是不多说,那多说你想说点啥?把朝中诸公都椎出去砍了?
何况,这能算欺君么,谁也没打开怀表看看,顶多就是个失察罢了,还是这么多人一起失察,这算罪名吗?
涉及到刑名,阂尚书自是贵无旁贷,他一拂袍袖,就要出列说话。M看最新更新M
“阂大人不可!“阂链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谢宏一脸急切的给拦住了,“阂大人可是尚书,是朝廷柱石,六部公卿,怎能如此轻率的辞官?”
“你”阂链胡子都翘起来了,被气的,可他一把年纪了,光比拼语速和嗓门,他还真不是谢宏的对手。
“就算要辞官,也得分个上下尊卑,让官位更高的大人先来呀。“谢宏信口胡说,不怀好意的瞄着刘健。
刘大学士也怒了,一个弄臣,居然敢冒犯他这个当朝首辅,怎么忍得了,他出班向正德一拱手,道:“陛下,老臣“刘大学士,你果然要辞官吗?“刘健刚起了个头,就被正德打断了,朱厚照同学不傀为大明最佳演员,只见他一脸悲切,眼泪都快要下来的样子,似乎很是不舍,可说的话却差点没把刘健气晕过去。
“联真是舍不得啊,可也没办法,子贡不是说了么?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刘大学士既然勇于承认错误,又要承担贵任,联也只好与爱卿挥泪作别了,唉,联将此心付明月,奈何明月眨沟渠
快这么见仁,众位爱卿却骗联,此时又要弃联而去,这叫朕情何以堪啊。”
谢宏暗地里竖起了大拇指,二弟果然有默契,配合的太好了,虽然用词有些不当……刘健吐血,怎么就遇见这么两个活宝呢,要命的是,其中一个还是皇帝!老夫一共才说了四个字好不好,谁要辞官了?最气人的是,这俩活宝还骗人,不然……说好的挽留呢!
“臣等……”用词不当也好,场合不对也好,可皇上已经说了这样的话,甚至还很难得的作了首…如果那也算是诗的话,嗯,好歹是十四个字的。按照规矩,众臣就得谢罪,所以,众人也只好躬身施礼,有气无力的谢了声罪。
让朝臣们辞官当然是不可能的,谢宏只不过打算先把朝臣们震住,好收拾真正的目标罢了。
“二位使臣,你们是现在谢罪,还是再等一会儿?嗯,要不要本官帮你们找两把刀来,你们这习俗真是不太好,好端端的为啥要剖腹呢,血淋漓的,多吓人啊。还是上吊省事,弄根绳子就成,还不污染环境,要不,二位考虑一下?”
“谢大…朝鲜国没有剖腹的习…“两个使臣互相依偎着,都在发抖。
“那更好了,上吊也不错。“谢宏从谏如流。
“小便知道锚了,请大人放过我们…”半岛居民其实也是识时务的,这个时代是对大明,后世的时候是对大洋另一边的一个国家,对象不同,但是一样喊爹。
“这就为难了,二位犯的可是欺君之罪!
而且刚刚二位是在皇上面前应承的,说会承担责任,如果二位不谢罪的话,难道要因此而影响大明和朝鲜的邦交么?为这么点小、事兴起刀兵,恐怕有些不值得吧?“可惜他们遇见的是谢宏这个坏人。
“…不…“俩使臣脸都绿了,这威胁太恐怖了,简直就跟后世的米国威胁危地马拉一样,对被威胁的一方来说,那就是无法承受之痛呀。光是谢宏说这话没啥,问题是龙椅上那位也是义愤填膺的模样,太可怕了。
使臣们很无助,所以他们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张升,礼部尚书可不像谢宏那么不讲道理,最重要的是,礼部尚书还收了他们的谢礼,又是个讲究人,也只有靠这位大人救命了。
张升头疼啊,正德跟谢宏哥俩一口昌一和,又占住了道理,谁能知道那个怀表还真是个废品呢?罢免所有朝臣是不可能的,要真是所有人都辞官,皇上靠谁来治理天下?
可麻烦在于,正德如果缩小打击面,专门对付一个人,那么恨多东西都是学大明的,包括君臣的关系也是,张尚书可是兵部上卿,结果被谢宏一句话就给吓哭了,他俩能不怕么?
d一位,是要绳子呢,还是要菜刀?“谢宏面带微笑,亲切的态度仿佛后世肯德基的服务生。
……”俩使臣浑身在颤抖,牙齿在打架,这里难道不是大明的金鉴殿吗?咱们不是来进贡的吗?怎么就被人问要不要菜刀了?多少年了,来大明进贡落到这步田地,咱俩也算头一份了吧?
“谢大人,小使今天得见天颜已经心满意足,所以不要回赐了,我们这就返回朝鲜”李副使先崩溃了,他只是自大而已,却不傻,折腾了这么久,哪还不知道问题的症结是啥。
“那多不好啊,礼尚往来,我大明是礼仪之邦,既然你们送了礼来,那自然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回呀。”谢宏的表情很腼腆,口气却松动了。
逼人上吊或是剖腹,这是哪门子礼仪?两人肚子里大骂,脸上却还陪着笑:“谢大人客气了”
“不过两位既然执意如此,本官也就先替皇上收下了,等下会派人去鸿驴寺取,请二位准备好才是。”
“是,俩使臣一颗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先是忙不迭的点头,然后又疑惑的问道:“大人,怀表不是在这里吗?大人要小使准备什么?”
“嗯?”谢宏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重音,俩使臣的心又悬了起来,好在这次谢宏没问他们要板刀面还是棍纯,而是愕然说道:“礼单上不是还有其他东西吗?”
“。降只一”俩人傻了,原想着不敲诈就能混过去,可没想到居然被反敲诈了。
“谢千户,那贡品是应该入国库的”
韩文梗着头皮站了出来。虽然大事没成令人遗憾,可看见老对头张升倒要,他心里也是窃喜,没想到这么快又轮到他出面了。贡品价值不算太高,可银子这东西谁又嫌多呢?
谢宏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而是给了正德一个眼色。
正德会意,道:”韩尚书,事前咱们不是有了约定吗?此次朝鲜入贡,由谢爱卿代联全权处理,你现在是要反悔还是说之前是骗联?”
“臣不敢。”韩文不吱声了,心里腹诽道:皇上是真学坏了,给人乱扣帽子这种歪招都用,还有没有点天子威仪了?
见韩文也退缩了,俩使臣知道没有幸理了。可空手回去也不成啊,那样的话还不如就在这里被自杀了呢,至少大明的风水还好点不是?
妻知道,李隆殿下可不是下好说话的,去年的饥荒也不是骗人的,空手回去的话,就只能被跳海了。
“谢大人,那摆钟……要钱是真不敢了,可似乎可以打一下那个摇钟的主意,那可是远胜怀表的至宝,若是拿回去也能交差了。
朝鲜国内没人买得起,不过,据说偻国的大名都挺有钱。
“这个啊”.谢宏很大度的摆摆手,道:
“摆钟本来就是本官奉皇上旨意,送给你们的,奉旨送钟么,你们一定要转达给贵国国王哦。““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万万没想到谢宏这么好说话,俩使臣都是喜出望外,虽然送钟的口彩不怎么地,可谁在乎呢?”谢就不用了,本官向来都是以德服人的,二位觉得呢?”
6,..……
看见这样的和谐场面,正德很满意,他点点头,道:”很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了,那就退朝罢。谢爱卿,你领完东西后,别忘了来宫里见联。”
正德轻飘飘的走了,带着十分的满意:谢宏也走了,带着两个苦着脸的使臣:朝臣们郁闷了,今天不但没能达到目的,反倒被人扫了脸面,更是连说好的贡品都没了,真是让人愤懑的一天啊!
第185章 报复可以慢慢来
有了正德的吩咐,谢宏接收完东西,立即便返回紫禁城了。
这次他走的还是侧门,从太和门进宫固然威风,不过也太容易遭人诟病了,今天又彻底得罪了一次文臣,谢宏可不想留太多话柄给他们。
这些人没事的时候都要找事呢,何况是现在?今天倒是占了上风,可这敌人却没屈服,别说屈服了,谢宏离开太和殿的时候,觉得后背都有些发烫,那都是**辣的仇恨啊。
“谢大人,您来了。”
在侧门这里候着的,是个让谢宏很意外的人。只见刘瑾满面笑容,身子躬的象只大虾,只差没磕头了,语气更是恭敬无比。
这段时间,谢宏忙得很,也没空搭理这个阴险的家伙,两人的身份现已经调转,若不是顾忌正德的想法,谢宏要想报仇也是不难。
可现在却没那个必要,谢宏在京城已经是四面楚歌,满城皆敌了,唯一能依仗的就是正德这个靠山。只是为了刘瑾这么一个惹厌的家伙,而去承担失去靠山的风险,谢宏觉得不大划算,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家伙也飞不走,先放着好了。
刘瑾似乎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一直以来,即便在正德面前,这个老太监对着谢宏,也是皮笑肉不笑的,背地里更是有机会就试图下个绊子,比如,朝议之前马永成说的那些。
所以,看见刘瑾这副模样,谢宏心里大为警惕,只是冷眼相看,却不答话。
“谢大人,从前都是小人被猪油蒙了心,这才斗胆冒犯大人……”刘瑾使个眼色把其他人指使开,然后开始忏悔起来。
服了?谢宏不大相信,这可是个恶名昭卓的家伙,大概是缓兵之计吧。
见谢宏神色间淡淡的,却只是不接口,刘瑾急了。他这次倒是真的没什么诡计,朝会上的情形让他极是心惊肉跳,他怕的不是谢宏能说会道、技艺高超,而是正德跟谢宏之间的默契和感情。
正德两次为了谢宏发怒,朝臣们很惊讶,可刘瑾却快被吓死了。上次他还可以自我安慰,想是皇上被朝臣逼急了,这才发火,可连续两次,那就不是偶然了,皇上的确是将这个大哥看得极重。
不然的话,刘瑾从小看着正德长大,正德的心思古怪他摸不透,可正德的性子如何,他却是一清二楚,这位皇帝的脾气单用‘好’来形容都有些不够,至少今年二月以前,刘瑾就从来没见过正德发火。
就连刘瑾告密的那一次,正德气的狠了,也不过恶作剧似的让他在居庸关外冻了一宿罢了,谢宏说正德宽仁,刘瑾也是深以为然。
正因如此,刘瑾就更怕了,近来看到的事实他无法理解,却只能接受,他这个曾经的第一红人,已经被正德的这个大哥远远的超越了,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正德登基以来,刘瑾虽然威风八面,可他自己很清楚,看似权势滔天的背后,却是危机四伏。
皇上身边的八个最得宠的太监号称八虎,可实际上,八人却不是一体的,各自都有各自的思量。刘瑾从前是最得宠的,所以得了个东厂厂督的职位,其他人可都是眼热的很呢。
何况,这个东厂厂督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正德毕竟是刚刚登基,休说朝廷里,就算是宫里的权力也没有完全掌握住。司礼监、御马监都掌握在王岳手中,刘瑾这个厂督也不过是有个名头罢了,实际上只是掌握了一部分的权力而已。
本来有王岳这个最大的威胁在,八虎还能齐心合力,正德也会护着他们,倒也可以抗衡。
可谢宏的横空出世改变了这一切,谷大用早早的就凑上去了,马永成虽是只见了谢宏两面,如今也是巴结得紧。其他人的心思也不难猜,今天朝会的消息传出去后,那些个见风使舵的家伙不上赶子去巴结谢宏才怪呢。
别说皇上身边的人了,刘瑾得了风声,就连王岳那边似乎都是动了心,想要有所动作。别看那老家伙现在靠向朝臣,刘瑾知道他也是不得已,朝臣们对太监能有什么好脸色?
王岳不过是想保住现在的位置罢了,若是能拉拢了谢宏,兴许就能通过他取得正德的信任,那不是比跟皇帝对抗强多了?
这样的形势下,刘瑾是真的怕了,所以才揽下了迎接谢宏的差事,求的就是个当面服软的机会。他跟谢宏打交道比正德还早,知道这少年睚眦必报,而且手段狠辣,巡按沈飞不就是个例子吗?报复来的那叫一个快。
此时好话说了不少,态度也足够谦卑了,可谢宏依旧不为所动,刘瑾也急了,把心一横,‘噗通’一声就跪下来。
“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谢大人要打要罚,小人都甘愿领受,只是……”
谢宏被他吓了一跳,转念一想也是正常,和那两个棒子使者一样,所谓的小人都是如此:得势的时候嚣张无比,被收拾怕了之后,又是卑贱至极,华夏的邻国大多都有这个特性。
“只是什么?”谢宏冷声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宫内……”跪都跪了,刘瑾也是光棍到底,把宫内的形势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他知道谢宏的精明,所以半点也不敢隐瞒。
“小的从前开罪了大人,大人如今若要报仇是轻而易举,只是小人一去,万岁爷这边就更势单力孤了。大人今天虽然压服了朝臣,可……说句冒犯的话,今天大人只是仗了出其不意,又借着万岁爷的势头,这才……大人还应早做筹谋才是啊。”
刘瑾人品虽不堪,可在宫廷中呆了这么久,见识也不同寻常,他说这些也与谢宏心里的担忧差不多。
谢宏心里认同,可面上却仍是冷峻,沉声道:“那刘公公的意思是?”
“当不得大人以公公相称,大人称呼小人名字即是。”总算见谢宏口风有些松动,刘瑾心里也是大大松了口气,连忙道:“大人,小人虽然不堪,可还能效奔走之劳,在朝堂上,也有人跟小的有些瓜葛,小人还是有用的。”
刘瑾自称小人,也是小人行径,此时也不多说服软告饶的话,只是把他的底牌摆上了台面。
听了他的说法,谢宏也有些意动,本来的历史上,正德可不就是凭自己的力量,加上八虎的奔走,击败了文臣吗?
