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紫禁城内文渊阁
紫禁城作为皇家重地,没有朝会时,外臣是不许入内的,不过也有两个衙门是例外的,一个是内阁,一个是六科廊。
在明朝立国之初,内阁只是辅佐皇帝的副官所在,经过百多年的发展,慢慢已经成了大明朝的权力中枢所在,是天下无数读书人最为向往的地方。
这个圣地却并不显眼,除了最中央的那座飞角重檐,富丽宽敞的文渊阁之外,其他建筑甚至有些破败和狭小。
这段时间由于当今皇帝私自外出,北京城内都是人心惶惶的,紫禁城中的气氛也非常紧张,这内阁里自然也不例外。这些天几位大学士整日间都阴沉着脸,诰敕房和制敕房的吏员做事的时候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恐哪里出了纰漏,以至于被谢大学士训斥。
不过今天却有些不同,在收到一急信之后,几位大学士还有六部九卿,这些大明朝最高级的官员都集中到了一起,虽然气氛依然紧张,却没有了前几日的焦虑。
望着文渊阁,吏员们放下了心事之余,也不由有些好奇,在陛下失踪的节骨眼上,是什么事能让这些大人聚在一起,难道是有关陛下的消息吗?
尽管好奇,可既能在这种地方做事,也没有莽撞的人,只是几个相熟的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议论罢了,文渊阁周围却是一片寂静,只有楼阁内不时会有些声音传出。
“信都看完了,各位都是朝廷的弘股之臣,大家议一议,也好尽快拿个章程出来。”
须发皆白的刘健乃是三大学士之首,坐在正中的主位上。他虽已年逾古稀,又经历了日前的一番惊吓,可这时的眼神依旧锐利,在座的都是久历宦海之辈,可在他的环顾之下,都感觉压力不小。
当然,这不单是因为刘大学士的眼神,信上的内容才是主因,几位朝中大员互相看看,都不出声,眼光更是躲躲闪闪的回避着几案上的那封信,好像信上有什么让人恐惧的东西一样。
“还议什么?”一个身着二品官服的红脸老者猛然起身,道:“刘阁老,这信上说的清楚明白,陛下过了居庸关不过十日,西面长城就传来了烽火,陛下身处险境已毋庸置疑。我等应速速奏请太后、太皇太后,调动京营,往宣府救援才是,老夫当亲自挂帅出征。”
这老者就是兵部尚书刘大夏了,他在兵部供职多年,颇有英武之气,年岁虽然不小,可是声音却是宏亮,一时间整个楼阁内都是他的声音在回荡不休。
“时雍兄,你稍安勿躁,且不说调动京营往边镇要耗费多少时日,只说大军一动,这钱粮要从何而来?此时还没出正月,如果供应了大军,这下半年……唉,”有人摇头叹道:“还是别寻他法为上。”
“韩尚书,依你的意思,为了钱粮之事,连陛下都可以不救了?你这户部尚书当的还真尽责,难道等土木堡之故事重演,社稷将倾,你这才甘心吗?”刘大夏闻言大怒,也不顾对方品级不比自己低,只是厉声质问。
韩尚书一摊手,无奈道:“时雍兄,你性子太急了,本官哪是这等意思,只不过……”
“二位且住,这是否勤王之事等稍候再议,刘尚书,你执掌兵部,对边事熟悉,你觉得鞑虏可会在此时大举入寇宣镇?”李东阳劝住刘、韩二人,然后向刘大夏问道。
“这个么……”三大学士,个个都不可轻视,李东阳更是号称这三人中最善筹谋的人,对他的问询,刘大夏虽然急躁,却也不敢轻忽,他捻须沉吟道:“去年年中,鞑虏已经入寇过一次宣镇,而且张俊败绩,鞑虏很是抢掠了一番,按说应该不会再来。”
他又摇摇头,叹道:“鞑虏虎狼成性,实在难以常理估量,就算去年抢掠收获甚丰,可也保不住他们得了一次甜头,又欲故技重施。”
户部韩尚书单名一个文字,为宋宰相韩琦之后,乃是成化二年的进士,少时就号称聪颖,现已年逾六旬,心思却越发细腻了,听李东阳似乎话里有话,于是问道:“李阁老,莫非你是怀疑这急报有假?”
“应当不假,此事乃是老夫那不成器的弟子所报,新亮虽然有些愚鲁,不过此等大事应该不会轻忽,唉,若不是他太过愚直,本来是可以在居庸关拦住陛下,也免了这场祸事。”
李东阳长叹一声,继续道:“按急报上所说,是边关上燃起了烽火,可军情具体如何,尚且不知,而陛下的行踪,唉……”他叹息着摇摇头。
“其实,这信上所述,本官早些时候便有耳闻,本来还以为是虚妄之言,却不想确有其事,难不成当真天不佑我大明,才有这样一场祸事?”
众人抬眼相看,见说话的却是礼部尚书张升,一时都是大奇,若说是兵部或者吏部提前得了消息还好理解,可是礼部从来也不以消息灵通见称,这事倒是奇怪。
“张尚书的消息从何而来?”李东阳沉吟着问道。
“说来惭愧,这消息还是年前来的朝鲜使臣对本官说起……”张升苦笑。
“朝鲜使臣?他们不是年前就到了京城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李东阳眉头一皱,问道。朝鲜是大明的属国,每年都来进贡,今年来的比往年更要早些,外交无小事,身为内阁首辅,这些事李东阳也是知道的。
张升脸上笑容愈加苦涩,道:“就是因为他们到的早,见不到陛下,在城中闲逛,却不知怎地听到了坊间传言,然后又自行想象了一下,却拿来问本官,说是陛下御驾亲征,结果土木堡之事重演,大明皇帝又被蒙古人抓走了,对方索要十万两黄金,说的有眉有眼的,本官都不知如何应对了……”
“还应对什么”刘大夏又是暴怒,喝道:“张尚书,你就不会尽快打发他们回国么?撮尔小邦竟然敢凭了些市井间的议论,就腹诽上国天朝,还有没有规矩了?而且,民间怎么会有这些传言,明明不是封锁了消息吗?”
在座众人都知道刘大夏的脾气,张升也不计较他的语气,摇头道:“若是往年还好说,可朝鲜大概是去年又遭了饥荒,所以今年特意进献了一件宝物,想多得些回赐,此事如果得不到答复,他们断然是不肯走的。至于消息如何走漏,呵呵……”
说到这里,张尚书却是笑而不语,低头去看那信,仿佛上面写着原因一样。
“这事却是本官的疏忽了。”号称最能侃的谢迁谢大学士今天一直保持沉默,若不是这时突然说话,众人几乎都忘记他的存在了。
说话间,谢迁老脸微红,当日他惊闻噩耗,心中大恸,几欲晕厥,却是忘了百官都在周围,当时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了他的言语,消息也就这么走漏了。只言片语衍生出的各种流言,却是比当事人的言语更加离奇,谢迁也是好好体会了一次。
这事一直梗在他心头,谢迁觉得自己当日失了阁臣的体统,毫不羞愧,他也因此沉默了好一段时间,直到今日的高峰会议也是不发一言,直到话题涉及到自己,这才惭愧的表态。
“此事须怨不得子乔。”刘健突然发话道:“当日惊闻噩耗,便是老夫也一般的心神摇曳,不能自已,子乔心念江山社稷,一时悲恸也是应有之意。疏不如堵,虽然京畿戒备森严,可是赶在这年关时,民间流言终究难防,可以防着流言外出,总不能不许外面的百姓进来吧?”
刘健微微一顿,目视李东阳,李东阳会意接着道:“正因如此,京营才不能轻动,陛下想来是洪福齐天,逢凶化吉的,若是真有不忍言的事……那京畿就更加不能乱了,京营未动,民间已然流言纷传,若是京营尽出,恐怕京畿不稳啊。”
他话犹未尽,可在座的都是何等人,其中的道理便是不说出来,众人也都明白,皇帝没了,可以再立个新的,就算今上没有兄弟子嗣,找个堂兄弟来也是不难。可若是京畿有变,那大明社稷可就危险了。
“不能勤王,又不能声张,我等都是朝廷柱石,难不成就坐在这里干等不成?”刘大夏十分焦躁的念叨着,突然抬头道:“那就不动京营,老夫从三千营中点五百骑兵,往宣府寻找陛下如何?”
众人都不答话,若是正德无恙,那迎圣驾就是大事了,这迎接的人选,呵呵,谁又不想去呢?只不过在这吉凶未明之际,万一要是圣驾蒙尘,那前往迎接的人恐怕就要落个大大的不是了。
所以对于刘大夏的提议,没人赞成,却也没人反对,众人都拿眼去看刘健,等着这位当朝首辅的决断。
刘健面沉如水,心里却远不如他脸色那般平静,其他人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在座的任何一个,如果迎了圣驾,都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地位,最合适的人选当然是他自己,可现在又是情况未明,如果自己轻出,那京城这边又要如何?
刘健环顾左右,子乔倒是跟自己一条心,可是子乔城府不如宾之,威望也是略低;而宾之么,他微微沉吟,虽然同为顾命之臣,又公事多年,刘健还是觉得有些看不透李东阳。
唉,若是形势更清楚些就好了,号称最善断事的刘大学士也是失措,原因无他,这时万一走错一步,那就可能是从天到地的差别了,他又怎能轻断呢?
