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朕不准!正德的坚持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荡;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
御史中又闪出一人,此人方面大耳,一身正气,谢宏不认得,正德却是认识,正是当日居庸关的老熟人,王新亮王御史。
“陛下身为天子,却欺瞒百官,私自出行,乃是诈术,君子不为;于居庸关强令闯关,又令锦衣卫刑讯逼供,强行给士人定罪,是为凶蛮;于宣府以阅兵为名,着装轻佻,亵渎御旗,视礼仪于无物,是为狂荡”
王御史疾走两步,立于苏御史身旁,痛心疾首的高声奏道:“陛下身为人君,本应为万民之表率,怎能行此既戾又诈,更兼狂荡之事呢?微臣闻讯之后,乃是夙夜不寐,忧心不已啊。请陛下以万民为重,以朝廷社稷为重,今后改弦易张,行圣君之事啊。”
王御史这段日子过得很艰难,诸多同僚见到他的时候,目光中都带了轻视和鄙夷,都觉得他是胆小怕事,这才放了正德出关。
可是,天地良心,王御史当日除了抬口棺材上城墙,其他一切都跟古之贤臣没啥两样了,只是天不从人愿,偏偏被病魔袭击,这才功亏一篑。大功未成,又遭人讥嘲,他又岂能不愤懑?所以,他这一腔愤怨也是直抒而出。
此时他虽是大病初愈,精神头却是好得很,一番话中气十足,声势丝毫不弱于先发的同僚。他的典故出自论语,意思是这样:
孔子说:“古代人有三种毛病,现在恐怕连这三种毛病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古代的狂者不过是愿望太高,而现在的狂妄者却是放荡不羁;古代骄傲的人不过是难以接近,现在那些骄傲的人却是凶恶蛮横;古代愚笨的人不过是直率一些,现在的愚笨者却是欺诈啊”
他这样说话,是以古人为例,说正德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已经是很不客气了,比起苏御史刚刚的诡辩,他这应该算是直言了。
当然,要是让谢宏说,这根本就是指着皇帝的鼻子开骂啊。
这帮子御史也太生猛了吧?谢宏回头看看手足无措的正德,也开始着急了,他本来先是造势,然后又教正德如何诡辩,想用这个办法应付过去,可现在的局势明显失控了。
诡辩么,正德辩不过那个苏御史,那人脸皮极厚,学问又高,说话都是引经据典的,别说背台词的正德,换了谢宏上一样不行,谁知道他那些文言文的经典是说些什么啊?谢宏第一次痛恨自己学问太差了。
造势?谢宏耳力好,百姓们虽离得远,可他还是能听见人群中传来的啧啧赞叹声,这赞叹明显不是给正德的,更不是给谢宏自己的,而是给那两位御史的。造势也失败了,儒家大义深入人心,又岂是他短短半月能够扭转的?
更别说,现在连强压都未必起作用了,这个王御史明显是个愣头青,跳出来就开骂,嗯,没骂娘,可是这引经据典的骂人骂得更狠啊。
谢宏心念电转,急谋对策。
有一种流行叫做跟风,谢宏马上就深刻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王新亮的劝谏,或者说是斥骂,就像是吹起了号角,御史们紧随其后,纷纷出列。
“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微臣斗胆,请陛下自省……”
子曰完了,又来个子贡同曰,王御史不过说正德有缺点,这位干脆就直接定论了,也不说有啥缺点,反正皇上你自己好好反省就对了。
“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又云: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日前陛下与宣府视礼仪若无物,身着奇装异服,亵渎天子仪仗……君上如此,臣等又当如何自处?”
谢宏脑袋开始疼了,曰完了再来个又云,真是没完没了啊,就是穿个衣服,乱画了个旗子呗,有说的这么严重吗?难不成皇帝穿个休闲服,大明江山就危险了?
“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今有太后,太皇太后在朝,陛下……”这还不算完,有人又把太后给抬出来了,那意思就是,皇上你跑出去玩,有问过你的妈妈和奶奶没有……
明朝的御史果然名不虚传啊,这也太能胡扯了,谢宏很想替正德反问一句:这位大人你今天出城迎接圣驾,有没有通知你的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
跟风的大潮,不是谢宏心里的腹诽阻挡得了的,在场的十三道御史加上六科言官足有百人,众人争先恐后的上前劝谏,似乎只要说上一句就有免费礼品赠送一般,一时间,场面火热无比。
你一个子曰,我一个古人云,再有子贡、子路这些圣人弟子也不时出来曰曰助阵,言辞如潮,弹劾如雨,明朝言官得享大名,可不是说笑的。
谢宏听得头大如斗,转头看时,正见正德也是面色发青,投过来了求助的眼神,显然被这疲劳轰炸弄得非常迷糊。
可这等声势下,谢宏也丝毫没有办法,别说轮不到他说话了,就算是可以,他一对一还能尝试一下,可现在,就算让他带上帮手,加上十个八个马昂那样的话痨,谢宏也不觉得自己能说得过这么多人。
只能靠正德了,好歹他也是个皇帝,只要能挺过这些御史们的嘴炮,难关终究还是会过去的。对正德求助的眼神,谢宏报以鼓励的目光,这等形式下,只能靠二弟自己硬撑了。
一人一句,纷纷攘攘下来,足有小半个时辰。
谢宏和正德度日如年,可对面的朝臣们却是一点不耐烦都没有,也不觉得站在大道上被人围观会不会失了体统,都是半眯着眼睛在欣赏这场大戏。
围观的百姓也半点没有不耐烦,离得近的还不时转头,把这边的场景描述给离得远的人听。迎圣驾这种事情,京城百姓只是在传说中才听说过,除了永乐大帝,之前本朝也没有出过京城的皇帝了……
呃,英宗皇帝不算,他回来的时候连迎接的人都没有,悄声无息的,自是不同。
本来没有各种礼仪鼓乐,还让大伙儿颇为失望,可现在的这个御史上奏的剧目,倒也不错。这场景一般都发生在金銮殿上,百姓们都只能听人转述,又何尝见过直播的?所以,这会儿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的,看过这场,也就相当于上过一次金銮殿,多难得啊
“臣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声和则响清,形正则影直。”小半个时辰只是热身,批判完皇帝,苏御史也是图穷匕见,把矛头指向了真正的目标。
“今有近臣谢某,阉竖刘瑾、谷大用等,谗主媚上……阉竖等教唆陛下离京外幸,谢某更是以奇yin技巧之物迷惑圣听,以至有宣府种种倒行逆施之举。”
苏御史再次肃容拱手,拜服于地,高声道:“臣请陛下下旨,诛杀一干佞臣,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指责正德指责了那么久,其实都是铺垫,再怎么指责,也没有御史敢说换个人来当皇帝。驱除皇帝身边的近臣、太监才是御史们的真正目的,所以,苏御史这一句话也是说得中气十足,连百姓嗡嗡的议论声都无法遮掩半分。
他这一声只是开了个头,随即,十三道御史,六科言官百多人也同声附和:“臣请陛下下旨,诛杀一干佞臣,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其他的朝臣倒是没有动作,若是说话的是大学士,那自然百官要跟上附和,可说话的不过一个七品御史,其他人自是要自重身份。
饶是如此,只是言官的声势就已经足够浩大了,众言官不见正德回答,于是,再次齐声启奏:“臣等请陛下……”
远处看热闹的都觉声势惊人,作为众人针对的中心,谢宏更是心神摇曳,他从来还没经历过这阵仗呢。看了这等声势,他才知道,为什么明朝中期开始,士大夫就渐渐压倒了皇权,这帮言官,真是惹不起啊。
谢宏只是今天见识了一次,若是哪个皇帝一定要跟朝臣对抗,言官们天天都这么搞一出,有谁能顶得住?不是把这些人往死里打,就是躲着不见,此外还能有什么办法么?
谢宏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其他人,发现包括最嚣张的刘瑾在内,一干被提到名字或者在那个‘等’里面包括的人,这会儿都是面色惨白,摇摇欲坠,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
唯一让人有些安慰的是,正德虽然脸色也不好看,但是他抿着嘴,眼神却还坚定,显然并没有动摇。
“朕不准”正德重重拍了一下扶手,借势猛的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才像是想起了什么,颓然摆了摆手,道:“众位爱卿都退下吧,朕累了,要回宫休息。”
正德的反应在谢宏意料之中,可对面的朝臣却是一阵大哗,这反应就在谢宏意料之外了。
谢宏对正德的皇帝生涯的了解,都来自于后世资料,在那些资料里,正德就是一个离经叛道,行事莫名其妙的人,所以在宣府时,正德胡闹的时候,谢宏都不以为意。
但他不知道的是,事实上,前世也好,今世也罢,正德刚刚登基时候,都是一个很乖的皇帝。乖到什么程度呢?那就是除了监察御史李廷光的一封弹劾之外,正德给所有的奏疏的批复,不是“从之”就是“报可”。
就算有人告诉谢宏,他也未必相信,可事实有的时候就是比小说还要玄幻,正德登基之初,就是这么一个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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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皇上请亮剑
所以,尽管朝臣们也有所预计,正德这句‘不准’,还是引起了众人的惊讶和愤怒。
果然天子应该远小人而亲贤臣,陛下去宣府之前,虽然偶有顽劣之举,但实际上还是很听话,呃,应该说是圣明的,极有圣天子垂拱而至的风范,朝中诸事,只要上奏了,然后大学士们给陛下解释一番,都会得到满意的答复。
什么叫圣明?这就是了,治理天下自然有士大夫们,天子只需相信士人们,支持大家就可以了,何必劳心费神的诸事皆揽呢。
可是现在,不就是诛杀几个奸佞吗?为了这么点小事,皇上居然毫不犹豫的否定了御史们的上疏。这可不是一两个人,十三道御史和六科言官大都在此,就算是先帝,面对这样的阵仗,也要犹豫再三的,皇上怎么就能……
皇上真的是被佞臣们带坏了,早就知道不能让这些奸邪小人留在圣驾身旁,当年王振、汪直这些祸国殃民的大权阉是怎么来的?还不就是在皇帝年纪幼小,无法辨明是非的时候呆在皇帝身边,这才逐渐掌握了权力,进而祸乱天下的?
一定要除去这些奸佞众多朝臣也咬着牙,握紧了拳头。
没参与弹劾的朝臣都是如此,更何况直接发起弹劾的言官们?惊愕过后,众人都是激愤不已,别说给天子仪仗让路,反而齐齐起身,往礼舆前又是走近了一些。
“臣闻……”苏御史的声音依然宏亮;
“子曰……”王御史更加悲愤;
“子贡曰……”
“古人云……”
其他御史也都不甘落后,有圣人特色的语言轰炸再次开始了……
“退下,都给朕退下。”正德猛然怒吼起来。
正德没心没肺,嬉皮笑脸,或者欢乐开怀,雀跃不已的模样,谢宏见了不少,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正德发怒呢。
他回想了一下前世的资料,很惊讶发现,史书上言之凿凿的那个昏君,各种指责都有,可是没人能否认,其实朱厚照是个好脾气的家伙。
他都惊讶,文臣们就更惊讶了,皇上居然发怒了。
跟大文豪名字很像的那位苏御史回头看了一眼,跟自己的老师张大人对了一下眼色。他们做了万全的筹划,所以,现在的这种状况他们事先也有预计。
师徒两个都知道,皇上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刘瑾一干阉竖从小陪着皇上长大,感情颇深,恐怕一时难以下定决心。如果一定要一次性的解决,怕是反而有了变数,不如集中火力先解决一个再说。
苏御史从张大人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于是他再次启奏道:“陛下,其他人死罪可免,但是弄臣谢某先以奇yin技巧污辱圣听,后又不分上下尊卑,自称皇兄,实乃罪无可赦,此人不诛,社稷不宁,臣再拜,恳请陛下早做决断。”
按照事先的商议,若是没法一并诛除所有佞臣,那就撇开跟正德感情最深的八虎,先将在正德身边时日最短,作恶做大的谢宏拿下,至于八虎,反正也跑不了那几个阉竖,撬开了这个口子后,徐徐图之便是。
张、苏二人的谋划倒是不错,可谢宏跟正德的关系,他们只是以常理推论,故而偏离了实际情况。至少谷大用和刘瑾都明白,现在,在正德心里最重要的,毫无疑问的是他的义兄,谢宏。
所以听了苏逝这番话,正德火气就更大了,好容易找到个能体谅自己心事,又会各种花样的大哥,这些朝臣居然就死活要杀什么叫自称皇兄,明明就是朕自己叫的。
“苏逝,朕问你,到底朕是皇帝,还是你是皇帝?朕说要回宫,你一力阻挡,莫非是有什么阴谋吗?而且,你现在是在命令朕吗?”正德怒极,此时说话,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冰寒。
“微臣不敢。”正德这话说的太重,苏逝本来高昂的气势也是一滞。
“既然不敢,还不退下?”正德又是一声冷哼,极是威严。
被这些人口口声声喊打喊杀,谢宏也是憋闷了半天,尤其是那罪名都让他觉得冤枉死了,哥又没画春宫画,怎么就侮辱圣听了?皇兄那也不是我自己要的好不好?还说什么我不死,社稷就不宁,哥又不是核弹头,哪来的这么大能量?
最气人的是,这个苏御史明明就知道自己名字,却偏偏左一个谢某,又一个弄臣的,好好说哥的名字会死啊?
听到正德言辞俱厉的反驳,谢宏心里也大为畅快,就应该这么狠狠的骂回去,不愧是咱的好二弟,不枉哥一番教导啊。
正德突然的强硬态度,看在谢宏眼里很欣慰,可几位大学士心里就不是滋味了,原来的那个皇上多乖啊。虽然屡教不改,总是很调皮,可至少,他接受教诲的态度还是很好的。
现在,皇上连谦虚谨慎的态度都没了,竟然对言官们厉声喝骂,真真是性情大变啊这可不行,屡教不改就很让人头疼了,不听教诲则比这更糟
谢大学士沉不住气了,现在,正德身上表现出来的苗头让他非常不安,今天可以喝骂言官,日后呢?皇上一天天长大,自己这个大学士却一天天变老,终归会压制不住的。
皇上这样随心所欲,与圣人‘存天理,灭人欲’的教诲完全相悖离,日后一定会成为昏君的到时候,自己这些顾命大臣有何颜面去面对先帝,和大明朝的列祖列宗呢?
谢迁正要有所动作,苏御史那边却又突生变故。
只见苏逝突然起身,继而上前两步,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众人定睛一看,都是大哗……
只见苏御史手里寒光闪闪,赫然是一把匕首
苏御史要干什么?
他疯了吗?
今天钱宁心里颇有一番大起大落,御史们叫着要诛杀奸佞的时候,他也是脸色惨白那伙儿的,人家倒是没提他名字,不过他有自知之明,他就是被那个‘等’字概括的不知名人士之一。
没跟着正德之前,他也是在锦衣卫当差,消息灵通的很,今天这番阵势,就算在弘治年间也是很少见的,如果摆出来了,那就一定会成功,所以,他一颗心也是落到了谷底。
不曾想,正德居然真的坚持住了,上天有灵啊,钱宁到现在都是四肢无力,耳边一直回荡着正德的那声怒吼,在他听来,那声音直如天籁一般,尤胜杨叛儿加钢琴的合奏。
可此时,他的心脏再次面临考验了,居然有人在御前拿出了凶器,而且还是在离天子这么近的地方,这人居然还是个御史钱宁一下愣住了,四肢有些无力,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扑上去。
“钱宁,拦住他”谢宏着急了,他在车架的另一边,礼舆这玩意还是很大的,谢宏想要绕过去,时间肯定是赶不及了,偏偏在前面的钱宁居然在发愣,他只好大吼了一声。
“大胆,竟然敢行刺皇上”钱宁反应过来了,不管是御史还是什么,总之不能让他伤到了皇上才对。
钱宁冲前两步,刚到了苏御史近前,却惊讶的看见,苏御史竟是不慌不忙的倒转匕首,指在了自己的胸口上面。他又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行刺失败所以要自杀?可是,这人一共就往前走了两步,怎么就断定自己失败了呢?
“你这奸佞休要碰我,我苏逝世代清白,怎么会做那等大逆之事?”苏逝眼角都不扫一下钱宁,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正德,朗声道:
“臣闻: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如今陛下为奸佞所惑,罢黜君子,不肯纳谏,微臣愿以死相谏,望臣去之后,陛下能亲贤臣、远小人,待到陛下中兴大明之日,微臣纵死亦无憾,当在九泉之下为我大明江山社稷祈福。”
说罢,他手上用力,匕首刺进袍服,眼见血花飞溅而出。
“不可”正德吓了一跳,上次在宣府,张鼐也搞过这么一出,不过那老头怕死,做的戏太假,正德虽然见识不多,可也识破了。这次这位却不一样,匕首往下一插,那是真见血啊,说不得,只好拦着了,不然这人要是真要这么死了,可就没法交代了。
“住手”三大学士,包括张都御使在内的,六部九卿诸多大员也都吓了一跳,怎么说着说着就动起刀了?这招倒不是不能用,可就用在这么点小事上,多浪费啊。
张大人更是着急,苏御史乃是他的得意弟子,拿这么个弟子换个弄臣,他可舍不得。这事儿他事先也不知道,苏逝跟他保证说没问题,他就没多问了,对付几个不成气候的奸佞,哪里用得上自己?那不是杀鸡用牛刀么。
也不知是正德叫停管了用,还是朝臣的呼喊劝止了苏逝,他那一下倒是没刺到底,不过也没把匕首拿来,就那么插在身上了。
苏御史双手反握着匕首,抬起了头,昂然道:“陛下既然不准臣死,微臣自当留着有用之身报效朝廷,只是,奸佞不除,微臣终究心中难安,恳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念,以天下万千百姓为念,诛除奸佞,严肃朝纲啊”
“你先放下刀子再说,钱宁,你还不赶快把他手里的刀子抢下来。”正德很着急,对钱宁的迟钝也很不满。
“不许过来,再有人上前一步,我就刺下去了。”见钱宁和几个锦衣卫都逼近过去,苏逝大喝一声,手上愈发用力,青筋直冒,钱宁几人见状也都不敢再上前,他们心里也没底,万一这家伙真的想不开怎么办?谁敢承担逼死当朝御史的罪责。
“陛下,微臣今日以死相谏,非是为了自家的功名利禄,只是凭了一颗拳拳之心,要以一腔热血,换回我大明的朗朗乾坤,请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一众御史也是跟着附和,不单是朝臣,连远处的百姓也有不少跟着出声,一时间,京郊直如响起了一声春雷,轰隆隆的滚过了旷野,最终化作一道霹雳向正德和谢宏劈了过来。
谢宏很郁闷,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半天,他还没法还嘴,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招数说来简单,可是用的人不同,效果却也是大为不同,这位苏御史可是真见血的啊,跟那个光会哭闹的张鼐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虽然肯定对方的做法是一种手段,可谢宏也不敢去赌他到底会不会真的刺下去,这人要是真死了,自己麻烦就大了,可是怎么办呢?