谢宏自己并不擅长在朝堂上勾心斗角,曾鉴同样也不擅长,而且除了九卿和阁臣的合议,其他的情报曾鉴也无法得知,没有情报,就没法做针对性的准备,确实是个麻烦。只是,刘瑾这家伙能相信么?这人可也是个祸害啊。谢宏很是犹豫。
“大人,从前种种小人都是追悔莫及,今后一定洗心革面,请大人看小人的表现吧。”刘瑾做出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痛哭流涕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还抬起手搧了自己两下。
“刘公公确实是要改过,可是诚意似乎不大够哦。”谢宏似笑非笑的看了刘瑾一眼。
刘瑾愣了一下,然后也明白过来了,谢宏这是嫌打的不够用力呢,不然什么叫诚意?他心里憋屈啊,怎么就遇见这么个怪物呢,狠哪,真是太狠了
没办法,既然低了头,就低个彻底吧。他一咬牙,左右开弓,狠狠的搧了自己几下,他发了狠,这几下也着实不轻,眼见着脸就肿了起来。
谢宏冷冷看着刘瑾的表演,心中也有些感叹:刘瑾果然是个狠角色,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够狠现在不得不放过他,以后却还是要提防的,今天就先出一口气,其他事等以后再说好了。
报复这种事不一定是要了对方的命才够爽,看着从前不可一世的仇人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也是不错,只要不放松警惕,那就不要紧。
当日对沈飞下手时又快又狠,是因为那人眼看就要调任外地,这个时代通讯不便,谁知道以后还找不找得到人?对付刘瑾就没那个必要了。
“刘公公,你这是干什么,本官不过说说而已,你怎么就认真了呢?”尽管刘瑾看起来有些凄惨,可谢宏心中却没有半点怜悯,只是冷眼看着,直到刘瑾已经没了力气,谢宏这才虚情假意的虚扶了一下,劝住了他。
“谢大人,咱家可是真心忏悔了。”刘瑾有气无力的说道,他很久没受过这种苦了,若不是谢宏势头太猛,报复心又太重,他说什么也不会这么干的。
“嗯,刘公公的心意,本官知道了。”谢宏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刘瑾放下心事,他要的也就是渡过眼前的难关,日子还长,反正他在正德的身边,说不定有朝一日能将形势反转过来呢。
“谢大人,咱们这就去乾清宫吧,万岁爷还等着您呢。”刘瑾侧着身,弓着腰,恭敬的说道。
宏点点头,跟在了后面。
上次他来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围观,甚至说些风凉话,可这次却是完全不一样。别说围观和说话了,他所到之处,所有人都远远的就低下了头,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原本众人都以为,谢宏不过是个弄臣,以万岁爷喜新厌旧的少年心性,没准儿几天就丢在脑后了。可没想到,这位不光是会哄万岁爷开心,本事也大,居然在金銮殿舌战群臣,以一人压服了众多朝臣。
而且万岁爷的信重更是不得了,竟然让他睡在马车里就进了太和门,这让人如何能不敬畏?原本说起那个第一弄臣的名头,众人都觉象是笑话一样,可现在再听到,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看看吧,不光是谷公公,就连原本的第一红人刘公公都是如此恭敬,而且,再看看刘公公的脸……
谁还敢饶舌?真要惹到这位大人,恐怕王公公都护不住人,王公公现在权力虽大,跟刘公公又不对付,可他也不敢打刘公公的脸啊。
可现在,刘公公挨了打还这么恭敬,这位谢大人真是风头无两,威势无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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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皇帝家也没存粮
遇见的人都是噤若寒蝉的模样,谢宏倒落得个耳根子清静,也有了闲心欣赏起皇宫来。
从远处看,紫禁城确是金碧辉煌,气势磅礴,可离得近了,仔细观察,谢宏发现很多宫殿都很是陈旧,有些更是显得破败,远称不上有多奢华。他心里奇怪,向刘瑾询问后这才了然。
原来自永乐年间,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到如今已有百年,皇宫却是没什么大的修缮,前期是因为宫殿还新,没有必要。等土木堡之后,大明也陷入了多事之秋,节约开支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修缮宫殿,所以,就谢宏如今看到的样子了。
皇帝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谢宏不由感叹,这老房子住了都快一百年了,也没人提出来给修修什么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导致正德后来搬去了大名鼎鼎的豹房呢?
“刘公公,皇宫中可有一处豹房?”想到这个相当有名的地方,谢宏很是好奇,于是又问道。
“豹房?那是什么?”刘瑾一脸茫然,想了想,恍然大悟道:“谢大人说的可是西苑那里?那里倒是养过虎豹之类的禽兽,本来都是些藩国进贡的,后来藩国来的少了,那里也慢慢荒废了,不想大人竟然知道。”
哦,豹房还真是养豹子的地方,是皇家动物园?后世不是说那里是夜总会么?谢宏很是想不通,干脆摇摇头不再去想,连刘瑾都不知道的事情,自己又怎么会知道呢?
“大哥,你今天太威风了。”一进乾清宫,正德就迎了上来,他两眼冒着星星,嘴里也是赞不绝口。
“算不得什么了。”谢宏说的是真心话,笑话,今天朝议的主题可是钟表,又借了正德的身份,这样要是还占不了上风,那就真的完蛋了。
正德却没想那么多,反正他觉得今天大大的出了一口恶气,看着一干朝臣的脸色,真是痛快极了。等看见了后面的刘瑾,他不由一愣,奇道:“咦,老刘,你的脸怎么了?”
“刚刚有蚊虫叮在老奴脸上,老奴自己打的时候太用力了一点……”刘瑾低眉顺眼的回答道。
“这时节就有蚊子了?”
正德疑惑的往门外看了看,再看到微笑不语的谢宏,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继续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兴奋的问道:“大哥,贡品都接收完了吗?”
“诺,这是礼单。”谢宏随手递过礼单。出了皇宫,那俩使者的态度转变的比刘瑾还要彻底,就差没趴下来舔谢宏的鞋底了,事情又怎么会不顺利呢。
“哦,哦,真不少呢。”正德脸上放光,对谷大用说道:“大用,托大哥的福,这下有钱用了,母后的慈宁宫也该修修了,还有朕一直想着把西苑那里收拾一下,然后搬过去呢,这下也可以了,另外……”
他扳着手指念叨着,谷大用看到礼单本来还很高兴,可听着正德的话,他一张脸又皱起来了,就这么一点钱,哪里能干得了那么多事啊?感情万岁爷以为贡品很多么?
刘瑾则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旁的他都没听进心里,可西苑两个字他却是听得分明,这两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他的脑袋上,让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难道是巧合?可这两个人之间的巧合也太多了,今天这次更是离奇,谢宏刚提起西苑,万岁爷这边也记起那个地方了,这是何等的默契啊,简直就是心有灵犀了。
刘瑾不由开始庆幸,虽然丢了面子,又遭了罪,可至少逃过了眼前的一劫。跟谢宏比宠信那是休想了,万岁爷的心思自己根本猜不到,还是先眯着好了,反正除了王岳,朝臣们的目标都转向谢宏了。
看着正德喜滋滋的模样,谢宏却是有些惊异,那贡品除了不好核算价值的部分,总共也就不到两万两银子,怎么正德就高兴成这模样了?
“谷公公,皇上怎么就高兴成这样了?这才多一点银子啊。”二万两,谢宏已经完全不看在眼里了。不提他现在的身家,在宣府的时候,三万两他都是随手送出,不过卖了个人情给张总兵罢了,现在这点算得什么?
“谢大人,你是不知道,万岁爷手头确实很紧,不然为啥那么着紧皇庄的事儿呢?只有皇庄的出产,是万岁爷能随意动用的。”谷胖子愁眉苦脸的解释道。
“可上次你不是说,皇上去年经常打赏大臣,而且还是从内库里掏的钱?”
谢宏更惊讶了,皇帝会穷,这件事本来就挺不好理解的,可皇帝穷了之后,还打肿脸充胖子,这个就更匪夷所思了。据他的观察,正德好像没那么好面子啊,怎么会闹出这种乌龙事件呢?居然打赏别人把自己给打赏穷了
“哦,这件事啊,那是父皇嘱咐我的,让我对朝臣们好一点,说我投之以桃,大臣们就会报之以李了。”回答问题的是正德,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不知是因为想起了弘治而悲伤,还是被朝臣们的回报伤了心。
谢宏也是无语,不知道是应该慨叹正德的厚道,还是痛斥大臣们的得寸进尺,步步进逼。
“对了,大哥,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怀表坏了?明明你之前就没见过那东西,在太和殿也没见你靠近那两个使臣。”正德也是个天生的乐天派,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又向谢宏问道。
今天在太和殿上的人,心里都有这个疑惑,只不过当时形势变化很快,也没人顾得上多想,更是没法提问,所以,直到这时,才由正德第一个问出来。听正德一问,几个太监也竖起了耳朵,正如正德所问,这件事确实非常怪异。
“那个啊……”谢宏还在慨叹,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回答的也很不经意:“我是听出来的。”
“啊?”众人都是目瞪口呆,这个答案太出人意料了。
被几人的惊讶声所惊,谢宏也把注意力转了回来,见了他们的模样也不由好笑,于是详细解释道:“钟表运转靠的都是机械的力量,所以会发出‘咔咔’的轻响,若是完好无损的,那这声音就应该是完全符合规律的;若损坏了,声音就会有间断。”
“此外,从外表来看,那怀表也很旧了,那东西是很精密的东西,以现在炼铁技术,是很难有太长的寿命的。”
听到这么个答案,几个太监都是面面相觑,比没听到之前更加疑惑了。
居然是听出来的,这耳力和观察力也太神奇了吧,更神奇的则是谢宏的手艺。无论钟表,都是些别人闻所未闻的东西,可在这位大人嘴里似乎是司空见惯的,原理和优缺点都是随口道来。也不知他这一点年纪,如何就有这等见识和手段,世上果然有人生而知之啊。
“原来是这样啊”正德却没那么多想法,只要了满足好奇心他就很高兴了,反正大哥本来就很神奇,再多点神奇的地方也没啥奇怪的。
谢宏的话却勾起了正德另一桩心事,他遗憾的叹道:“那个摆钟也很好玩的,回赐给棒子,很可惜哦。”
“也算不得多可惜。”谢宏摇摇头,道:“若没有东西回赐,朝臣们肯定还要鼓噪,使臣也不肯罢休,若是他们干脆请求经济援助……呃,也就是借粮什么的,那不就糟糕了?还不如用摆钟把他们打发了呢。”
“这倒也是。”正德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若是使臣真的借粮借钱,朝臣们想必会再次生事,还不如当场就给他们打发了呢。道理虽然明白,可他还是对摆钟念念不忘:“我还是觉得摆钟很有趣。”
这是撒娇呢?听正德在那里不停念叨着,谢宏不由好笑。跟后世的小孩一样,想要什么东西,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要,所以就自言自语,或者站在那件东西的柜台前不走,总之,就是想让家长明白他们的意思,主动开口买给他们。
以往正德都是不客气的直接讨要,今天八成是因为刚刚收了钱,所以才会不好意思开口。谢宏微微一笑,道:“这事好说,过几天就送来一个给你就是,很快的。”
“真的?”正德眼睛一亮,计时什么的倒是无所谓,可在他看来,那个机关却是有趣的很。
“当然了,我现在可是有帮手了。”谢宏很神气的说道:“你看,这次效率就很高吧?做一个摆钟只用了五天他们现在还都是生手呢,等他们熟练了之后,用不到三天就能做一个同样的东西出来。以后帮手如果更多些,熟练度也更高,一天做三个也不是问题。”
对正德的影响要潜移默化,谢宏只要一得机会,就会提起有关于工业的事情,见正德的眼睛越来越亮,谢宏又加了一把火,道:“这是纯手工的情况下,若是将来研制出来机床什么的,那就要多少有多少了……”
“哦,哦?哦”正德一个劲的点头,开始还有点疑虑,到了最后满脸都是憧憬神色。
“而且……”谢宏狡黠的一笑,道:“使臣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回赐给他们的摆钟,在大明是没法出卖了,拿回朝鲜,估摸着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八成只有拿到倭国去卖。可倭国可不是什么善地,他们还得自求多福了,哈哈。”
“唔”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一听谢宏这话也都明白了。那摆钟上的机关也算是个微型圣旨了,大明民间条条框框不多,更不象后世辫子那样搞文字狱,可圣旨这种东西还是要避讳的,寻常人家就算有再多钱,谁敢买圣旨?
至于倭国,呵呵,谢宏清楚,其他人也懂:倭国人向来欺软怕硬,跟大明打交道用银子,那是因为大明强大;可朝鲜人却是弱得很,跟他们打交道,用的自然是刀子了。
棒子在大明狮子大开口,是因为大臣们的纵容,可到了倭国么谢宏嘿然冷笑,嘿嘿,恐怕又要在剖腹和绳子之间做选择了。
来敲大明的竹杠可没那么容易,哥不在就算了,可既然我在这里,又岂能让这些来敲诈的混蛋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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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必须得升官
“大哥,你说的那些什么时候能够做好,我能帮上忙么?”