正为难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包括刘健在内,众人心中都是一凛。
六部九卿以及内阁大学士在此议事,外间都清楚,可偏偏有人在这等时候疾步而来,难不成是有什么大事?会是什么,噩耗,还是……
就连一直焦躁不安的刘大夏也是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眼睛盯着门口,等待答案的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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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不过是个弄臣而已
进来的是内阁下属的一个知事,这厅堂里坐着的都是官居一二品的大员,他也是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轻声禀报道:“阁老,各位大人,宣府巡抚的急报。”
“是张鼐的奏报?”问话的是左督御史张敷华。
秦汉时期即有九卿之说,到了隋唐时又设立了六部,到了明朝时,六部九卿已经合为一词,也就是六部尚书与通政使司长管通政使、大理寺长官大理寺卿、督察院长官左督御史,这就是明朝政府中分管国家各项工作的九位最高长官,合称为六部九卿加上内阁大学士,这就是明朝最高的权力机构了。
张敷华之前一直没有做声,主要是所议之事跟他的职司无关。御史的职责是弹劾纠察,可若说有错,整件事当中,在座的多少都有些瓜葛,可若说错误最大的,却是当今的正德皇帝,弹劾皇帝他倒不是不敢,可是总得等皇帝回来了才有他发挥的余地。
所以他之前不是不想说话,只是没有说话的余地罢了。而张鼐现在虽然是巡抚,不过却也兼着都御使之职,所以他这才开口相询,一是他为了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再者,他心里未尝不希望这信是直送给他的。
“回禀张大人,确是张巡抚的急报,信有两封,一封往内阁,一封是给大人的都察院的。”那知事躬身答道。
刘健却不理那么多,沉声道:“拿来给我。”
“请刘阁老过目。”那知事恭恭敬敬的将信呈上,然后退了出去。
刘健稳稳的接过信,拆开细看。
既然是宣府的急报,那么这信件上的内容很可能决定着大明朝的命运,即便是久历宦海的众位大人,也都是十分紧张。除了众人沉重的呼吸声,阁内静悄悄的,直到刘健将第一封信放下,拆开了第二封。
虽然刘阁老的面色没什么变化,可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得出,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是如释重负的神色,众人不由也松了一口气。
第一封信,刘健看了良久,可第二封信,他只是用目光随意一扫,然后就放在一旁了。
刘健肃容起身,往宗庙方向施礼,沉声道:“托大明列祖列宗之佑,陛下安然无恙,张鼐心性沉稳,指挥得当,鞑虏在宣府城下也是铩羽而归。”他一起身,众人自然不敢怠慢,再等等听了他的话,也都是松了一口气。
刘健转头对张敷华呵呵笑道:“张大人,都察院真是人才辈出啊,今次多仗大人了。”
“陛下现在宣府城内?”刘大夏早就急不可耐,好容易等刘健看完信,他也是急忙问道。
刘健缓缓点头。
“邀天之幸啊,果然大明朝天命不绝,”刘大夏也是连声感叹,又旧事重提道:“既然如此,已经知道了陛下所在,我等应当速速前往迎接圣驾才是,事不宜迟,几位大学士不可轻动,鞑虏虽一时败退,难保不再来,就由本官引三千营前往迎接护卫便是。”
三千营乃是明朝禁军三大营之一,最初是由三千骑兵组成,所以被称呼为三千营。到正德年间已多经变故,不再是纯骑兵的部队,可其中骑兵仍众,是以刘大夏两次提出轻骑出京,都提及了三千营。
刘健摇头道:“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刘尚书乃是兵部主管,岂可妄动?再说,陛下在宣府流连不去,若没有得力之人敦促,恐怕也不肯就此返京,以老夫之见,为今之计还是劳子乔走一趟罢。一是身份相宜,二来,在劝谏陛下之事上,子乔也比较得力,众位大人意下如何?”
刘健自然不会让刘大夏去迎接圣驾,刘某人已经是兵部尚书,如果声望再涨,难不成要他入阁吗?这老儿表面愚直,实际上,呵呵,能在大明中枢立足的人,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刘健心中明镜,自是不允。
“刘阁老言之有理,可刘大人的担心却也不无可虑之处。”说话的却是刑部尚书闵珪,这人相以老成持重、性格倔强著称,弘治就曾有言:朕知闵珪老成,人才难得,唯兹事过拗。见说话的是他,刘健也没吭声,不想与他争执,只是看他有何话说。
“鞑虏动向尚未明朗,若是其果真去而复返,正好与圣驾相遇,岂不糟糕?谢大人虽然德高望重,但是在这兵事上……须知兵凶战危,兵家之事最需决断,是万万不能轻忽的,若是遇事慌了手脚,那……可不是朝廷幸事啊。”
闵珪说完,阁内又陷入了寂静,刘大夏虽有争功之嫌,可是众人也不希望谢迁独占功劳,毕竟谢迁遇事之后的表现,大家也都看在眼里,颇有些不屑。若是当年于少保也如谢大学士一般,恐怕鞑虏就要攻进北京城了,哪里还有如今的大明朝?
再说,刘大夏和闵珪所顾虑的也不是空穴来风,不能声张,就调动大军,可轻兵前往,哪个又能保证鞑虏再来时可保得陛下无恙?所以,众人神色各异,却是没人说话。
刘健见状,也是眉头紧锁,一时下不了决心。若是强令谢迁出迎,那责任可就都在他这个首辅身上了,不说圣驾被鞑虏所乘,就算是圣驾为鞑虏所惊,恐怕自己都有**烦。
首辅这位置虽然风光无限,可这风光却也是在险峰之上,被无数人盯着,只消稍有差池,那就是万劫不复之境,他怎么能不慎重呢。刘健不去看谢迁,而是把目光转向了李东阳,李大学士最是善谋,正是应付这种混乱局面的好手。
看到这边的相持局面,以李东阳的老谋深算,自然也是知道各人心中所想,心里也是有了腹案,他不慌不忙的开口问道:“希贤兄,张巡抚来的第一封信说的是陛下之事,未知这第二封,也就是言明要交付都察院的这封,上面所说何事?”
其他人也都有些好奇,只不过刚刚刘健说的事情更加事关重大,所以一时间也无人去问。现在既然李东阳问起,众人也都起了好奇心,视线再一次集中到了刘大学士身上。
“张巡抚不愧是都察院出身,即便是圣驾在城中,城外又有鞑虏肆虐,他仍不忘劝谏幼主之事,如此沉稳缜密的心性,确是栋梁之材啊。”说着,刘健微微一笑,晒然道:
“陛下游幸宣府城,碰上了一个名为谢宏的童生,这人是个不学无术的,虽受了圣人教化,却不思进取,专好些奇yin技巧,诚为不肖之人……”说到这里,他忽觉失言,转向工部曾尚书,致意道:“曾大人,老夫并非已有所指,还请见谅。”
虽为六部上卿,曾鉴排名却是六部最末,民间都不重视工匠,何况这朝堂之上?若不是祖制设下了个工部,而且那繁杂的工事旁人又很难接手,朝中的大人们恨不得将六部变成五部,这才合了心意。
从前的工部尚书,虽然主管这个技术部门,可又哪有人会以进士之尊去学工匠事呢?只不过观其大略,然后总体掌管罢了,细节之事都是一概不问的。
可众所周知的是,曾鉴是个异类,工部之中,事无巨细,他都要参合,很多地方甚至比工匠还要精通,这就让人难以理解了。原本还有人相劝,他却只是不听,久而久之之后,众人都是疏远于他。
商议重要事的时候,曾鉴身份在这里,都有列席,但是基本上从来都不发表意见,所以连刘健都是忽略了他,直到说起谢宏时,才惊觉自己话里有影射曾鉴之嫌,这才略为致意。
他可是首辅,气度上的事情疏忽不得,谢迁刚刚被人攻讦而不得还口,还不就是因为上次的失态?
“无妨,无妨,请二位阁老继续说便是。”曾鉴一脸微笑,混不在意的样子。
“今上的性子,各位也都知晓,老夫也不多言,日后还当各位一起努力规劝。”刘健向西拱拱手,又道:“这人在宣府搞了不少花样,据张鼐信中所说,陛下去宣府似乎也是听了宣府的风声,这才动心。此番那谢宏更是借机攀附,已经在陛下身边了。”
“这人如此不堪,如果在陛下身边,恐怕又是一个弄臣八虎尚且未决,这厢又多了一个谢宏……”刘大夏怒道:“张鼐既然在陛下身边,为何又不劝阻?”
“张鼐此信便是为了此事,他虽然呕心泣血的劝谏,怎奈陛下执意不听,他也是势单力孤,这才往京中寻张大人求援啊。”刘健叹息一声:“国事艰难,各位还当齐心合力才是正理。”
他已有所指,可首辅发话,众人不管有没有听懂他言下之意,又或被他暗指,都是不敢怠慢,躬身应道:“我等敢不用心。”
刘健点点头,向李东阳问道:“宾之,未知此事与迎圣驾的事情有何关联?”
“倒也没什么关联,不过是我为求谨慎,多问上一句罢了。”李东阳缓缓摇头,道:“迎圣驾之事其实倒也不难。”
“哦?”刘健身子微微前倾,有了点兴趣:“此话怎讲?”
“如果陛下确是为了那谢宏才前往宣府,那么,目的既然已经达到,想必陛下心愿已足,游兴也不会那么浓了。即便不是,从初一到如今已逾半月,陛下的兴致也该稍减了。此时京畿不安,我等不宜轻动,不若联名上疏,急送宣府,敦请陛下返京才好。”
说到这里李东阳略一停顿,观察了一下众人的反应,见在座诸人都是微微颔首,深以为然的模样,他又继续说道:“想必陛下见了奏疏也会有所动摇,如果就此返京,那是最好,如若不然,再劳子乔前往便是。”
三位大学士中,刘健资格最老,年纪也是最大;谢迁虽然也是年逾六旬,却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所以李东阳也以字相称。
“嗯,”刘健微微颔首,又道:“宾之果然持重,此言大善,只是,若陛下见信即起身返京,又该当如何?”
“陛下如果即刻返京,那是国之大幸。”李东阳笑道:“宣镇边军素来剽悍善战,而张巡抚勇于任事,遇事沉稳,更兼宣府城下一战也是打得鞑虏望北而逃,想必军事上也颇有见地,就让张巡抚率领边军劲旅护送陛下返京即是。”
刘健拂须赞道:“甚好,待返京之时,张鼐也不必再回宣府,数功并赏,就留在朝中任职即是,宣府巡抚可另行委任他人。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李东阳的这个提议面面俱到,众人细细思量一番,确实也没什么破绽。张鼐本来就已经在天子之侧,由他护送,也是该当之理,等圣驾到了京城,百官一起出迎之际,自然也是以大学士为首,也没人能抢了刘阁老的风头去。
如果有人强自反对,反倒显得有了私心,那样的话,首辅刘大学士也不是好惹的,就算是刘大夏此时也默不作声,只是点头认可。
“只是……”户部尚书韩文迟疑着说道:“依张大人信中所述,陛下身边又多了一个弄臣。之前只有八虎已经搞出这等局面,再多一人,岂不是雪上加霜?有这班人在近前,陛下又怎么可能收敛性子?几位阁老,众位大人,咱们是不是也拿个章程出来?”