这时围观的百姓也开始起哄了,在谢宏眼里是这样,实际上众人都是纷纷对苏御史发出了赞叹,各种赞誉像是不要钱一般丢了过来。
普通百姓的想法都很朴实,御史本来在民间的名声也好,这位苏御史又是一表人材,言辞恳切,现在更是见了血大伙儿也都觉得苏御史了不起,值得敬仰。
至于弄臣谢某和阉竖,太监本来就不是好人,谢某跟太监混在一起,又被苏御史这样的正人君子怒斥,那就一定是坏人了。所以,赞扬苏大人之余,人群中传出的,也不乏对谢宏等人的痛骂。
怎么办?谢宏也有些手足无措,难怪曾伯父一直忧心忡忡的,原来这帮文官真的很难对付啊。现在出动的还只是以动嘴闻名的御史,那些擅长搞各种阴谋诡计的高人还没出场呢,可已经搞得自己这边如此狼狈,以后可要怎么应付?
别说以后了,谢宏转念一想,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过关了,这人要死要活的,要是私下里遇见倒也好吧,哥送你一程就是了。可现在么……
谢宏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难兄难弟。
正德这时也是六神无主的模样,弘治在的时候,正德也见识过御史的厉害,弘治也嘱咐过他,千万不要得罪这帮人。所以他登基以后,除了贪玩这事是我行我素,政事上从来都是对朝臣们言听计从。
可今天他却没法退让,谢宏和八虎这些人,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天下之大,也只有这么几个人能陪他玩,不会对他吹胡子瞪眼睛,或者絮絮叨叨说些大道理了。
尤其是谢宏,正德觉得这个大哥实在跟自己太投缘了,除了那些玩具,谢宏的见识也很了不起,随口说的故事和道理,正德都很是乐在其中,更别提谢宏还会陪着他各种胡闹了。
若是御史们单单弹劾八虎,正德可能会想办法糊弄过去,大不了先答应下来,回头再反悔呗。这种事朱厚照同学干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大学士们要他不要贪玩,他都答应的好好的,等回过头自然也就忘记了,知错不改,这是正德的拿手好戏。
可涉及到了谢宏,正德觉得不能这么做,就算只是表面答应下来,对两人的兄弟之情都是一种亵渎,所以他才会破天荒的发怒咆哮。可眼前的这种状况,他却不知道要怎么解决了,别说经历了,他都没听说过。
怎么办?正德也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谢宏。
“请陛下下旨,诛杀弄臣谢某”苏御史见了正德脸色,信心大涨,于是又是高声启奏。
“请诛弄臣谢某……”御史们同气连枝,自然紧随其后。
“请诛……”围观百姓的声音也逐渐整齐划一,随之高涨起来。
一时间,除了一众朝臣自重身份,还有锦衣卫和部分京营官兵没有做声,其余在场的人竟是齐声高喊起来,声浪滚滚,谢宏的身影显得无比单薄,只如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扁舟,眼看就要倾覆。
就在此时,举世为敌的谢宏突然嘴角一动,露出了一丝冷笑,而且那笑意逐渐扩散开来,若是熟悉他的人就会发现,这笑容正是他把握住局势之后,才会有的表情。
面对这漫天的声讨,谢宏淡淡一笑,从容转身,轻声道:
“皇上请亮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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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捅人多没技术含量啊
谢宏的声音不高,而且在现在这种局面下,就算他高声叫喊,效果也是差不多,滚滚声浪中,所有不同的声响都是要被湮灭的。
不过,他说话的对象却是正德,缘分也罢,心有灵犀也罢,总之,正德听见了谢宏的声音,而且,还实实在在的领会了谢宏要表达的意思。
亮剑
惶急的表情转瞬间消失,正德会心一笑,“锵”反手将腰间的那把宝剑拔了出来,阳光映射之下,宝剑寒光四射,显得杀气腾腾。
皇上拔剑了
漫天的声讨嘎然而止,只有少数反应慢或者离得远的围观众没反应过来,还有那么几声零星的叫喊,不过,也马上被身边的同伴阻止了,只是短短一瞬间,京郊就从极度的喧闹转为了寂静。
皇上要干什么?难道要亲手杀了冒犯他威严的御史吗?吃了一惊之后,众人心中又泛起了疑虑。
刘大学士更是怒目圆睁,瞪了在天子车驾后面的张绣和王岳一眼,本来苏御史动了刀子就已经让事情很棘手了,不论最后正德纳谏与否,三位辅政大臣都逃不过一个失职的嫌疑,现在正德又拔剑了,眼见事情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了,他怎能不怒?
若是从前,刘健倒是不太担心,皇上只是顽皮罢了,应该不会做出来太过分的事情,挥剑斩御史这样的事他是做不出来的,可现在么……刘健不敢下断言了,这位至尊出行一趟之后,有了不小的变化:
可以说是长大了,从刚刚的表现来看,他发怒的时候,已经有了人君的威仪;
也可以说是更顽劣了,从宣府传来的消息表明,他胡闹的程度更胜从前,居然连龙袍和黄龙旗都当做了儿戏。
这样的皇上,怎么能让他身边带着凶器呢?刘健对王岳、张绣的愤怒就源于此节,再说了,天子仪仗中又何尝有皇上要挎着宝剑这条礼仪?阉竖和武夫果然没法信赖,真是两个废物。
王岳觉得自己很冤枉,皇上原来那身装扮才叫一个奇葩呢,咱家花了多大力气才劝他换下来啊?那把剑,皇上当个宝贝似的不放手,谁还能抢了他的不成?也只能让他挎着了,要不是御史动了刀子,皇上也不会拔剑不是?
不过也奇怪了,原来在宫里的时候,皇上没这习惯啊,难道这把剑还是什么神兵利器不成?不然皇上干嘛这么宝贝?
旁观的人都吓了一跳,面对着皇帝剑锋的苏御史也愣住了。
他事先做了万全的谋划,算计到了正德的各种反应,针对性的做了各种部署,甚至还瞒着张敷华准备了这招杀手锏,反复思量之下,觉得应该不会有任何意外了,可偏偏的,正德突然拔了剑,这要如何应对才是上策?
是迎上去,还是……
迎上去风险可不小,自己虽然动了刀子,不过刀柄是在自家手里的,分寸也能掌握的住,可皇上却正是容易冲动的年龄,手里那把剑看起来也是锋利得很,自己要是迎上去,然后被捅上一下,那没准儿就真的名留青史了……
名留青史固所愿尔,可是没命享用那名声就不是苏御史所希望的了,他苏某人可是翰林出身,将来要入阁拜相的,怎么能死在这里呢?
他迟疑了,可是有人却是毫不迟疑的踏步而前,这人抬头挺胸,慷慨激昂处有若当年易水河畔的侠士荆轲。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吾等读圣贤书,受圣人教诲,大义所在,实不敢退避。臣闻:国有铮臣,不亡其国,家有铮子,不败其家,微臣监察御史王新亮,今日愿以一腔热血相谏,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诛杀奸佞,整肃朝纲”
王御史本来心中就有愤怨,刚刚见了同僚的行为,更是大为懊恼,只恨自己为何没想到此节,也带把刀子在身上。等苏御史逐渐占了上风,他更是心急,恨不得从锦衣卫手里也抢把刀子过来,然后也站到礼與前面去,接受百姓们欢呼和同僚们的推崇。
正德亮剑,别人都是大惊,就算苏御史都是疑虑不已,可王御史却是大喜过望,机会啊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
自杀劝谏天子,那顶多就是个屈原第二,算不得头彩;而死在天子剑下,那可就大为不同了。能被天子亲手刺杀的,肯定是大大的忠贞之臣啊不是昏庸绝顶的天子,又怎么会亲手刺杀臣子呢?而被刺杀的臣子,则一定会成为千古传颂的忠臣、直臣。
别说于少保或者魏征了,后世再提起我王新亮之时,可堪并论的恐怕就只有古之比干了,千古之臣啊就算死了也值得,再说,就算被捅一下,也不一定就死啊,今天出迎圣驾,百官可是都在,咳,也包括太医院的众位……
王御史在心里修订了自己的远大理想,一番话说得更是如泣如诉,听者无不赞叹,闻者无不泪流。
“好不愧是我大明的御史,果然铮铮铁骨,名臣风范。”
“不避刀剑,威武不屈,这才叫浩然正气”
“有了这样铮臣,大明朝中兴有望了”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赞叹和感动,声音震天而起,此起彼伏。虽然没读过书,可大家也都懂得圣人的大义,并且得出了一个相同认知,那就是,敢于犯言直谏的都是忠臣,朝廷里忠臣越多,就会把天下治理的越好。
今日之见,大明朝的忠贞之臣又何止一两个?怎能不让人欣喜呢。
当然了,赞叹和泪流的都是百姓,众位御史可都不甘落后,他们以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和立场。王御史话音未落,就发觉身边多了很多人,转头一看,尽是同僚,每个人都面沉如水,眼中放射着狂热的光芒,仿佛在对王御史说:我们和你在一起
王御史能想到的,其他人当然也都想到了,就算没想到的,看见王御史的举动,又看见他搏了个满天彩,又怎么会还不开窍?
苏御史那个大伙儿事先没准备,学不来,但是王御史的举动却很容易学,只要走几步就行了,就算是动作慢了,至少将来史书上也会有个‘等’字来概括,生平履历上也会留下重重的一笔:曾任言官,于正德元年二月,不避刀剑,劝谏天子,勇气可嘉,正气凛然……
“陛下,臣有本奏……”
“陛下,臣请诛杀……”
“陛下……”
转眼间,礼與前就挤满了人,要不是钱宁和一干锦衣卫尽力阻挡,恐怕都会有人冲上天子车驾了。
饶是有锦衣卫的阻挡,也阻挡不了御史们的狂热,在百姓频频的喝彩和助威声中,众言官都是目放奇光,眼巴巴的看着手持宝剑的正德,那眼神仿佛就是在召唤着正德:捅过来吧,赶快捅我吧
三大学士和九卿却是面面相觑,言官们的举动他们倒是能理解,言官们,职责就是弹劾天子和百官的,政绩也只能从这方面体现,眼前的机会对他们来说确是难得。只是,若是在金銮殿上倒也罢了,可在这京郊众目睽睽之下,就有点失体统了。
李东阳脸色很是难看,对张敷华说道:“张部堂,如今这般局面可是你想看到的?如此作为,朝廷的体面还要不要了?还请张部堂约束下属,有弹劾可日后上表启奏便是,何苦急于一时?”
张敷华本也有些不满,士大夫要有矜持的,岂能如此没有风度?可被李东阳一说,他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于是他也不甘示弱,冷声念诵起了都察院的职责:
“都御史职专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
见他冥顽不灵,李东阳也是无法,他虽然是大学士,可这个时候也是没办法约束言官的,因为至少从朝廷的法纪和士大夫的道理上来说,言官们的行为是无可挑剔的,甚至说是模范行为,毕竟正德手里那把剑不是摆设。
真要有人上前劝阻,只怕马上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少不得要落个逢迎媚上的名声,就算是大学士也一样。
旁观者都是如此,当事人身上的压力也是可想而知了。
只不过,被无数人喊打喊杀的谢宏却笑得更开心了,那笑意中带着浓浓的讥嘲之色,谢宏看向众言官的眼神也极是不屑。
哼所谓的言官,不过如此罢了,说到底,做出来的忠贞模样也只是为了自家的名声,所求的,也不过是名利二字而已。
求名利倒也无妨,可这些家伙却是完完全全的损人利己,无论什么样的皇帝,他们都要挑出来毛病,然后描述成昏君,借此来彰显自己的忠贞。
赶走鞑子,开国的朱元璋好杀;
迁都,定下天子守国门的成祖好大喜功;
不管事的万历则是怠政;
什么都管的崇祯更是亡国的罪魁祸首。
而自己的这位二弟,说不用说了,明武宗可是号称昏君中的昏君,大明朝第一呢。
谢宏笑容转冷,今天有我在此,会让你们如愿么?二弟手中的剑可是哥的杰作,就让你们开开眼吧。
只要二弟正确领会了我的意思,那就没有问题了,谢宏看向黄罗伞下,正德回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只管放心,然后面色一肃,将宝剑倒转,指在了自己的胸腹之上
捅人?正德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一眼言官们,白痴,大哥给朕做的宝剑岂能做那么无聊的事?用大哥的话来说,那也太没有技术含量了。
朕这把宝剑是拿来捅自己的
京郊再次由闹转静,所有人都被正德的举动吓住了,一时都忘了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黄罗伞下的那个身影。
什么情况?皇上被逼得要自尽了?
只有谢宏不动声色,脸上依旧云淡风轻,没人知道,他心里正在偷笑:二弟跟我果然心有灵犀啊,这么奇葩的事情,居然一句话他就领会了,真是太神奇了,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叫高明呢。
傲然四顾时,只见万人束手,唯有一片呆滞,谢宏不由豪兴大发,直欲赋诗一首,以抒胸臆。
有道是:黄罗伞下,大运河旁,皇袍如花,长剑胜雪,不知惊煞了多少英雄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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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绑票朕也会
“陛下,万万不可啊”能成为首辅的人自是不一般,刘健很快就搞清楚了目前的状况。
“陛下……”其他朝臣也都不是白给的,刚刚只不过是被吓住了而已,毕竟这事儿太出人意表了,皇帝举剑自残,千古以来,正德又是开了历史先河啊除了几个走投无路的,又何曾有人听过皇帝自杀的?
大学士带头,朝臣们一边悲呼着劝阻,一边再次跪拜于地。
这一干人都是老而弥坚的政客,也能猜到正德八成是在胡闹,玩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把戏。可就算知道正德是在恐吓他们,也一样没人敢轻忽。
要知道,当今圣上可不是个走寻常路的,那可是个有无限可能的主儿,就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不论是从京城偷跑还是用天子仪仗做儿戏,这都是前无古人,想必也是后无来者的举动,谁敢担保他不会一冲动,就把剑给捅下去了?
权臣勾结言官,逼死人君……想到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和后世的记载,所有朝臣都是一身冷汗,官职越大的,汗越多,大学士和六部九卿中,颇有几人已经汗透袍服了。
这时候,不论是上前拦御史还是拦正德,都来不及了。
正德的宝剑已经指着胸口了,别说离得还远,就算在近前,又有谁敢贸然伸手阻拦?万一不小心碰到了皇上持剑的手臂……大逆不道的事自不消说,就算只是在龙体上开个小口子,又有谁承担得起那后果?
拦着那帮御史也是没用,只要那些人的脑袋还有一丝理智,他们就不会再闹了。闹来闹去不过是求个名声,可要是真让皇上自残了,倒也能名传千古,而且也算是开天辟地的头一份,只不过,传下来的是千古骂名
谁要?谁敢要?
别说权臣,就算是曾经谋朝篡位的那些人,逼死前朝皇帝的时候都是遮遮掩掩的,现在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看着这里的人不下十万,真出了事,谁能承担得起天下悠悠之口,和万夫所指?
谁也不能。
所以,言官们也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下全都僵立住了,本来或悲愤壮烈,或者慷慨澎湃的话语全都憋了回去。
皇帝逼死言官,固然会留下骂名,不过也就仅次而已了;可反过来,要是言官逼死了皇帝,那可不单是被骂就算了,会诛九族的别说没人得到好处,也没人会赞同,就算是有,那些得了好处或者赞同的人也只能偷偷的来,表面上,还是要喊打喊杀的。
“臣等罪该万死,请陛下息怒……”等刘健一声高喊之后,言官们也纷纷拜倒了。
众人心里都极其愤懑:太可怕了,太不讲道理了,咱们言官不是可以随便说话的吗?前辈们不是说过,只要有勇气就扫平一切障碍吗?怎么偏偏就让咱们遇见这么个不走寻常路的主儿呢?不公平啊,太不公平了。
“陛下息怒……”
百官都拜倒了,其他人自然也不能站着,京营、御林军、锦衣卫也尽皆拜倒,连带着百姓也都跟着跪下了。刚才跟着起过哄的,心下都是惴惴的:是不是咱们起哄太过火了?皇上才这么点年纪,御史大人们也确实有点欺负人。
刘瑾和谷大用却是异类,这哥俩都是站得笔直,好像两根木桩。他俩是近侍,所以都在正德身旁,谢宏说话他们没听真切,可猜也猜到了,谢宏一说完,皇上就把剑拔出来了,然后又是一个眼色,皇上就把剑倒转了……
这是坑人啊他俩立场不尽相同,可在这件事上,意见很统一,心里都是大骂不迭,这办法固然很有效,可却是不分敌我,逮谁吓谁啊等完事儿后,你谢某人拍拍屁股走人了,回宫咱们这些做太监的肯定要挨收拾啊。
再说了,这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要是皇上那里手抖抖,哪怕只是划破了点油皮,俩人一阵颤抖,好悬没失禁了……更严重的,他俩想都不敢想了。
当然,不管心里对谢宏有多怨恨,他俩也不敢表露出来。没看见么,谢某人跟皇上光是用眼神交流,就完成了这么复杂的一系列举动,这是何等的默契啊
再说了,能用一句话和一个眼神就让皇帝,是皇帝拔剑自刺,这又是何等的信任啊
得宠?不,这不叫得宠,明明就差穿一条裤子了,这哪里还能用得宠来形容?发了一会子愣,谷、刘二人都低下了头,跪拜下去,向着正德,也是向着谢宏。
吃了挂捞咱们也得忍着,谁让咱惹不起这位爷呢,还是让朝臣们跟他斗去吧……
由绑票勒索的劫匪变成了被勒索的苦主,心理落差最大的,当属最出风头的那二位了,苏御史握着匕首的手在颤抖,他愤怒,他怨恨,他懊悔,自己这是生不逢时啊,怎么就遇见了这么一个皇帝呢?
自己动了刀子,皇帝就亮了剑
自己说要以死相谏,皇帝居然以死抗谏
有这么当皇帝的吗?到底会不会当皇帝啊
按照正常的套路,皇帝要么乖乖纳谏,要么把劝谏的人拉出去打一顿,最极端的也不过是杀人而已,这些都不要紧,苏某人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了,可对方就是不按正常的套路走,这可让人无所适从了。
他看了一眼并肩战斗的战友,想从同伴那里得到一些帮助或者启迪,可是,他终究还是失望了,本来斗志昂扬的王御史这会儿也是呆若木鸡,双眼茫然。
他没法不茫然,无论是孔子还是孟子,又或朱子,现在都帮不上他了,那俩圣人终究不是神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后世会有这么一个奇葩的皇帝,让他们的门徒陷入了困境,所以,他们也没有留下相应的对策。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苍白无力的,看着两个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的御史,谢宏在心里发出了冷笑,以为哥不说话就是好欺负?哼,你有小刀,咱有法宝
若不是御史们逼得太急,谢宏一时还真没想到这个办法,正是群情汹涌之时,他才回头看正德想寻求帮助,于是,他才看见自己的那个作品。
不错,就是那把会伸缩的宝剑,正德看了街头卖艺的,这才索要的那把。虽然看起来跟真的一模一样,可也就是个摆设,实则是完全没有杀伤力的。
谢宏心里笃定得很,这玩意无论捅人还是捅自己都只能起一个作用,那就是吓人一跳罢了,所以他才会提示正德亮剑,并且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本来他也有点担心,生怕正德领悟不到,当时那么乱,又嘈杂,谢宏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可正德多聪明啊,一下就领悟到了,而且朱厚照同学这么宝贝这把宝剑,不是因为爱不释手,而是他一直憋足了劲想吓唬人呢。
看着那两个最嚣张,叫喊声最大的御史也跪下了,谢宏心里大大出了一口恶气,这帮家伙真是欺人太甚,蹬鼻子上脸的,今天,就让你们看看哥的手段
“臣等知罪,请陛下息怒,把剑放下……”以刘健为首,百官再次奏请道。
“唉,本来朕觉得自己还挺不错的,只是听了众位爱卿一说,朕才明白,原来朕既戾又诈,更兼狂荡,是个大大的昏君啊朕有愧,无颜面对天下百姓和大明列祖列宗,所以朕还是死了的好。”
要是懂得见好就收,正德也就不是正德了,谢宏固然一肚子火,正德又何尝不是一直憋屈着?