对于正德来说,朝鲜使臣完全不值得放在心上,若不是大臣们借机生事,他甚至都不会留意。谢宏许下的美好愿景,才是他最为在意的事情,各种有趣的玩具要多少有多少,真是想想就令人兴奋啊。
“当然了,有你帮忙才会更快啊。”谢宏花了这么多口舌,等的就是正德这句话了。
“咱们要开设工场,需要一块地方……”既然暂时稳住了阵脚,那么董家庄的铁匠铺就可以迁移过来了,为了原料跑来跑去实在太麻烦了;此外,曾铮的化学实验室需要的地方更大,反倒是谢宏自己这边倒是需求较小。
德毫不犹豫的点头,京城地皮紧张,可紫禁城地方却不小,空地多着呢。
“此外,还需要银子……”前期谢宏花的都是自己的钱,可无论什么时代,搞工业,哪怕是原始的手工业,那都是烧钱的无底洞,光靠他手里那几万两,可撑不了多久。何况,之后还要扩大规模呢。
“嗯……”谢宏要的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而且还是长期投入,靠皇庄是远远不够的,只能跟户部要钱。想起户部,正德不由皱起了眉头,转念想起了今天朝议的情景,正德还是咬牙应了下来,盘算着借着今天大胜的势头,倒是可以试试。
“这事儿有些难办,不过我试试吧。”
“也不急于一时,可以慢慢来的。”谢宏也不像从前那样对朝中形势一无所知了,也知道正德在犹豫什么,也不催他。反正如果保持现在的规模,他手头的几万两还能支应一时。
“最后,就是人手了……”京中形势复杂,正德这里的人手可能不太可靠,不过依照谢宏的构想,很多工序都是分开的,只要核心技术不外泄,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粗加工的技术本来就是最外围,最没技术含量的部分。
“人手好说。”这次正德又是答应的痛快,他转头问刘瑾:“兵仗局里面应该有些工匠吧?”
“万岁爷说的没错,兵仗局里面确实有些。”刘瑾躬身应是。
正德思维又开始跳跃了,他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对了,今天朝议朕倒是忘了,大哥这次可是立了大功的,这回朕再提让大哥升任工部侍郎,就应该没问题了吧?还是让大哥执掌工部最好了,工部那些人哪有有大哥这样的功劳和见识?”
几个太监都是一头汗,在万岁爷您这里的大功,到了文臣那边可是大罪啊,好容易消停了一点,您再一提这事儿,恐怕又是一场轩然大*。
“这可不行……”谢宏也是连忙推拒,笑话,他今天是彻底把朝野上下得罪了个遍,先不说文臣们容不容得他在朝中任职,就算没人反对,他也不敢上任啊。
当日在北庄县衙的时候,对手不过是一个师爷和几个书吏,可要不是方进胆小,被他看破,只怕那个时候就会吃个大亏了,在不熟悉的领域里跟人斗,结果就是如此。
现在要是真去工部,那对手就换成了工部衙门里的官员,那都是从科举的千军万马中杀出来,又从无数小官吏中脱颖而出的人物,和县衙里的书吏和师爷简直不能同日而语。在衙门里跟这样的对手斗,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朝臣现在攻讦自己,无非是天子近臣等一些虚的罪名,若是到了衙门办事,他又不晓得里面的门道,八成会被抓到把柄。
有了罪名,又在别人的地盘,被先斩后奏都是有可能的,嗯,不是有可能,杀谢宏既能搏清名,又能替大佬们解忧,恐怕想干这件事的人可以从太和门排到前门。这行为纯粹就是送羊入虎口哇,谢宏怎么敢去?
上次曾鉴也给他说了一下工部的情形,谢宏对那里也不是一无所知。除了户部,六部中最有油水的就是工部和兵部了,所以工部中的官员大多都对文书、账目非常精通,技术什么的则完全没人在意。
而且曾鉴年迈,去年又病休在外,工部的权力实际上已经旁落在左侍郎李鐩手上,谢宏若是真去,从曾鉴那里也很难获得足够的助力。
谢宏想的清楚,隐去了曾鉴的事,只是挑了重点给正德解释了一番。
在一旁听着的几个太监,都是对谢宏思维的缜密惊叹不已。
若是他们,就算知道有凶险,只怕也是不会退缩的,比如刘瑾这个东厂厂督,他上任之前也想到了一旦坐了这个位置,就会与王岳为敌,也知道王岳的厉害,可他心里还是存了侥幸,以至于现在每日里都是战战兢兢的,更是有了自己打脸向谢宏低头之举。
而侍郎是什么?那可是三品的大员啊,若是坐稳了之后,六部上卿也是近在咫尺,这位谢大人竟然毫不犹豫的推拒了,而且想的这么明白,小小年纪就能明事理,知进退,当真是了不起。
“唉,大哥说的也是。”正德也是明理的,他没有坚持己见,却是长叹一声道:“那就让大哥掌管兵仗局好了。”
听了这话,谢宏没啥反应,几个太监却是吓了一跳,刘瑾不敢说话,却是目视马永成,马永成无奈,迟疑着说道:“万岁爷,兵仗局可是内廷的衙门,这个……按规矩,管兵仗局的只能是内官。”
“有这规矩?”正德愕然。
“奴婢不敢欺瞒万岁爷……”马永成很郁闷,心里也是腹诽,万岁爷净出这不靠谱的主意,还得咱家来当坏人,谢大人千万不要误会了才好。这还用规矩么,都说是内廷的衙门了,哪有不用内官掌管的道理?
“那只好算了……”正德很失望。
看着马永成对自己苦笑,谢宏也知道不是对方搞花样,是这个不靠谱的二弟的主意不着调。
“能不能当官不打紧,反正也就是建一个工场罢了。”谢宏很豁达的说道。什么官能大过皇帝的大哥?只要有正德这个靠山,当不当官,还不是一样?
“不行一定要给大哥一个官职。”正德断然拒绝。
想要给自己大哥回报的想法,在宣府就有了,在谢宏不缺钱的情况下,他只好想着给这个大哥升官。结果自回京以来,他这个念头连连受挫,反倒是谢宏帮他做的事情更多了,所以,到了现在,这个想法已经变成执念了。
见正德说得郑重,谢宏也不好极力反对,以免伤了他的心。可这番好意却也不容易消受,搞个不好,就会再次在朝中掀起风浪,谢宏也是烦恼得很。
“万岁爷,老奴倒是有个主意……”刘瑾突然开口道。
“哦,老刘,你有主意?”正德狐疑的看着刘瑾。
“谢大人原来身上就有官职,是锦衣卫的千户……”对谢宏的资料掌握的最清楚的就是刘瑾了,不单是因为他有东厂的情报,或是接触较早,更是因为他跟谢宏是对头。
谢宏也有些狐疑的看着刘瑾,心说这人总不会那么笨,刚刚自己打脸服软,现在就又想下绊子吧?
“……锦衣卫是直接取旨行事的,任命锦衣卫的官职,只要万岁爷的中旨就行了,不需要内阁的票拟。”刘瑾是个老狐狸,当然没那么傻,而且他对厂卫里的门道确实比正德要熟悉。
“北镇抚司专及诏狱,与谢大人不相干,可南镇抚司却是掌管全**匠之刑狱,并且还下设有军器司……”
“不错,就这么办吧。”正德向来雷厉风行,听明白了刘瑾的意思,立时就吩咐下去:“老刘,你去拟旨,任命大哥做锦衣卫同知,掌管南镇抚司,然后马永成,你去给张绣传旨。”
“遵旨。”刘瑾似乎还有话没说完,可见了正德的神情,他也不再多说,拟旨去了。
军器司?这倒是不错,谢宏没太留意同知不同知的,而是对辖下有个军器司很满意。既然教军器司,那自然就是有作坊的,明朝的技术水平并不低,又是个现成的,改造改造兴许就能用了,总比一清二白的从零开始强。
而且锦衣卫的衙门直接对皇帝负责,也不用担心有什么歪门邪道,就算有,锦衣卫好歹也是武职,可以直来直去的话,自己手下还有上千边军呢谢宏点点头,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见谢宏满意,正德的念头也通达了,他突然向几个太监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朕有事要和大哥单独说。”
“万岁爷……”谷大用和刘瑾都有点懵,这个场景有点熟,这句话也好像在哪儿听过?
“大用,老刘,你们在外面守好了,不要让别人过来,朕跟大哥说的话不能让别人听到……”正德开始清场。
这时马永成已经去传旨了,所以被清场的只有谷刘二人,谢宏也反应过来了,很熟悉的一幕啊这是……又有八卦?
二弟的八卦还真多,简直是个新闻制造器,这个时代要是有狗仔队,他们一定会爱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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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验货
“大哥,老刘他以前得罪了你,今天是他活该。不过,既然你已经出了气,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吧?”两个太监出去了,正德却是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的却不是什么八卦,而是给谢宏和刘瑾说合。
宏下意识的应道,他被正德的语气和说辞闹了一愣,这哪是皇帝跟人商量事情,分明就是黑道大佬摆酒说合嘛还看在你的面子上。
“大哥你要是还气不过,再打他一顿也好,反正是他有错在先,不过他好歹也是跟了我这么久了,嗯,其实老刘这些日子也很后悔以前的所作所为。”谢宏反应平淡,正德以为他是还气不过,又是劝道。
谢宏连忙澄清:“二弟,你误会了,便是今天也不是我打的他,以后只要他不惹我,我又怎么会找他的麻烦?”
“那就最好。”说和成功,古惑仔朱厚照很欣慰:“大家和和气气,开开心心的多好,下次老刘再犯糊涂,就罚他去打扫马厩,哈。”
听他说的天真,谢宏不由莞尔,搞了半天,明武宗骨子里竟然是个和平主义者,嗯,还有混黑道的潜质。笑过之后,他也是庆幸,好在没对刘瑾动手,否则兄弟之间只怕就要生了嫌隙,正德可不是一般的念旧情。
“二弟,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谢宏也是奇怪,刚刚搞得煞有其事的,他还以为有什么大八卦呢,结果就是为了这么点事儿,浪费感情呀。
“嗯,也不是啦。”正德红着脸,吱唔了几句,最后才轻声道:“大哥,其实呢,我想让你帮我验货……”
“验货?验什么货?”谢宏很是莫名其妙,二弟的思维又开乱跳,跳的哥都摸不到头脑了。
“就是那个,贡品里的……”正德声如蚊呐,脸也更红了。
谢宏挠挠头,更迷糊了:“贡品?那里面没啥有技术含量的东西啊?”难不成验高丽参的成分?那个技术含量太高,哥不会……
正德有点发急,道:“就是那个,大哥你懂的。”
说完,他用期待的眼神盯着谢宏。
默契这玩意果然是浮云,虚无缥缈啊,需要的时候它总是不出现,谢宏使劲想,可就是想不明白。最后他还是辜负了少年的期待,很无奈的一摊手,道:“这个,真不懂……”
正德很失望,只好叹口气,道:“大哥你可真笨,贡品里不是有两个……秀女吗?你帮我验验货。”
囧,谢宏非常晕,这也能验的?
怎么验?
用什么验?
验完了咋整?
解决了一个疑惑,代之的是更多的问号,他头晕眼花的看着正德,希望得到一个靠谱点的答案。
见谢宏仍然不开窍,正德很郁闷,他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大哥,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啊,就是你去看一眼,要是不合……我的标准,就别往宫里送了,你随便处理了就是。”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谢宏恍然大悟,这事儿除了他,还真没别人能干得了,对于正德这方面的审美标准,谢宏是唯一的知情者。
“好吧,我看完了再让告诉你。”谢宏也是叹了口气,他用安慰的语气说道:“不过,二弟,你不要报太高期望哦。”
后世的棒槌岛南方确实号称盛产美女,不过地球人都知道,那是人工的,倒是他们的整形技术更出名一点。可这个时代的朝鲜有没有原始的整形技术,谢宏就不大肯定了,如果有的话更好,给正德找伴的事儿就容易多了。
“嗯,大哥,这事儿就靠你了。”正德很高兴的点点头。
皇宫规矩比较多,他还没大婚,要是身边选人还得知会太后,若是喜欢的,他也不怕这个麻烦,可若是不然,他就不乐意费那个劲了。
张太后虽然爱护儿子,可作为母仪天下的太后,她还是有些严厉的,对正德来说,远没有弘治或者谢宏这个义兄亲近,所以他虽然孝顺,却还是不愿意多去慈宁宫。
正德一解释,谢宏也没话说了,虽然他对这么个差事不以为然,可还是硬着头皮应了下来,谁让他知道的太多了呢。
出宫时,又是刘瑾自告奋勇的要送谢宏,谢宏刚刚答应了正德不主动与这人为难,也是笑笑便答应了。一路出来,两人还是一前一后,刘瑾侧着身在前面引路,谢宏大摇大摆的跟在后面。
走了一会儿,刘瑾这才开口,这次他却是为了解释南镇抚司的事情。
“谢大人,南镇抚司那里荒废的比较久了,可能会有些不如意,可大人既不愿入朝,皇上能任命的地方也是不多,小的这才贸然开口,在此先行告罪,还请大人海涵。”
谢宏想了想,问道:“怎么个荒废法?难道是你说的那个军器司被取消了?”
“具体情形,小的也是不知,不过衙门都还是在的,这个大人倒是不用担心。”刘瑾小心翼翼的说道。
宏淡淡的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答应了正德暂时不对付刘瑾,却并不代表谢宏真的要和这家伙和解。虽然刘瑾现在的态度很谦卑,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家伙就不是什么好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做那些没品的事儿,保持警惕的同时,谢宏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
目前对官职,谢宏其实是不在乎的,原本他没想着获取多大权力,现在也不是时候,即便有了权力,最终还是要有人执行,没有一个可靠的班底,光是要名义上的权力有什么用?所以,饭要一口一口吃,还是先把工场的架子搭起来再说。
碰了个软钉子,刘瑾也是讪讪的,若是往常他肯定就发作了,可现在风水倒转,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直到送谢宏出了宫门,他依然是恭恭敬敬的满面笑容,就如谢宏家里的下人一样。
“爹,您的伤不要紧吧?”刘小文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先是关切的询问刘瑾的伤势,随即又是忿忿不平的说道:“咱们干吗要这么委屈?他虽然得宠,可您跟万岁爷的情分也不浅,何必这么怕他?”