“几个奸佞而已,还能翻了天去?”刘大夏几次自请出京被拒,正是一肚子火儿,这时也借机发作道:“待那一干人到了京城,老夫一刀一个统统杀了便是,若是陛下怪罪,只管来寻老夫便是。”
“刘大人此言差矣。”谢大学士自责了十多天,总算得到了正德平安的消息,心怀为之一畅,此时心境也是大为不同。
回想起刘大夏等人适才的多番抢白,他也不由恼怒,借机驳斥道:“刘大人乃是中枢之臣,怎能效那市井屠夫之举?八虎也好,谢宏也罢,不过是几个小小的弄臣而已,反掌可灭,何劳刘尚书大驾?”
左都御使张敷华也附和道:“这谢宏也是因为张鼐疏忽,这才趁虚而入,攀附到了陛下身边,张鼐虽是巡抚,却也是都察院属下,是以本官也有失察之责。劝谏天子,罢黜奸佞弄臣之事,就由都察院担当便是,请阁老和众位大人放心。”
李东阳眉头一皱,又想说些什么,可刘健听了这话却甚是满意,大袖一摆,道:“如此甚好,宾之,修书之事宜当速速办理,其他的,就依今日所议即可,各位大人都有事务在身,就此散了吧。”
众人都起身称是,李东阳也是无奈,可刘健已经起身离开,他也无法再说,只能叹息一声,修书去了。
其他人或是失望,或是如释重负,都不多留,各自匆匆离去,倒是一直被众人忽略的曾尚书脸上是忧是喜,忽阴忽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只是也没人注意于他,最终他也和李东阳一样,长叹一声,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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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宝剑赠英雄
正月已经过了大半,可宣府这里的天气却还是很冷,前两天又刚刚下过一场雪,早晚时就更冷了。
谢宏是很怕冷的,所以入了冬后,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他都觉得非常痛苦,不到巳时他是坚决不肯起来的。
可是自从正德到了宣府,并且住进他家之后,他就没有这个享受了,每天辰时不到就被早早的吵醒,晚上又被折腾到很晚才能睡。因此,他刚刚攀附上靠山的这段日子,用痛并快乐着来形容,可说是非常贴切。
呃,今天倒是有些不一样,辰时过了没多久,谢宏就习惯性的惊醒了。没听见前几日的喧闹声,他松了一口气,很是庆幸,看来朱厚照那个小家伙终于也折腾累了,不然有他,家里面怎么能安静得下来?
看来今天可以多睡一会儿了,在太阳已经升起来的时候睡懒觉,真的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啊,谢宏很感动,热泪盈眶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个回笼觉,要一直睡到中午才好,可是……
哇,这是什么情况?还没等闭上眼睛,谢宏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见朱厚照同学面带微笑,两手撑着下巴,正在床头圆睁着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就好像期待着什么一样。
我擦,谢宏一个激灵跳了起来,颤抖着问道:“皇上……”见正德眉头一皱,他急忙改口,“嗯,二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法不怕啊,不说这个机灵古怪的小家伙脑子都转些什么念头,又期待着什么?就单是大清早的,突然在枕边看见一个男人的脸这件事,就已经让谢宏大为震怖了,总不成朱厚照同学是来问早安的吧?哥记得他没这好习惯啊。
“大哥,你忘记你答应我什么了?”正德脸一板,气呼呼的说道。
答应什么了?答应的多了,哥这几天签了无数订单,许了无数承诺哇,还都是不付钱的。你口口声声叫咱大哥,使唤起人的时候却像是黑煤窑的老板啊。嗯,答应什么都好,反正只要哥没答应你早安KISS就行……
谢宏无奈的看着正德,撇撇嘴道:“你又急着要哪件东西了?我跟你说啊,八音盒那玩意做起来很费事的,那几个彩蛋你先砸着玩儿呗。”
“我又不是永福那丫头,要八音盒干嘛?那是玩具,小孩子才喜欢的。”正德大义凛然的对谢宏的话表示不屑。谢宏对此表示很惊讶,哇,二弟,你终于长大了,不要玩具了?那哥以后得弄点技术含量比较高的东西给你了。
只可惜,正德紧接着的一句话就漏了底,“大哥,那把剑做好了没有?你说的能伸缩的,跟真的一模一样的那个……”
这几天谢宏算是发现了,正德在玩上,跟后世的孩子非常相似,兴趣很广,也很容易满足,可是兴致来得快,去的也快,用喜新厌旧来形容一点没错。
看着他一脸急切的模样,谢宏松了口气,道:“那个啊,做好了,等下就拿给你,你先出去等会儿,让我起床。”
结拜后,正德就执意要与谢宏和二牛,呃,现在是定远了,兄弟相称,黑大个自然无所谓,谢宏其实也不习惯一口一个皇上,又自称微臣什么的,于是身边人少的时候,干脆就你你我我的称呼了,反正二弟又不介意的。
至于钱宁的眼睛有点发红,谷大用有些担忧,谢宏一时也顾不上了,好在最碍眼的那个刘瑾病的连续几天不省人事,这称呼上的问题倒也没造成什么麻烦。
说起刘瑾,本来谢宏成了皇帝大哥之后,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他,不是为了炫耀或者其他什么,他是想好好报复这个死太监一下,若不是这个死太监,自己哪里需要跑到宣府,又搞出来这么大动静?而且还被吓得不轻呢。
谢宏虽然不懂朝堂上的事情,不过他确认了正德是偷跑出来的之后,也是出了一身冷汗。现在的正德可不是谢宏后世知道的那位,那位是在朝堂上跟文臣们斗了好多年,最后才压服众臣,脱颖而出,一发不可收拾的。
可据谢宏的了解,现在的这位二弟一点也不威风,不单是听到几位大学士的名字就像老鼠见到猫,就算是上次遇见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张鼐,他都应付不来,那么他从京城偷跑,回京后会是怎样一番风暴呢?想起这些,谢宏有些不寒而栗。
只是到了现在,谢宏也无法退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所幸的是,京城还有曾伯父在,虽然他影响力不够大,无法左右朝议,不过至少能通风报信以及给些指点的,比起那些久历宦海的老油条,谢宏知道,自己还差得远呢。
因为这样,谢宏对刘瑾又多了几分愤恨,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更是摩拳擦掌的打算大干一场。
可是等他看到刘瑾的时候,发觉已经不用自己报复了,这家伙病的有出气没进气的,就算有人告诉谢宏,刘瑾明天就会挂掉他都信,这样还能怎么报复?掐死他?不好吧,哥可是文明人,很仁慈的。
谢宏知道正德的脾气,如果自己狠狠收拾刘瑾一顿,他不会在意,顶多居中当个和事老为两人说合,可要是自己想致对方于死地,那可不容易,也许是身边可以一起玩的人太少,所以正德对身边的人实在太好了。
之前刘瑾通风报信,正德就已经很恼火了,可最终也不过恶作剧似的让他在居庸关下吹了一夜冷风,之后还耽误行程让刘瑾养病,差点因此耽误了他期盼已久的元宵大会。
清楚了这些情况,谢宏虽心有不甘,不过也认为犯不上为了一个刘瑾跟正德闹生分了,一个死太监,也许过几天自己就病死了,就算不死,以后慢慢收拾便是,可好容易跟正德相处不错,一旦有了裂痕,那可就是无法弥补的大遗憾了。
脑子里转了许多念头,其实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谢宏正待起身,却见他的二弟还是赖着不走,不由头疼道:“二弟,我要更衣了,你还是出去等着吧?”
正德执拗的摇头,道:“我得盯着大哥你,月儿说大哥你最喜欢赖床了,万一我出去了,你又赖床怎么办?那我的宝剑就拿不到了。”
我擦,你要宝剑,哥要**权哇,换个衣服都有人监视,皇帝的大哥就是这待遇啊?而且月儿那小丫头也太口无遮拦了,不论什么事,只要被她知道,就会在短时间内搞得人尽皆知,哥以后得嘱咐晴儿,千万要躲着点这个小话唠。
不过他也只能发发牢骚而已,晴儿跟月儿年纪相仿佛,两个小丫头亲密得很,几乎无话不说,想要让她俩分开,唉,比让二弟不缠着自己还要难。
早知道就和之前一样,让她们避着点正德就好了,谢宏再次叹了口气,还是自己大意了哇,以为正德不喜欢少女就放心了。结果,现在却让自己身边多了一个小间谍,嗯,或者说小狗仔才对。
谢宏无奈,只好扭扭捏捏的起身换衣服,心里庆幸着,好在自己没有裸睡的习惯,不然可就更闹心了。
“剑,宝剑,能伸缩的宝剑……”有人在耳边象念经一样念叨不休,谢宏穿衣服起床的速度是平时的很多倍。
“好了,二弟,咱们去书房。”
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谢宏的工作间,里面满满的都是各种工具材料。这样的所在,谢府中还有一处,另外一处是原来的柴房改造的,孤零零的在院子的角落里,是曾铮的工作室。因为火药硝石都比较危险,所以那里也是禁地,尤其是对好奇心旺盛的正德来说。
谢宏的这间正德经常来,对桌子上的各式工具他也是熟视无睹,一双眼只是急切的盯着谢宏。
这种杂耍用的剑没什么技术含量,只是材料费点心思而已,不过有董家庄这个专用的作坊在,这点小事更加难不倒谢宏了。他从架子上取下了一个长条形的盒子,打开后,取出了一把连鞘的宝剑,然后抽了出来。
“哇,象真的一样,真的能伸缩?”正德大为惊叹,小心翼翼的凑上来,用手指轻触剑身。
“当然了。”谢宏晒然一笑,突然反转宝剑,往自己身上猛的一刺,剑身转瞬就就没了一截,好像真的刺入了身体一般。
“怎么样?”
“好,好,有趣,太有意思了。”正德美滋滋的从谢宏手里把宝剑拿了过去,翻来覆去的把玩一番,然后一抬头,紧张兮兮的说道:“大哥,这宝剑归我了喔……”
谢宏汗,还能抢你的不成,除了你,谁会对这玩意这么感兴趣。
“嗯,本来就是给你做的。”谢宏点头。
正德嘿嘿一笑,又神秘兮兮的说道:“还有哦,这件事要保密啊。”
这家伙又打算恶作剧了吧?谢宏一看他的神色就明白了,好吧,这玩意本来就是干这个用的,果然是宝剑赠英雄,玩具配顽童,确实相得益彰啊,谢宏点点头。
正德欢天喜地的出去了,看着他的背影,谢宏有些羡慕,这位二弟像是不知道愁似的,难道他一点都不担心回京城之后的麻烦么?哥这个皇帝义兄当的还真是劳心劳力啊。
“谢兄弟,京城来信了。”谢宏正沉思间,马文涛走了进来,低声道。
“哦?快给我看。”谢宏急忙接过,拆开细看。京城会给他来信的也只有曾鉴,内容肯定也是他最为关心的京城各方动向,只是情况似乎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啊,谢宏皱起了眉头,脸上阴晴不定。
“谢兄弟,可是有什么麻烦吗?”马文涛倒不是太担心,刚才出去的那位小爷可是皇帝啊,天下间还有皇帝摆不平的麻烦么?