他对这帮朝臣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言听计从,又不断从自己的腰包里掏钱给他们打赏,还都是双份的他不傻,也不是笨,只不过是听从弘治教给他的,想把双方的关系处好而已。
可这些人怎么回报他的?大学士整天不断的训斥他,正德可以忍,谁让这三位都是他曾经的老师,而且还是父皇留下的顾命大臣呢。
言官们一直要杀他身边的玩伴,正德可以当做没看见,也忍了,毕竟祖制说,不以言论罪。
不让去宣府,不能骑马,不能乱吃东西……都忍了,正德是个好脾气的,说不过别人,他也不发火。
可今天,他忍无可忍了,一帮人居然不依不饶的要杀他的结拜大哥
他这个大哥除了给他做玩具,讲故事,其他任何坏事都没做过,结果如何?言官们居然连自杀的办法都用出来了,死活要逼着他杀他的大哥,怎么忍,没法忍正德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噗通”王新亮一头撞在了地上,这话是他说的,正德要是真以这个理由自残,那他真的只能万死不辞了。
“陛下过虑了,陛下本就是圣明之主,言官们只是心忧过度,这才有言辞不当之举,陛下万金之躯,怎能轻言生死大事,请陛下放下手中宝剑,一切都可从长计议。”对于王御史的的惶恐,刘健丝毫不已为意,他对正德说话时眼都没抬一下。
刘大学士恨透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御史了,若不是苏御史突然玩了那么一手,然后一帮子人又推波助澜的,哪里会闹到现在这般境地?皇上闹着要自杀,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偏偏他还没法轻忽此事,去年谢迁把正德逼急了,结果他来了个金蝉脱壳,谁知道今天他会不会来个喋血京郊?
本来就不至于这样的,御史劝不动,不是还有六部九卿吗?再不行,也有阁臣们,可现在,谁来也白搭了,除非先皇再世,否则就算把太后请来,也没用,只能好言相劝了。
只是大学士们严厉惯了,他们的‘好言’相劝,听在正德和谢宏的耳中都不大是味,第一句明明就是敷衍,后面也只说言官们言辞不当,甚至都没承认错误,然后又轻轻教训了正德一句,最后更是说要从长计议。
什么叫从长计较?言下之意就是:这事儿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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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大明第一弄臣
“朕有过,还是以一腔热血来换回大明的朗朗乾坤吧”没完就没完,谁怕谁啊?正德的气也没出完呢,他继续回想刚才御史们的言辞。
“陛下无过,陛下乃是圣明天子,何过之有。”刘大学士额头上开始冒汗,这位爷是要将反击进行到底啊。
“朕不圣明,朕连个贪墨军饷的案子都审不明白……”好容易让这帮老头服次软,正德决定要将剩勇追穷寇,彻底打个翻身仗。
“陛下既然已有定论,此事就以陛下所审为准。”刘大学士也顾不得跟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商议了,直接就应下来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皇上,程序规矩什么的,也只好先放在一边了。
“那个巡按沈飞……”正德两眼望天。
“沈飞身为巡按御史,却知法犯法,贪墨军饷,正是士林之耻,罪该万死”刘大学士以头抢地。
“朕没通知几位大学士,就跑去宣府……”正德摇头叹气,忏悔不已。
“……陛下心忧百姓,是以巡视边关,乃是我大明之福。”刘大学士实在坚持不住了,转头示意谢迁,于是,谢大学士咬着牙顶了上去,昧着良心说出了这一番话。
“朕还虚报战功,首级都没给兵部堪合……”正德连往日最怕的谢迁都不怕了,摇头晃脑的继续自省。
“……陛下将鞑虏首级筑成京观,正是扬我大明军威之举,上慰大明先烈之英灵,下抚死难军民之冤魂,况且天子金口玉言,又何须兵部堪合。”谢迁不愧‘尤侃侃’的称呼,一改刘大学士生硬的言辞,终于是有个哄人的样子了。
“这样啊,三位大学士都这么说,看来朕没做错什么?”正德点点了头,显然对谢大学士的夸奖很满意。
“陛下圣明……”谢大学士很无力,他可是正人君子,实在没法说太多违心之言了,只好用这句万能的话敷衍了。不过,他也松了一口气,都说你没错了,总该把剑放下了吧?
“那朕以后可以骑马了?”事情,当然还没完……
做为一个曾经的教育工作者,谢大学士显然是不合格的,他对自己的学生了解一点都不透彻,结果就是他过早的放松,听了正德这句话,他只觉气血一阵翻涌,就想晕倒,只好有气无力向李东阳挥了挥手,示意换人。
“若是不太频繁的话,也不是不能商量……”李东阳就圆滑多了,言辞间尽是模棱两可的词。
“那也可以随便吃东西了?”压迫有多大,反弹就有多强,正德现在的行为正验证着这条真理,他不依不饶,百折不挠的劲头十足像个言官。
“若是不太多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老滑头明显练过太极拳,一式云手练得出神入化,能推就推,能卸就卸。
“那朕……”
“若是……”
……
正德步步紧逼,想彻底翻身,李东阳却是不温不火,牢牢控制住了局势,没有签下任何不平等条约,连正德的锐气都被他磨去了不少,本来紧张无比的局面竟是渐渐和缓起来。
“那朕……”正德还想再说,却发现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该说的都说了,李大学士也都应了,可就是什么也没答应,他郁闷了。
“陛下离京逾月,太后,太皇太后两位也是茶饭不思,对您思念得紧,不如先回宫如何?其他事尽可从长计议。”
李东阳先是连消带打耗去了正德的锐气,又祭出了太后这尊法宝,眼见着正德开始动摇了。百官心中都是惊叹,李大学士果然足智多谋,这前所未有的危局竟是被他给化解于无形了,果然了不起。
其实倒也不是李东阳的智谋超过了刘健和谢迁,只不过那两个人一直都是把正德当做皇帝,而且是他们可以教训的皇帝,双方的情绪自然是对立的,无论谁压倒了谁,被压倒的那一方,心里都不会痛快。
而李东阳是把正德当做了孩子,对付小孩,最好的办法不就是连骗带哄么?他之所以没直接答应,只是不想给人留下话柄,不然他尽可都答应了,答应了又能如何?回头还不是来日放长。
因为张太后比较严厉,所以正德实际上跟弘治的关系更加亲密,不过这也只是小孩子对严厉的家长的畏惧而已,却算不上是疏远。
正德其实是个孝顺孩子,听了李东阳的话,他心中也泛起了对母后、奶奶的思念,只不过他还是不太甘心,连秘密武器都拿出来了,才好容易占得一次上风,却什么战果都没得到,这不是白折腾了吗?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得到点什么才行,大哥说过,做了事一定要得到回报才对,于是正德指着谢宏,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位是谢宏谢爱卿,很有才华,所以,朕决定,要重用他这样好了,谢爱卿擅长工艺机巧,就到工部当个侍郎吧。”
李东阳倒抽了一口冷气,谢迁和刘健刚落回肚子里的心又提起来了;
朝臣们也纷纷无法置信的看着正德,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看谢宏,仿佛想看看谢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一样;
就连本来垂头丧气的言官们都不由抬起了头,张大了嘴,若不是那把剑依然指着正德的胸口,他们一定会起身发出各种咆哮的。
侍郎?
就凭他一个连举人功名都没有的秀才?而且还是个不读书,入了歧途,专门摆弄些奇yin技巧的秀才;况且,这人还是个只会逢迎拍马的弄臣,怎么可能让他入朝为臣,还要高居侍郎之位?就算工部侍郎在六部中地位最低,那也不是一个弄臣所能够染指的。
御史们刚刚遭受过沉重打击,不敢出声,刘大学士却是心急如焚,高声道:“陛下,万万不可”
其余的阁臣和九卿们也是一齐跪倒,同声附和,吏部尚书马文升急道:“皇上,官员晋升,朝廷自有成法,焉能如此轻率?况且,谢宏一无功名在身,又无德望、资历,岂可骤升侍郎之职?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
正德皱皱眉头,道:“那如果有了功名呢?这样好了,朕赐谢宏一个同进士出身不就得了?”
他这也不算异想天开,赐个功名的权力,皇帝却是有,只不过御赐的不一定都好,这样的功名,无论在士林间和朝堂上,都是没人瞧得起的。别说御赐的,就算是参加了科举,只要不是进士及第,一样要矮人一头的。
更何况,就算是进士及第,也没有一下子从一个白丁骤升成六部侍郎的道理啊呃,不是白丁,是锦衣卫千户,那还不如白丁呢。
这次有了大学士和六部尚书挑头,朝臣们再次骚动起来,尽管正德还握着剑,可朝廷的体统更重要,就算有个万一,那也是刘大学士挑的头不是?再说了,皇上都惦记着给身边的弄臣封官了,明显冲动劲已经过去了,还用怕个什么?
众人群起反对,各有言辞,礼部尚书张升更是伏地大哭,口称愧对先帝的托付,以至今日朝廷礼仪崩坏,天子滥授恩赏云云。他这一哭又启发了不少人,自杀咱们搞不过皇上,可咱们可以哭啊,一个人哭不算什么,咱们可以一起哭。
于是哭声,喊声,各种劝谏声都是大起,京郊再次喧闹起来。
正德不依不饶的闹腾时,谢宏却有了息事宁人之意,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他心里清楚,跟正德弄得这个花样,吓唬人还可以,实际上却是没有杀伤力的,所以见事情有了解决的契机,他也乐见其成。
谁想正德这里又整出幺蛾子了,侍郎是什么官职,谢宏不清楚,他也理解并感激正德的心意,可现在却不是提这些事得时候,一旦闹大了,等文臣们进了状态,没准儿又会旧事重提或者出现其他状况。
谢宏也顾不得被人注意了,急忙又给正德递了个眼色,想示意他息事宁人。
有哲人说过,缘分和默契这些都是浮云,虚无缥缈,当不得真,是哪位哲人谢宏不记得了,但是他马上就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正德坚定无比的回望谢宏,然后高声对百官说道:“众位爱卿一点都不尊重朕,朕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唉,就让朕留取丹心照汗青吧”
他的话说的莫名其妙,让人摸不到头脑,可是他的动作却让人大吃一惊,只见他微微抬起了手臂,然后用力的,狠狠的,毫不犹豫的往下猛刺寒光一闪,他手中的宝剑已经刺入胸口,直至末柄……
天啊,皇上真的自杀了
刘健眼前一黑,身子一晃,便软软的栽倒了,仰望着苍天,心里一片茫然……他是带头的,地位也最高,而且喊的声音还大。
马文升本来刚刚讲完南北朝的官制,趴在地上虚叩,正要开讲隋唐的。结果,话自然是说不出了,头则重重的叩在了地上,正好撞在一块石头上,额头马上就肿了起来,他半点都不觉疼痛,俯视着厚土,马大人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不是我的错……
同样是尚书,张升却比同僚镇定得多,该干嘛就干嘛,反正他本来就在哭。只是现在的眼泪更多了,哭声也更大了:我把皇上给哭死了?太没有道理了,哭居然也有错了,先帝在的时候,老夫可是经常哭着劝谏的,曾经很灵验的……
王御史本已经昏过去一次了,刚刚被惊醒,结果一抬头就看见这么一副情景,王御史二话不说,两眼一闭,就又昏过去了,心中只有最后一个念头:原来圣人也会骗人的,他们说犯言直谏能留下千古美名,可我犯了两次了,怎么这下场一次比一次凄惨啊。
始作俑者苏御史眼中尽是绝望的神色,手里的刀子早就掉在地上了,不过他这时很想把匕首捡起来,自我了断,可是他浑身都在颤抖,手哆哆嗦嗦的就是使不出力气,别说自尽,就连刀子都拣不起来。
本来的豪情壮志都已经随风飘散,留给苏御史的只有满心怆然……
他凄然回首,想从老师张大人那里得到些什么,可是他眼神所到之处,包括他的老师在内,所有人是仓皇回避,好像他是瘟神一般。让皇上恼羞成怒的是大学士,可让皇上亮剑的可是苏某,谁敢跟他沾上半点关系?要不要身家性命了?会死人的
当事人各有各的悲哀,围观众也是呆呆的看着黄罗伞下的身影,心中又是懊悔又是悲恸,皇上驾崩了?大明朝要怎么办?天下要怎么办?
……以后围观的时候,咱再也不起哄了。
却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发呆,刘瑾、谷大用这些近侍和太医院的御医们都很快反应过来,抱着一线期冀跑向了正德,希望能够挽回皇上的生命。
越到跟前,这些人觉得希望越大,刺进去半天了,皇上都还没倒,说明皇上的生命力还是很强的,有希望啊。
先发现问题的是谷大用和刘瑾,俩人离得最近,忙忙乱乱的爬上了礼與,一边搀扶正德,一边查看伤口,却愕然发现,伤口周围没有血迹。而且那把本来很长的剑都刺得没柄了,可是从皇上的背后看,却看不到剑尖……
他俩一愣神,太医也上来了,专业人士眼光更老到,一眼就看出来了,哪是伤口没有血啊,根本就没有伤口好不好?别说伤口,明明连衣服都没有破,假的
“哈哈哈……”
礼與上惊诧莫名,礼與下遍地哀鸿,正这时,本该死透了的正德却发出了一阵笑声。
于是,礼與下面的人也开始惊诧,礼與上面的人更加惊诧,正德这才得意洋洋的说道:“众位爱卿辛苦了,朕怕大家太辛苦,所以跟你们开个小玩笑,有趣吧?下次朕想到更有趣的,咱们再来过,今天朕累了,就到这里好了。嗯,摆驾回宫。”
一边说着,他还摆弄着手里那把剑,不停的让由短变长,再由长变短,伸缩不定,变化万千。
“嘘……”
除了已经昏过去那几个,十万人同时吁了一口长气,松了一口气之余,所有人万众一心的在心中大骂:“有这么开玩笑的吗?哪里有趣了,一点都没意思好不好,谁还要跟你再来过,你饶了咱们吧到底是谁做的孽,把这么一把剑做的跟真的一样,还给了皇上,这人真是坏透了,坏到骨子里了。”
坏到骨子的人其实也很郁闷,谢宏觉得自己的眼神明明就是让正德快点进城,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呢?默契这玩意果然靠不住啊。
“皇上,我刚才的意思是说,咱们少生事端,快点进城,你怎么……”谢宏忍不住问道。
“是啊,这不是很快么?”正德很无辜的指了指前方。
“呃……”倒也是,被正德搞了这么一出,朝臣们都是惊魂未定的,正德下令摆驾回宫,也没人继续拦着了。
“再说了,这是大哥你教我的啊。”正德继续说道。
“我哪有教你这个?”谢宏瞪大了眼睛,哥明明是想要低调的,悄悄的进城,升官的不要,哥是好人来着。
“当时你把剑给我的时候怎么说的来着?”正德忽闪着大眼睛,一脸追忆。
谢宏有点迷糊,“啊?”
“大哥你不是说,这剑就是用来吓唬人的吗?而且兵法的要领就是要出其不意……”
谢宏泪流满面,这话还真是他说的,“可问题是,我这两句话不是一起说的吧?”有人比我更冤么?
“嘛……”正德眼珠转了转,“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了。”然后又拿着剑比划了两下,沾沾自喜道:“一次吓到了这么多人,这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哈哈。”
谢宏无语。
天子车驾进城的同时,朝臣们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尽如木雕一般。
突然,有一人猛然起身大喝:“对了,是他,就是他”
茫然的眼光缓缓移了过来,集中在这人身上,发现是苏御史,众人都是叹气,看来这位年轻有为的御史是真疯了,也难怪,刺激太大了呀。
感受到了众人的不信任,苏御史激愤了,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就是那个谢宏他擅长奇yin技巧,剑肯定是他做的,而且是他教唆皇上拔剑,最后暗示皇上举剑自刺的也是他”
苏御史劝谏的时候离的比较近,看见谢宏回过几次头,当时是关键时刻,他也没留意,可心境大起大伏之后,却猛然回想起来。
有了仇恨的目标,众人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弄臣大明头号的弄臣就是谢宏,就是因为他,才带坏了皇上”苏御史的呐喊开始有人附和。
“清君侧,由弄臣谢宏开始”群情激昂了,原来这个人就是罪魁祸首啊,这么坏的人,果然是大明第一弄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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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居京城,大不易
直到第二天清晨,谢宏才知道自己得了个这么威风的外号,对此,他表示很不解,忿忿的嘟囔着:“哥明明就是个手艺人,要起外号,也得叫咱大明第一工匠才对,怎么就是弄臣呢?我有那么没技术含量么”
江彬咧嘴笑道:“谢兄弟,其实弄臣也不错了,比工匠威风多了,弄臣好歹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工匠算什么?还比不上咱们当兵的呢。”
好吧,当你是安慰我好了,不跟你计较,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谢宏摇摇头,白了江彬一眼。
昨天进了城,正德自然是要回宫里的,太后和太皇太后早就得了消息,催促的信使派了一拨又一拨,只是因为人太多,被堵在了城门口,这才没见到。
虽然正德很热情的发出了邀请,谢宏却还是敬谢不敏的推迟了,入宫可不是什么好彩头,尤其是发生在男人身上。
再说了,那些个信使的眼神也颇为不善,这些宦官都是两位太后身边的人,从他们身上就能看出来那俩女人的态度,自己肯定被当成拐带正德的罪魁祸首了,谢宏不傻,才不会跟着正德进宫去讨没趣呢。
他这么有底气,也是因为有曾家帮忙打点。
曾禄已经帮他在城内买了一所宅子,虽然不大,可谢宏家眷也不多,除了老娘,还有二牛和马文涛这两个兄弟,就只有几个女孩子了,就算再加上那几个工匠和他们的家眷,也是绰绰有余。
告别了依依不舍的正德之后,谢宏就到了位于城西的宅子。这个时代的北京城,最繁华的地带却是在南城,也就是前门一带,连带着南郊一带都是非常热闹。城西相对就冷清了不少,不过谢宏也不在意,本来他就打算低调一点的。
对于江彬一干人,正德本和谢宏商量过,是打算安排他们入京营的,这些人是边军,又很骁勇,安排在锦衣卫有些浪费。
可事情却没那么简单,正德虽然是皇帝,但实际上,京营人员任命和编制都不是正德可以一言而决的。
京营是个泛指,包括了由三大营改编而成的十二团营,和号称天子亲军的上十二卫和御马监。
御马监的四卫营和勇士营被朝野称之为禁军,是在紫禁城内护卫的;而上十二卫则被叫做京卫,是负责皇宫护卫的,也就是护卫京城内城,合起来就是所谓的禁卫军了。
这禁卫军算是直属于皇帝,可上十二卫在土木堡之变后就已经开始衰败。
除锦衣卫,与腾骧左卫、腾骧右卫、武骧左卫、武骧右卫之外,亲军二十六卫的其余各卫已混同于京营普通部队,虽然名目未改,但已改为由兵部管理,不再是皇帝亲自指挥的禁卫军,不但指挥权归属了文官,在行政、人事、薪饷等方面也是受制于文官,
御马监倒是跟文臣无关,这是皇室可以不通过内阁、兵部直接调动指挥的武装力量,最诛心的说法是,如果城外的京营,城内的京卫变乱,御马监的四卫营和勇士营就将作为最后的镇压和护卫力量存在。
可御马监却是在司礼监的辖下,就算是皇帝,没有秉笔太监王岳的配合,想安排人进去,一样是想都不要的。
十二团营人数最多,负责的是外城的护卫,统领的有个总兵,可除了总兵,还有提督,这提督则是内臣,兵部尚书和都御使三方兼管,如此一来,就算王岳肯配合,想在团营中有所动作,一样要过文臣那一关。
而正德在城郊闹了那么一出,跟文官们的关系已经下降到了冰点,别说他没法对京营发出指令,就算是可以,谢宏也不会愿意。
他事先不知道,可听了钱宁的讲述他也明白形势有多恶劣了。京城中所有的军事力量,正德竟然一点都没有掌握住,只有锦衣卫还算是直辖,可据钱宁的说法,锦衣提督张绣似乎也是跟王岳一条心的。
何况锦衣卫也不以战斗力见长,就算正德能如臂使指的指挥锦衣卫,双方力量的对比也没什么变化,御马监的精锐远胜锦衣卫,比人数,锦衣卫更是不能和团营同日而语。
最后,谢宏发现,江彬手下这千余人竟是他和正德最能信赖,并且值得依靠的力量,本来的收买人心,竟然误打误撞的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所以,他是决定把江彬这支力量留在手里,身份就是锦衣卫,名义上在钱宁辖下,实则对他和正德负责。
江彬也没什么不满,反正都是给皇上效力,官大官小他并不在乎,武官本就没地位,纵是总兵又能如何?巡按才七品,张俊不是一样得毕恭毕敬的伺候着?何况现在还变成锦衣卫了,比当兵威风多了。
他把部属交给几个兄弟统领,跟着钱宁去了军营,他自己却是留在了谢宏家里,不但是为了有更多的机会接近皇上,昨天的晚饭也让他印象深刻,比起谢家的厨子,他只觉平时吃的都是猪食,恨不得天天都在谢宏家里吃饭才好。
对此,谢宏也不在意,对他来说,京城可以说是满城皆敌,把江彬这种猛人带在身旁会更有安全感一点,左右不就是多双筷子么?他再能吃,还能比三弟能吃?