“啪”刘瑾回手就是一个耳光,他憋了一肚子的气,正愁没处发呢。
“你懂个屁”他压低了声音喝道:“咱家可把话说在前面,你小子把嘴管严了,另外也少出来晃荡,千万别让谢宏看见了你。要是到时候你又惹眼,勾起他的旧恨,说不得,咱家就要先拿你的命去给人消火。”
“是小文马屁拍到马脚上,委屈极了。
……
回家的路上,谢宏都在犯愁,今天这个差事很麻烦。他眼力是很好,可是呢,这个时代的服装都以宽松为主,除非是灵儿那样特例,否则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身材如何的。
让人脱了衣服查验吧……好像有点猥琐哦,谢宏摇摇头,就算他不嫌自己吃亏,可万一那俩秀女也是特例,日后给正德知道,不大不小也是个隐患呢。
真烦,哥现在多少大事要做,哪有空搞这种把戏啊?
“宏哥哥,你回来了。”来到京城之后,谢宏就是马不停蹄的忙东忙西,小姑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今天也是早早就等在门口,远远望到谢宏的身影,就迎了上来。
抬眼看见晴儿,谢宏眼睛一亮,对哦,自己不方便去,可以让晴儿去啊。若是旁人他还不好开口,又怕泄露了秘密,可小姑娘向来乖巧,肯定是没问题的。
“晴儿,来,哥哥跟你说点事儿。”谢宏急吼吼的就拉着晴儿走开了。
江彬在一旁有点眼直:谢兄弟还真是少年英雄啊,在朝议上威风八面;在宫里也是手眼通天;现在回了家,居然还有力气……看这急色模样,莫不是要白昼宣yin?
刀疤脸很羡慕。
“宏哥哥,有什么事吗?”小姑娘突然被谢宏拉到了房里,也是脸红心跳的。
谢宏神秘兮兮的说道:“晴儿,有件事,嗯,可能不是很好,不过呢,只有你能帮哥哥了。”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可晴儿只注意到了最后一句,听到只有自己能帮上忙,小姑娘很高兴,连害羞的忘了,急忙应道:“晴儿一定努力帮宏哥哥的忙。”
哇,对着未成年少女说这种事,很有犯罪感哦,谢宏挠挠头,没办法,反正也得耍一次流氓了,还是对小姑娘耍好了。
谢宏问道:“晴儿,后院那里放置的都是贡品,其中还有两个女子,你知道吧?”
儿点点头,情绪却低落了一些。
“等下呢,你替哥哥去看看她们好不好?”
姑娘的笑容都有些暗淡了。
谢宏一时没注意这些,因为要说的话的内容,他这时很是紧张,额上冷汗直流:“这个嘛……不能光看外表,还得看那里……”
“啊?”晴儿很惊奇。
“就是胸……”谢宏长出了一口气,这二弟真是害人不浅,让哥这么纯情的人给更纯洁的小姑娘讲这些东西。
“宏哥哥……你要晴儿去……看人家的胸口?”小姑娘瞪圆了眼睛,话都说不顺畅了。
谢宏是手艺人,尽管很心虚,还是顺便量化了一下标准:“嗯,晴儿你得看仔细了,具体呢,有你灵儿姐姐一半大,应该就差不多了……”
“宏哥哥,你总是说晴儿还小,就是指这个吗?”小姑娘突然悲伤起来,大眼睛中也泛起了水光:“宏哥哥,你更喜欢灵儿姐姐么?”
刚刚一心想着如何措词,谢宏还真没留意到晴儿的异样,小姑娘一直以来都是全心全意的在他的背后,他甚至都以为晴儿贤淑到了不会嫉妒的程度呢。
现在见了晴儿的神情,谢宏又是心疼,又是懊恼,他本来就没什么恋爱经验,这段时间更是一心想着工场和朝堂上的事情,竟是忽略了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
“不是的,哥哥最喜欢的就是晴儿了。”谢宏手忙脚乱的劝慰道。
“可是……”晴儿泪眼婆娑看着谢宏,见他表情郑重,也有些信了,可对他刚刚说的事情还是有些挂怀,又嘤嚅着问道:“那……宏哥哥为什么一直不……要了晴儿?不是因为嫌弃晴儿太小么?”
“哥哥怎么会嫌弃晴儿呢,我以前说的那个太小,不是这个意思啦……”
谢宏欲哭无泪,自从遇见正德,他就开始替正德背黑锅,各种各样的黑锅都背了,他也认了,可今天的这个黑锅,他背的可真是冤枉啊
“晴儿还记得小朱哥哥吧?其实是这样的……”谢宏决定出卖兄弟了,他都背了这么多黑锅了,正德多少也得表示一下吧?再说了,今天这事儿本来就是他惹出来的。
“……晴儿你明白了吧?好色的不是我,是你小朱哥哥”谢宏大义凛然的把正德给出卖了,不过他总算还有良心,嘱咐道:“不过,这事儿是秘密,晴儿得保密哦。”
“嗯……”用分享秘密来加深感情,对小女孩来说还是很有效果的,听了谢宏的话,晴儿的情绪果然好转了很多,可娥眉间还是有着一丝忧色,显然仍未释怀。
“跟二弟不一样,哥哥可不好色……说晴儿太小,是年纪太小了,再过几年,哥哥一定第一个娶晴儿过门。”这话发自肺腑,没半分虚假,可谢宏说话的时候也是脸红,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他这话问题很大,要是在后世,肯定会换回一个耳光的。
“真的?”晴儿却非常高兴,俏脸都放出光来。
“当然是真的。”谢宏郑重的点点头,若不是阴差阳错的有了灵儿,他甚至都想许诺只娶晴儿一个了,若是那样,小姑娘想必会更加开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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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都很奇葩
第二天。
一大早,钱宁就上门来了。
“谢兄弟,真是恭喜你了,皇上下旨任命你为锦衣卫指挥同知,执掌南镇抚司老哥在锦衣卫足足花了二十多年,才做到同知,兄弟你只用几十天啧啧,这圣眷真是不得了啊以后还要靠兄弟你多多提携了。”
钱宁满眼都是艳羡的神色,语气中巴结讨好的味道也比往日更浓了。
被钱宁吵醒,谢宏还有些迷糊,他揉揉眼睛,道:“钱老哥,你来的这么早,不会就是为了对小弟说恭喜的吧?”
“那倒不是,兄弟去上任,总要有个引领的,这不,老哥我就自告奋勇的来了?”钱宁嘿嘿一笑,道:“兄弟你是不知道,若不是老哥,一般人还真的不敢领你过去。”
“哦?”听他话里有话,谢宏一挑眉毛,抬眸注视着钱宁。
钱宁低声道:“谢兄弟你也知道,锦衣卫提督是个要紧的位置,每朝天子都会任用心腹之人。张大人乃是先帝时的旧人,自是时日无多,而兄弟如今得了如此圣眷,眼见就是下任提督了,张大人心里自然不大爽利。”
谢宏晒然一笑,道:“小弟是什么人,钱老哥也是知道的,提督什么的,小弟却是想都没想过,就算皇上真的要委任,小弟也是要推拒的,有钱老哥在,也不用小弟去费那个心力。倒是张提督的心思却怪,既然新皇登基后都会更换锦衣提督,他又有什么好不满的?这不是成例吗?”
和刘瑾不同,钱宁跟谢宏却是没什么仇怨,这人也是个聪明人,虽然羡慕的要命,却也没有半点怠慢,早早的上了门,也算是放低身份的表示。所以,谢宏对待他的态度也好很多。
对于提督的位置没想法,谢宏说的也是真心话。
一则正德身边就这么几个人,如果有朝一日掌握了大权,终究都要要委以重任的,不必为了这么个位置让钱宁心里有疙瘩。
二来,他确实也没空去搞太多勾心斗角的活计,张绣当了十几年的提督,也不是个好对付的,还不如让钱宁存了心思,然后去跟张绣斗呢。
听了谢宏的话,钱宁神色不变,可眼里的笑意却是更浓了些,他笑眯眯的解释道:“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张大人威风了十多年,提督的位置他怎么可能舍得放弃呢?谢兄弟可能不知道,万岁爷登基以来,锦衣卫的刑狱案子比往年都少了很多呢。”
“嗯?”谢宏也不发问,只是嗯了一声听他解释。
相处了一段时间,钱宁对谢宏了解已经颇深,对他的沉稳也是见怪不怪,嘿嘿冷笑着说道:
“先帝在时,朝臣的气焰就颇为嚣张,等到了去年,那就越发高涨了。张大人也是看到了此节,这才频频向文臣们示好,本来锦衣卫有刺探百官动向之责,无论贪腐渎职,都在此列。可张大人却是大手一挥,将这些事尽数取消了,所以才有了去年这么个众正盈朝的局面。”
花花轿子人抬人,还真就是这么回事,难怪张绣的名声那么好呢。谢宏心下也是了然,若不是张绣和文官们有了默契,锦衣卫提督又怎么会有个好名声?文臣们打的算盘倒是精明,收买了张绣,再拉拢了王岳,正德再想掌权,那真是难比登天呐。
京城风波险恶,谢宏也不由得不打起全副精神应对,所以他进京时间不长,可收集的情报却是不少,也亏了江彬手下各种人才都有,除了会散布谣言的乌鸦,还有擅长盯梢刺探的猴子。
“昨天接到陛下的旨意,张提督也是大发雷霆,听说连他最喜欢的一套瓷器都摔了,显然是把兄弟你当成眼中钉了,谢兄弟上任后可得加小心了。”谢宏神色间淡淡的没什么表示,钱宁又加了点码。
“多谢钱老哥的提醒,小弟知道了,老哥宽心便是。”钱宁有挑动自己跟张绣相斗的意图,谢宏当然是察觉到了,两世为人,他也不会因此而冲动。可张绣的反应却应该不假,况且这人投靠了文臣,对自己的仇恨只怕还要加倍呢。
“能帮上忙就好。”钱宁也不多纠缠这个话题,从前他在锦衣卫势单力薄,对谢宏升官虽然也嫉妒,可更多的还是欣喜。更何况,他心知肚明的是,就算谢宏偃旗息鼓,只怕张绣那边也不肯罢休,迟早还是要斗一斗的。
知道钱宁没什么恶意,可又凭空多了一个强敌,也让谢宏没法高兴起来,再看钱宁的笑脸不由觉得有些可恶,尤其是这家伙还唯恐天下不乱的挑拨,想拿自己当挡箭牌,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钱大哥,你来得也是正好,陛下有东西赐给你,吩咐我转交,正好你来了,这就领了去吧。”谢宏的睚眦必报可不是说笑的,他眉头一皱,计上心头,想起一个恶心钱宁的办法来。
“多谢万岁爷的隆恩,也有劳兄弟了。”
钱宁大喜,正德穷的久了,连带着他这个亲信也跟着穷呢,昨天得了贡品,这赏赐就来了,万岁爷真是仁厚啊。
“这倒不用客气。”谢宏嘿嘿一笑,很是得意,等你看到礼物再说谢谢吧,到时候不要哭才好哦。吩咐下人去准备,谢宏就和钱宁出了门,第一天上任,去早些也是好的。
院子里,江彬已经在候着了。
到了京城之后,刀疤脸就转职成了职业保镖,这家伙武力值既高,又具备反跟踪功能,不当保镖实在浪费了,反正他也没别的事干,所以,谢宏平时带他出门的时候更多一点。
“谢兄弟真是精力旺盛,昨天折腾了一天,尽早还是精神抖擞,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江彬一脸揶揄的怪笑,若有所指的说道。
“嗯?”谢宏知道他在笑什么,见他笑得猥琐,也是来气,切,哥很清白的好不好?正好,哥也给你点教训。
谢宏又是嘿嘿一笑,道:“江大哥,陛下有东西赐给你,吩咐我转交……”
“皇上赐给某的?多谢皇上,多谢谢兄弟……”江彬激动了,御赐的哇,那能差得了吗?
“嘛,好说,好说。”谢宏得意的笑了笑,往后院出来的马车一指,道:“喏,来了。”
钱宁和江彬更高兴了,这得多少东西啊,都得用马车装了,皇上真是太仁厚了两人一边感叹着,一边告了个罪,这才上前探看,一看之下,俩人都是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
谢宏坏笑道:“就是这俩了,二位大哥自行挑选吧,一人一个,多了也没有了。”
昨天有了谢宏的许诺,晴儿很是开心,虽然有些扭捏,可还是完成了验货的工作。
检验的结果也不出谢宏的意料,没有后世整形技术,棒槌岛上的居民的身材,确实是很普通的。嗯,根据小姑娘的讲述,连相貌也不是很好,那就属于自行处理的范畴了。
对于外藩的女人,谢宏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打算留在身边,正好今天江彬钱宁这俩人好死不死的撞上来,那就让他们哥俩生受好了。
谢宏往马车里看了一眼,那俩秀女长得也挺有民族特色的,他很满意,这次报复得足够快了,看下次谁还敢对哥幸灾乐祸,这可是御赐的,不收都不行
看完货色,江彬和钱宁转过头来,眼里面都是骇然之色,钱宁结结巴巴的问道:“谢兄弟,这……这是贡品里的那……”
怕了吧?两个没见识的土棍,谢宏坏笑着点头。
“不会是谢兄弟向万岁爷进言的吧?”刀疤脸咧着大嘴,很痛苦的模样。
“正是,我也是一番好意,可有些事确实是人算不如天算啊。”谢宏坦然承认,报复人的时候,要让对方清楚的知道,这才能让人长记性。
他摇头叹气,一副很遗憾的模样,肚子里却在偷笑,其实不用算哥也知道,棒槌岛那里,没整过的都差不多是这模样。
“谢兄弟,你真是太有义气了,仗义啊”钱宁竖起了大拇指。
谢宏有点愣神,这家伙气晕了,所以说反话呢?