沉吟半响,谢宏突然道:“嗯,马大哥,看来咱们要提前动身去京城了。”
“京城?”马文涛脸上有几分兴奋之色,京城,那可是天下人都最为向往的地方啊。
“嗯,京城。”谢宏点点头,转向东方,似乎透过了空间看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分不出是忧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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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革命就拜托大哥了
两日前
京城,曾府书房。
“老爷,信已经送出去了,两日内一定会到宣府,您就不要担忧了。”看着自家老爷愁眉深锁,曾禄很是担心,老爷的年纪已经大了,又刚刚经历过少爷……那样的事,怎么经得起这般劳心啊。
“唉”曾鉴长叹一声,虽然信已经送出,可他心中的担忧却丝毫不减,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谢贤侄的计划原本不错,陛下对他也颇为看重,以他和铮儿信中所述,成为陛下近臣已是毫无疑问了。”
“那老爷还担心些什么?”曾禄疑惑道。
“正是他风头太盛,甚至已经压过了八虎中最得宠的刘瑾和谷大用,老夫这才担心。”曾鉴苦笑道:“陛下动心巡游宣府,老夫本想着他即便能借此良机接近陛下就已经大为不易,待陛下返京时,朝中舆情也会更多的针对与陛下更亲近的八虎等人,谁想……”
曾鉴确实是没想到,他原本设想的很好,正德这次偷跑,肯定会在朝中引起轩然大*,而依照以往的情形,言官和朝臣们的主要火力会集中在八虎身上,毕竟这几个人跟正德最为亲近。
而谢宏和正德只是初见,就算谢宏本事再大,也不可能马上就超越刘瑾和谷大用吧?曾鉴是这么考虑的,等返京之时,不论八虎遭殃与否,都是谢宏的好机会,谁想得到……
“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曾鉴连连叹息:“谢贤侄终究还是太年轻,不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才有此木秀于林的境况,也是老夫的疏忽,本应该早做提醒才是正理,可老夫却也是为眼前风光所惑,也没想到此节,现在除了略加提醒,竟是无能为力了,唉。”
“老爷,谢公子本非凡俗之人,现在又在短时间内就让陛下倾心信任,这等人必是有百神庇佑、苍天佑佐的,否则哪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也就是这样的人才能担负起老爷的期望,所以,老爷只管放心吧,谢公子定当逢凶化吉的……”
曾禄絮絮叨叨的开解自家老爷,不过他说的也都是心里话。他从小就在曾府,跟那时还是少爷的曾鉴一起长大,曾鉴也从来没把他当外人,心里话也都会跟他说,所以同样也是年近古稀的老管家也是见多识广的。
可谢宏这样的人,他却从来没有见过,表面上似乎有些不通世故,做的事情也不见有什么深远意味,可是却总是能人所不能。那件茶馆固然让宣府人喜闻乐见,曾禄也同样印象深刻,更别提那个能让自家老爷都惊叹不已的钢琴了,简直是神技啊。
光是技艺高超不算什么,以天下之大,卧虎藏龙之辈极多,手艺能够超出谢公子的人也未必没有。可世风如此,那些隐居的高人都以工匠身份为耻,都巴不得旁人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大肆声张呢?
这位谢公子就偏偏与众不同,不但不以匠人身份为耻,反而异想天开的想要以匠人身份,用自己的作品打动当今皇上的心,然后一步登天。
曾禄以为自家老爷已经是异想天开了,居然想改变大明的风气,提高匠人的地位,要知道,这可是大明的祖制啊,说自家老爷是螳臂当车,那也是一点都不夸张的。只不过既然老爷有这样的大志,曾禄也不会多说,只管辅佐便是。
可从铮少爷的信中看来,这位谢公子想的却比自家老爷还要夸张,工业**?让工匠用技术引领大明朝前进的道路?曾禄完全无法想象信中描绘的情景,自家老爷穷尽一生,也没能让工匠的地位得到半点提升,而谢公子居然……让匠人引领大明,那可能么?
自家老爷想稍微提高工匠们的地位,士大夫们已经对老爷鄙夷不已,认为老爷冒犯了士大夫们的尊严。可谢公子的想法,又岂止是冒犯了尊严而已?那简直就是要将整个士大夫阶层颠覆,重现春秋时代百家争鸣的景象,而工匠们则作为墨家的代表引领大明……
曾禄不知道谢宏哪里来的这么大勇气,又是如何想到这些的。
他只知道自家老爷看过铮少爷的信,详细了解过谢宏的抱负之后,表现得十分激动,有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却还是精神抖擞的样子,他明白,老爷已经对谢公子深信不疑,所以,他也不对曾鉴提出劝告,依然尽心辅佐。
只是现在,老爷毕竟上了年纪,他却不想让老爷太过忧心了,于是,他找着各种理由,安慰着曾鉴。
“……再说,谢公子既然能得了陛下的看重,朝臣们也不会过分相逼的。”
曾鉴黯然道:“曾禄你不知道,皇帝虽然是九五之尊,可对朝中的大臣们却也是要忌惮的。孝宗皇帝那般仁厚,言官们的奏疏仍是每日不断,何况今上?平日无事,都察院那些御史们都要寻些事故,今次出了这等大事,又有阁老首肯,恐怕……”
他沉吟着,好半天没有说话,曾禄有些担心,问道:“老爷?”
曾鉴又是一声长叹,道:“巡抚张鼐此番有保驾之功,刘阁老已明言要重酬于他。以老夫所观,左都御史张大人恐怕也是心中不安,生恐自家地位不稳的,恐怕也是存了借机大干一场,以得劝谏之功的心思……”
“谢贤侄虽然天资极高,却终究没在朝堂上历练过,又怎么知道言官们的厉害?就算是今上也是如此,陛下登基以来,对朝臣们千依百顺,言官们也没什么机会发作,只有几位大学士不时劝谏一二,如果都察院全力发动,那……”
曾鉴连连叹息不已,十分忧虑,“两人都不过是少年,到时候……难,难啊”
“老爷”曾禄突然提高声音,道:“曾禄斗胆问您,比起谢公子日后要做的大事,今日之忧可能相比?”
曾鉴被他的质问闹得一愣,却没生气,不假思索的答道:“这怎能相提并论,那工业**之说太过……就连老夫也只敢在梦中想想罢了,真要有实现的那一天,别说老夫,恐怕谢贤侄也是老夫这般年纪了吧。”
口中说是不敢想,可说起这个话题,曾禄却分明在自家老爷眼中看到了憧憬的神色,而且,之前每说一句话,曾鉴都要叹息一声,这次却完全没有叹气,情绪甚至都高了一些。
曾禄心下更是笃定,又道:“既然如此,如果谢公子连今日的小风浪都过不去,他日又怎能实现那等宏愿呢?能做到那样的大事之人,想必可与圣人同列了吧?”
曾鉴沉思半响,这才颔首道:“曾禄你说的不错,是老夫将事情看得太重,以至于有了患得患失之心。也罢,多想无益,管它言官如何厉害,到时候如果形势不利,老夫就算拼了头顶乌纱,甚或这条老命,也要保得谢贤侄无恙”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容不得半点辩驳,曾禄再想相劝,却是哑口无言,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谢公子一定要如之前一般的神奇,化险为夷才是啊。
……
宣府城,谢家庭院。
朱厚照兴高采烈的把玩着新玩具,一边意犹未足的对谢宏说道:“大哥,你的手艺真棒,就是做东西耗费的时间长了点,让我等的好心焦啊。”
谢宏吐血,这把剑从准备到制作完成,算上派人去董家庄来回的时间,也不过才五天,这还慢?这可不是后世的工业化时代,有流水线的,全手工制作的,放到后世你知道要多少钱么?还不知足。
“二弟,这剑跟你看见过那些可不一样,你看这材质,这时精钢所制,比普通铁剑轻巧很多……另外,这剑是收放自如的,和你在保安州看见过的不一样,那个里面都是机括,用力大了会有声音,可我做这个,里面是弹簧,比他那个强多了……”
说着,谢宏示范道:“怎么样,是不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而且,这剑跟真的一模一样,半点破绽都看不出来……”
正德先是惊叹,然后又乐和,最后还是嘟着嘴道:“嗯,却是很好,不过,做的时候还是太慢了,我等了五天啊,都急死了。”
我擦,合着哥说这么半天都白说了,你这光图工期快,不看质量的吗?下次哥拿豆腐渣品质的伪劣产品来糊弄你好了,谢宏在心里腹诽着。
“大哥,你这么有办法,一定能加快速度的吧?好好想想呗,你不觉得让自己的兄弟等得心焦很过意不去么?”正德把剑挂回腰间,又对谢宏提出新的要求。
不觉得,哥一点都不觉得过意不去,谢宏很想这么回答他,这才半天,你不会又玩腻了吧,没有流水线和各种机器,哥又没有内裤外穿,不是超人,哪可能说快就快呢?不过……
谢宏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好机会,正好说说工匠的问题,就算不能让这位皇帝兄弟都理解了,至少也能在他心里埋下个种子啊。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真的?”正德眼睛一亮,跳起身来,一迭声的催促道:“我就知道大哥你最厉害了,是什么好办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大哥你只管开口,我可是皇帝来着。”
谢宏无语,这位二弟一天十二个时辰,大概只有半个时辰记得自己的职业,很不靠谱的皇帝啊。他无声的叹口气,打起精神解释道:“那就是进行工业**”
“**,是周易里说的那个‘**’吗?”正德有点疑惑的问道。
谢宏本来就对古文没啥研究,他自然不知道,**一词,出自《周易?革卦?彖传》:“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顺乎天而应乎人。”意指纪元前商王汤讨伐夏桀和周武王讨伐商纣,实施变革更替朝代以应大命,顺民意。这里的革即变革,命即天命。
他只是顺口把后世的名词拿来用了而已,好在他面前的是正德,不是其他皇帝,否则恐怕一句话出口,小命就要没了。
“啊……”他只是有些茫然,原来这个词明朝就有了啊,不止,还要上溯到周易,这也太古老了吧。
“……就是变革天命的意思。”
正德好歹是一群大学士教导出来的学生,就算读书不认真,不过以他的聪明,自然不会不知道这样简单的典故。只是他却没有发怒,而是觉得这个机会很难得,可以在这个无所不知的大哥面前出彩,所以,他得意洋洋的向谢宏解释了一番**的涵义。
哥果然是历史小白,谢宏大汗,早知道就不乱用后世名词了,这**可不能乱说的,曾大哥真是的,明明他也是读书人,怎么听到哥这样说还能笑出来,也不说提醒哥一声,多危险哪,会出人命的
他当然不知道,在曾铮和曾鉴的眼里,让工匠的地位超过士大夫,成为引领时代的阶层,这件事甚至比改朝换代还夸张。就算是大明立国之时,出身微末的明太祖也一样要依靠士大夫,口谕说: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读书人,或者说士人,在秦朝以后,那就是无可置疑的统治阶层。
他们奉为经典的圣人之言,就是不可动摇的真理;他们奉行的准则,就是天下间最大的律法;他们认为不合适的事情,那就是天下间最大的邪恶;他们不屑一顾的东西,那就是完全没有价值的东西。
而工匠是什么?除去传说中先秦时代的百家争鸣,墨家曾经占据过一席之地,此后的两千年里,工匠又何曾有过什么地位?在文臣日益占据朝堂的时代,匠户,那就是最卑微的存在。
所以,他们都觉得用**来形容这个伟大的事业是很合适的,而提出此事的谢宏更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用了这么贴切的词语,两人当然不会对他提出任何意见了。
“哇,大哥,你真的不知道啊”正德很高兴,虽然年纪不大,不过朱厚照同学也是很有上进心的,能让这么厉害的大哥惊叹,说明自己也长进了不少,嗯,嗯,正德很满意。
“大哥,你偶尔也应该读读书嘛,不要一天到晚总是无所事事的,你看我,整天这么忙,还不是抽空读书,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难得有机会教育别人,正德摇头晃脑的复述谢大学士对他说的话。
谢宏大囧,你很忙?忙着玩吧,哥才是真的忙呢做完了彩蛋做宝剑,身后还有订单无数,最关键的是,哥这是义工哇连个成本钱都收不回来,好吧,哥好像也没给董大哥工钱……这算是报应吗?