今天一觉醒来,谢宏就带着江彬和马文涛出了门,一则是他要去曾府拜会,曾鉴或者说整个曾家对他都是鼎力支持,他这边礼数还是要尽到的;
二来他也想逛逛这个时代的北京城,看看繁华的前门,吃点小吃,再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八大胡同……咳咳,当然,这只是为了瞻仰名胜古迹。
至于对京城形势的担忧,谢宏早就扔在一边了,昨天乍听到是吓了一跳,可转念一想,其实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前世没有他谢宏帮忙,正德还不是好好的折腾了十多年,就连刘瑾这个坏蛋都得以名传后世。
如今有了自己帮忙,正德应该是如虎添翼才是,文官什么的交给正德对付,自己只管革新技术就好。谢宏是个乐天派,这么一想,也就没了那么多烦恼,甚至还有心情逛京城了。
前门大街果然名不虚传,只见一条大街宽阔笔直,两旁满是鳞次栉比的店铺,什么绸缎铺、药铺、餐馆、茶馆,一个比一个气派,说不尽的繁华景象。
在西城还好,谢宏出来的早,街上行人不多,可到了这热闹繁华地带,他的麻烦就来了。先是被围观,然后又有人向他指指点点的说些什么,说者咬牙切齿,听者也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最后人们放下了手上的活计,纷纷在背后指着谢宏的脊梁骨咒骂。
哥刚到北京城,什么坏事都没干呢啊,怎么会被千夫所指呢?对此,谢宏表示很不解。
等马文涛去打听了一番,他才知道了真相,一时间哭笑不得:合着昨天正德吓唬人的账全算在哥头上了啊,咱一共就说了一句话,还有两个眼神而已,咋就变成弄臣了呢,还大明第一的……
这已经成为了事实,谢宏除了哀叹遇人不淑,也别无他法可想,只能默认了,至于被江彬笑话他也只好忍了。看刚才的状况,若不是凶神恶煞的刀疤脸在他身边,吓住了那些跃跃欲试的百姓,恐怕他想离开前门大街都困难。
这一搅合,谢宏没了逛街的心情,干脆就带着江、马二人往曾府去了。昨日入城的时候,曾铮便带着月儿先回家了,临走给谢宏交待了路径,倒也不难找。
朝廷的官署大多都在东长安街上,曾鉴既是工部尚书,他的府邸也是距离官署不远,同在东城。一路走来,看着道路两旁古香古色的流檐静壁,谢宏本来有些郁闷的心情也好转起来。
“就是这里了吧?”转过一处街角,谢宏抬眼看去,青色的石墙,簇新的朱漆大门,门口还摆着两只石狮子,门上的牌匾银钩铁画写着曾府二字。他自语了一句,又低声问江彬道:“江大哥,可有人跟着?”
“本来有一个,在前门大街的时候被甩开了。”
谢宏点点头,放下了心思,看来那些文官叫的虽响,实际上还是对他没有多重视,盯梢的只有一拨,就这一个还挺业余。
跟曾鉴的关系,虽然也不可能完全瞒得住,不过谢宏觉得还是越晚暴露越好。所以刀疤脸除了要当保镖,还有反追踪的职责,这也是谢宏为啥带江彬出来的原因了,功能比较多嘛。
曾府气派得很,谢宏叫门的时候却很顺利,也不知是门子得了嘱咐,还是曾铮干脆就在门口等着了,总之,他叫门没一会儿,曾铮和月儿就迎了出来。
只是半天不见,也没什么寒暄,只是互相问候了几句,曾铮便道:“谢兄弟,你不是说午时再过来吗?这会儿,祖父却是还没下朝。”
自己本来想逛街,结果发现被人人喊打,只好提前过来了,这样丢脸的话谢宏当然不会说出来,月儿这小丫头可是在呢,如果被她听到,那很快就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打个哈哈,道:“呵呵,天气比较好么,所以醒的也早,就提前来了呗。”江彬在边上翻了个白眼,明明就是辰时三刻才起身,还好意思说什么起的早。
“不过,今天朝会的时间还真是很长啊。”月儿跟曾铮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不用看江彬的表情,也知道他的话不可信,谢宏只好挠挠头,转移话题。
京城跟州县一样,都是卯时开工,谢宏在县衙里呆过,这些事也是懂的。这会儿虽然还没到午时,可巳时也是过了大半,从早上五点到十点,这朝会竟然是开了快一上午了。
“想是皇上离京逾月,积压的事务过多吧?”曾铮从来就不关心政事,也是随口应道。
除了礼节,谢宏也有事要跟曾鉴商量,开工坊可能会涉及到的方方面面,都要搞清楚才好,所以,他也不急着就走,随着曾铮到了客厅叙话。
可到也巧,这边刚坐下,外面就是一阵纷乱,没等曾铮出门询问,须发皆白的曾鉴便大踏步走进了客厅,一眼看见谢宏,便连声道:“谢贤侄,你来得正好,老夫正要去寻你呢。”
“寻我?”谢宏有些讶异。
“正是,今天朝会上,皇上又跟朝臣起了争执,以老夫之见,这件事恐怕最后还是会着落在你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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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天子呼来
“今天又是为了什么?不会皇上又提起侍郎那件事了吧?”谢宏感到疑惑不解。
他昨天分明嘱咐过正德的,一定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他自觉身上的嘲讽光环已经开的很大,吸引了很多仇恨了,如果继续提出这件事,只会起到反面作用,让朝臣们更痛恨他,而不会有任何帮助。
今天早上的经历更是验证了他的想法,不但文臣们恨谢宏入骨,就连京城的百姓也把他当成了最不受欢迎的人,再闹一场风波他可伤不起。
“那倒不是,”曾鉴进来的时候很匆忙,听了谢宏的问题,反而不着急了,走到太师椅处缓缓坐下,这才捻须笑道:“贤侄当日说有把握让陛下看重,老夫当时还将信将疑,却不想如今皇上竟是以心腹相托,开口就要以当朝侍郎相授,前言果然不虚,贤侄也确是了得。”
“不敢当曾伯父的夸奖。”谢宏连忙谦逊道,他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就因为正德突发奇想的这个授官,自己蒙受了多少冤枉啊。再说了,侍郎是什么官?很大么?从字面上理解侍郎,不就就是站着侍奉人的男人吗?这个官职会很有前途?
曾鉴看出了他的不以为然,稍微想了一下,又问道:“贤侄不会不知道侍郎是何等官职吧?”
“小侄惭愧。”谢宏脸上微微一红,这个官名很耳熟,很多官员的履历上都有这个职位,不过具体是什么官职,他还真的不知道。
“本朝官制承宋制居多,六部各设尚书,左右侍郎于尚书同为各部堂官……品级为正三品。”曾鉴知道这个谢贤侄的底细,是以也不惊讶,解释完,又感慨道:
“老夫是天顺八年的进士,从刑部主事历任,升迁至工部侍郎足足用了三十年。贤侄见识确是不凡,直达天听才是通天捷径,这个道理,老夫却直到遇上贤侄才领悟,真是虚活了这七十年啊。”
老人的夸赞让谢宏很是汗颜,若非他是穿越的,而且皇帝还是朱厚照,他这办法就纯属是异想天开了,所以,不是老人见识不行,而是他没赶上好时代。
弄明白了侍郎到底有多大,谢宏也很是感动,正德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心里还是很挂念他这个大哥的,有什么好处都不忘记给自己塞上一份。
按这说法,侍郎可是相当于副部长,享受部长待遇的,而且这个部还是国字头的难怪曾伯父要努力三十年才能升到这个位置,也难怪老人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呢。
这时代的工部虽然在六部中排名最末,可那只是观念问题,按职能划分,工部却是相当于后世工业部、箭射部、水利厅、科技局,此外顺便还分管国防装备等重要职能,是相当厉害的。
“伯父的夸奖小侄实在愧不敢当,一切都不过是机缘巧合,加上运气罢了。”谢宏谦逊两句,把话题转移回来,问道:“伯父还不曾说起,今天朝会上发生了什么事呢,既然不是升官,又有什么事跟小侄有关。”
江彬在旁边又翻了个白眼,不是升官就不能有事跟你相关?谢兄弟果然是大人物,讲起话来威武霸气啊。
“此事说来话长,”说到正事,曾鉴也收起了感怀,道:“皇上去年登基,消息已经传到各四夷藩国,其中朝鲜……”
“谢大人,你怎么在这里?让咱家好找”话题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了,一个气喘吁吁的胖子突然闯了进来,谢宏定睛一看,原来是谷大用。
“老爷……”老管家曾禄也随后跟了进来,面色惶急,显然是阻拦过,却没拦住。
“无妨。”曾鉴摆了摆手,老管家便退了下去。
“快,谢大人,快跟咱家走,皇上急着要见您。”胖子显然累的不轻,好容易才把气喘匀了,抬头就是一迭声的催促谢宏。
“这……”谢宏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曾鉴,果然被伯父说中了,事情真的跟自己有关,看谷大用的模样,八成是刚下朝,就被派出来了。
曾鉴微微颔首,证实了谢宏的猜想,“大事要紧,贤侄速去便是。”
从曾府出来,门口正停着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个宦官,显然是跟胖子一起来的。谢宏转头对两个同伴嘱咐道:“马大哥,你回家告诉我娘和晴儿她们一声,叫她们不要挂念,江大哥……”
休说江彬身份未定,就算定了,他也进不得宫,只能在外面候着,可是京城危机四伏,为保万全,谢宏也不敢离了保镖。
“某与兄弟同去。”江彬心思敏捷,谢宏稍一迟疑,他就已经心中了然,也不让谢宏为难,翻身上了车夫的位置,冲那个驾车的宦官笑了笑,又道:“某还没见过紫禁城的模样呢,等下定要好好看看,回头说给那帮没见识的听。”
“谢大人,快请上车吧,万岁爷可是急得很呢。”谷大用急的团团直转,看来是真的被正德催得狠了。
上了马车,谷胖子才松了一口气,不继续催促了。
谢宏好奇的问道:“谷老哥,到底是什么事啊,你催的这么急?”
“谢兄弟,咱家也不知道,只知道跟朝会有关。”谷胖子摇摇头,他跟谢宏私下里攀了些交情,所以没人的时候,他也换了称呼。
“那……”谢宏翻了个白眼,啥都不知道你还这么急?
“谢兄弟,你是不知道啊”谷大用撮着牙花子说道:“朝会结束,万岁爷出来的时候那脸色,啧啧,老哥从小看着万岁爷长大,从来都没见他发过那么大脾气啊。不管发生了什么,也都只有老弟你才能让万岁爷泻了这火儿了。”
胖子看向谢宏时,眼中冒着亮光,嘴里也是啧啧有声的羡慕不已。
哥就是让人泻火用的?谢宏瞪了胖子一眼,好歹也是个青史留名的,怎么说话这么不靠谱呢?要说咱心理工作做得好才对么。
谷大用不知情,谢宏只好憋着满肚子好奇,跟胖子大眼瞪小眼了。也不知那个驾车的宦官心急还是被江彬吓的,马车一路跑的极快,不多时就到了皇宫。
“没有防震系统的马车就是不行……”京城内的道路很平整,可终究还是青石铺成的道路,跟后世的柏油马路是没法比的,这一路跑的太急,谢宏也被颠得有些头晕。
一边吐着槽,一边下了马车,抬眼一看,谢宏不由一愣,这是什么地方?前世他也来过北京,也逛过故宫,当时走的自然是带售票口的大门,气势恢宏自不待言。可现在的这个所在么……
红墙内,可以看见屋宇连绵,画壁飞檐,确实是皇宫没错,可这里明显是皇宫的一个角落,嗯,看起来很偏僻的样子,谢宏狐疑的看了一眼谷胖子,这个靠不住的家伙不会叛变了,打算暗算我吧?
“谢大人,咱们快点去见万岁爷吧。”胖子身上肉多,明显比谢宏抗震,下了马车又是连声催促谢宏。
“这里不是正门吧?”谢宏起了疑心,自然不肯轻易就范。
“正门?”谷大用愣了一下,然后恍然道:“谢大人你说的不会是午门吧?那里是万岁爷和大臣们走的,跟咱们这些人可没什么关系,咱们这样的近侍,当然是要走偏门了。”说着,胖子指了指前面,谢宏抬眼一看,确实有一座小门。
哥行了一辈子正道,结果今天沦落到要跟太监成一伙儿的了,还要走偏门,瞅瞅那个小门,再看看胖子的笑脸,谢宏很郁闷,这还不算,还得了个第一弄臣的名头在身上,哥可真冤哪。
既然是规矩,那就不是阴谋了,安排了江彬,谢宏就随着谷大用入宫去了。
别看谷胖子在谢宏面前卑躬屈膝的,可他在皇宫里还是很有地位的,至少偏门处的那几个守卫对胖子就尊敬巴结的很。往乾清宫的路上,遇见的宫女宦官也都是低头让路,说是八面威风也不为过。
谷大用有这样的威风,旁人看见他侧着身子给谢宏引路,那自然也是惊异,待两人走过身旁,都是议论纷纷。
“这个少年是谁?居然能让谷公公这么敬重。”
“听谷公公称呼他谢大人,又是仪表堂堂,玉树临风的,莫不是谢大学士的亲眷么?否则怎么会有这等威仪?”
“哈,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位就是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让王公公切齿痛骂,让朝中大臣们恨之入骨的那个谢宏你们不知道么?京城都传遍了,还有个大号的,威风得紧,叫:大明第一弄臣”
“是他啊。”众人都是恍然,啧啧赞叹着,“难怪呢,若不是长得这么俊俏,哪能那么得宠啊?做弄臣都能做成第一,真是让人羡慕死了。”
这些人说话的声音倒是不大,可谢宏和谷大用耳力却是不错,都听在了耳中。谷大用先是回头狠狠瞪了那些嚼舌根的人一眼,然后对谢宏陪笑道:“都是些没规矩的,等回头咱家再狠狠收拾他们,谢大人莫要往心里去。”
谢宏微笑着点点头,半点不见羞恼之色,谷大用不由在心里啧啧称奇。原来他还以为谢宏不过是跟正德年岁相近,所以这才投缘;经历了一些事之后,他发觉,谢宏的见识、智谋也是远超旁人;今天这么一看,谢宏的胸襟气度也是了不起。
谷大用心道:不得不服啊,这谢大人小小年纪,竟然就是气若渊亭,直如那些在朝堂上打磨了几十年的政客一般。这样的人,既有本事,机缘又好,将来定是前途无量的,可叹老刘和王岳也算是有宫里面见识的了,居然就看不透,还是咱家聪明,早早就攀附上了。
谢宏面色不动,心里还是有所触动的。他不在意这些流言,民智未开的情况下,百姓本来就是盲从的,当日在宣府,在北庄县无不如此,只不过当时是他得势,所以舆论都是完全偏向于他的。
只不过京城确实水深,之前发动了那样的舆论攻势,结果士大夫们一出场,民间舆论竟然就是一面倒的偏了过去,儒家一千多年的威望确实深入人心,远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心里感叹,谢宏却也不气馁,他本来就是个越挫越勇的性子。一天两天不行,那就用一年两年,再不行就用上十年二十年,只要自己努力推动,终有一天会扭转这个世间的风气的。
现在的形势还是很好的,至少正德对自己还是鼎力支持的,哼对着假想中的敌人,谢宏在心里发出了冷笑,第一弄臣么?那就让你们看看我这个第一弄臣的手段吧,被弄疼了之后,不要哭啊。
Ps.正德登基初期对大臣言听计从,还有京城内的局势,这里写的基本都是符合史实的,小鱼努力去查证过资料了,相关的人物名字、职位也是这样,不过性格、生平这些就是戏剧化了。另外,其实大家也知道,弄臣这本书不会一本正经的,主角既不懂历史也不会考科举,所以他踩人的办法都会比较怪异,说是荒诞也可以,反正就是个故事罢了,小鱼会尽量往有趣了写,最好能让大家想不到,不过,新人水平有限,也只能是多多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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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都是棒子惹的祸
“大哥,你可算来了,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到了乾清宫,应该是正德吩咐过,所以谷大用也不让人通传,领着谢宏就进去了。正德本来正焦躁的在殿内来回走动,看见谢宏,就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看见家长,拉着谢宏的手开始抱怨。
“我自然是要帮你的,不过你得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呀?”谢宏好奇了一路了,可算见到了当事人,他赶忙问道。
“他们欺负老实人。”正德不依不饶的继续告状。
“嗯,确实是。”谢宏由衷的附和。
“昨天他们输给了我了,今天这是公报私仇”
“没错。”
……
“都怪朝鲜来的那几个使臣,朕登基又没通知他们,这些人却自己巴巴的跑来进贡,结果给朕惹来这么多麻烦。”骂了一会儿,将怒气发泄出来,正德这才气哼哼讲起了事情的缘由。
“朝鲜进贡,那不是好事么?”谢宏很不解,进贡不就是来送东西送钱的吗,这样都会有麻烦?难道朝臣们是嫌送来的东西不够好吗。
“朕原本也以为是好事的,可其实……”提起这事,正德更是恼火,气的都不想说话了,于是他喊了一嗓子:“老马,你出来给大哥解释解释。”
后面转出来一个太监,笑嘻嘻的先给正德施礼,然后又给谢宏行了个礼,道:“咱家马永成,谢大人有礼了。”
“好说。”谢宏点点头,没听过这人的名字,不过能跟正德这么亲近,想来也是八虎之一了吧。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把今天的事儿给大哥说清楚了。”正德很是不耐烦的打断了马永成的客套。
“奴婢遵命。”马永成躬身应道,然后才抬头对谢宏说明:“本朝对藩国入贡……”
听了一会儿,谢宏就明白了,明朝或大或小,有不少藩国,什么琉球,朝鲜,哈密都是,倭国其实也曾经是,这些藩国年年入贡,这倒没什么奇怪的。
可明朝的外交政策却是比较傻的,藩国进贡,朝廷要给回礼,而且至少要倍之谢宏很是无语,这不是典型的人傻钱多吗?