“谢兄弟,某不多说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日后有用到某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江彬满脸通红,眼角的刀疤都是血红色的,十分激动的一抱拳,对谢宏说道。
这家伙气疯了?谢宏很迷茫,这俩人不是应该痛心疾首才对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说二位,你俩很喜欢这个类型的?”谢宏犹豫着问道。
“御赐的,哪能差得了?”江彬一脸热切。
“可是你不觉得那俩秀女脸有点长吗?”谢宏提点了一下,试图点醒这俩白痴。
“没事,多吃点,胖了之后就圆了。”钱宁摆了摆手,一点都不在意。
谢宏囧,你俩倒是能凑合,他还是不肯放弃,又指出了另一个缺陷:“哦,你们得看仔细了,她们脸上还有麻子……”
“没事,粉抹厚点,就看不见了。”江彬不愧是军户出身,比钱宁还豁达,大手一挥,就把脸当成墙了。
谢宏无语,这俩人是啥审美观啊,也太奇葩了吧?江彬是个粗人也就罢了,而且他眼角有伤,眼神大概也不怎么好;可钱宁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咋就跟江彬一个眼色呢?嗯,看来这俩人也很有缘啊,连审美观都差不多。
对谢宏表示完谢意,江彬依然兴高采烈的,又跑去向他那几个兄弟炫耀。猴子和乌鸦那些人听罢也跑去看了货色,然后都是一脸艳羡的看着江彬,最后又把幽怨的目光投向了谢宏。
我擦,这都是些什么奇葩人物,审美观怎么就这么怪呢?谢宏很是气急败坏,哥明明是打击报复,怎么就成了这结果了?一个个要么感激涕零,要么艳羡无比,真是没天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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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冷清衙门麻烦多
作为皇帝的亲军,锦衣卫的职能是: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
最初时,锦衣卫和传统的禁卫军没什么两样,负责的是执掌侍卫、展列仪仗和随同皇帝出巡。
其中比较著名的为“大汉将军”。这些人虽名为“将军”,其实只负责在殿中侍立,传递皇帝的命令,兼做保卫工作,说白了,就是在皇宫大殿上的仪仗队。
当然,这些“桩子”也非等闲之辈,一般都是牛高马大,虎背熊腰,而且中气十足,声音宏亮,从外表上看颇有威严,对不明底细的人有一定震慑作用。
而真正让锦衣卫名传后世,让人谈之色变的却是后一个职能,就是巡查缉捕。有了这项职能的锦衣卫,就相当于皇帝的私人警察,因为是私人性质的,所以从原则上来讲,只要皇帝愿意,锦衣卫就可以审查任何案件,而不是只限于谋逆的大案。
这样一来,对文官们来说,锦衣卫就成了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刀。因为锦衣卫的一切都是独立的,从查案到缉捕,从审讯到关押,完全不在朝堂的控制之中,所以也就没了刑不上大夫的规矩,让他们深恶痛绝。
之所以能震慑文官,就是因为锦衣卫独立的性质,而为了保持独立,负责巡查缉捕的锦衣卫又划分成了两个部分,即南北镇抚司。
钱宁在审美观上有点怪异,可作为从基层做起,直升到二把手地位的人,他对锦衣卫内部的事务却是一清二楚。往南镇抚司去的路上,他把锦衣卫的情况详细的跟谢宏介绍了一遍。
依谢宏的理解,北镇抚司就相当于行动部门,抓捕、刑讯的工作都是他们来做,北镇抚司的校尉、力士经常在外行走,所以也被称为缇骑。
而南镇抚司则更像是为了保持锦衣卫的独立,而设置的后勤部门,所以才有军器司在里面。除了后勤工作,南镇抚司还负责内部的法纪、军纪,相当于内务部门。在一个相对独立的系统中,按规定来说,南镇抚司的权力也是相当不小的。
可实际上,到了弘治年间,南镇抚司就已经名存实亡了,因为有了监察锦衣卫的东厂,南镇抚司的内务职责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而军器司则荒废的更早,自土木堡之后,十二卫就已经沦为了仪仗队,不再作为军事单位而存在,锦衣卫也是如此。既然不再涉及军事,军器司自然也再无人关注,反正锦衣卫抓人的时候,多半只要亮出身份就好,不用动武,自然也不需要什么犀利的武器了。
去宣府的时候,钱宁一干人之所以装备了连弩,不过是因为需要保护正德罢了,否则,他们出门也只是带把刀意思一下的。
“就是在一个不需要后勤的系统里面的后勤部门?”看见南镇抚司大门的时候,钱宁也介绍完了,谢宏更是做了总结。
“谢兄弟果然是读书人,说话就是精辟,比咱这老粗强多了。”钱宁拍马屁的功夫也不错,得个空就夸赞谢宏两句。
“现在这里就剩下些书吏,管些文书之类的东西,其实谢兄弟你过来看看就好了,却不必挂心,万岁爷想必就是想封兄弟个官职,你的心思还是放在宫里比较妥当。只要圣眷不衰,以谢兄弟的大才,别说锦衣卫提督,就算是封侯拜相也是有的。”
谢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送完那个秀女之后,钱宁比早上刚来的时候还要热情,说的话也多了点真诚。
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信步走进了南镇抚司。
有了刘瑾的提醒,谢宏本也没抱多大期望,所以听完钱宁的介绍,他也谈不上失望。若是个太抢手的位置,恐怕想坐稳还要费一番周折呢,现在这样反而更好,反正开设工场,需要的也就是昨天跟正德提起的那三样。
进了大门,谢宏点点头,虽说是快要废弃了的衙门,这里地方还是颇为不小的,而且四周的高墙也提供了安全性和保密性。只要再有些人手,问题就不大了。
钱的问题,正德说是会解决,也不知今天朝议会怎么样,估计是很难,但正德既然自信满满的,想来也会有些希望,若是正德那边不行,就再想其他办法好了。刚穿越的时候那么困难都挺过来了,现在有了皇帝做靠山,还怕没办法么?
“钱大人,您老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也不说事先通知兄弟们一声,也好迎接您老的大驾。”
来时路过了北镇抚司的衙门,那叫一个戒备森严,远远望见,就能感觉到一阵肃杀之气。可南镇抚司这里,却像是空宅子一样,谢宏等人走进来半天了,才有一个千户打扮的锦衣卫迎了上来,这人倒是个伶俐的,远远的就躬着身对钱宁恭维。
谢宏略一打量,却见这人也是有些发福,长得一团和气,虽然没谷大用那么白白胖胖的,不过一张脸圆圆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蒋松,你们这儿都快变成乱葬岗了,进来这么半天才见到你一个活人。”钱宁对这人也不大在意,点点头算是回礼,打趣时,说的话也不大客气。
蒋松也不生气,点头哈腰的应是,道:“钱大人说的是,咱们这里确是冷清,而且,今天北镇抚司那里事务繁忙,又调了人手前去帮忙,就更冷清了。除了小的在此值守,就只有几个书吏在后面了。”
“哼,肯定又是石文义那厮搞的鬼,这厮为了攀附张绣还真是不择手段。”钱宁听了蒋松的话,却是恨恨的骂了一声。
下马威?这手段不算新鲜,但是却很有效,至少把自己给晾了一下。谢宏不由冷笑,跟他之前顾虑的一样,手下没人,官再大也没用。
“这位是谢宏谢大人,乃是万岁爷钦点的指挥同知,以后就是南镇抚司的正管了,蒋松,你还不来见过谢大人?”骂了一声,钱宁也没多说,石文义跟他平级,骂几句倒是无妨,可张绣这个指挥使,他还是惹不起的,于是转而介绍起谢宏来。
“小的锦衣千户蒋松,见过谢大人。”衙门冷清,可总也是锦衣卫的辖下,蒋松的消息还算灵通,也知道今天要上任的同知是皇上驾前的第一红人。初时没敢乱认,听了钱宁的话,也不迟疑,急忙见礼,心中只是惊叹:百闻不如一见,这位谢大人年轻都有些过分了。
“南镇抚司管事的是你?”谢宏淡淡的问道。
谢宏问的随意,蒋松却是不敢怠慢,躬身应道:“南镇抚司是石同知兼管,不过,石同知来的少,这里也没什么事务,所以,日常都是小人打理。”他心下也是惊异,这位谢大人小小年纪,却不想竟然颇有威严,难不成是哪个大家族之后么?
“调人走的是石同知?”石文义是张绣的亲信,钱宁刚刚介绍的时候,也有提起。
“回大人,正是如此。”听谢宏语气不像是要善了,蒋松头上也开始冒汗,一边是锦衣提督,一边是御前红人,哪个他都得罪不起。要不怎么说神仙打架总是凡人遭殃呢?小人物最可悲了。
“蒋千户,你去告知一声,就说是本官的命令:凡我南镇抚司所属,须在一刻之后,即辰时之前来拜见本官。丑话说在前面,过时不候,若是有那不来的,本官就只当辖下没那个人。”
谢宏声调不高,话里的意思却让蒋松心悸不已,如果不来就要开革了?这位大人虽是年轻,却是杀伐果断得很,一句话之间,就决定了许多人的命运,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本官的话,你可听清楚了?一刻钟,从现在开始计时了。”蒋松微一迟疑,谢宏又是冷冰冰的说道。
“是,是,小的这就前去。”蒋松大惊,擦擦冷汗,急匆匆的去了。不管其他人作何抉择,他这个传话的都必须把话传到,不然两头就都得罪了。
这位小爷可是圣驾前的第一红人,看这气势也是个不好惹的,锦衣卫可是皇上亲领的,以他身份,开革个千户算得什么?不管他和张提督最终胜负如何,可谁要是傻乎乎的夹在了中间,那肯定是会粉身碎骨的,蒋松是个聪明人,他才不干这种傻事。
两个衙门同属锦衣卫,距离也是不远,蒋松不一刻就到了北镇抚司。
说是因为事务多,这才调人帮忙,可蒋松心里也知道那是胡扯。锦衣卫要是忙,肯定是案子多,可自从张提督跟文臣们搅在一起之后,哪里还有那么多案子,闲的无聊还差不多,有什么可忙的?
进了衙门,他一路所见更是印证了这个猜想,外面看着戒备森严,里面其实轻松得很,东一簇,西一群的,干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忙活正事的。
“哈哈哈,姓谢的真不愧他第一弄臣的名号,还真是惹人发笑,他知不知道南镇抚司一共有几个人?还过时不候,尽数开革?”听了蒋松的通报,石文义大笑,丝毫不把谢宏的话放在心上。
“你去传话给他们,愿意去的就去,不过要是去了南镇抚司,以后就别想再进北镇抚司的衙门。”见蒋松神情有些惶急,石文义又冷笑道:“到时候衙门里一个人都没有,本官再去看他是什么表情,哼。”
果然被夹在中间了,这可如何是好?蒋松犹疑着去通知了一遍同僚,果然没人肯去,见他似乎还想回去,有那相熟的也是相劝:“蒋兄弟,你还回去干什么?石大人都放出话了,要是真回去了,以后进不得北镇抚司,只怕军饷都不一定拿得到。”
“可那谢大人也不是好惹的啊?”蒋松也道出了自己的顾虑。
“张提督可是连刘阁老都赞誉不已的,就算是皇上也得顾忌几分,何况是个小小的弄臣?没准儿皇上也是厌了,才把他打发了,不然怎么会到南镇抚司履任?若只是升个官,他又为何大张旗鼓的去上任?蒋兄弟,你可要三思而行。”
蒋松左右为难,最后也是长叹一声,衙门里的小人物,果然是难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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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自寻死路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本来也是小人物,他的经历跟钱宁差不多,都是从基层做起,然后一步步升上来的。
牟斌是成化末年入的锦衣卫,他既不是功勋之后,也从未接近过天家,除了身家清白,他再没有任何资格或条件,得以符合锦衣卫指挥使的要求了。
若一定要说有,大概也就是曾经开过蒙,懂些圣人的微言大义了。锦衣卫是武官,原本懂得这些也是于事无补,可牟斌运气却很好。
弘治初年,文臣势力大涨,更兼司礼太监怀恩自小在内书房接受大学士们的教育,很有一颗正直之心,对圣人之言也是奉若经典。是以,内廷外朝连成一片,直接压倒了当时还是少年的弘治皇帝。
朝臣们得以增长了势力,怀恩则留下了个好名声,史载:“一时正人汇进,恩之力也。”
牟斌就是正人之一了,既然内廷外朝和睦,自然容不得锦衣卫兴风作浪。锦衣卫之中多有勋贵之后,这些人很难拉拢,也没法让人放心,为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人选,怀恩也颇花了一番心思。
最后,开过蒙,受过圣人教化的牟斌进入了怀恩的视线,怀恩认为牟斌是个能恪守传统道德的人,于是联合外朝向弘治推荐,弘治自然也是答应了,这才有了牟斌这个指挥使。
牟斌上任后,整个弘治朝的治狱都是相当宽松的,根据评价的人的立场,也可以说是公正、仁厚。而钱宁对牟斌的了解其实是有些偏差的,牟斌和文臣们本就是一路人,而不是当了指挥使之后,才上赶子巴结的。
正因为如此,牟斌近一段时间里,也是心烦意乱的。新皇登基之后,和外朝的关系本来是相当融洽的,言听计从,赏赐不绝,连牟提督的心思都因此活泛起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对锦衣卫提督来说,再恰当不过了,可这规矩却不是什么定例,只不过是每一朝都如此,形成的惯例罢了。而这十几年,牟提督和外朝配合默契,他在朝中和民间的风评也都是极好,想必文臣们也不会希望换人。
事实也是如此,去年正德虽然在朝议上提出过更换指挥使,可都被朝臣们否决了,正德也没坚持。眼见着就要成为打破惯例的第一人了,牟提督自是欣喜万分,为了回报朝臣们的义气,他甚至把外面的缇骑又撤回了一部分。
可好事多磨,正德元年刚刚开始,一切就都发生了变化,从圣驾出奔,到宣府的一系列事情,再到圣驾返京,直至昨天的大朝议,一切的一切,让他这个旁观者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出奔前后的皇上简直恍若两人,不但行为更加乖张,而且还跟朝臣们尖锐的对立起来。光是这样还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皇上身边又多了个弄臣谢宏
去年钱宁猛的冒头,牟斌虽然心里不舒服,可却也没把对方视为威胁,终究钱宁是个一直在底层厮混的,只不过靠了谷大用帮忙举荐,这才入了皇上的眼,在驾前的时日还短,圣眷也是一般,想成为指挥使可没那么容易。
可现在的这个谢宏却完全不同,这少年伴驾时日更短,可这圣眷简直天高地厚,无以复加。牟斌也是读过史的,可任他搜肠刮肚的思量,却是全然无法在史料上找出一个差不多的例子来,就算是霍骠骑也没能拥有这样的圣眷啊
本朝人物中,可堪比拟的,恐怕只有英宗时的那个王振了。可王振是个不学无术的,还是内官,而这个谢宏却是个有本事的从前都是传说,可昨天的朝议一过,再没人怀疑他的本事了。
巧夺天工的摆钟,广博的见识,更有神乎其神的眼力,甚至还有几分辩才……
读过书并不意味着就是读书人,牟斌身上没读书人那种迂腐,对谢宏的手艺也完全没有鄙视的心理,反而心里尽是艳羡。
牟斌深知,时势造英雄,这话一点都不假,他自己就是个最合适的例子。若不是赶上了弘治朝这个好时代,若不是弘治皇帝性格谦和宽厚,又哪轮的到怀恩这样的,跟外朝勾勾搭搭的内官成为内廷之首?又哪有牟斌自己这样的,唯文臣马首是瞻锦衣卫指挥使呢?