腹诽了几句,谢宏还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位二弟对这些事不在意,不然就麻烦了。再次告诫自己,以后用词一定要小心,他又继续解释刚才的话题。
“这个工业……”谢宏犹豫了一下,换哪个词比较合适呢?
“工业**,这个我知道了,大哥你继续说。”第一次把谢迁的手段用在别人身上,正德心情大好,顺口接过谢宏的话。
“嗯……”好吧,哥继续,谢宏很无语:“……就是这样,现在工匠制作东西,都是靠一个两个人,几乎要做完全部工序,变革之后呢,一是要进行技术的普及,再有就是将工序细化,让更多的人参与,每个人只负责一部分,这样效率就会高很多。”
见正德点头,谢宏又继续说道:“首要问题是要打破工匠之间的门户之见,这是协作生产的前提条件;而后,则是要普及技术,开设学堂;再来就是要提高工匠的地位,这样才能让工匠有积极性,因为不管做什么,利益是先提条件……”
“这个我明白,孟子曰:王,何必曰利……”好容易找到一个文化课成绩不如自己的,正德俨然一副儒生模样,说起话不时引经据典的。
“呃……”谢宏微微一滞,“总之呢,就是有了这样的变革之后,不单二弟你的要求能得到最快的响应,日后大明朝也会更加繁荣富强,到时候二弟你就是千古明君……”
“嗯,反正就是工业**之后,我就能要什么有什么了吧,而且速度还很快,至少比大哥你快……”正德连连点头,又连连问道。
哥怎么就成效率低的代名词了呢?谢宏苦笑:“是这么个意思。”
“那要多久呢?”正德又问。
“这个嘛,很不好说啊。”谢宏皱着眉头在心里盘算着,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
“那在工业**之前,还要拜托大哥你了。”正德郑重其事的嘱托道:“工业**的事情,也一样拜托大哥了,总之,我要的东西请大哥你快着点,嗯,**的事情,也请大哥你费心了,好吧,就这样,那我先走了。”
完成了划时代的一番对话,正德点着头离开了,看在谢宏眼里,他的样子十足和后世开完后,给别人布置完任务,自己却没啥事儿的领导。
好吧,这事儿哥就忍了,谁让你是皇帝呢?可是二弟,朱厚照同学,你是皇帝诶,能不能不要用那么无所谓的语气的呢?很有违和感啊
独自站在带着寒意的春风中,谢宏热泪盈眶,久久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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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四海为家的朱厚照
等谢宏终于感觉到了寒冷,跑进走廊的时候,已经看不见正德的踪影了,也不知道这小家伙又去了哪里,谢宏却是正撞上了钱宁。
“谢大人……”看见谢宏,钱宁的神色有些复杂,招呼一声之后,显得心事重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钱大人,你官职比我高,还是不要称呼谢某做大人了。”谢宏纠正了一下称呼问题,见钱宁神情有异,又问道:“钱大人,你可是找谢某有事?”
迟疑了一会儿,钱宁虽然显得很为难,可还是开口道:“敢教谢兄弟知道,日前那个图谋火烧王府,试图嫁祸的张大名死了……”
谢宏微微一愣,元宵的那天夜里事情太多,在大会上遇见疑似正德的人,然后正德又带着人跑到家里来,最后又连番有事发生,他也没顾得上去问江彬,却不想突然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见他不说话,钱宁心中更加惶恐不安,他不知道谢宏是否知情,可他知道,那天晚上谢宏也是伏下了人手的,带队的就是前几天出战的那个刀疤脸。
那天晚上江彬没跟他争执张大名的归属,钱宁也只当是谢宏有过吩咐。虽然不知道谢宏从何而来的消息,可若说谢宏不知情,钱宁却是不信的,不知情又怎么可能在一个照面、短短几句话间把皇帝给认出来了?
那可是天子啊,就算是很多封疆大员都没有见过的人物,比如宣府的张俊张总兵,虽然官居二品,已经达到了武将的巅峰品级,可见了正德还不是对面不识?所以,以钱宁的猜想,谢宏只不过是事先得了消息罢了。
谢宏既然事先有了准备,张大名这事儿可就棘手了。人在自己的手里,然后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偏偏这人还试图嫁祸给这位谢大人,若是十天以前,这事儿也无所谓,钱宁压根不会放在心上,可现在……这位已经成了陛下身边的第一红人了,没有之一的
这几天趁着谢宏被正德指使得团团转,顾不上其他事,钱宁已经跟谷大用商量过了,最后还是决定不要瞒着谢宏比较好,万一生了隔阂,以后可能就麻烦了。
除了不想得罪谢宏,谷大用还另有一番思量,眼见正德已经达成了心愿,那么就要考虑一下以后的事情了。作为在宫中多年的老宦官,对于返京可能会面对的风暴,谷大用也有所预计,想要平安渡过这道难关,别无他法,只能寄希望于正德身上。
谷大用知道,只要正德铁下心来保他们,最终即便风暴再大,总还是有希望撑下来的。而现在,对正德拥有最大的影响力的人,不是他谷大用,也不是曾经的红人刘瑾,而是谢宏谢大人。
对张大名在看押中挂掉的事情,谷大用心知肚明,八成就是现在病得半死不活的刘瑾干的,可是现在却不是算账的时候,眼见大难临头,还是齐心合力共度难关才是。再说,也没有证据,毕竟看押张大名的锦衣卫都是钱宁的心腹。
所以,两人商议之后,还是决定由钱宁来跟谢宏摊牌,好歹之前也算有些人情在,两人观察谢宏之后,也对他有了些了解:只要不惹到这少年头上,那就是个好相处的,如果再有些人情在,那么有些话只要说开了,就不要紧了。
“谢兄弟,这事儿是钱某的手下出了纰漏,事情由钱某一力担当,一切责罚,钱某都甘领无怨。”此时的钱宁,完全没有和谢宏初见时的趾高气扬,反而有些低声下气的。
当日那个对自己颐指气使,轻飘飘丢过来一个纸条就让自己跑断腿大人物突然表现出如此谦卑的态度,谢宏也不由有些微醺。
跟正德结拜太过突然,他还有些没回过味儿来,此时见到钱宁的态度,谢宏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不单是达到了攀附皇帝的目标,而是成了皇帝面前的大红人了,就连本来的正德亲信钱宁,都对自己敬畏非常。
谢宏并不打算为难钱宁,他虽然不知道张大名被锦衣卫抓到的事情,不过江彬手下的猴子曾说过,张大名的后台是个年轻宦官,再结合上从前发生的事情,不难得出结论,张大名身后的那只黑手就是刘瑾。
这些天谢宏也暗中观察了正德身边的几个亲信,刘瑾自不用说,那是仇人,谢宏对付仇人一向是不会手软,现在没法动手,可是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谷大用这个人则比较有趣,憨厚中带点市侩或者说小聪明,在宫中混迹多年,他自然不是个傻子,不过这人胆子确实不大。如果说要形容,谢宏觉得谷大用跟北庄县的那个付班头有些类似。
即便笼络了,也别指望他出死力帮忙,即便得罪了,他也不会拼着命的想报复。对谢宏来说,这样的人比较不碍眼,只要不是那种不开眼的来捣乱,就足够了。
而钱宁又有些不同,这人是从底层一点点爬起来的,性子谨慎而又不乏手段,他不会轻易树敌,但是如果真的把他得罪死了,恐怕他面上没有异样,却会等待时机报复,谢宏知道,一旦被这样的人惦记上,会很麻烦的。
某种意义上来讲,钱宁跟谢宏是比较相似的,所以谢宏也不打算得罪他太狠。正德对身边的人太好,这是一个利好消息,可同时也是一个不利的消息,至少谢宏现在想要对付刘瑾,就不能从明面上来,这个道理也同样适用于其他人。
“钱大人,之前可有对张大名审问?”谢宏心念电转,面上却不露声色,问起了细节。
钱宁偷眼看看谢宏神色,不见端详,只好实话实说道:“当日太晚了,陛下又急着出门……是以只是粗粗审了一遍,那张大名对自己放火要嫁祸的事情供认不讳,只不过幕后之人还未问出,结果第二天就发现张大名在关押的地方自尽了。”
正德急着要出门,自然是跑到自己家里来了,而张大名自杀?恐怕是被自杀吧。谢宏点点头,又道:“那被关押的沈巡按呢?”