要是钱真多,人傻点倒没什么,可麻烦的是,今年大明的事儿比较多,弘治驾崩要修皇陵;边疆打仗,需要军饷抚恤;去年九月南京地震,陕西饥荒,也得赈济,所以呢,国库里就有点空虚了。
祸不单行的是,朝鲜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来了,而且这次的贡品价值还很高,所以礼部提出回赐的时候,户部就开始叫苦,说是给不出,让礼部削减。
礼部一听也不干了,回赐不能倍之,怎么体现天朝上国的威仪啊?于是,两部就开始闹腾起来了。
倒也巧,朝鲜使臣刚好是赶在年前来的,那会儿正德正在做翘家的准备,所以也没留意,等他跑了,也没人顾得上为这事儿扯皮,结果就这么拖到了二月。
谢宏都懒得吐槽了,文官们内斗,剥削百姓,甚至收拾皇帝,那是一个比一个来劲,手段也是高深莫测,层出不穷。可一对上外人,就立马哑火了,内王外圣,这个白痴一样的外交方针还真是千古传承啊
有钱你充大方,那叫人傻钱多,没钱还要硬充,那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了,这不是纯有病么?
“大哥,你说,他们这不是纯有病么”正德气呼呼的插了一句,倒是跟谢宏不谋而合,他又挥挥手,道:“老马,你继续说。”
“今天的朝会上,这件事又被提起,这次韩部堂和张部堂突然不吵了,不但如此,朝臣们也统一了意见,异口同声的说……”马永成有些迟疑。
“只管说”正德恨恨的喝道。
“他们说:礼不可废,我大明乃是天朝上国,朝鲜乃是因为仰慕我天朝威仪,这才一腔热忱的远道而来,不可因为区区财货寒了藩国的心……”将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复述了一边,马永成这才说到正题:
“朝臣们的意思是,户部既然没有银子,这事儿又和天家有关,所以要从内库中出这笔钱,若是还不够,那就免了皇庄……”马永成一边说,一边偷眼看正德的脸色,越说声音越小。
“真是欺人太甚”正德本来已经坐下了,听到这里又是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
“皇庄?”
朝臣们突然搁置争议,一致把矛头对准了正德,八成就是昨天的后遗症了。谢宏心里明镜一样,昨天在京郊,文臣们哭的哭,晕的晕,可说是丢了大脸,更是差点没被正德吓出心脏病来,加上之前的一系列事情,他们能忍了这口气才怪呢。
这也确实算是公报私仇了,借着朝鲜进贡这件事,他们的反击来了。不过,内库就是皇帝的小金库,这个谢宏知道,可皇庄是什么,他却没什么概念。
“谢大人有所不知,这皇庄么……”见他疑惑,谷大用连忙解释,正德的小金库就是他管着的,皇庄的事情他最是清楚不过了。
皇庄,就是明朝皇室直接经营的庄田,此外还有些店铺等副业,说白了,就是皇帝的私人产业,不过这个时代以农为本,所以大头还是田土中的产出。
皇帝虽然是天下之主,号称富有四海,但实际上,正德要想花钱,却也没那么容易。国库里面的钱是掌握在户部手里的,如果皇帝要动用,得经过内阁票拟,再经过廷议,若是用途不合礼仪规范,那么还会被驳回。
所以,正德能够自由动用的钱,就是皇庄的产出,他即位之初,给大臣们打赏的时候,之所以能那么大方,就是因为他动用的内库的银子。
“……年前,朝野中就已经有了裁撤皇庄的动议,巡抚都御史王璟等人还上了奏折,不过被万岁爷搁置了,令他们再议,谁想今天居然又提了出来,这还真是……”
谷胖子的脸皱成了一团,他就是管钱的,如何不知,没了皇庄,不但正德没钱花,他们这些太监也要跟着受穷,从国库里面拿钱?别逗了,谁还不知道户部那些老爷啊?皇上要用钱的时候,他们一定是叫穷的,可那里面又有哪个人没有一双大手,和一个大口袋呢?
这是要搞经济封锁呐,谢宏没有错怪士大夫们,这帮官僚内斗的时候的确厉害无比,这反击干脆利落的直指要害,一点都看不出有任何迂腐之处。谢宏很是想不通,这么一帮聪明人,怎么除了内斗,别的地方都表现得傻乎乎的呢?
皇帝想要做事也是要花钱的,至少正德是这样,他偷跑去宣府的时候,无论住店吃饭,也都是给钱的。
赖账不给的情况也发生过,不过苦主只有谢宏一个,在宣府吃住加上各种玩具,正德都没给钱,可谢宏也没处说理去,谁让他俩结拜了呢?
“大哥,一世人两兄弟,你得帮我。”正德眼巴巴的看着谢宏,大打感情牌。
“放心吧,我不帮你帮谁?”谢宏自然是义不容辞,抛开两人的交情,他也不能置身事外。他还想着开工场,然后提升技术呢,这些都是烧钱的事,怎么能没钱呢?
再者,正德要是真的被文臣们压倒了,别说开工场、工业**了,看昨天的架势,谢宏想保住小命都有问题。
只是世间事都是知易行难,说到具体的解决办法,谢宏也是头疼,那群文臣可不好对付。
讲道理,先不说讲不讲的过,以昨天的情况来看,要考虑的是讲不讲得通,强词夺理没什么,可是一群人完全不理你说什么,只是引经据典的强词夺理,这个就厉害了。
来硬的?依钱宁所说的京城形势,似乎文官那边更硬一点,就连在皇宫内护卫的禁军,正德都不一定掌握得住,没有刀把子,如何硬的起来?
靠舆论?或者还有其他的?谢宏就更没把握了,他毕竟只是个手艺人,此外,再有点后世的见识罢了。
想了半天,谢宏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归根到底是实力不足,正德虽然是皇帝,可却是刚登基不久,中途还开了一个月的小差。
而弘治在时又偏于软弱,导致很多权力都是旁落,甚至连本应该掌握在皇帝手里的京营,都被文官们掌握住了。
本来文臣们相互间也有矛盾,关于朝鲜的问题,户部和礼部不就是争执了一番么?可经过正德和自己一番闹腾,文臣们竟是有了共同的敌人,同仇敌忾之下,竟然抛弃争议,统一对外了,想要在缝隙中求存也是不可得。
怎么办呢?谢宏心中千念百转,正思量间,突然听见正德恨恨的骂道:“都是该死的朝鲜使臣,没事老是进什么贡?不然哪有这些麻烦?”
对啊,谢宏眼睛一亮,也是骂道:“对,都是棒子惹的祸,咱们干脆直接解决棒子就好了。”
“棒子?”正德疑惑不解的看着谢宏,“大哥为什么叫朝鲜做棒子?”
谢宏左右看看,见御案上有纸笔,他也不客气,走过去就在上面画了一张简易地图。
“二弟你看。”谢宏没画水墨丹青的本事,可画地图却是小事一桩,见正德也跟了过来,他指指地图。
“是舆图?”正德可是以兴趣广泛著称的,除了四书五经,就没有他不喜欢的,军事也是其中之一,所以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没错。”谢宏点点头,指着地图上那个狭长的半岛,笑道:“二弟你看,这不就是一根棒槌吗?”
是心中愤懑,正德也不由大笑起来,“果然是个棒槌,以后给他们下个封号好了,不要叫朝鲜国王了,改叫棒槌国王。”笑过后,又叹口气道:“倒是出了一口恶气,只是皇庄的事要怎么办?”
谢宏神秘的笑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棒子惹的祸,咱们就从棒子身上想办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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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给棒子送钟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士大夫在朝堂上的强势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谢宏是穿越的,也是没法在短时间内就将形势反转。所以,听了正德的抱怨后,谢宏觉得与其想办法对付文臣,莫不如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朝鲜那地方谢宏是知道的,后世的时候那个半岛上的两个国家都很喜欢叫嚣,口气也大,根据他们的说法,别说地球,连宇宙都是由那个半岛衍生出来的。
但实际上,那个半岛却是一个贫瘠无比的地方,别说跟大明,就算是跟这个时代的倭国都没法相比。这会儿,倭国好歹还有金山银山加上大量铜矿呢,那个半岛有什么?除了高丽参和泡菜,什么都没有。
所谓的进贡,谢宏估摸着,也就是来打秋风罢了,谁让士大夫们自居天朝,看起来很傻很天真呢?至少双倍的返还诶,这买卖多合算啊,傻子都知道。
贡品的价值很高?别是白痴文官们上了棒子的当,被人家几句好话给忽悠了吧?
“二弟,朝鲜贡品中到底有些什么?居然连国库都没法支付了?”
“这个呀,我倒是没记住。”正德摇摇头,对马永成吩咐道:“老马,你去礼部把礼单要来。”
“万岁爷,不用那么麻烦,朝会上张部堂念得时候,奴婢都记下来了。”朝会时,也是有太监在场,今天就是马永成在正德身边当值。
谢宏听了这话,也有点意外,看了马永成一样,没想到这个笑嘻嘻看似无害的家伙倒是很有心,居然连这种细节问题都注意了,能在史册留名的人,确实都不简单啊。
“高丽参一百颗……”最前面的果然是大名鼎鼎的高丽参,怎么是论颗的,应该论斤才对呀。而且,下一个不会是泡菜吧?谢宏捉狭的想到。
“秀女两名……”囧,这也算贡品?这个要怎么回赐,难道回赐四个女人?太假了吧,还是说直接返现的,朝鲜的贡品果然很神奇。
“……金、银元宝若干……”谢宏很无语,直接送金银,这个办法好,直接翻倍,比后世炒股都爽,不过这里面好像没什么太贵重的东西吧?
“我说马公公,咱们大明不会这么穷吧?连这点东西都付不起?”就算明朝制度不合理,士大夫又贪腐太多,也不至于穷成这样吧?谢宏忍不住问道:“还是说,这些东西里有什么特殊的?比如那俩秀女……”对谢宏来说,就这项最不好估价了,人口买卖他可没做过。
“谢大人,东西倒是没什么特殊,可小的这不是还没念完呢吗?”马永成态度比刚刚恭敬多了,连自称都换了。
原来对谢宏只是听说,想着得宠能得宠到哪里,还能超过了他们这些跟皇帝自小到大都在一起的?可今天一看,不得了,这哪是得宠啊,就算先皇当年真的皇上添过个哥哥,也不过如此了。
“前面这些往年都有,该如何回赐都有定制,一项项的听起来很多,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这次却是多了一个异宝,之所以难以回赐,就是在于这件东西。”
“哦是什么异宝?”朝鲜还产异宝?谢宏很惊讶,难不成是女娲补天的五色石……好吧,是哥胡扯了,不过这可真是个奇闻,连朝鲜使臣的子孙在后世胡吹的时候,都没提过这事儿。
“这件异宝……”马永成想了想,这才说道:“跟日晷和沙漏差不多的用途,能看时辰的……不过却是不需日光,用起来,也没沙漏那么麻烦”然后又用手圈了茶杯大小,道:“就这么大,是精铁所制,还有个盖子,很精致……”
我擦,听起来很耳熟啊,谢宏有点迷糊,这不是怀表么?这玩意在欧洲倒是很早就有了,可是怎么会出现在朝鲜人手里?嗯,也不奇怪,之前曾伯父说过,弗朗机,也就是葡萄牙人已经来过大明了。能到大明,就能去朝鲜和倭国,八成就是这么回事了。
“……就是这个,满朝公卿都是闻所未闻,可又……所以,这价值么,就只能听任朝鲜使臣说了。那两个使臣说,这东西是他们朝鲜王室自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当年隋炀帝三征高句丽,为的就是这件东西……”马永成也没注意谢宏走神了,哇啦哇啦的一顿复述。
编,真能编,哥算是知道了,吹牛这爱好也能遗传的,三征高句丽是为了抢块怀表?真尼玛玄幻哇而且这帮官老爷真是一对外就疲软,为了个面子,就把定价权完全交给对方了?让对方随便开价,然后双倍返还,这不是脑残么?
谢宏怒极反笑,也不继续听棒子版的玄幻小说了,直接问道:“到底他们开价多少?”
马永成看看正德,然后颤巍巍伸出一个指头。
“一万两?”谢宏憋了一口气,使劲往大了猜。
“十万两”马永成摇摇头,然后咬牙切齿的说了一个数字。
黑,真黑,可算是逮了个冤大头,棒子这是往死里宰啊钢琴的技术含量甩了怀表八条街都不止,可哥一架钢琴才卖了五万,跟棒子一比,哥可真是个厚道人啊,谢宏唏嘘不止,对棒子景仰不已。
“黄金”马永成说话大喘气,说完数字好半天,才把货币单位给憋出来。
“我x棒子穷疯了啊?”谢宏忍不住了,没法淡定了,明朝的黄金兑换白银差不多是一比十,这就是一百万两啊难怪大明国库都支付不起呢,就算是宣府清偿了一年多的军饷和抚恤,也才十几万两,棒子弄块怀表就要敲诈一百万两,还有没有天理了?
对于谢宏的怒骂,马永成很是赞同,他心有戚戚的附和道:“谢大人说的是,朝鲜就是穷疯了。小的听说去年朝鲜八道又遭了饥荒,饿死了很多人,连他们的两班贵族都有不少人挨了饿。所以才有这次进贡,本来他们一年只能来一次的,结果加上去年年初那次,这是第二次了。”
谢宏无语,那个半岛如同他知道的一样贫瘠,没事就闹饥荒。闹饥荒很可怜,如果对方是来乞讨的,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倒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给点援助,可是你们来宰冤大头就不对了。
更可气的是朝廷那般文臣,对付正德和自己的时候,那叫一个不遗余力,那叫一个歇斯底里,什么体统、面子的,全都不顾了。
可是对上小小一个属国,却突然矜持起来了,不认识怀表可以问,不懂可以学,可是这班人不问也不学,就让对方随便开价,合着国库里的银子是朝廷的,没揣到个人兜里就可以随便用,不心疼了?可以拿去买面子了?
这帮该死的官僚,真是从来都不干好事,前世的时候将华夏文明给祸害到蛮族手里了,今世你们还想继续?想都别想,等着哥慢慢调教你们好了。
“二弟你只管放心,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谢宏拍着胸脯说道。
“真的?大哥你果然最有办法了,要我怎么做?需要些什么?”正德精神大振,兴奋的拉着谢宏一迭声的问道。他对谢宏的感情,与年幼的弟弟对长兄的感情一般无二,与其说是盲目崇拜,不如说是盲目信赖才对,谢宏说没问题,他就信了。
“这事儿简单,贡品里不就是这个怀表价值最高么?只要做个更好的,嗯,比怀表好两倍的东西给他们不就结了?”谢宏昂然说道,只是一个怀表罢了,他自是信心满满,到了后世可能还能值点钱,因为是古董,在这个时代,在他这个手工艺大师眼里算得了什么?
“哦?大哥你说那件贡品叫做怀表吗?你怎么知道的?”平稳渡过经济危机,正德的好奇心又上来了。
“当然知道了,”谢宏傲然道:“二弟你可知道?钟表,那是咱们华夏人发明的……”
世界上最早的带有擒纵器的钟诞生于1090年,是由北宋宰相苏颂主持建造的一台水运仪象台,能报时打钟,它的结构已近似于现代钟表的结构,可称为钟表的鼻祖。每天仅有一秒的误差。
近代的机械钟表产生于欧洲,不过是因为蒙古人入侵欧洲的时候,把这些技术带过去了而已,不光是钟表,还有陶瓷、造纸、火药等等技术,都是蒙古人带到欧洲的。
这些技术欧洲人或者模仿成功,比如造纸、火药;或者失败,比如烧制陶瓷,结果烧出了玻璃,对欧洲文明的进步大大的推进了一步。没有这些礼物,也就没有欧洲的文艺复兴。
所以,与其说蒙古人天下最无敌,不如说他们是世界最慷慨,满世界的送礼,只不过是慷了华夏百姓之慨,连半点好处都没收,中世纪的雷锋哇。
因此,钢琴倒也罢了,钟表可是土生土长的华夏土特产对那些士大夫,谢宏实在无话可说,固步自封,别说外来的,连自己祖宗的成果都不知道,被棒子拿了一块怀表就给忽悠傻了。
此外,他们对于技术不在意,可功劳还是要抢。主持开发,多让人耳熟能详的词汇啊?也许苏颂都不知道那台水运仪象台的原理,可偏偏还要把主持开发的名头和功劳夺去,至于真正做事的匠人,呵呵,比神臂弓还不如,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来。
若是那些个匠人复生于今日,看到这些被人忽悠的跟白痴一样的士大夫,不知道会不会再次气死呢,谢宏不由在心里叹息不已。
“这样啊。”听了谢宏的解说,正德也是恍然大悟,随即又问道:“那大哥你做要什么呢?”
“哈,来而不往非礼也,”谢宏哈哈一笑,道:“棒子既然来给咱们献表,那我就给棒子送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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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紫禁城盗窃事件
“送终?”