身居高位十几年,牟斌的眼光见识都是老辣得很,初见谢宏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对方可能会带来的威胁,可他无论如何还是没想到,这威胁竟然来的这么快,这么猛,大朝议之后,他已经完全确定了,谢宏就是他最大、最可怕的对手。
对于一个性格跳脱,又爱玩的少年来说,那超凡的见识和手艺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而且,这样的东西还掌握在一个跟皇上年纪相仿的人手中若不是对士大夫的敬畏根深蒂固,牟斌甚至都打算直接放弃了。
正德昨天的旨意更是雪上加霜,指挥同知的品级和职位都在指挥使之下,可在锦衣卫这样的系统里,只要能直达天听,不论是同知或是千户,都一样可以不买指挥使的帐。
若是时日久些,这样的指挥同知甚至可以直接架空指挥使,牟斌怎能不惊怒交集?所以今天他上衙也迟了些,为的,当然是找刘阁老问计。
等在刘阁老那里得了肯定的答复,他这才略略安心,回衙门的路上,也都在思量如何配合外朝的行动。内外结合的好处,大家在弘治朝就已经深有体会了,王岳那边虽然还有些摇摆,不过迟早也会下定决心的。
没有不偷腥的猫,牟斌就不信那个老太监能舍得手中的权势,若是让皇上自行决定,司礼监提督怎么可能放在王岳手上?若说外朝中,皇上还没什么亲信,可内廷里,至少还有八虎在呢。
到了地头,牟斌也想通了心事,抬眼看看衙门,正见南镇抚司的那个管事千户急匆匆的从里面跑了出来,头也不回的往南镇抚司方向去了。牟斌记得这个蒋松一向谨小慎微的,今天却不知为何这般失魂落魄,竟是连自己这个指挥使都没看到。
他心里奇怪,脚下也加快了步子,一进门,却见石文义正和人说些什么,神色间有些阴郁。
“老石,出什么事了?”
“见过牟大人。”见是牟斌,众人都急忙见礼。见完礼,石文义这才气哼哼的解释道:“牟大人,昨天皇上不是有了旨意么?本还以为就是给个官衔,结果那谢宏倒是很着急……”
他把自己的安排和谢宏应对都讲述了一遍,然后讥笑道:“再得宠,他也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弄臣,还以为南镇抚司是什么肥差呢结果失望了就恼羞成怒,居然还虚言恫吓,我倒要看看他如何面对空无一人的衙门。”
牟斌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问道:“蒋松又是怎么回事?”
石文义晒然笑道:“那厮说是要去复命,以我看来,八成是想着两面下注呢。哼,他不识好歹,我也懒得管他,让他自去便是。”
牟斌想了想,觉得不差,正待说话赞许,突然外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人,看服色也是锦衣卫。
“是我派出去盯着南镇抚司动静的。”石文义解释一声,然后转向来人,厉声问道:“史清,在提督大人面前,你惊慌失措的成何体统?本官不是让你盯着那边么?你急急忙忙跑回来做什么?”
“提督大人,石大人,大事不好了”史清慌慌张张的禀报道:“那谢宏不知道从哪里招来了一队人,数目大概在千人上下,服色很是混杂,有些还穿着咱们锦衣卫的衣服。现在这些人已经进驻了南镇抚司,而且他们进去后,就挂出了封衙的牌子”
“一千多人?封衙?”牟、石二人都是大吃一惊。
“正是。”史清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又道:“封衙还不算,他们还派了人出来清场,但凡是看热闹的都被赶开,咱们几个盯梢的,除了小人跑的快,剩下的几个兄弟都被拿了去。”
“什么?”石文义本来心中疑惑,这时闻言却是大怒,他厉声喝道:“你们没亮身份吗?”
“亮了……”史清急忙辩解道:“可是那些人说南镇抚司是军机重地,无论什么人,只要没有皇上的谕旨,擅自窥探就是图谋不轨,所以……”
“好大的胆子”石文义更怒,“你们也是废物,怎么就被发现了?被发现了怎么不跑?”
“弟兄们都是混在人群里的,也不知怎地就被他们全认出来了,那帮人身手高明得很,一下就给围住了。”当时变故陡生,史清离得较远,倒是逃过一劫,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现在也是说不清楚。
“叫弟兄们抄家伙,跟本官讨人去”石文义怒发如狂,高声吼道。本来是打算给谢宏个下马威,结果,反倒是他石某人被打了脸,这叫他如何忍得?
这就是个此消彼长的事儿,如果他不出头,自身威望就会降低,谢宏那边反倒立了威,所以石文义的反应也很快,马上召集人手前去要人。
他自忖人多,详细情形也不多问,只是转头看了一眼牟斌的脸色,见对方不动声色,他便知道是默许了,于是气势更壮,不多时就集结了三千多人,出门奔南镇抚司去了。
“那谢宏哪里来的人手?是钱宁那边的?”牟斌一直没说话,直到石文义带人走远,这才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道。
“大人,您忘了么?陛下从宣府返京,身边跟了千余护卫,到了京城那些人也没回去,反倒说要安置在锦衣卫钱同知手下。钱同知和大人说过一次,不过大人没给他答复,之后就没了下文,现在想来就是这一干人了。”牟斌身后的一个文士应声解释道。
牟斌和文官的之间不光是关系好,他的做派和文官也很像,身为武官却是养着不少幕僚,说话的这个就是其中最受信重的一人。
“原来是那些边镇的兵痞,哼”牟斌冷哼一声,问道:“若是那边起了冲突,本官多少也要担些干系,张先生,依你之见,本官应该如何应对?”
“大人无需忧心,”张先生笑着开解道:“无论结果如何,今日都是谢宏挑衅在先,然后石同知出于义愤去讨公道,就算出了大事,也与大人全不相干,况且,若是起了冲突反而更好。”
“哦?在京城里起了冲突,如何反而会更好?望先生有以教我?”牟斌惊异的问道。
“朝中各位大人早已将谢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生啖其肉。”张先生神秘的一笑,道:“大人不妨先行知会顺天府或者刑部衙门一声,等冲突一起,五城兵马司的调动也就顺利成章了。谢宏那边不过一千余人,想必也不会是对手,到那时……”
“或杀或擒,然后交与朝中大人们处置,呵呵……”他一拱手,道:“又是大功一件啊大人,此乃天赐良机,正是从中取事之时,在下先行恭贺大人了。”
牟斌精神大振,可心里又有些患得患失,于是,他沉吟道:“可本官素闻边军彪悍,若是……”
“大人多虑了,石同知身边人马,已经有了三千之众,五城兵马司那边,想来也不会留手,边军纵是精锐,终归众寡悬殊。而现在正是朝议之时,任是谁,也没法给皇上传递消息,谢宏也没了最大的依仗,大人,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分析过形势,张先生又提醒道:“再说,纵是那谢宏运气好,真有什么万一,等刘阁老那边有了结果,他这一千多人反而成了麻烦,到时候再从长计议不迟。”
牟斌思量一番,觉得张先生的话不错,不但能大大的卖文臣那边一个人情,还能趁机稳固位置,除去最大的危险,确实是天赐良机。
“就这么办”他心一横,吩咐道:“张先生,顺天府那边就有劳你了。”
“为国锄奸,故所愿而。”张先生满面春风,正色领命。
“牟军,你带本官的亲卫也一同前往,只要那边动了手,你就伺机而动吧,只要拿下弄臣谢宏,就是大功一件”下定了决心,牟斌也不再迟疑,又转头对自己的亲卫吩咐道。
“遵命”
哼谢宏,这是你自寻死路,须怪不得本官了。望着南镇抚司的方向,牟斌的目光充满了热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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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我说是就是
“谢兄弟,你调人过来也就罢了,何必又动手抓人?万一牟提督横下心来,只怕会有**烦啊。”
眼见着谢宏大张旗鼓的行事,钱宁开始的时候还乐见其成,可到了后面,不由忧心忡忡起来。两边都是锦衣卫,这边抓了人,那边定然不会干休,如果再有人煽风点火,只怕事情就要闹大。
身为正德的亲信,钱宁自己跟牟斌也不对付,这是由立场决定的,不以他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可两人明争暗斗,都是暗地里的小打小闹,还真就未曾真刀真枪的撕破脸。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牟斌执掌锦衣卫十多年,实力比他强太多了,他完全不是对手。
所以,看到谢宏不怕事儿大的架势,他心里很是发憷。北镇抚司那边常驻的缇骑就有数千,再加上文官有可能插手,就算加上他手下的百十人,也抵挡不住啊?
“钱大哥,你不用担心,就算牟斌真的发疯,我也有办法,不就是几千缇骑吗?江大哥手下这些可是边军,而且是最精锐的,真撕破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呢,江大哥?”
与钱宁的忐忑不安不同,谢宏却是意泰神闲的模样,他这么做不是因为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过的。
他和牟斌立场不同,怎么也没办法妥协的,对方无论阅历还是人脉,都在自己之上,若是虚情假意的维持表面的和气,反倒有可能中了算计,莫不如直接撕破脸,然后把南镇抚司打造成自己的地盘呢。
而且,江彬手下的编制问题,一直被拖着没解决,刀疤脸虽然嘴上不说,可谢宏还是知道他心里有些抱怨的,干脆也趁这个机会一并解决才是。
“别说是什么缇骑,就算是几千鞑子,某照样不皱一下眉头,谢兄弟,钱大人,你们只管放心便是。”江彬大包大揽的说道。
“江大人,缇骑虽然没你麾下的兵马精壮,可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再说了,你知道京中有多少缇骑?更何况这边如果闹的太大,五城兵马司那边恐怕也会有动作,就凭你这一千多人,还能尽数赶走了不成?”钱宁听他说的狂妄,不由反驳道。
紧接着,钱宁又是对谢宏劝道:“再说了,谢兄弟,文臣们那边正在找你的罪状,如果事情闹大,岂不是……”
“不妨事,闹大了也不要紧,我自有办法,只要不吃眼前亏就行。”谢宏云淡风轻的微笑着。
“有某在这里,谁也别想碰谢兄弟半根毫毛。”江彬眼一瞪,对钱宁说道:“别说几千人,就是有上万敌军在此,有某这些兄弟在,至少也能把敌人挡在墙外面。”
“钱大哥,你不用再说了。”说到武力值,谢宏对江彬还是很放心的,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那个蒋千户是不是回来了?”
钱宁奇道:“谢兄弟要见他做什么?”
“有些事要问。”
“那我去叫他过来。”钱宁想了想,却是没吩咐旁人,而是自己去叫人了。
见钱宁走远,江彬才低声问道:“谢兄弟,抓到的那几个已经料理的差不多了,那模样……啧啧,今天真要开打?”
“江大哥,你不敢?”谢宏似笑非笑的反问。
“某有什么不敢的?”江彬一梗脖子,转而又顾虑道:“可钱大人说的那些……”
谢宏摆摆手,道:“江大哥,你若是信我,到时候只需听我号令便是,若是不信么……”
“信,一百个信,要是连你谢兄弟都信不过,还有谁能信?”江彬急忙辩解,然后拍着胸脯道:“谢兄弟既然决定了,到时候你等着瞧好即是。”
“如此最好。”谢宏微微颔首。
蒋松过来的很快,谢宏刚跟江彬说完话,他就到了,可钱宁却没跟过来,也不知是做什么去了。
“小的见过谢大人。”蒋松战战兢兢的施了礼。
他本来打的是两不得罪的主意,琢磨着回禀了谢宏之后,再转回北镇抚司去。可回来这一看,可不得了,谢宏这里不但召来了人,而且还把石大人派来盯梢的人给拿了,更是摆出了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这是要火并了?