比起张大名,谢宏更担心沈巡按那边,张大名一个市井之徒,就算不死,今后也威胁不到谢宏,而沈巡按则是不同。这人居心歹毒,连番用计也是阴狠毒辣,谢宏现在回想起,也不由后怕。
元宵大会的时候,若不是正德阴差阳错的到了宣府,恐怕自己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不为了报复,至少也要斩掉这个后患,谢宏深知,就如北庄县的陆师爷一样,这些读书人报复起来也是没完没了的。
“他么……”钱宁是锦衣卫同知,这种消息,他都不用刻意去打听,谢宏一问,他也是张嘴就来:“沈巡按调任苏州了。”
“巡抚有权调任巡按?”穿越这么久,谢宏对明朝的官职多少也有了些了解,巡按可是监视巡抚总兵这些人的,张鼐当日情急,将沈巡按拿下,在谢宏看来不过是从权而已,怎么可能就这么调任了?
“张巡抚自然没有这个权力,不过他日前往京城送了急报,似乎将元宵大会上的事情禀报给几位阁老,而今天京城的回信也到了,看来朝中也有了决断。”
“张大人来这里了?”谢宏心中一凛,急忙问道。
钱宁点头,道:“不错,他正参见陛下,说是有要事禀报,沈巡按的事情也是那信中所述。”
“他调任苏州算是升官了,还是降职了?”谢宏又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既然是京城的大佬们的决断,那么对沈巡按的处置就意味着京城方面的态度,张鼐的来访恐怕也是为了此事。
“按察使是正七品,知州是从五品……”钱宁有些迟疑,却没直接回答谢宏的问题,只是将两个官职做了一番比较。
“原来如此。”谢宏微微颔首,事情很清楚了,京城方面似乎也注意到自己了,而且表现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善意,那个沈巡按可是对付自己的急先锋啊。
这么放过此人,谢宏很不甘心,这人可是处心积虑的想致自己于死地的,而且如果他真的就此官运亨通,恐怕就更不会放弃找麻烦了。怎么办呢?
谢宏想了想,决定先去见了正德再说,自己现在是皇帝大哥了,对付敌人可以用泰山压顶的手段了。
“钱大人,皇上何在?”私底下跟正德可以随意称呼,可在他人面前,谢宏可没那么大咧咧的。要知道中国的传统就是上下尊卑要分得清楚,虽然正德自己不在乎,可皇帝这个名号却不单是正德一个人的,这名号代表着皇权,谢宏自然不会胡乱留下口实。
“陛下正在客厅会见张巡抚。”
“知道了,我在外面等等好了。”这倒是不好打扰,谢宏咂咂嘴,没多说什么。
刚到宣府时,谢宏还以为自己有机会跟正德做邻居,可现在他却发现正德对谷王府没有丝毫眷恋,从来到宣府之后,正德就鸠占鹊巢的把谢家当成自己的地盘了,而且,一点要客气的意思都没有,现在居然连接见巡抚,都在这里了。
谢宏试探着问过一次,正德却理直气壮的说:“这里很好,晴儿做的东西也很好吃,叛儿姐姐的曲子也很好听,嗯,还有马大哥讲的故事……茶馆也很有趣……嗯,嗯,咱们是兄弟,大哥的家也是我的家了……”
果然是江湖儿女,四海为家啊,谢宏泪流满面。原本通过后世的资料,谢宏还以为正德对谷王府多有好感,才将那里称呼为家里呢,搞了半天,原来朱厚照同学就是有这习惯,在哪儿呆舒服了,就称呼为家啊。
不过,这句你的就是我的,听起来很耳熟哇,谢宏再次确认了,四海为家的正德同学果然是个非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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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打造一个大大的游乐场
在客厅外面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张鼐出来,却先等到了马文涛。
“谢兄弟,……那边有信到。”马文涛看一眼身旁的钱宁,嘴里打了个磕绊,把原本要说的京城咽了下去。他算是谢宏的心腹,谢宏很多事情都不瞒他,所以自然也知道自家兄弟跟钱宁的关系。
“哦?”这段时间谢宏接发的信越来越多,其中内容也越来越隐秘,他琢磨着,以后要不要搞些密码本什么的,这样才方便。
不然,象上次那种信,曾鉴虽然是六部上卿,可还是不敢把内容写清楚了,只能用一句似是而非的词做暗示,若不是知情人,看了只能是一头雾水,这样猜来猜去也太麻烦了。
向钱宁略一示意,谢宏就到一旁拆信来看。这次的信是曾鉴亲笔所书,内容则是包括那次廷议在内的京城动向。
信的篇幅很长,完全不同于之前的隐晦,似乎怕谢宏不好理解,信中不但详述了朝中大员的性格、彼此之间的关系和利益纠葛,以及各自对谢宏的态度,在后面甚至还附上了曾鉴的分析和论断,这让谢宏感到非常惊讶。
从前的信件往来之所以隐晦,是因为谢宏担心信件被截,走漏消息,他与曾鉴商量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可以让外人知道的。万一计划泄露出去,不但会导致他的计划全盘皆输,而且还会连累到曾鉴,谢宏的顾虑曾鉴也深以为然,所以才会有之前的情况。
可现在这封信实在详细过了头,谢宏看罢之后,甚至都能在头脑中将那次廷议的景象勾勒出来,“三大学士,都察院……”谢宏在心里默念着,这就是自己返京之时有可能遇见的对手了,果真是非常强大的对手啊。
通过沈巡按的事情,谢宏就已经发现,现在的情况并不像他原本设想的那么乐观。拿这件事来说,明明正德就在宣府,事情也跟正德有关,张巡抚处置沈巡按之时,却是向京城请示,有了结果才来汇报一声。很明显,他对正德的尊崇,只是表面功夫而已。
如今,谢宏也很明白,现在的正德并没有足够的威望,手中也没有足够的权柄,如果将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十五岁的孩子身上,那么,所谓的变革,就不知道要等到多久之后了。现在别说变革,连自己都要担心自身安全问题了。
可惜曾伯父也不知道都察院会用些什么手段,不过只要不是直接动用武力,光是劝谏,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谢宏紧张的思考着,记得原本的历史上,八虎也被朝臣们弹劾过,可最终也被正德保下来了,自己这个大哥应该更加没有问题了才对。
只是怕有个万一,谢宏眉宇紧锁,自己引起的蝴蝶效应还真不小,原本正德应该是掌权之后才出的居庸关,来到宣府,可是现在,这个不怎么靠谱的二弟却完完全全是偷跑的。别说三大学士了,连一个张鼐他都拎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很麻烦啊。
“哼”
正沉思间,谢宏突然听见有人冷哼了一声,抬眸一看,却是张巡抚已经出来了,正看着自己。张鼐脸上温怒,看向谢宏的目光中尽是冷冽之色,谢宏觉得那目光中有不知从而来的得意,和对自己的不屑,甚至还有森寒的杀机。
“奸佞”见谢宏抬眼,他又是极为不屑的冷哼一声,斥骂了一句后,也不多言,转头便走。
我擦,以为哥好欺负是怎么的?谢宏怒了,上次鞑子来袭之时,张鼐胆小如鼠,不顾百姓安危,一味不许边军出战,然后又试图算计谢宏,想借刀杀人,谢宏一时还没来得及跟他计较,谁想今日再见,这人又变本加厉了。
谢宏可不是好脾气的人,他抬脚就想追上去怒斥对方,一个连百姓死活都不放在心上的巡抚,还哪里算得上什么代天巡守的父母官?
“大哥,这里太好了,大事不妙,大事不妙了……”这时,正德却跑了出来,一眼看见谢宏,像是找到了依靠一样,一把拽着谢宏的袖子,连连摇晃,一边没头没脑的叫喊着,脸上十分惶急。
朱厚照说话经常都是如此,谢宏已经习惯了,不过被这位二弟一打岔,他却没法追张鼐了。
“二弟,怎么了?是不是张鼐恐吓你了?如果是,大哥去找他理论,给你报仇。”谢宏卷起了袖子,恨声说道。新仇旧恨一起算算好了,如果打着替正德张目的名头,用拳脚理论也算不得什么吧?在对方是个老头的情况下,谢宏对自己的战斗力很有信心。
“大哥,不好了,谢大学士要来宣府了,咱们赶快收拾收拾,跑路吧。”正德继续摇晃谢宏的胳膊。
囧,二弟你可是皇帝啊,一个谢迁而已,至于怕成这个样子么?而且你这是神马烂提议啊,跑路?努力的站稳身形,谢宏感觉自己头晕脑胀的,嗯,被晃得,就跟晕船差不多。
“跑路要跑去哪里?”谢宏顺口答道。
“这个……”正德停下来思考了一下,然后继续摇,“去大同好了,不然去江南,或者……反正离京城越远越好。”
谢宏更晕了,朱厚照同学也太没担当了吧?你是不打算当皇帝了?不说张鼐会不会拦着,也不说他拦不拦得住,可这次要是真跑了,那朝中的大臣们还能不动别的心思?
其他谢宏不知道,可他知道正德之后的皇帝是嘉靖,那位只能算是正德堂兄弟,而且,后来宁王谋逆的时候,朝中大臣可都是态度暧昧的。要是正德真的跑的没影了,难保朝中不会有意外,那……
自己三兄弟就真的变成好汉了,绿林好汉谢宏打了个冷颤,哥可不是来明朝当马贼的,那个光荣的使命还是留给后来者吧,比如自己那个大学同学,跟正德有共同爱好那位……
“二弟,你是皇上诶,京城还是得回的,反正大臣们总得听你的不是?”谢宏开解道。
正德依然摇头不迭,“大哥你不知道,谢大学士很可怕的,他能用不同的言辞,把一个相同的意思反复说上好多遍,足足说上几个时辰就象……”他停下来思考如何措辞。
“一只苍蝇。”切,不就是灌水么?后世的网络写手都会这个技能,谢宏友情提示正德。
“对,就是一只苍蝇,在你耳边不停的嗡嗡嗡的飞个不停,不,不是一只,是一群让我恨不得……”正德咬牙切齿的吐出了若干十分血腥,所以少儿禁止的词语。
这位二弟果然有无厘头的天赋,若是到了后世,肯定会让某个以此成名的影星没饭吃的。谢宏很无语,自己这位本家果然厉害,都在朱厚照同学心里留下心理阴影了。见正德还是闹着要逃跑,谢宏只好又换了个说法。
“二弟,咱们只要现在就动身,那谢大学士就不会来了啊。”曾鉴的信中把李东阳的谋划也详细说明了,所以谢宏可以有针对性的制定计划。
“那倒也是,可是……”正德眼珠滴溜溜乱转,又道:“刘大学士也很可怕,他说话很大声,每句话都提起父皇,还有李大学士……”他把朝中的大员挨个数了一遍,最后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谢宏,道:“而且,京城很无聊,很不好玩的,大哥,咱们还是跑吧,你也不想二弟我受苦,对不对?”