正德本就是个好事的,或者说不怕事儿大的主儿,听谢宏解释过送钟的含义后,也是乐得够呛。傻乐了了一会子,他又是摩拳擦掌的说道:“就这么办吧,大哥”
想一想又补充道:“不过大哥你得快点,你是没看见,今天太和殿的情景,太吓人了,比昨天还可怕,谢大学士,刘大学士就不用说了,连李大学士都吹胡子瞪眼睛的……要不是内库里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我都想答应他们了。”
真是个没出息的,怎么能妥协呢?谢宏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二弟,你得坚持,拿出你追着我讨要玩具的气势来这么着好了,你明天上朝的时候就跟大臣们说,你要亲自接见朝鲜使臣,并解决回赐问题,让大臣们不用操心这个问题了。”
“嗯,嗯,”正德连连点头,然后疑虑道:“时间呢?要在什么时候?我记得大哥你一向动作比较慢,我这里可是度日如年,拖不了太久的。”
晕啊,每次都是你太过心急好不好?哥的手速已经够快了,这可都是纯手工的活儿啊,二弟你果然应该反穿越到二十一世纪去,想要什么就直接去超市……
在心里吐了几句槽,谢宏又盘算了一番,今时不同往日,他有了帮手了,虽然这些人还没经过具体培训,不过底子却都很好,只要稍加点拨,也就可以帮上忙了,至少制造零件还是可以的。
材料上,精铁自是必不可少,只好让人跑一趟董家庄了,来回恐怕得五天;然后么,制造恐怕也得五天,嗯,前面的五天也不能闲着,正好授艺……
他点点头,拿定了主意,这才答复正德:“十天,你跟他们说,十天后见分晓。”
“那好,就十天好了,我会努力坚持的。”正德咬咬牙,脸上神情显得有几分悲壮。
谢宏砸吧砸吧嘴,很是无语,二弟,你可是皇帝啊,怎么这么没底气呢?这话配上这神情,简直跟后世那些网络写手差不多了,那些人每次向读者保证自己不会太监的时候,都是这幅神情和口气……
“对了,二弟,你还得帮点小忙。”说起太监,谢宏又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忙?大哥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办事最牢靠了,不管是什么,都包在我身上了。”正德好像也觉得刚刚的胆怯有些丢脸,于是也不问具体情况,就大包大揽的说道。
比你更不靠谱的人还真不好找,谢宏撇撇嘴,道:“这次要做的东西比较急,我得找些帮手,得现教,所以需要教学模型,嗯,那个八音盒里面的零件跟我要做的东西有很多契合,所以,正好合用,你把那个东西给我就是帮了忙了。”
钟表跟八音盒的原理比较接近,其中如蜗轮、蜗杆、齿轮链,这样的零件都是一样的,这次既然有了帮手,打造零件这些活计,谢宏就不打算自己动手了。
除了关键部位,比如擒纵器这样的核心装置,其他的,他都打算分包出去,等最后组合他再自己动手。粗加工有什么技术含量啊?出图纸和设计理念,然后进行质量监督,最后验收成品,这才是专家应该做的,谢宏点点头,对自己的思路十分自得。
“这个啊……”出乎谢宏预料,对于他的要求,正德竟然显得十分为难,小脸皱皱着,眼睛不时看向谷大用和马永成,那俩太监也是眼神闪烁,不敢正视正德,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二弟,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舍不得媳妇抓不到流氓……”谢宏急了,说起话都是乱七八糟的。教学这东西,有没有实物模型可是差不少的,尤其是那些匠人只有实际操作的经验,却没有理论基础,可不能在这上面小气了。
“这可是为了大事,再说了,那个八音盒其实也用不了多久了……”这话不是骗人的,最初做八音盒的时候,谢宏还没结识董平,用的材料也都是普通的铁料。尽管他手艺高超,八音盒可运转,可使用寿命就不怎么地了,这都大半年了,估摸着也是差不多到点了。
“不是我舍不得,只是……那东西现在是在永福那里……”正德期期艾艾的说道,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啊?”谢宏一愣,没反应过来这里面有什么因果关系。
“永福很可怕的,我可不敢抢她的东西,不然……”正德鼓足了勇气说道:“大哥,真的非要八音盒不可?”
囧,哥不是穿越到异世界了吧?怎么眼前这位这么胆小,怕大臣也就罢了,居然还会怕自己的妹妹,不就是一个小丫头么,难道是个傲娇的主儿,那也不应该啊?这位二弟可是后世的明武宗,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才对。
“非要不可”谢宏重重的点点头,“否则十天是一定不成的,至少要一个月,或者更长时间。”他不是危言耸听,做八音盒时就是如此,制造零件花费的时间最多,设计和组装一天就能做完。
“好吧,虽然后果很严重,可也只好对不起永福一次了”正德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听他这么一说,谢宏很高兴,可他却惊异的发现,谷大用和马永成都是面色惨白,额头冒汗,身子也是往后直退,眼睛瞄着后门,一副要夺路而逃的模样。
“嗯,大用”正德忽然转头叫人。
谷大用身子一抖,就要软软倒地,马永成却是来了精神,一把扶住了胖子,汗也不淌了,脸色也红润了,声音宏亮的说道:“大用兄弟,你别激动啊,皇上有事吩咐你呢。”
“万岁爷,老奴的老寒腿又犯了,实在走不得路哇。”谷大用眼泪汪汪的对正德说道:“这么多年,老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饶了老奴这一遭吧。”
谢宏目瞪口呆,我擦,怎么跟要上刑场似的?胖子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二弟在宣府乱搞的时候,都没看他吓成这样,这个永福公主果然很傲娇,很刁蛮吗?哇,好可怕,二弟很奇葩,他妹也这么奇葩,真是奇葩的一家人。
正德柔声安慰道:“大用,你别装死,只要手脚快点,还是能全身而退的,上次张永不就成功过?你只管放心的去吧。”
合着正德是让谷大用去偷东西啊谢宏无力吐槽了,他仿佛看见,正德化身成了排长,正对着胖子说:阿米尔,冲
谷大用却没有要当烈士的觉悟,小声腹诽道:“奴婢们去过几十趟,也只有那一次成功了……”
“朕不管这一趟,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正德露出了狞笑,吓住胖子后,又叮嘱道:“还是跟以前一样,你要是被抓住了,千万不要供出朕来,记住没有?”
好吧,我不管了,不关我事,谷大用临走时,哀怨的眼神让谢宏很不自在,好像他提出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提议似的。
哥可是为了大明的未来,为了万千百姓的幸福,为了……总之,谷老哥,你就安心的去吧,不就是一个傲娇公主吗?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谢宏转过了头,装作没看见。
也不知是胖子超水平发挥了,还是永福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事情很顺利,没多一会儿,谷大用就抱着东西回来了。
“大用,你果然很能干,没有惊动旁人吧?”正德大喜过望,还小心的往胖子背后看了一眼,好像有人追来一样。
“没有,老奴办事,万岁爷您就放心吧。”胖子得意洋洋的说道:“不像某些人,平时叫的很大声,一到真正要出力的时候就脚软着,他瞪了一眼马永成,谢宏他自然不敢埋怨,可跟马永成却不用客气。
“你……”马永成不服气了,梗着脖子就要说话。
“我怎么?不服气吗?”两人都是梗脖竖毛的,活象两只斗鸡。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东西拿回来就好。”正德安抚了一下,又夸奖谷大用道:“大用,你这么能干,不如去母后那里把那座宝塔也偷回来吧?那个也是大哥做的,说不定也能用得上。”正德似乎发现了盗窃的乐趣,有意让谷大用转职为盗贼。
谷大用脸上迅速晴转阴,再转雨夹雪,坚决的表示,自己愿意将太监这个有前途的职业进行到底:“万岁爷,今天永福公主跟太皇太后去祈福上香了,老奴这才得手,可慈宁宫……”
跟永福公主还可说是兄妹闹着玩,偷太后的东西,那可是大不敬,再说了,那宝塔那么大个,就算慈宁宫没人守卫,他也搬不动啊。
“唉,那算了。”正德叹了口气,对谢宏道:“大哥,其实这八音盒也很神奇,咱们干嘛不直接把这盒子回赐给朝鲜使臣,把他们打发了算了?这样多省事省力啊,再说,你不是说这个盒子很快就不能用了吗?等他们拿回去就没法用了,这多有趣。”
不愧是哥的兄弟,果然也很坏,这招听起来就很耳熟。谢宏笑笑,道:“朝鲜人又不是为了宝贝来的,他们可是闹着饥荒呢拿八音盒给他们,他们未必就肯,要是出了岔子,大臣们恐怕又要闹腾了。所以,回赐得让他们心服口服,一看就是怀表的两倍以上。”
回赐是两倍,谢宏对这个脑残制度很不满,不过现在他还立足未稳呢,远不是考虑改制的时候。好在贡品是怀表,他的手艺也有了用武之地。
“二弟,朝堂上你来应付,等朝会时,你记得要跟他们讨要那怀表,要不到不要紧,但是你一定要装得十分急切,最后他们不给,你也要显得很失望,很委屈……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演戏啊,这个没问题。”说到演戏,朱厚照可是自信满满的,尤其是谢宏的要求也不高。
接过他穿越后的第一件作品,谢宏又叮嘱了正德一番,这才告辞离开,授艺、指导、设计、组装、接下来的几天,他可有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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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谁算计了谁
“马大哥,你再辛苦一趟,去趟董家庄,告诉董大哥,要他准备这些……”一进家门,谢宏立即忙碌起来,去董家庄的人必须靠得住,只好让马文涛继续跑腿了。
等这次的事情过去后,就得跟正德提起开工场的事儿了,到时候让董平也迁过来,不然,每次都得跑趟宣府,那可伤不起。
“包在老马身上了。”把谢宏说的条目记下,马文涛当即就动身去了。
“马兄,这两天你也要辛苦了。”相处日久,同伴的特长谢宏都是了然于胸,马文涛虽然没读过书,但是记性却好,每次需要传话的时候,他都能准确的把意思传达到,这就是天生的本事了。是以交待一遍,谢宏也不再说,又转向了马昂。
“可是又有时评要说?这回要说什么?昨天的事吗?那个我都编好了,你先听听看……”马昂现在已经正式转职成为撰稿人兼发言人了,谢宏只要把主题一说,他很快就能编出来相应的故事,就如同正德返京前在京城流传的那些一样。
时评效果很不错,没能扭转局势却是非战之过了,毕竟士大夫高高在上,神圣无比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一千多年了,远不是一时三刻能够扭转的。
“时评还要等些日子,现在是要把风声散布出去。”谢宏急忙摇头,他可没那个空闲听马昂讲故事,再说昨天的那事儿也不太适合在京城讲。
他不打算让正德在朝堂上孤军奋战,所以要把朝鲜使臣的事放出风去。既然在涉外的时候,文臣们会顾及到脸面,等风声传开,他们也就没法死缠烂打了。
“这样的话,恐怕得问问曾老爷子了。”听到是这事儿,马昂却是哑火了,散布谣言可不是他的长项,更何况,他在京城又是人生地不熟的,也只能想到让曾家帮忙了。
“嗯……”谢宏沉吟了一下,他总是叹息曾铮、董平是技术狂,其实他自己也是,从皇宫出来时,他满脑子都是要制作的那件东西,马昂说的这些细节他还真没想到,毕竟在这些事上面,他已经当惯了甩手掌柜了。
“这事儿交某便是。”江彬突然说道。
“江大哥,你对京城很熟悉?”谢宏很是诧异,他知道刀疤脸很有心计,也很能打,却不知道江彬还有这等本事。
江彬哈哈一笑,道:“谢兄弟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斗乐之后,宣府的流言还不就是某传出去的?还有后来那几次。”
“原来如此。”谢宏恍然,可仔细想了想,又疑虑道:“可江大哥你在京城也是人生地不熟的,能行吗?”
“只管放心,乌鸦那帮人最拿手的就是这个。”江彬把胸口拍的砰砰响,道:“跟马兄弟不一样,乌鸦不会编故事,说的话也不好听,但是散布流言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乌鸦当然是外号,他本名有些文绉绉的,叫做吴彦。一个军户子弟,起这样的名字,依谢宏的猜想,应该也是跟马文涛的父母差不多,希望他将来能跟读书人沾点边。当然,军户想翻身可没那么容易,乌鸦不出意外的辜负了父辈的期望,成为了边军中的一员。
他这人也很能讲话,跟马昂不一样,他话不多,可是嗓门很大,嗓音又怪异,听起来十分吵。他的外号也是这么来的,只说吵嚷的程度,他一个人说起话来就足以顶得上十几个人了,甚至犹有过之。
这就是江彬说他最合适散布流言的原因了,他也不消寻人说话,只要带几个弟兄,满城逛一圈,边走边说,保证当天晚上就能把流言散布出去,所需的不过是一个带路的罢了——以免有遗漏掉的地方。
谢宏大为叹服,世间人果然千奇百怪,什么本事都有,而且还都有适用的地方。这位乌鸦简直就是天生散布谣言的。要是在后世,这人去做超市促销,或者象外国那样在街上拉选票,恐怕连个喇叭都不用,就能让听众记住相关的信息,果然厉害。
“那就拜托江大哥和乌鸦大哥了。”略略感叹一番,谢宏也不挂怀,反而有些庆幸,一是多了个帮手,二来是让乌鸦住到兵营去了,不然本来就有个话痨,再多个乌鸦,还怎么活啊。
“好说,好说。”见谢宏说的郑重,江彬也很高兴,笑容满面的去兵营寻乌鸦了。
“谢兄弟,你真不听听,我跟你说,这段子好听着呢,我把你说过的那些机巧用上了不少……”差事被江彬揽去了,话痨有点失落,于是鼓足了劲头想搏个彩头。
“对了,马兄,”谢宏不胜其扰,脑子里亮光一闪,突然道:“有件事要拜托你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拜托什么的不是太客气了,须知……”说是不用客气,可听见拜托二字,话痨却是满脸堆笑。
“是这样,我计划着,十天后……”谢宏打断他的话头,把计划解释了一番,“你先准备一下,等事情成了后,咱们立即上新的时评段子,如何?”
那些文臣喊打喊杀的,居然还给他起外号,是可忍孰不可忍,谢宏报复心很强的。所以,这次他不但要踩棒子一脚,顺便还要重重再打一次这些士大夫的脸。
“我说怎么你又让老马去董家庄,原来是这样,”话痨点点头,表示懂了,兴奋的说道:“上次那个钢琴用了一个月,这次十天够吗?那个……钟,也应该很神奇吧,你先给我讲讲呗,须知……”
“来得及的,这次我可不是一个人了。”谢宏笑笑,道:“好了,马兄,我要去讲课了。”
“喔,原来你买那些工匠是做这个用途的,谢兄弟果然深谋远虑啊,竟然在宣府就想到了京城的事,佩服,佩服,须知……诶,我说,你等等啊,我还没说完呢。”
……
第二天。
朝会散后,紫禁城,太和门前。
“刘阁老,前日不是已经商定,要借着此次朝鲜入贡,将罢免皇庄的事情解决么?可今天为何又答应让皇上自行解决?万一皇上真的说服了朝鲜使臣,岂不是糟糕?”
韩文执掌户部,对取消皇庄之事最为热心,本来按照众人计划着,就算不能毕全功于一役,也要让正德让步。
因此韩文上奏说:“则宜移文巡抚官核实召人佃种,亩征银三分解部输内库进用,其管庄内官悉召还,庶地方得免侵渔之患。”也就是不如皇庄还是皇帝家的,但是要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然后名头正德担着,然后利润归户部。
今天正德突然提出要自行解决朝鲜使臣,而朝议的结果也遂了正德所愿,韩文如何不急?一下朝,出了太和殿,他就追着刘健过来了。
这事儿不少朝臣也都很是关注,韩文这么一嚷嚷,其他人也都是驻足观望,身份够高的几位干脆直接走了过来。
刘健抬眸一看,发现阁臣和九卿都已经在身旁了,不由呵呵一笑,道:“这是要开廷议么,怎么诸位大人都过来了?”
“刘阁老,下官也是不解,怎么三位阁老今天答应的如此容易,难不成有什么玄虚么?”
吏部尚书马文升的头上包着一块布,显得有几分狼狈,正因如此,这两天的朝会上他也没怎么说话,否则出班往大殿中间一站,那得被多少人围观笑话啊。
不过他可没忘了这伤是怎么来的,若不是弄臣教唆,正德胡闹,又怎会如此?他心里有气,说话也不自觉的带了几分质问的口吻。
“宾之,你意下如何?”能做到首辅,刘健的气度自然不凡,他也不计较马文升的失态,却突然向李东阳发问。
三大学士彼此交情都不错,可细微的分别还是有,谢迁就是一向以刘健马首是瞻,相对的,李东阳就隐隐有另成一派的势头。正德从京城落跑之前,三人倒是没什么分歧,可在那之后,李东阳的意见屡屡跟刘、谢二人相左,所以刘健才有此问。
“希贤兄,各位,”李东阳拱拱手,道:“陛下年轻气盛,我等辅臣应重在引导,而不应过分相逼,以免再有日前之事重演。朝鲜入宫之事,陛下既然愿意亲自处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何况,以吾观之,那朝鲜本有讹诈之意,本也不可轻易相许……”
“李阁老此言差矣。”礼部尚书张升在驾前经常哭,可平时一张脸都是冷肃着,说话也是铿锵有力。
“朝鲜既是藩国,那就如同我天朝的子民一般,且不说这回赐的礼仪乃是祖制,就算不然,属国遭了灾来大明求援,我天朝富有四海,又怎能坐视不理?李阁老此言大违礼仪之道,不是君子之风,更失了天朝的威仪。”
他这番道理说了不止一次,之前跟户部争持,这两天又跟正德争持,说的极为熟练,一点磕绊都不打。
听了这话,李东阳和韩文都是色变,眼见几人又要争执,刘健急忙劝解:“各位说的都不无道理,可老夫却另有一番思量在此,且听老夫一言如何?”
刘健说的客气,可他终究是首辅,就算是刚刚说话有点冲的马文升,对他的话也是不敢轻忽,众人都道:“请刘阁老示下。”
“张部堂所言不差,回赐制度乃是祖制,吾等朝臣自当遵从,属国有难,我天朝也应当展现威服四海的气度。”刘健先是赞了一句张升,话风一转,又道:“只是朝鲜的使臣恃宠生娇,居然趁机狮子大开口,这等事也不能助长,张部堂要摆出威严,严加申斥才是。”
“下官遵命。”张升躬身应道。
“皇庄乃是弊政,天子岂可与小民争利?何况更有一干阉竖从中渔利,欺压良善,大违圣人之道。是以,裁撤皇庄之事,吾等辅臣自是义不容辞。”刘健又冲韩文点点头,“宾之说的也是在理,君臣之仪不可废,陛下那边,吾等也不可逼迫太过,此事大可徐徐图之。”
“那刘阁老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兵部尚书刘大夏皱眉问道,他向以行事果决自称,分外看不得刘健这种八面玲珑的模样。
“呵呵。”刘健依旧不以为忤,笑道:“不管朝鲜国王到底从哪里得了那件宝物,可朝鲜既然是遭了饥荒,他此来定然不肯空手而归。以老夫思之,那个弄臣既是擅长奇yin技巧,皇上应是做了让他仿制异宝,以作回赐的打算。”
“应是如此,否则皇上就不会急着讨要那件东西了。”众人都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所以老夫才在此事上没有让步。”刘健自得的一笑,道:“老夫之前也召集了京中名匠,若要仿制也不是不能,只不过需要耗费的时日却长,那弄臣手艺再好,一得不到样品,二来又只有十天,应该也难有作为。”
“可若是他当真手艺高超,仿制出来……”李东阳疑虑道。
“即便真有万一,他仿制出来那计时之物,又或做出了其他异宝,那朝鲜使臣可会愿意?朝会上所议,可是让朝鲜使臣自愿接受才行,就算不是自愿,也要用道理使其心服,各位意下如何?”刘健淡然一笑,点出了关键。
“确是如此,刘阁老果然想得通透。”众人细想一下,也都没发现什么遗漏。
“等那弄臣失败,我等再趁机进言,或者驱除一干奸佞,或者罢免皇庄。”刘健正容道:“若是那弄臣因此事失宠于皇上,那皇上就会在驱逐奸佞之事上让步,否则为了回赐藩国,皇上也得罢免皇庄。”
“刘阁老果然思虑周到,如此一来,大明朝野又将恢复清明了。”
为了诛杀谢宏和八虎,朝臣们吃了一鼻子灰,这时倒也不敢过分紧逼,所以才提起了罢免皇庄,想先封锁正德的经济来源,这样就可以慢慢让正德低头了,两件事本来就是一体。所以,刘健的筹谋赢得了一片赞誉声,只有李东阳还微微蹙着眉头。
“宾之可是还有什么疑虑?”刘健注意到了李东阳的异状,于是问道。
“希贤兄所言甚是,可不知为何,小弟心中仍是有些挂怀。听宫中传来的消息,那个弄臣的手艺极为神妙,若是……”
八音盒还没什么人跟谢宏联系在一起,可顾御医献宝塔之事,闹的动静不小,宫中很多人都知道。虽说是禁宫,但只要身份够了,想知道里面的消息却也不难,李东阳是大学士,自然也在此列。
“宾之过虑了,不过弱冠之年,谅他能有多少技艺和见识?就算他天赋异秉,手艺与京中名匠相当,那也是枉然,更别说让藩国使臣信服了。”
刘健也好,其他人也好,尽管士大夫们都看不起工匠,可是对其中的道理还是很清楚的,李东阳一想不错,也就不再多说。
于是,等到散去时,诸位重臣脸上的阴霾尽皆消散,都是带着欢颜,倒让各家的下人颇为欢喜。
这段日子来,老爷们都是心情大坏,做下人的也是动辄得咎,日子难过的很。今天见老爷们都是高兴,下人们也都动起了小心思:
“老爷今天高兴,该先去给哪位夫人报信,好提前做准备呢?让老爷心情舒畅可是大事,一分一毫都不能疏忽,当然,夫人们的赏钱也不是小事,一样不能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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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又破记录了
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二月中旬,大地回春,不但天气便暖和了不少,就连天色也是亮得更早了。
对朝臣们来说,这是一个福音,冬日里昼短夜长,上朝的时候都是摸着黑的,即便有灯火照着,也是十分不便,毕竟大伙儿年岁都摆在那里,一把年纪的人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腾?