蒋松本来胆子就不大,这时更是吓得要命,心中也是不停的懊悔,怎么就鬼迷心窍的想两面讨好呢?现在完了,以石同知那火爆脾气,八成要闹起来,谢大人也许没事,可自己这次却是死定了的。
“南镇抚司原本不是有个军器司么?怎么衙门里没有工坊,也不见匠人?这是什么缘故?”谢宏直截了当的问道。
蒋松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谢宏在这当口还有心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心道:这位谢大人难道是个混人?或者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回禀大人,军器司早就荒废了,原来的工坊已经拆除了……”
“那匠人呢?本官刚刚查看了籍册,上面记录的在籍匠人可是不少。”谢宏又问。
蒋松欲言又止道:“大人有所不知,那些匠人虽然在籍,可实际都在各位大人家中做事,所以……”
天下乌鸦还真是一般黑,京城跟宣府却也是一个套路,谢宏微微摇摇头,心里不由叹息。
见他面沉如水,显然心情不怎么爽利,蒋松心下也是惴惴不安,想着再说点好话把自己先撇清了。他虽是该管,可军器司这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惯例,跟他这个小人物可没关系。
正这时,突然街上传来了一阵喧闹声,蒋松皱皱眉头,很奇怪,怎么会有人在锦衣卫的衙门口吵嚷。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远远过来的那一群人也是锦衣卫,为首的那个正是石同知
真的要闹起来了?蒋松身子在发抖,石同知身后黑压压一片人,看样子不下两三千,肯定是来兴师问罪的这两边怎么都这么大胆子啊?这里可是京师,是天子脚下
果然来了在衙门里面转了一圈之后,谢宏就一直站在大门附近,抬眼便看见了石文义的大队人马。他心中不由冷笑,文官们的手伸的果然很长,连天子亲军都变成他们的人了,也好,今天就来个打狗给主人看好了。
长安东街是京城的主干道,当然很宽,平时多辆马车并行,也是绰绰有余。而这时挤了三千多人,却也显得很是拥挤,虽然还站得开,但却是乱哄哄的一片,别说队列,很多人连相熟的同伴都找不到,更别提号令了。
终究是人多,离远了看,黑压压一片人,倒也很有气势。
“本官指挥同知石文义,叫谢宏出来答话”石文义的站在队伍前列,怒气冲冲的大声吼道。喊话这种粗活本是有人代劳的,可石大人却是自己吼上了,显然是气极。
“哪里来的野狗在这里乱吠?本官的名讳是你叫的吗?”石文义气急败坏,谢宏却是悠然自得,只不过说的话却是不中听。
石文义这人与江彬很像,外表的粗豪是掩饰,实际上心机深沉得很。昨天朝议的情况他也清楚,知道比斗嘴不是谢宏对手,所以对谢宏的挑衅也不回应,喝道:“谢宏,你少逞口舌之利,本官只问你,你拿了北镇抚司的哨探,是想谋逆吗?”
“哦?这么说,那几个人果真是石大人派出来的了?”谢宏反问。
石文义狡猾得很,发觉谢宏话里有话,他也不应承,沉声道:“锦衣卫有巡查缉捕之责,京城乃是要地,当然要布置哨探,又哪里用得着本官调遣?”
“哦?”谢宏故作惊奇道:“原来石大人也知道,锦衣卫有巡查缉捕之责啊?本官还以为锦衣卫已经变成顺天府的衙役,只管维持京城治安了呢。”
这些年,锦衣卫的势头确实远不如前了,办案时对文官得客气,上头还有个东厂压着,别说从前,跟顺天府的衙役都不好相比。至少外快就没衙役们多,衙役们好歹还能在辖区的店铺里收些例钱呢,可拔去了爪牙的锦衣卫却去和谁收好处?
所以听了谢宏这话,石文义之外的人,都不觉有多气愤,反而都是心有戚戚,很有共鸣,一些资格老的,甚至有些唏嘘。
“少说这没用的,锦衣卫如何,轮不到你这弄臣说嘴,你才进京几天,又知道什么?”石文义却是不为所动,又喝道:“你既然知道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又怎敢擅自抓人?你若是好好把人送出来,再磕头赔罪,本官念在你年幼无知,这次就饶了你,若是不然,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石文义,你承认了那些人是你的属下就好,你的属下窥探军机重地,图谋不轨,你这个上官也是难逃干系”谢宏冷笑道:“更何况,你知罪不改,还纠集众人,妄图冲击重地,形同谋逆,你便不说,本官也要问你的罪呢”
“军机重地?”石文义面色古怪的看着谢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你是说南镇抚司吗?你说这是军机重地?别笑死人了,你自己回头看看,有这样的军机重地?”
他带来的人也都大笑,声震长街。
南镇抚司除了占地大点之外,哪里有个衙门口的样子?其中屋宇多是年久失修,从远处看就见其破败,离近了看更是直如窝棚一般。若不是碍着祖制,恐怕这个衙门早就取消了,还重地呢,这不瞪着眼睛说瞎话呢吗?
蒋松在一旁听着,心下更是后悔不迭,深恨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居然以为这个谢大人是个人物,还凑上来了呢?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会点手艺,会讨好人的弄臣罢了,不然得傻到什么程度,才能说出这么没心眼的话啊?
“本官说是,那就是了。”谢宏却像是没看见其他人的嘲笑似的,依旧神态从容,话语也是掷地有声:“从今天开始,南镇抚司就是军机重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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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重赏之下
第193章重赏之下
除夕了,小鱼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新春愉快,万事如意。
如果没有大的意外,春节期间的更新会照常,春节之后的爆发,小鱼也会尽量努力,会努力回报朋友们一直以来的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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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谢宏的话,街上的众人都是一愣,然后嘲笑声便更大了,你说是就是,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成?不过是个弄臣而已。
东长安街多是衙门所在,所以也没什么普通百姓在。可这边闹出的动静不小,围观众还是有的,只不过看到闹事的是锦衣卫,没人敢凑上前罢了。这些人不敢上街,只在墙头屋顶,远远眺望。
离得虽远,可南镇抚司衙门前笑过之后,消息传的却快,不多时,远处也是传来了一阵哄笑声。昨天的朝议上,谢宏得罪的可不止一个人,更别提他这身份本就有群嘲的效应了。
京城中的各个衙门对他无不恨之入骨,尤以礼部、户部、都察院为最,这时,从礼部衙门中传来的讥嘲声也尤为响亮。
“把那几个图谋不轨的罪犯带上来”面对这般景象,谢宏却尤嫌不足,突然命令下去,又在火上加了一把油。
“谢兄弟,你这是……”钱宁刚刚不知道去做了什么,却在这时赶了过来,听到谢宏的吩咐,也是大吃一惊。
那几个哨探被边军拿下之后,谢宏也不审问,直接让人拖进去打,而且吩咐了,怎么凄惨怎么打,打了这半天,恐怕早就不成人形了。这个时候把那几个人亮出来,莫非谢兄弟原本就打算把事情闹大的?
眼见外面群情汹汹,人多势众的,钱宁脸色开始发白,声音都有点颤抖了,他虽是武官,从前也见过不少阵仗,不过基本都是以众凌寡,如今这种以弱敌强的局面他还真没经历过。
况且,明明已经弱势了,还要挑衅,这是个什么套路?就算边军精锐,能打赢缇骑,可朝臣那边本来就在寻隙,这一闹之后,岂不是送上把柄给人抓么?钱宁百思不得其解。
“不要紧,钱大哥,小弟自有分寸,你安心便是。”随口安抚着钱宁,谢宏却是翘着嘴角,笑眯眯的盯着石文义,眼神中全是挑衅意味。
这能安心才怪了呢,眼见谢宏一副无知者无畏的模样,钱宁脸色更白了几分。
等那几个不成人形,只能从服色上看出是锦衣卫的哨探被丢在门口,外面人群猛的骚动起来。
“是咱们的兄弟”
“姓谢的竟敢动咱们的人,兄弟们,咱们跟他死过”
“对以牙还牙,让他知道咱们缇骑的厉害”
“先把人扶下去”石文义面色森然,先是一声断喝止住身后跃跃欲试的手下,然后转向谢宏,声音冷厉的说道:“姓谢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宏晒然一笑,道:“石同知,刚刚本官不是告诉你了吗?窥探军机重地,罪在不赦现在已是念在同是锦衣一脉,不做留难了,否则……哼哼,石同知,你明白的。”
若是平时,或者换个对手,这样的形势下,石文义早就喝令动手了,可他看见谢宏有恃无恐的模样,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谢宏进京时间不长,也没做几件事,可他做的两件都是大事,而且似乎很擅长突出奇兵。石文义的莽撞不过是表象,到了关键时刻,他反而冷静下来,反复思量着谢宏的话和作为,想找出其中的陷阱或者破绽。
“石大人,牟提督让小人给你传个话。”正犹疑间,石文义突然听得有人对自己说话,抬眼一看,却是牟斌的亲信牟军。
他精神一振,急忙问道:“牟大人有何吩咐?”
“牟提督说了,让石大人只管放手打,打赢了重重有赏,只要拿下姓谢的,不论生死,都是大功一件”牟军声音压得很低,话语间却是杀气毕露。
“当真?”石文义先是倒抽一口冷气,随即便是大喜。
若是只凭他自己,难免有些忐忑,在京城中械斗,可不是什么小事,但如果有了牟斌的首肯,他也不怕充当一次炮灰。做走狗靠什么?不就是要听话么,不能指哪儿打哪儿,还要来干嘛。
牟军自是点头,又道:“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都派了人来,石大人,你还犹豫什么?”
“哼姓谢的,你少颠倒是非,老子今天倒要看看,南镇抚司怎么就是军机重地了,你这弄臣又哪里来的胆子,竟敢对天子亲军动私刑”石文义闻言精神大振,抬头对谢宏狞笑一声,便招呼道:“弟兄们,给我上拿下谢宏,老子倒要看看,姓谢的嘴到底有多硬”
一干锦衣卫早就憋得不耐烦了,他们心里憋闷啊
东厂压在头上几十年,那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内官统领,而且专门为了监视锦衣卫的呢?
文臣那边更是让人心酸,本来锦衣卫好歹有个侦讯百官的职能,朝臣们多少都要顾忌的,照面时,就算心里厌憎,终归在面上也要客气着,孝敬多少也是有的。可这十几年来,锦衣卫竟是连文臣也不能得罪了,这让锦衣卫们如何能不心酸?
现在就更不得了了,南镇抚司的人居然都敢随便抓人,然后还神气活现的宣布这里是什么军机重地谁不知道这是个要废弃的衙门啊?
如果真要让这边压到头上,那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就彻底是个笑话了。谁都不能惹,还要锦衣卫干嘛?难道上战场去打仗,别开玩笑了,锦衣卫可是天子亲军,怎么能干那么粗俗又危险的事情呢?
随着石文义一声号令,众人都是摩拳擦掌,人潮涌动,往南镇抚司大门缓缓逼近。
形势很是危机,可谢宏心思却没完全放在这些人身上,他正和猴子小声说话呢。猴子刚刚不见踪影,这时却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大人料事如神,顺天府的衙役和五城兵马司的军兵果然来了,就在不远处观望呢。”
“人数可多?”
“不多,衙役不过几十个,兵马司那边倒是有两三百人。”猴子撇撇嘴,全不在意。
“那就好。”谢宏放下了心事,演员和观众都到齐了,也没有什么意外,那么就开场好了。
计议已定,谢宏扬声道:“石同知,你是下定决心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了?”
“不用理他饶舌,兄弟们,给我上”听说文臣那边已经参与了进来,石文义哪里还把谢宏放在眼里,一挥手就要带头网上闯。
“请圣旨”谢宏突然朗声道,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卷黄绸,然后恭恭敬敬的高举过头。
石文义等人吓了一跳,即便是盛怒之下,他们对圣旨也是忌惮的。早就知道谢宏得宠,却没想到竟是随随便便就拿出了圣旨,而且还是揣在怀里的,有这么糟蹋圣旨的吗?嗯,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昨天朝议,这人不就是把圣旨给做在摆钟的机关上了么?
江彬心中大定,谢宏让他调人过来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谢宏又在挖坑,既然是挖坑,以谢宏的性子,八成就有了准备。现在一看果然不错,竟是连圣旨都请出来了,呃,如果这样算是请的话。
谢宏拿出圣旨,也不宣读,只是展开后向外翻转,众人定睛一看,上面又是四个大字:“军机重地”
果然,所有人心里都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看清楚了?”谢宏轻蔑的看了石文义一眼,然后随口吩咐道:“来呀,拿去裱糊了挂起来,让这些没见识的白痴看清楚了。石文义,你现在若是磕头认罪,本官可以从轻发落。”
石文义本来确是被震住了,谢宏那边有了圣旨,他这边就不占理了,起了冲突的话,罪责想必也都在他的身上。可谢宏不断挑衅,他心里也是火大,更接受不了以后要被南镇抚司压一头的事实。
于是他喘着粗气,转头去看牟军。
见他望过来,牟军肯定的点了点头。他是牟斌的心腹,当然知道这事儿有多重要,既然文官那边派了人来,就是支持的意思,如果这边退缩了,那就是有过无功了。
至于圣旨,反正是未经内阁票拟的中旨,设法推脱就是,干这种事,朝中大臣们多得是办法。
“不用怕,给老子上”石文义心一横,带头向前,一边还许诺道:“谁能拿下谢宏,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见石同知已经带头向前,众人也不再顾忌圣旨,有石大人顶着,就算要追究,也不可能追究到自己这些小人物头上,真金白银的重赏先拿了再说京城的锦衣卫都穷得怕了,一听重赏,都红了眼睛,嗷嗷叫着跟在了石文义的后面。
“谢兄弟,我已经派人入宫报信去了,咱们只消守住大门就行,等宫中旨意到了,我就不信石文义还敢继续动手。”钱宁急道。
“不用等。”谢宏往外一指,笑道:“江大哥,你怎么看?”