我擦,二弟啥时候又多了一个撒娇的技能?别用那种眼神盯着哥,再盯着,哥就哭给你看。对这位活宝,谢宏是彻底无语了,搞半天,什么怕这个怕那个的都是借口,朱厚照同学就是想在外面多玩几天。
若是完全不知道历史进程,谢宏倒也无所谓,可是他是知道一些的,所以他哪里敢冒那样的风险?好吧,哥要用杀手锏了,谢宏心一横,拉着正德进客厅,鬼鬼祟祟的说道:“来,二弟,你过来,我跟你私下里说点事儿……”
“好事儿?”正德狐疑着不肯动地方。
“当然是好事,不过是秘密哦。”谢宏很有诱拐纯洁少年的潜质。
“秘密啊”听到是秘密,正德果然眼睛一亮。跟着谢宏走了几步,又突然转头对想跟着的谷大用和钱宁喝道:“大用,钱宁,你们别跟着,也不许偷听,给朕留点私人空间。”然后乐滋滋的跟着谢宏进客厅去了。
私人空间?多新鲜的词儿啊,谷大用和钱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那里看到了满眼的羡慕之色:
“这位谢大人真是太厉害了,从来就没见过有人能把万岁爷哄的这么开心,这么听话,难怪人家都说读书才有前途,咱哥俩就差在这儿了,没文化怎么能说得出这么让万岁爷开心的词儿呢?果然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啊。”
两人叹息之余,也大为庆幸,要不是有谢大人,这次万岁爷再要继续跑,那大伙儿可都要抓瞎了。之前可没谁能劝住这位小爷,就算是几位大学士和太后娘娘,那也不过是一时吓住了而已,谁能让万岁爷这么开心的听劝呢?
这就是差距啊,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知耻而后勇,作为两个很有上进心的中年人,谷大用和钱宁都暗下决心,要好好的跟谢大人相处,然后好好的向谢大人学习,努力成为一个在万岁爷身边有用的人。
谢宏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榜样,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很猥琐,很像后世那些卖盗版光盘的。
“二弟,其实京城也能很好玩的啊……”谢宏开始哄骗。
“大哥,你不是没去过京城吗?你怎么知道京城好玩?”朱厚照很警醒,不肯上当。
“有我在的地方,能不好玩么?”谢宏傲然道。
“也有道理,不过……”正德眼珠一转,道:“那咱们跑到其他地方玩不是更好?”
“不好,”谢宏摇头,“二弟你还记得我说的工业**不?有了那个之后,这个世界才会更有趣,更美好……”
“对,对……”朱厚照连忙点头,“大哥你说,到了那个时候,就要什么有什么了,我只要下过订单,转头就能提货,真好。”想到谢宏说的景象,没见过世面的少年一脸憧憬。
“是啊,要想实现这样美好的愿望,得皇帝在京城才能办到,如果二弟你继续乱跑,那这件事就无法完成了啊。”谢宏很是遗憾的叹息着。
“那……”正德很为难,“一定要回京城才行?”
谢宏点头,用很坚决的语气说道:“必须回京城,如果咱们再四处乱跑,恐怕以后我都没空做好东西给你了,你想啊,咱们又得赶路,还得找材料,还得躲避追兵……我身边肯定也没有帮手了,到时候也许什么都做不出来了。”
开始的时候,谢宏还是故意说的严重一点,后来说着说着,他也明白了,这不是吓唬人,而是实际情况。若是没有董平的帮忙,确实会很麻烦的,他自己可不会打铁,没有合适的材料,手艺再好也是白搭呀。
听谢宏这么一说,正德也很苦恼,他可不是傻蛋,相反,朱厚照同学聪明得很,若是谢宏真的要糊弄他,反而会弄巧成拙。可现在,谢宏说的顾虑都很有道理,让他禁不住的想答应下来。
可是,想到那个象笼子一般的京城,想到那个压抑无比的紫禁城,正德无论如何也不想回去,更别说回去后还要面对那些无比可怕的老头子们了。想到要回去,朱厚照只觉得自己的未来没有半点光亮,那是多么凄惨的生活啊。
“要是回去了……大学士和大臣们要怎么应付啊?”左右为难了一会儿,正德又提出了一个顾虑。
“二弟,你是皇帝啊你可以命令他们闭嘴的,放心吧,如果实在不行,还有我呢。”谢宏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包大揽起来。他也知道回京城会面对很多麻烦,可是这些麻烦迟早都要面对的。
何况曾鉴信中说的明白,回去越晚,变数越多,麻烦越大,谢宏虽然有些忐忑,却也知道,这是无法退缩的,正德不能,他也不能。
“可是京城真的很无聊,一点意思都没有。”正德说出了最后的顾虑,也是他最大的心声。
面对正德的顾虑,谢宏豪情万丈,正如当日和曾鉴许诺一样,对着另一个身份更高的人,他极其郑重的许下了第二个听起来很荒谬的诺言:
“放心吧,二弟,那个死气沉沉的京城很快就不存在了,哥会把它打造成一个大大的游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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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敢不敢杀人
有了刘瑾的前车之鉴,谷大用和钱宁都很听话,和马文涛一起,老老实实的在客厅门前等候,直到里面突然传出了一声欢呼。
呃,没错,是欢呼,而且是万岁爷的声音,谷大用和钱宁心里这个惊讶啊,就别提了。
万岁爷这么高兴,难道是谢大人也同意跟陛下一起跑路了?要知道,就算是老皇爷还在那会儿,万岁爷也没这么容易听劝啊,想起往事,谷大用心里更加迷茫了,能让陛下高高兴兴的答应回京城?除非谢大人有什么**的法术,否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吧?
谷大用也不看钱宁了,这家伙没从太子时代就跟万岁爷一起,知道的没那么多。他眼巴巴的看着客厅门口,在心里拼命的向各路神仙祈祷,千万不要是那个最坏的结果,要是真的大伙儿一起跑路,那……
天气虽然还很冷,胖子却是汗流浃背的。
钱宁心里更惊讶,不过不是为了谢宏劝服正德的事儿,而是他从谢宏的话里听出了一件事,很让他震惊的一件事,那就是谢宏居然清楚的知道内阁廷议出来的结果。
这件事说容易打听倒也容易,只要能收买……好吧,应该说得到六部九卿诸位大人的鼎力支持,那就能从对方那里探知此事。否则,就算是无孔不入的锦衣卫,想要知道文渊阁内发生了什么,那也是极难。
更别说,锦衣卫的大权可是把握在指挥使张绣的手里,钱宁自己只是一个新任不久的同知罢了,锦衣卫的资源他根本也没法自由调度。
难道是工部尚书曾鉴?对谢宏的事,钱宁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所知,曾鉴在宣府停留,并且到过候德坊他也是知道的。
只不过,他原本认为曾鉴如以往一样,只是对新奇的工艺好奇罢了,完全没考虑到曾鉴会对谢宏鼎力扶持,这两人又没有渊源,身份也是天差地别,就算当时一见如故,可泄露皇帝行踪,然后又将廷议结果相告,冒的是何等的风险啊
这位谢大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先是曾尚书,又是万岁爷,居然都在短时间内,倾心信任他,这是何等的人格魅力啊钱宁不由心中发寒,想起了从前听到的一句话:与君子交,如沐春风,如饮美酒,令人不觉而醉……
这谢大人就是如此吧?钱宁心中千念百转,最后暗下决心,这样的人只可为友,不能做敌人啊。
钱宁正深思呢,正德和谢宏却在谷大用的殷殷期盼中出来了。一看见钱宁,正德就迫不及待的叫道:“钱宁,正好你在,你去告诉张鼐一声,说朕决定近日启程返京,让他早做准备吧。”
钱宁在发呆,一时没反应过来,谷大用的下巴却差点掉在地上,这次的转折也太大了吧?本来想着谢大人能让陛下勉强答应,那就是天大的福气了,可这结果……
谷大用仔细打量着正德,打量着这个从小自己看着长大的小爷,嗯,是真的万岁爷,没掉包,是本尊。
“钱宁,你发什么呆啊,快去,快去,教张鼐速速给京城报信,说朕要回去了,就让谢大学士不要来了。”正德一迭声的催促着,那急促的语气就跟他刚刚说要逃跑一样,“嗯,你让锦衣卫也传信回去,就说朕要返京了。”
谷大用如在梦中,钱宁出门的时候也是深一脚浅一脚的,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谢宏怎么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皇上的态度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呢?说是从天到地都不为过啊。
“大哥,其他事就交给你了,我去忙了,另外,答应我的事不要忘了哦。”正德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一溜烟的跑掉,去忙……应该说是玩了。
唉,看着他的背影,谢宏叹了口气,这个二弟跟后世那些不喜欢上课,也不喜欢补习班的中学生完全一样,京城对他来说恐怕就是个大补习班吧。只不过,兄弟兼老板这么不靠谱,那哥的压力可就大了。
一边哀叹着遇人不淑,谢宏一边筹谋着接下来的行动,京城那边先不说,宣府城的事却要全部了结了才好,有恩的报恩,有仇的也得报仇啊。
“谢大人,”一张胖脸突然凑了过来,脸上尽是谄媚之色,“可有老奴效力之处?若是有,您就不要客气,只管吩咐便是。”
谢宏抬眸一看,发现谷大用的脸笑得象朵向日葵,随着自己的动作,还会跟着转的。看向自己的眼神活像看神仙,那态度叫一个恭敬,谢宏甚至以为这个胖子真的把自己当成皇帝的大哥了。
“谷公公,你太客气了吧,谢某可当不起这称呼……”谢宏急忙辞让。
“当得起,当得起。”向日葵开得愈发灿烂,胖子恭维道:“您是万岁爷的义兄,老奴是万岁爷的下人,所以,万岁爷的就是您的,老奴也是您的下人。”
囧,我说二弟怎么能说出那么奇葩的话呢,原来是这个胖子教的,谢宏无语,转而道:“谷公公,结拜什么的你还不知道么?那就是皇上一时心血来潮,当不得真的,咱们其实也差不多……呃,都是给皇上打工的嘛,这样吧,要是公公不嫌弃,以后谢某就叫公公一声老哥如何?”