二月十四日这天又是个大晴天,踩着晨曦到了太和门,众位大臣们的脸上都是带着笑容。大人们的心情好固然有着天气的原因,更多的却是因为,大伙儿大半年来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今天,就是收获的日子了。
皇上虽然性子跳脱,行事不循常理,可终究还是年幼,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以为有了一个懂点手艺的弄臣帮忙,就能和朝臣们对抗。我等圣人门徒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吗?
当日,刘大学士的分析再精辟不过了,别说那异宝难以仿制,就算是仿制出来,甚至能制作出来两个,朝鲜使臣也不会轻易就范,更别说做不出来了。
那谢宏不过十六,就算打从娘胎里开始学艺,又能有多少本事?也不过就是能弄些街头卖艺的把戏,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糊弄皇上罢了,今天,就是他的死期了。
罢免皇庄,剪除奸佞
当年,于少保将二十六卫亲军,削减成了十二卫,并且取得了京营的指挥权,让文臣们牢牢控制住了京城,压倒了武夫和贵戚;
永乐之后,先贤们不断努力,借着大学士的名头,又重新恢复了辅宰之制,让士大夫再次得以立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
现在,只要再罢免了皇庄,并且将那些不读圣贤书,不辨忠奸的阉竖、弄臣从陛下身边赶走……
那么,让圣天子垂拱而治
这个先贤们为之奋斗不息的目标,就要在今天达成了。此后,大明朝野便是众正盈朝的局面,宏功伟业自正德朝开启而众位参与者也势必名留青史,为后人所景仰。
天光既好,诸事又都是顺利,又怎能不让诸位大人心旷神怡呢?这样的好心情下,连圣驾逾时未至这样的大事都没人在乎了。在太和殿前,朝臣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人群中不时传出呵呵的轻笑声,一派和谐景象。
只是世上偏是有那不开眼的,一辆马车忽然由太和门缓缓驶入,让大人们吃了一惊,随即也是怒火上涌。
这里可是太和殿,是天下间最神圣的地方之一,能超过这里的也只有文渊阁了。别说普通官员,就算是大学士们也断然没有驱车直入的道理,何等人竟敢如此狂悖,偏生守门的禁卫还将其放了进来?真是太不像话,太没有体统了
此外,这辆马车也是黑黑大大的,直如乡间农夫的牛车一般,别说跟天子仪仗相比,就算是各位家中的管家,也是不屑于乘坐这样的马车的,这样的破烂货色,居然出现在紫禁城,出现在太和殿前,怎能不让人惊怒交集?
“哪里来的狂徒,竟然敢如此大不敬,不怕王法无情吗?”年轻些的言官都是厉声呵斥起来。
年长的却是老成,都是心存疑虑,紫禁城可不是旁的地方,乃是天子所在,戒备森严自不用说。普通马车别说进太和门,就算是在端门外晃悠,禁卫都会驱散,这马车怎么也不可能是走错了路,才到了太和殿,定然是有些古怪的。
包括大学士在内,重臣们都是皱着眉头,面露不豫之色,却都没做声,只是任几个年轻的御史斥骂。对这马车的主人,众人心里也都有所猜测,不知礼仪、又胆大包天的人么……除了皇上,京城里确实还有一个。
不过,那个谢宏有这么大胆子么?
也有人的反应于众不同,看到这辆马车,值守的宦官中一个胖子露出了微笑,然后身形一转,便消失在人群中了,身手的矫健跟他的身形完全不相符。
这样的小事,却是没人在意,因为那马车的车窗里探出了一张脸,看到这张脸,所有朝臣的眼中都迸射出了火花,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来形容众人的心情再合适不过了。
尤其是大伙儿都看得清楚,朝阳下,那张脸竟是睡眼惺忪的,这叫人如何忍得?难怪这辆马车这么大呢,原来是车里的人睡着来上朝了,这叫大清早就在端门外等候,又从端门一直走到太和殿的朝臣们情何以堪啊?
“奸佞”
“弄臣”
“罪该万死”
……
各种义愤填膺的呼喊响彻了京城的天空,惊起了飞鸟无数,也让某人惊醒过来。
我擦,这是哥做梦了?不然这些喊打喊杀的朝臣怎么又出现了?谢宏揉揉眼,很是茫然,果然是太劳累了会导致神经衰弱吗?还是二月二那天留下的精神创伤太大,以至于做噩梦了?不然明明自己应该是在家里睡觉,准备今天上朝来着哇。
再不然是又穿越了?
“谢兄弟,你醒的刚好,咱们准时到达了。”一张笑嘻嘻的刀疤脸让谢宏知道自己没有穿越,而且他抬眼看看,也发现了这马车也很熟悉,带减震器的马车可是他独家生产的。只不过……
说到准时到达,难不成这里是紫禁城了?看看气势宏伟的太和殿,再看看一众朝臣,谢宏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哥一路睡着进了紫禁城,这算不算千古以来的头一个?可这个头一份却不是好事,眼见着吸引的仇恨更多了。
看着他一脸无辜,朝臣们更是群情汹涌,新仇旧恨齐上心头,已经有人挽起朝服,撸着袖子,准备上来打人了。
这等千古未有的奸佞,就算是倾黄河之水,也没法洗的清这滔天的罪恶在仇恨的刺激下,文官们意识到了一个千古不变的真理,言语是无力的,伸张正义是要靠拳头的。
饶是谢宏一向反应快,这时也有点发懵。没办法,人刚起床的时候,思维是最缓慢的,何况发生的又是这样匪夷所思的变故。
正危急间,突然有人齐声唱喏:“皇上驾到”
虽然都在愤怒中,朝臣们对礼仪和皇权的敬畏却是根深蒂固的,上朝的时候,皇上可以迟到,却没有让皇上等朝臣的道理。因此,所有人都止住了身形和喝骂,各列朝班,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鱼贯步入太和殿。
当然,那一道道带着怒火和杀机的眼神告诉谢宏,愤怒只是暂时压制了,却不是消除了。
谢宏觉得自己很无辜,很冤枉,返京那天,好歹自己还说话了,也用眼神示意了,可今天,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啊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莫非哥真的自带了嘲讽光环么?
……
“大用,你说,大哥这下该高兴了吧?”一边走出中和殿,正德一边对谷大用说道。
“回万岁爷,以老奴所见……”谷大用很想抽自己两个嘴巴,这张嘴怎么就那么欠?把那天谢大人不喜欢走偏门的事儿说给皇上了?用谢大人的话来说,皇上可是不搞出意外不舒服的,这不?听听太和殿那边的吵嚷声,又出**烦了。
“为了朕的事,大哥辛苦了这么多天,得让他好好休息才行。”正德自顾自的说道:“大哥最不喜欢早起了,所以,朕的安排再妥当不过,大哥的马车不会颠簸,他肯定睡的很香,嗯,嗯,回头大哥又要夸奖朕,说朕很体贴了。”
说着,少年的脸上露出了憧憬的笑容,一副做了好事,顺便还留了名的模样。
谷大用脚下一软,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你那个大哥,总有一天会被你吓死的。也就是谢大人天赋异禀,又有神明庇佑,这才活到了今天,这要是换到咱家身上,只怕早就挂了,不是被吓死就是被朝臣们咒死。
另一边的马永成心里更是震惊无比,有如惊涛骇浪一般。那天看到谢宏跟正德商量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谢宏看得很高了,能在皇上面前那么随意,还让皇上乐在其中,这已经不是凡人所能做到的了。
而今天,皇上居然为了让这个大哥多睡一会儿,就下了这么荒唐的旨意,把人抬上马车,然后堂而皇之的直趋太和殿马永成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只想大喊一声:兄弟们,赶快出来看神仙啊
“万岁爷,您可不能掉以轻心啊,今天要是谢大人那边不得力,恐怕麻烦就大了。”
刘瑾此时已经病愈,这时也是随侍在旁。对谢宏的得宠,他更是心忧不已,不过他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谢宏的坏话,那是找死。所以他迂回着,提出了另一层担忧。
“不要紧的,大哥说了可以,那就一定可以,朕只管安心等着就行。对了,马永成,你对棒子的事比较熟,去大哥那边伺候着吧。”正德半点都没有忧虑,笑着摆摆手,直入太和殿去了。
……
“……江大哥,你说这是皇上下的旨意?”这会儿谢宏也听完了江彬的解释,不由目瞪口呆。
“可不是么”江彬一脸艳羡,眼角的刀疤都泛着红光,“啧啧,谢兄弟,皇上对你的信重,那是天高地厚啊某虽然没读过书,可也是知道的,睡着觉进皇宫,你这是千古之下的头一份啊了不起”
哥又破记录了,而且是完全不知情的就把记录给破了……
明媚的*光里,看着初升的朝阳,谢宏不由泪流满面:清晨的阳光好刺眼,二弟的体贴很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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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很有民族特色
突破60万字了,自己庆祝一下,怀疑小鱼会在100万字以内太监或者烂尾的同学可以放心了,小鱼要努力冲击20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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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怀了一阵子,谢宏也收拾好了心情,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懊悔什么的也是没用。
再说,就算没有今天这事儿,文臣们对他的态度也是差不多,债多不压身,他也不在乎多点少点的了。
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谢宏深刻的理解了这句话,他认为,在实现振兴华夏的理想之前,自己还要做一件技术含量更高的工作……那就是充当吸引仇恨的MT
没办法,谁让他自带嘲讽光环呢?谁让他跟正德组团呢?
不过也不要紧,反正只要有正德力挺,文臣们也不过就是在心里仇恨罢了,谢宏恢复了精神头,就让哥高调的吸引仇恨,低调的做事好了。
“谢大人,您睡得可好?”
谁这么没水平啊?这话问的,睡得可好……谢宏撇撇嘴,抬眼一看,说话的人他认得,正是那天见过的马永成。这位名列八虎之一的大太监满脸堆笑,身子弓的象一只大虾,态度非常恭敬,就算是在正德面前也不过如此了。
“是马公公啊,是皇上召我进去了?”
“那倒不是,朝会最后才会说到使臣的事呢。”马永成摇头道:“是皇上怕您等得心焦,小的又对此事有些了解,所以让小的来给您解说解说。”
陪聊的,谢宏点点头,懂了。
有关于朝鲜使臣,除了没见到人,其他的谢宏也知道的差不多了,于是两人就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扯了一会儿,马永成这才小心翼翼的问到了主题:“谢大人,小的斗胆问一句,给朝鲜的回赐就在马车里吗?”
宏点头。
“谢大人可有把握?”马永成又问,他对谢宏可没正德那种信心,万岁爷的性子他也知道,正德认为好的东西,可不一定就真的好,要是今天失败了,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可正德信心满满,他也不敢多说,他不是刘瑾那个没眼色的,明明看见谢大人这等势头了,还总是想要不自量力的斗一斗。可见谢宏也是轻松自若,一点都不把事情放在心上的模样,他还是不由担忧。
“马公公,你就放心吧。”谢宏随口安慰一句,看看天色,又道:“这朝会时间还够长的,平时都是如此吗?”
“去年朝会时间都不长,朝中的大人们偶尔才会有些争执,可这些天,时间就长了,大臣们卯足了劲要跟万岁爷做对。”马永成叹息道:“您也看见了,刚刚那么多人,一人一句就得多长时间啊?他们那一句话说得还长……”
“没错。”谢宏对此深有感触。古人说话其实跟后世的法律工作者差不多,只不过他们先引经典,后世律师是直接说:根据《某法》第多少多少条,反正就是让不专业的人听不懂就是了,要不然咋叫专业人士呢?
“其实也快了,刚刚跑出去那个小黄门就是去宣人的……”马永成往太和门那边张望两眼,然后说道。
“哦?”谢宏也是看了过去,果然见那里有几个人影。皇帝召见人,自然不会让你从家里现赶过来,自然是提前准备好了,在外面等着,谢宏自己就是这样。
“陛下有谕:宣朝鲜使臣金侠爱,李自达觐见”果然,人一到位,太和殿里面就传出了谕旨,众宦官和大汉将军齐声唱喏。
那群人中有两个人应声而出,快步往太和殿走去,一年至少来一趟,朝鲜使臣对紫禁城,对明廷礼仪那是半点都不陌生,熟识得紧。
施礼,唱名,入殿觐见,动作有如行云流水一般,那叫一个流畅。礼仪小白谢宏只能望而兴叹,倒不是叹服这俩人的动作,而是对两位使臣的名字大为赞叹:“这名字,太有民族特色了,一听就知道是从那个半岛出来的。”
“何以见得?”马永成好奇了,他只听说过朝鲜倾慕天朝风仪,在文化、服装等很多方面都有效仿,可这名字的讲究他就不知道了。心中也是暗暗倾佩:不愧是皇上看重的人,这见识果然了得。
“真狭隘,又自大”谢宏连连赞叹,“这二位正是珠联璧合,直道出了朝鲜的民族特色啊”
“呃……”马永成的话被噎回了肚子里,心里不由腹诽:小小一个朝鲜,狭隘倒是有可能,自大?凭啥自大啊,没看他们年年入贡么,听说还一直哭着喊着要内附呢,哪里有自大了?不靠谱这件事上,谢大人倒是跟万岁爷一样。
“宣千户谢宏觐见”那俩人进去没一会儿,就又是一阵唱喏声传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正德着急解决问题,还是朝臣们着急解决谢宏,总之,是很急。
“江大哥,带上东西,咱们进去吧。”谢宏回头招呼江彬,然后跟在马永成身后,进太和殿去了。
“好咧。”
自打进了紫禁城,刀疤脸的嘴就没合上过,高兴啊,居然进紫禁城了,还是从太和门进来的,早就知道靠山找的好,却没想到好到这种程度。哈,马上又要上金銮殿了,某这也算是出息了。
他乐滋滋的从马车上把那个摆钟搬了下来,这东西虽然被称作‘钟’,可形状却是怪异,象个大柜子似的,若不是江彬身量手臂都长,又有把子力气,还真抱不动这玩意。
太和殿是召开朝会的地方,殿内庄严肃穆自不用说。今天要接见使臣,是大朝会,所以参与的朝臣比平时也要多,刚刚在殿前看不出来,可在太和殿中一看,却是黑压压一片。
待谢宏进殿,众人也都是怒目而视,由于人太多,那目光似乎都已经凝成了实质,即便以谢宏的心境,都感觉到了压力。不过自从跟正德组团后,谢宏抗压能力大增,正在朝一个优秀的MT转变,所以他也是混不在意。
“臣谢宏参见陛下……”平时可以不在乎礼数,在正式场合可不行,参见的礼仪谢宏还是懂的。
“快快免礼。”正德正头疼呢,看见谢宏也是大喜,若不是谷大用连连使眼色,他没准儿就站起来迎上去了。
“谢主隆恩。”谢宏照着学来的礼仪做了一遍,这才抬眼,看清了殿中情况。
在他前面不远,还趴着,呃,不,是跪着两位,就是刚刚看见的金、李二人。这二人一个马脸长须,一个长须马脸,谢宏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心里却是很惭愧,人家的礼仪比他这个半吊子强多了,都是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恭敬极了。
还没等正德继续说话,那个马脸长须的突然大哭起来,道:“陛下容禀,天朝异宝定然贵重非常,但我朝鲜国土狭小,土地贫瘠,纵有异宝,也是无用。而去岁又遭了灾荒,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日夜苦盼天朝甘霖啊,请陛下怜悯朝鲜众生,外臣金侠爱,代朝鲜国王李隆顿首百拜。”
“外臣李自达顿首百拜……”另外那个长须马脸的也同声附和,谢宏一听之下才是知道这俩谁是谁了。
“朕刚刚不是说了吗?叫你们不要哭了,这怎么又哭上了”对着这俩,正德就没那么和善了,脸一板,道:“救济是救济,回赐是回赐,怎么能混为一谈呢?再说了,你们还没看到宝贝,怎么就知道不行呢?要是异宝不能当回赐,那贡品中的那个异宝也划掉好了。”
哭声嘎然而止,金、李二人都是吓了一跳,这次出使进贡,指望的就是那块怀表,要是直接划掉,那差事就没法办了,因为那些例行贡品比往年还少,要知道,去年可是大灾荒,连山上的人参都采不到多少了,不然能让两班贵族挨饿吗?
而且大明这位新皇帝还真是与众不同,往年来时,偶尔也能得见天颜,可是皇帝无非也就低低的说两句例话,真正打交道的都是礼部官员。
礼部的大人们都是知书达礼的,就算讨价还价也是微笑着绕圈子,哪里会说出这么直接的话啊?两个使臣都很不适应正德的风格,于是都是可怜巴巴的去看礼部尚书张升——张大人可是讲究人,讲究收了礼就给人办事的。
不就是收了点银子还有几根破人参么,连话都要老夫替你们说,真是两个废物。张升在心里暗骂一声,这才出班奏道:“陛下,回赐的定例乃是祖制,天朝的威仪……”
“朕也没说不回赐啊,可是他们能进贡异宝,却不要朕的回赐张爱卿,你听清楚了,他们不要朕的东西诶?难道被人拒绝朕就很有威仪了?你是这个意思吗?”正德很不耐烦的打断了张升的话。
“这个……”张升被正德一顿抢白,脸上很是挂不住,只是他没什么急智,一时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什么能进贡,什么不能回赐,祖制里面也不可能说那么详细,而且正德话里陷阱不少,他要是贸然发言,很可能会引起麻烦。总不能说,祖制里就规定了皇上你必须卖了皇庄,用来回赐吧?张大人是何等人,怎么会说出这么没头脑的话呢?