“沐猴而冠,某观之不过土鸡瓦狗罢了。”江彬冷笑道。
“那就动手吧。”谢宏点点头,像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想了想,又道:“告诉弟兄们,打赢了的话,本官这里也有重赏。”
江彬眼睛一亮,问道:“赏什么?难不成还有皇上赐的秀女?”
谢宏有点无语,刀疤脸才真是色中恶鬼呢,只要求数量,完全不在乎质量,而且还念念不忘的。
“那个好说,等将来要多少有多少,本官保证。”不就是半岛的秀女么?现在比较麻烦,以后还不有的是?谢宏一挥手,许诺道。
“听见没有?谢大人许了咱们了,跟某上,打他娘的”江彬大喜,第一个扑了出去,其他人也都象饿狼一般,个个都是不甘落后。
这就士气大振了?谢宏很不解,真是什么样的将领带出来什么样的兵,这一群人全都不大正常,这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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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打疼了才会有人怕
第194章打疼了才会有人怕
这是械斗,不是打仗。
所以,双方都很有默契,多数人都是把腰间的绣春刀连刀带鞘的拿在手里,这东西分量不轻,抡起来砸人也是威力十足;还有些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棍棒,长度上倒是占了点优势。
按京城锦衣卫的理解,械斗么,无非就是一场混战,谁人多,谁就占优势。可一上手,他们就发觉不对了,里面冲出来的人不多,却个个都很彪悍,尤其是当先一个刀疤脸,更是骁勇非常,刀鞘挥舞出,已经砸翻了三四个人。
光是这样倒没什么,缇骑这边人多,更有援兵在侧,就算对方再强悍,迟早也会没了力气,到时候也就抢回上风了。
可这些猛人却完全不是单打独斗,把门口离得近的都打翻,清出一片空间后,边军们竟是结成了阵势,互相呼应着,直扑过来,哪人多往哪儿打,经过之处,竟是所向披靡。
缇骑们哪经历过这个?别说在这街道上结阵了,就算是拉到校场上去,他们也未必能排的齐整,仪仗队列那是大汉将军们的活儿,跟缇骑有什么相干?
个体战力不及,又是乌合之众,胜负完全就没有悬念,没多一会儿,缇骑已经倒下了一大片,而边军这边却是只有几个轻伤的。
更让缇骑们心悸的是,这些边军像是看见杀父仇人一般,嗷嗷叫着厮杀,就算受了伤也是毫不退缩,他们完全被这股彪悍之气震慑住了。
这就是边军么?原本的一丝轻视全是不翼而飞。石文义身居高位,牟军是指挥使的亲信,也都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可这两个人此时也都是呆若木鸡的模样,完全被震住了。
原本也知道边军精锐,可他们从心底里还是看不起边军的,那些饭都吃不饱的粗鄙能有多厉害?只不过是一群饿鬼而已,为了抢几个首级讨赏,这才凶猛一点罢了。
可缇骑是什么?是天子亲军,虽然现在境况大不如前,可至少是拿足饷的,装备也不错,又多是功勋之后和良家子,怎么想也是缇骑更强一点,更别说这边还是人多势众了。
现在的结果让他们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差距太大了,简直就是摧枯拉朽哇他们愣了一会儿神,已经有缇骑开始溃逃了。
这是一群凶神啊手底下硬,又相互照应,士气更高,最可怕的是,人家还奉了圣旨
缇骑们看见圣旨本就心虚,只是看见石文义带头,又许了重赏,这才奋勇向前。可这点锐气一个照面就被打掉了,心下更虚,都是心道:咱们缇骑是干技术活儿的,这打打杀杀的活计还是找别人来吧。
这么想着,不一会儿,小规模的溃退,变成了大规模的溃逃,眼见着长安街上狼奔豚突,满街都是乱逃的缇骑。尽管对方已经没了集结的可能,不会继续构成威胁,边军却是不依不饶的追在后面,逐个放倒。
在远处观望的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人马这时也都是噤若寒蝉。他们原本倒是跃跃欲试的,因为上头有吩咐,说等缇骑拿下了谢宏,他们把人带回去就是大功一件;若是双方僵持,那他们就上前增援。
可眼前的情况分明就是缇骑一触而溃,这要怎么办?增援?别说傻话了,先不说有没有人敢上,可看这架势,就算上了,也不过给人添一盘小菜罢了。
这样的精锐,别说咱们这些维持治安的,就算是京营的兵马也是远远不如啊除非是调动御马监,否则,谁又是对手?
几个带头的互相看看,都想清楚了,事情摆明是不可为的了。谢宏那里有圣旨,打手也是强力,更可怕的是,这人显然是个不管不顾的愣头青,居然敢在京城内械斗,而且打发了性子,还不依不饶的,谁敢去惹这么个人?
让大人们头疼罢,咱们这些小人物还是不要自找不痛快了。于是,这两路人马悄悄的来,也是悄悄的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都可以媲美江彬手下的斥候了。
助拳的都跑了,何况围观的,君子不立危檐之下,谁还顾得上看热闹啊,谁又敢看这个热闹?
这个时辰正是朝议之时,品级高的都在中和殿,衙门里的都是些小鱼小虾。可既然是京官,那自然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就算不是进士,至少也是个举人,至不济也有个监生的出身,反正比谢宏学历低的,那是一个都没有的。
在礼部做事,多少得读读《礼记》;在户部办事的,家里多少得有些身家;至于兵部、工部这两个油水多的衙门,没个后台又哪里进得去?有了身家或者后台,还怕没有功名么?有了功名,当然就是君子了,当然要遵从圣人的教导。
这些人刚刚还连喊带骂的跟锦衣卫遥遥呼应,这会儿却都没了踪影,别说墙头房顶,就连院子里都没个人影,倒是有那心思细腻的,不但记得关了大门,并且还上了门闩。
这个姓谢的明显是个疯子,居然在京城就这么动了手,仗着皇上的宠幸,竟是连王法都不顾了,真是奸佞啊众君子在肚里大骂,却没一个人敢于上前斥责,甚至敢于露头的都没有。
外面打的火热,那些兵痞也是无法无天的,万一被看见了,连自己一起打怎么办?有道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说的就是现在的情形了。
被皇上打了有清名,斥责奸佞也能让朝中大佬赏识,可是现在出去,只怕还没挪到奸佞面前,就会挨揍了。没看见么,都已经打赢了,那帮兵痞还是不依不饶的,听听外面叫的那叫一个惨
于是,长安东街上沸反盈天,一帮衣号整齐,衣甲鲜明的人哭号而逃,另一帮衣号驳杂,穿着普通人呼啸追击。有那路过的不小心瞥见,都被这个景象吓得魂不附体,这是有人造反?不然怎么会是流氓追打锦衣卫?
就算锦衣卫混的再惨,终究也是天子亲军,地位比京营各部都是要高一头的,跟衙役更是不用比。可现在这些缇骑被打的这么惨,连哭带嚎的告饶,可对方还偏偏不留手,真是太诡异了。
“谢兄弟,差不多就算了吧。”钱宁一头冷汗,他原本也知道边军精悍,尤其是江彬手下这帮人,可总还是有些不托底,没想到竟是这么个一面倒的场面。想起当日差点跟江彬冲突起来,他不由后怕不已,当日要是真动了手,恐怕小命还真就交代了。
不过,打架的输赢他也不怎么放在心上,真正让他担心的是之后的麻烦。在京城械斗,等下消息传开,文官们的奏疏还不把紫禁城给淹没了啊?
可眼见着谢宏依然不动声色,江彬等人得了他的吩咐也是不依不饶,钱宁真是要愁死了,于是得了个空,便向谢宏进言相劝。
“嗯,火候不够,还得再等等。”谢宏却是心不在焉的回答了一句。
钱宁大汗,什么叫火候不够啊?械斗还有这种说法?你当是做菜呢啊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问道:“谢兄弟,你说的火候是……而且,你今天大动干戈,是早就预计好了?”
边军过来的时候,钱宁就奇怪了,明明说的只有一刻钟,结果蒋松前脚刚走,后面边军就进了衙门;此外还有那圣旨,谢宏能讨到圣旨不奇怪,可看内容,显然也是提前预备下的,而且为的就是这南镇抚司,否则除了这里,又能将何处称为军机重地?
最后,谢宏又下令抓人,引出石文义,言辞间更满是挑衅意味,显然为的就是让那边先动手,然后予以反击。做了这么多布置,难道只是想惹个**烦?那也不上算啊
“现在的火候就差不多了。”谢宏收回了远眺的目光,颔首道:“不错,今天这个局面是我早有预计的。”
钱宁往街上看了一会儿,也有点明白谢宏说的火候是什么了。刚刚他说话的时候,还有缇骑在抵抗,可现在,别说抵抗,连跑的都少了,很多人老老实实等着挨上一下,然后就趴下不起来了,也有不少是自己偷偷趴下的。
总之,今天北镇抚司出来的人是全军覆没了,而且是被彻底打怕了。想通此节,钱宁大为惊异:“谢兄弟,你为的就是把牟提督那边打怕?可这仇也结大了啊。”
“本来仇怨也没法化解,莫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收拾他们一顿。”谢宏冷声道:“虽然提前做好了准备,我也不是一定要动手。可既然他们敢给我下马威,日后的麻烦也是可想而知,我这里多少大事要办,哪有功夫跟他们闲扯?莫不如一次打怕了,以后再想伸手,也得先摸摸痛处再说。”
谢宏提前要圣旨原本不是为了这个,只不过是出于职业习惯,准备对这个未来的工场进行保密罢了。他已经盘算好了,这边一布置完毕,就让董平那边动身,然后在这里把原始的高炉造出来,这是核心技术,当然是要保密的。
可昨天刘瑾给他提了个醒,然后钱宁又给他介绍了一番,于是他才有了这番布置。
左右以后也是要在周围戒严,与其见人就分说,莫不如用实例来广而告之,这就叫杀鸡儆猴,杀的是石文义这只鸡,吓一吓文官和牟斌那一群猴。有了今天这样的动静,想必以后就没人敢于在新的军器司附近逛游了。
牟斌那边既然是跟文官同气连枝了几十年,自然也没法拉拢,就算他真的投靠过来,谢宏也不敢相信他。
而工场这边却是不容有失,谢宏没空跟牟斌等人虚以伪蛇,就想着大闹一场,借此宣告双方的不合,更是让人对自己有所顾忌。
楞子谁都怕,尤其是武力还很强悍的楞子,谢宏自忖也没可能在京城搏个好名声了,索性就趁机打出来个恶名好了。有了这个恶名,至少南镇抚司,就是正德和他手里完全控制的地盘了。
依照谢宏的经验,比以德服人更有效的,就是拳头,直接给打怕了,这样就一劳永逸了。后世的某些国家就是如此,跟他们讲道理是没用的,直接打到怕,是最省事的办法。后世华夏的几个邻国,对大洋对面的那个国家多服帖啊为啥呢?还不是被揍疼了,这才听话。
说话时谢宏也是杀气腾腾的,倒把钱宁给吓了一跳,他见多了谢宏随和的样子,却从来都没见过谢宏这样霸气外露的模样,一时倒有些认不出了似的。
好半响,钱宁这才消化了这个认识,又疑虑道:“谢兄弟,对上牟提督,咱们今天确是占了理数,可朝野中本来就有请求陛下裁撤东厂和锦衣卫的呼声,若是朝臣们再提此议……”
“那不正好?”谢宏嘿然冷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锦衣卫也不是掌握在咱们手上,东厂也是一样,裁撤不裁撤的,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若是裁撤了,就请皇上换个名头,再新设不就得了?没了东厂就设西厂,没了锦衣卫就设黑衣卫么,这还不简单。”
“这……”这也太儿戏了吧,钱宁差点脱口而出,可转念一想,其实也有些道理,反正不是自己的,撤不撤的确实没必要心疼。这么一想,本来到了嘴边的劝说,也就咽回去了。
“谢兄弟,抓到来闹事的头领了。”
石文义发了一会儿愣之后,发现形势不妙,逃得也是很及时。可是江彬早就盯上他了,带了几个人一路紧追,石大人终于还是没跑了。
虽是被追上了,可石大人身边还有些人手,当然不肯轻易就范,也着实努力抵抗了一番,怎奈强弱悬殊,最终还是被拿下了。
这会儿被江彬等人拖到了谢宏面前,只见他鼻青脸肿,衣衫破烂,全然没了来时的威风。
“哦,是石大人哦。”谢宏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石大人愿意磕头赔罪了么?”
石文义就等着他这句话呢,清了下嗓子就要大义凛然一番,可还没等他开口,谢宏又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嗯,想来你是不愿意的了,没关系,今天本官正好不想以德服人,所以本官就让石大人英勇就义好了。”
没等石文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只见谢宏一转头,轻描淡写对江彬吩咐道:“江大哥,把他拖出去打,打到他**妈都认不出来他然后丢回北镇抚司去。”
“好咧。”刀疤脸乐了,跟着谢兄弟混果然痛快,甭管多大官,只要敢惹上门,那就是逮住了往死里揍,太痛快了。
石文义傻了,这跟戏文里说的不一样啊?怎么场面话都不说就打?而且还整个英勇就义,我这哪是就义啊,明明就是被就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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