他拿手的招数——哭,又被朝鲜使臣抢先用了,而且在使臣面前用,张大人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更何况,正德对这招的免疫力还很强,所以张大人脸上阵红阵白,被正德的话给僵住了。
“陛下,使臣的意思不是说要推拒陛下的回赐,只是说陛下回赐的宝物恐不合用。贡品中的宝物乃是计时之用,颇为神妙,若是回赐……按祖制,也得回赐相应的宝物才是。”给张升解围的却是老对头韩文,文臣们内部分歧虽多,不过对外的时候还是很一致的。
“不就是计时的吗?大……呃,谢爱卿,你拿来的东西是何功用?”
“正是计时之用。”谢宏躬身回答。
正德点点头,对韩文说道:“韩爱卿,你觉得如何?”
韩文偷眼看看谢迁,见谢大学士微微颔首,他心里也有了底,按照事前商议好的,把事情推到了使臣身上:“微臣遵命,不过……陛下是不是再听听使臣有何话说?”
“使臣既然有话,但说无妨?”正德斜了韩文一眼,转向了两个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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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看谁更嚣张
“启奏陛下,天朝物产远胜我朝鲜小邦,外臣自是仰慕已久,只是……”金侠爱本想再提前事,可偷眼看到正德脸色冷厉,他不敢造次,只好改口道:“外臣进献之物乃是朝鲜镇国之宝,当年无道昏君隋炀帝……”
“好了,好了,朕听过好几遍了,你换点新鲜的说。”虽然年幼,可正德却是老书虫了,马昂的口才和编故事的本事比这俩使臣强多了。
“遵命。”金大使一缩脖子,心里咂舌道:这位大明新天子还真不好糊弄,居然连自己这个号称朝鲜八道第一的铁齿铜牙都打不动他,好吧,那就换个法子好了。
“此宝计时准确,一日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八刻,此宝可将每一刻再分成十五分,不似日晷需要日光,也不像沙漏需要时时照看,端的是神妙无方,最大的特点就是方便易携了平时供奉在朝鲜王宫中,以作对时之用,今日进献,乃是表露我朝鲜对大明的忠心。”
金大使如数家珍的说了一遍怀表的优点,最后道:“上古时朝鲜本是天朝支脉,也传承了诸多神技,只是流传下来的少,如今只剩下此宝。若是大明天子回赐的计时之宝能远超此宝,回国时,外臣也好有个交待。”
他语气谦卑,但是话里意思却是有些狂妄,就连朝臣们都是皱起了眉头,很有些不满:小小一个藩国,竟敢妄称华夏余脉,还说什么神技,真是不识好歹,若不是刚巧要借着这个契机成事,这等狂悖之徒岂能容之。
站在角落里的马永成却是大为震惊,原本他还以为谢宏是信口胡说,却不想这朝鲜使臣口气还真是不小,说是自大也丝毫不为过。他在心里连连惊叹:难怪谢大人能让皇上如此倚重,竟是连外藩的习俗、特性都是了若指掌,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啊。
谢宏一点都不意外,什么是传承,这就是了。朝鲜从前的谦卑,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没什么可夸耀的,现在不知从哪里拣了块怀表,又唬住了那帮文臣,他们不抖一下才怪呢。
而且谢宏也注意到了,那俩人往自己这边看了好几次,看样子是看到江彬抱着的东西体积不小,所以才加上了一句方便携带,这人不光是口气大,心眼却也不少。
谢宏听明白了,正德自然也听懂了,看看江彬手里的东西,他也是微微一滞,这东西这么大个,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方便携带啊?
“陛下,使臣所言也在情理之中,回赐的祖制本也是要体现我大明的天朝风范,况且陛下已经开了金口,若是反复,恐有损大明天子的威仪啊。”见机最快的是张升,他本来就站在殿中央,于是马上躬身启奏。
殿内的都是聪明人,金大使的话朝臣们也都听懂了,再看看江彬手中的大家伙,又见本来自信满满的正德也是面露为难之色,众人更是气势大涨,连使臣冒犯了天朝威仪都不计较了。
在张升之后,众人也是纷纷出列启奏,一说天朝威仪,再说天子金口,这两个意思被反复提起,不过却是各引经典,精彩纷呈。
总之,所有人的意见很一致:除非谢宏带来的宝物能在计时和携带这两方面都超过贡品,否则正德就要罢免皇庄或者驱逐近臣。
太和殿内热火朝天的,江彬已经看呆了眼,尽管听不太懂,却不妨碍他对众位的大人倾佩,太厉害了,明明说的意思好像都差不多,可每个人说的话全都不一样,不愧是朝廷大臣啊,确实了得。
跟那个土包子不同,谢宏却是冷眼旁观,嘴角还露出了一丝冷笑,这些人以为他们赢定了吗?等下眼珠子不要掉出来啊。
正德本来有些慌乱,可见了谢宏镇定自若的模样,还丢了个让他安心的眼神过来,于是他也安定下来,对于这个神奇的大哥,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诸位爱卿既然执意如此,那么就依此办理好了。”
要说正德的演技还是非常棒的,虽然他恢复了信心,可却是扁着嘴,一副无奈加委屈的表情,跟平时被文臣们逼着下旨的时候差不多,语气也是很低沉。
所以,文臣们大多都是自得,觉得自己再次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这个战果不大,可水滴石穿,只要持之以恒,小战果就会汇聚成大胜利。也有人观察了谢宏的表情,见他没什么慌乱的神情,都觉他是在硬撑,死鸭子嘴硬罢了,也都不放在心上。
“陛下圣明。”大伙儿都很满意,所以正德再次被圣明了。
“那微臣就开始了……”
谢宏躬身施礼,然后转头示意江彬,刀疤脸会意,走到了大殿中央,台阶下面,把手里的东西重重一放。
“咚”
包括朝鲜使臣在内,众人都是一惊,然后便是欣喜,最后化成了一丝冷笑。
惊的当然是这武夫君前失仪,真是近墨者黑,什么人有什么样的手下,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何况说到失仪,谁又能大过谢宏?
欣喜当然是因为那个箱子太重了,隔着一层厚厚的地毯,都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还谈什么携带?不用看东西就可以知道胜负,那些谨慎的本来心存疑虑,这时也都是放了心。
诸位大人都对自己的先见之明很是自得,都是捏着胡须,微微颔首,互相对视之时,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大事定矣。
金大使更是为自己见机快而得意。
这时代的朝鲜跟后世的棒子不同,虽然骨子里跟后世相同,可这时他们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对大明的敬畏更是深入骨髓。所以,饶是他对怀表非常有信心,可听了正德的话,金大使还是非常担心的。
他心里很清楚,怀表虽好,可是除了大明的回赐,拿到哪儿也甭想弄到一百万两银子当然了,这一百万不可能都拿回家,总要对相关人等表示表示,可就算去了一半,也还有五十万呢,朝鲜八道一年也收不上来这么多钱啊
所以,对于回赐他是势在必得的。存了必得之心,他心里却是忐忑,大明幅员万里,能人异士层出不穷,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发生什么变故?有了这样的考虑,他才说了刚才的话。
他心知,大明计时的东西无非日晷、沙漏,而怀表则是连大明最有学识的大学士和九卿诸位大人都闻所未闻,至少在计时工具上面,应该能占得上风。为了保险起见,他又灵机一动,加上了方便携带,现在看来是没有问题了,那么……
想着即将到手的一百万,金大使眼中放出了绿油油的光芒。
或得意,或冷笑,或担忧,在各种目光的注视下,谢宏却是不慌不忙,缓步走到箱子旁边,把盖着的那块布揭开了。
呃,无论众人是什么心情,这时都是一愣,这东西盖着布的时候就能看出笼廓,方方正正像个箱柜。结果打开这一看,却也没什么玄虚,两边是板,前面有门,还真就是个柜子
心思浅的人轻声嗤笑,思虑深的人皱起了眉,很快的,所有人都止住了声息,因为他们看到谢宏慢条斯理的打开了柜门。
真有玄虚?
不会的,如果东西小的话,怎么会用这么大的柜子装着?金大使在心里拼命的安慰自己,不少朝臣也跟他有差不多的想法。
关心则乱,这些人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柜子里到底有些什么,可让他们失望的是,入眼处只有一团团白色的棉花,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却是看不到的。
还好谢宏没卖关子,很快从棉花团里掏出一件东西,然后把那东西放在了柜子顶上。
上面也蒙着布,可还是能看清形状大小,众人都是气结:这东西倒不算太小,可跟柜子比起来就小的有点离谱了,不过一尺多高的东西,有必要用这么大个柜子装吗?这事儿还真是扯淡啊。
不少人很快又想到了关键的地方,这东西一尺多高,还真就算不得太大;看谢宏拿放的轻松劲,想来也是不重,这就有些麻烦了。
“此物名曰:摆钟,专为计时之用,与贡品中的怀表有异曲同工之妙,却远胜之。”谢宏直截了当的介绍起来,夸耀自家作品时,更是毫无自矜之意。
可这会儿却没人计较他的不谦虚,朝鲜的贡品之前并没有一个公认的称呼,只以异宝称之,本是要等着尘埃落定之后,请名望最高的大儒,也就是当朝大学士命名的。
谢宏这时直接命名了,刘健当下脸色便是一沉,其他朝臣也是愤慨,大学士不只代表他一个人,他是文官的最高领袖,代表着文官们的面子,如今被谢宏抢了风头,众人自是不依。
“谢千户,你自家的作品,自家命名倒是无妨,虽然这名字不伦不类,可钟和计时也算有些关联……”钟,有报时之用,用来命名计时工具倒是无妨,可表么……
质问之人微微冷笑,道:“恕本官孤陋寡闻,贡品中的异宝,谢千户称之为表,又是出何典故,有何渊源?”
谢宏抬眸一看,发出质问之人仪表堂堂,官朴上是一只白鹇,倒是跟他自己的品级一样,是个五品官员。
“这位大人是……”谢宏语态轻松的反问道。
“本官钦天监监正李源”钦天监掌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计时之事正是相关,所以李源也是当仁不让。
“原来是李大人,”谢宏点点头,语气突然一转,道:“本官本以为钦天监监正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个大大有学问的人,却不想,李大人竟然如此孤陋寡闻。不过还好,李大人还算有自知之明,比某些夜郎之大之人,还是要强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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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舌战群儒之我是卧底
什么叫地图炮?
什么叫群嘲?
谢宏现在干的这事儿就是了。
言语中的自谦之语,不过是文人的习惯使然,把对方自谦之语拿来说嘴是很没品的事,那样的辩术士大夫都不屑为之。所以李源万万没想到,居然被谢宏拿这个反击,自是被气得七窍生烟,可遇见不讲理的,他一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此外,谢宏那句夜郎自大,明里是说朝鲜使臣,可他语气轻佻,眼睛又挑衅似的环视众人,显然有嘲讽的意思,一众文臣也尽是勃然色变。
刚刚在太和殿外的一幕还历历在目,这个佞臣便再次挑战士大夫的威严,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部堂是成化五年的一甲一名,又曾任翰林,饱读诗书,通晓经典谢千户大言不惭,本部堂倒要问问,这贡品既是有名,那必是中原之物,为何却不见于史载,也不留名于经典呢?”
李源自谦被反驳,张升干脆反其道而行之,礼部尚书是名义上的六部之首,张升自然资历丰厚,既是状元,也曾入过翰林,他身份一摆倒也很有气势。
谢宏晒然一笑,状元了不起么?不好意思,状元再厉害,可惜跟哥不是同行,在哥眼里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经过今天的事,他自忖跟文臣也没法缓和关系了,所以自然也不需要留什么情面。
“可笑,可笑,张大人这等学识也能高中状元?”谢宏冷笑:“春秋时,‘表’字就用来代指测日影之用的标杆,正是计时之用,吕氏春秋中便有记载,张大人状元之才又博览群书,原来竟是连这都不知道么?嘿嘿,所谓的状元还真是……”
在场的状元不少,便是没中状元的,也将这个荣誉看得神圣无比、至高无上,哪里容得谢宏亵渎,一时间更是群情激奋。
“不消你说,‘表’字何解,典籍中自有此记载,又与贡品何干?”韩尚书抢先站了出来,厉声道:“你这奸佞不学无术,只是一味狡辩,言语间更是全无君子之风,本部堂倒是好奇,除了吕氏春秋这等商贩之人所著之书,你倒是还知道些什么经典?”
吕不韦商人出身,纵是后来当了相国,可在标准的士大夫心中,都是瞧不起的。虽然很多人也读过吕氏春秋那书,也知道其中内容,却都是当做闲书读的,而‘表’的典故,其他经典中也多有记载,韩文自然不会不知道。
“既然韩大人也知道表是计时之用,那本官称那怀表为表,又有何错处?”谢宏一摊手,表情很无辜。他才不会跟文官们比拼对经典的熟识呢,吕氏春秋有这个记载,他还是前世偶然看见的,万一韩文问‘表’字有几种写法,那就抓瞎了。
探讨格物之道,一百个韩文也不是谢宏的对手;可反过来说起经典,一千个谢宏也不是韩文的对手啊。谢宏当然不会傻乎乎的以自己之短,去碰他人之长。
“贡品本是外来之物,并不见于中原,如何命名自有朝中大臣,儒林大贤商议决定,与你这奸佞何干?你枉自……”韩文见他不敢应战,气势更胜。
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谢宏双眼圆睁,很是惊奇的问道:“韩大人,你说计时用的‘表’不见于中原?你是认真的吗?”
“呃……”韩文本是气势如虹,这时也是一滞,四书五经他烂熟于胸,可是奇闻异事他就不那么精通了。那异宝也不知从何而来,万一真是中原流传过去的怎么办?
“如何计时,朝廷自有成规,日晷和漏方是中原传承,一日十二个时辰,可贡品却是二十四时,由此可见,贡品本非中原之器。”李监正好歹是个专业人士,见韩文语滞,急忙接过话来。
“李大人,你自知孤陋寡闻,偏偏却总是出来现眼。”谢宏轻蔑的一笑,道:“且不说十二时辰本就有‘初,正’之分,就说计时工具好了,北宋元祐年间有位宰相叫苏颂,曾经制造了一台水运仪象台,正是计时之用,运作原理,与钟表无异。”
他停顿了一下,又傲然道:“原理既然一致,只是表象有些差异,实则可以视为是同样的东西。众人大人都是饱学之士,怎么口口声声的说怀表非是中原之器呢?”
苏颂是当过宰相的人,也是士大夫们口中的先贤,名头不小,众人自然不会不知道。可说起这位大人的生平,除了勤政爱民、文采斐然,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可说,奇yin技巧文官们都是不会留意的,所以谢宏这一问一下子把朝臣们都给问住了。
明朝文人争辩的时候,一般都是先用经典设下一个框架,然后在这个框架讨论问题。比如他们劝谏皇帝的时候,就是先搬祖制出来,或者引几句圣人之言,然后就算没道理的话也能翻来覆去的说个不停。
可这样的辩术却不适用于当前的情况,苏颂他们知道,可水运仪象台他们就不知道了,无论圣人之言还是祖制,都没有这方面的理论,因为圣人说:奇yin技巧是小人之道,朝堂上尽是君子,谁会去关心这种东西呢?
“韩大人,众位,你们不会是连怀表的价值都没搞清楚,就随便给定个价吧?”谢宏没有占了上风便留手的习惯,语带讥嘲,继续揭人疮疤。
朝臣们更加愤怒,可却激愤不起来了。从前若是有人在他们面前谈论这些,那只须斥责一声就解决了,可今天与往日不同,主题偏偏就是奇yin技巧,连连遭到谢宏的讥讽,却是没法还口,不少人脸都涨得通红,怒瞪着谢宏,恨不得上前咬他两口。
“竖子敢尔谢宏你这奸佞竟敢讥讽朝臣,当真狂悖之极。那水运仪乃是故宋之物,湮灭已久,谁也不曾得见真容,你又怎么知道?只以传闻之言,便引以为证,还口口声声讥嘲当朝大臣,你不怕王法无情吗?”
这人声音宏亮,说话时须发皆张,谢宏抬眼一看,原来是兵部尚书刘大夏。这人可不简单,乃是以顽固著称,烧掉郑和海图,青史留名的人物,这时说话也将蛮横的作风发挥到了极致。
“唉,刘大人,让我怎么说你呢?不懂装懂?”谢宏摇头叹息道:“水运仪象台当年是留下了说明书的,叫《新仪象法要》,现在就在翰林院中。刘大人,你不要一天只想着焚书,偶尔也要读读书嘛”
“你……”刘大夏本来脸膛就红,这时更是红得直欲滴血。烧掉郑和海图和安南图志之事,刘大夏自认没有做错,可士林间也不是没有非议,不是指责他烧海图,而是他这行为涉嫌焚书。
焚书可不是什么好口彩,给秦始皇定的罪状中最大的一条,不就是焚书坑儒么?所以,朝野上下,很是有些儒生对他当年的行为不满。正德登基初期,唯一驳回的一份奏章,就是监察御史李廷光弹劾刘大夏的,原由便在焚书之事上了。
不过,当着他的面提起此事,谢宏还是第一个。刘尚书以性格暴烈著称,他地位又高,寻常人哪敢当面讥嘲?可谢宏不一样,对这个老顽固,他在后世听说的时候就很愤恨了,又怎么会放弃这个当面斥骂的机会?
为了今天,谢宏做了很充分的准备,除了针对性的研究了地位最高的几个大臣,刚刚提起的《新仪象法要》,也是成果之一。有备而来,又是他擅长的领域,士大夫们怎么是他的对手。
谢宏舌粲莲花,来者不拒,敢于开口的都是折戟沉沙;他独立殿中央,风神如玉,神采飞扬,大有傲视群雄之势。
一时间,太和殿中居然安静下来。不够分量的不敢说话,够分量的更怕落得跟前面的人一样的下场,那俩朝鲜使臣还趴着呢,要是被谢宏抢白了,那还不丢脸丢到藩国去了?
正德却是眉飞色舞,很想跳起来拍手喝彩:往常都是朕被这帮人欺负,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得,委屈的要命。大哥一出手,就是不同凡响,还没看东西呢,就先来了一出舌战群儒,威风啊比起当年舌战群儒的诸葛孔明,也只差一把扇子而已。
“曾部堂,谢千户所说的那本书,你可知晓?”万马齐喑之时,一个儒雅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抬头一看,正是大学士李东阳,他说话的对象却不是谢宏,而是曾鉴。
对啊,还有曾尚书,曾尚书在工艺方面可是造诣匪浅众人精神都是一振,曾鉴向来低调,可他终归身份在这里,他的事很多人也都知道。
谢宏说的那本书是说明书,跟四书五经完全没有干系,别说是普通朝臣,就算是翰林中最广博的人也不会去翻看的。唯一有可能会去看的,也就是这位曾尚书了。
“谢千户所言非虚。”曾鉴点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两人提起苏颂之后,这本书还是他告诉谢宏的呢。
他言简意赅不要紧,却让其他人都很失望。通过一番唇枪舌剑,众人都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术业有专攻。本来还指望着曾尚书反唇相讥,一振方才的颓气呢,怎么就偃旗息鼓了啊?
可失望也没用,曾鉴依然是一脸木讷的站在那里,好像他不是六部九卿之一似的。
谢宏心里却在赞叹:曾伯父演技也很厉害啊,要是换了我,肯定会很严肃的说一声:对不起,我是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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