哥自甘堕落了啊,居然拿自己跟个太监相提并论,谢宏擦擦汗。这个谷大用还是值得笼络一下的,他恭维自己,哥可不能当真了,等到了京城之后,哥就要保持低调了,在成事之前,一定不能吸引文官们的仇恨,让八虎先挡在前面吧。
谢宏还不知道文臣到底有多厉害,可曾鉴在信中的反复强调他也不敢轻视,更兼以他目前所见,他的这个靠山地位虽高,不过实在是不怎么靠谱,谢宏决定到了京城之后还是低调点好,反正历史上八虎很是折腾了一阵子的,他觉得自己还是有韬光养晦的机会的。
“那怎么好意思呢……”谷大用先是谦虚,然后口风一转,道:“不过,既然谢兄弟盛意拳拳,那老哥就厚着脸皮称呼你一声兄弟了,老哥脑子不太好用,以后还请兄弟多多指点啊。”
嗯,你脸皮果然很厚,只比哥差一点点了,谢宏晒然一笑,道:“小弟还年轻,很多事都不懂,以后也要请老哥多多看顾啊。”
谢宏听出来了,谷大用不但马上领悟了自己友好的暗示,回答时也是话里有话,也难怪,胖子不就是专门伺候人的吗?在揣摩人心这方面,自己比不上他也是正常,谢宏索性又在话里暗示对方。
“那是自然。”谷大用果然听懂了,会意一笑,道:“那老哥就先去伺候万岁爷了,谢兄弟有事请自便。等万岁爷休息了,老哥再找谢兄弟小酌一杯,老哥虽笨,可对宫里的事还算熟悉,到时兄弟只管问便是,老哥定是有问必答。”
“一定,一定。”送走谷大用,谢宏摇摇头,心道:这个胖子一点都不笨,自己说的这么隐晦,可他还是一下就听懂了,要是真把他当傻瓜,那最后傻瓜就是自己了。
至于谷大用揣摩不到正德的心思,那不是他能力不够,而是正德的个性太超前了一点。如果说这个时代一定有人能理解正德,恐怕也就是谢宏这个穿越者了,要知道,他跟正德相处时,更像是和后世的中学生说话,所以两人这才那么合拍。
“谢兄弟,江彬来了,说要见你。”谢宏还没去找马文涛,话痨却先来了,还带来一个消息。
说曹操曹操到啊,要找的就是你,谢宏心道正好,他本来就要找江彬呢,这人鼻子倒是很灵,赶着点儿就自己找来了。那也好,接下来就要看他够不够聪明了?谢宏剑眉一挑,迎了出去。
“谢大人,怎敢劳您大驾出迎,某真是愧不敢当。”远远看见谢宏,江彬快步迎了上来,他那几个亲信手下却是没动,不过也都在原地抱拳为礼。
谢宏脸一板,责道:“江大哥,你怎么又这么客气?不是说好了咱们兄弟相称吗?不说你从前帮的忙,日前在安定门还不是大哥仗义出手,既化解了百姓的一场劫难,也同样助了小弟一臂之力,这几日小弟事忙,还未及向大哥致谢呢。”
“谢兄弟言重了,如果要说谢,那你当日帮兄弟们讨了军饷,这才是大事呢。”江彬见谢宏态度依然如前,心里也是一块大石落地,笑容满面的说道:“再说了,某等是边军,杀鞑子是本分,要不是谢兄弟出言,咱们只怕还得被那个鸟巡抚逼得按兵不动呢,哪有那天的畅快?所以,是某等要谢过兄弟才是。”
“正是,正是,跟着谢大人办事就是畅快,以后若有事,只管交给咱们兄弟便是。”江彬的几个兄弟也都纷纷附和,尤以那个外号叫乌鸦的能说会道。
谢宏笑吟吟说道:“江大哥,各位,这天也不暖和,咱们也别站在外面互相谢来谢去的了,还是到客厅奉茶吧。”
他说的话大半都是出自真心,对这些长年在边疆与鞑子血战的勇士,谢宏是由衷尊敬的,更何况这些人还帮过他不少忙,所以他的态度也很是亲热,让众人都觉如沐春风的。
到客厅都落了座,两人这些日子还没照过面,江彬却是先说了一下元宵那天晚上的事情,终究那件事情是谢宏拜托他的,他要有个交代。
“江大哥,这事小弟已经知道了。”谢宏颔首点头。
“那……某冒昧问一句,府上那位贵客……”
江彬早就心中存疑了,钱宁可是锦衣卫的同知,是非同小可的大人物,这样的人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谢家,那天在安定门也像个跟班似的跟在谢宏身旁……这其中到底是个什么意味,江彬也说不好,不过,他却很肯定,当日自己攀附谢宏是极为明智的选择。
今天来谢家时,他还不是很确定谢宏的态度,所以换了称呼,更加不会提及这样的事,等见了谢宏依然如故,江彬也不再迟疑,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江大哥,先不说这些,你今天来找小弟,想必也是有事吧?何妨先说与小弟。”谢宏放下茶杯,却不直接回答,而是态度淡然的反问江彬。
江彬略微一滞,马上又恢复了常态,笑道:“主要就是把那件事说与兄弟,再有就是看看谢兄弟这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毕竟有贵客在府上么。”
谢宏似是完全没听出来江彬言语中的试探,又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热茶,这才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江大哥你来的倒是正好,小弟正有事要找你帮忙。”
“谢兄弟有事只管说,只要兄弟你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某都不眨一下眼。”江彬漫不在乎的随口应道。
“事情倒是不麻烦,不过此事倒是很考验江大哥的胆量,”谢宏云淡风轻的说道:“小弟想请大哥出手,杀一个人。”
江彬哈哈一笑,道:“谢兄弟你这可就找对人了,某别的不大擅长,杀人是最拿手的了,是哪个得罪了兄弟,某亲自出手要了他的狗命。”
谢宏抬眸一笑,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一群久经沙场的狠人都大吃一惊。
“巡按御史沈飞,怎样?大哥敢不敢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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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天子亲军
敢不敢杀人?这个问题对江彬这些人来说实在太容易回答了,不说从前,只说前几日那一战,在场的人可都是有不止一个首级的功劳,冲在最前面,最勇猛的江彬就不用说了,只是那一战,死在他那柄战刀之下的鞑子,便足有十个。
所以这个问题若是旁人问出口,那就是个笑话,江彬连眼角都不会看对方一眼。
可谢宏这一句话说的轻描淡写的,就仿佛是说了一声‘请喝茶’一样,可是却震住了江彬这一众人,一时间这群厮杀汉都惊呆了。
见众人发愣,谢宏也不催促,只是行若无事的端着茶杯,细细的品起茶来,好像那是什么名茶珍茗一般。可江彬知道,谢宏根本不懂茶,他喝的茶叶都是候德坊里面供应的免费货色,勉强有点茶味罢了。
谢宏这副平静的样子也感染了江彬,他愣了一会儿,迟疑着开口道:“谢兄弟,你的意思是要暗中杀了沈飞?他可是巡按,是京城派出来的巡按御史。”
“正是。”谢宏微微颔首,面带微笑。
他的笑容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可看在江彬眼里却像是催命的阎罗一般。暗杀御史这是何等的大事啊,居然就这么随口说出来了,江彬心里一阵发寒。
对江彬来说,杀人很简单,杀鞑子只要有本事,战场上多得是;杀象张大名那般的富户豪商,只要能料理了手尾,他也视若寻常;就算是军中的参将、游击,如果有深仇大恨,只要上了战场,得了机会,江彬也不是不敢下黑手。
可文官,或者说士大夫,他连想都没想过,尽管他也知道被克扣的军饷大多落在了这些文官手上;他也知道除了首级的功劳,其他的军功都被这些文官贪了去;这些人更是从来不把军户的死活放在眼里。
张总兵去年那场惨败,与其说是张总兵贪功冒进,还不如说是被时任的巡抚李进李大人强逼着‘贪功’冒进,尽管张俊也提出反对意见了,可是李巡抚一意孤行,就算是总兵也只有乖乖听命的份。
一场大败,损兵折将之余,罪责却也是张总兵捏着鼻子认下来了,李大人不过得了个识人不明评价,板子高高举起,重重打在武将身上,而文官却是轻巧的玩了个文字上面的花样,全然逼了开去。
可是即便知道这些,江彬的性子也是蛮横,可他也从来没敢动过凶念,堂堂七品巡按御史若是被刺,那得是多大的一场风波啊,朝廷势必要追查到底的。
江彬不傻,他知道朝廷一旦较了真,那是根本没法糊弄过去的,所以他即便再讨厌这些文官,也从来没动过凶年。可现在……
他又抬眼看看谢宏,却发现这个少年连眼皮都不抖一下,难道他不明白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吗?不管做得多隐秘,朝廷追查之下,总是会有蛛丝马迹的,到时候要怎么办?
“谢兄弟,那沈飞可是七品巡按啊,是京官”江彬再次强调,“虽然他跟你有些仇怨,可也犯不上冒这么大的风险啊,杀他容易,可是这后果……”
“后果很严重。”谢宏晒然一笑,更正江彬的说法,道:“江兄有所不知,这位沈大人已经调任苏州,要去当知州了,现在的品级已经是从五品了。”
没有了张大名的直接指证,烧王府谋逆的事就没法牵扯到沈飞了,这点谢宏很清楚。没了证据,就算是皇帝也没法随意定一个士大夫的罪,在明朝,至少在目前,谢宏已经可以确定此事,所以,当京城有了决断之后,想从明面上报复就只能等待日后了。
就算是日后,打起这种陈年官司,谢宏也不认为自己能占得上风,大明律他都只是一知半解,跟那些穷经皓首读四书五经的士人比文字功夫,那纯粹是找虐呢。
不过这仇不能不报,沈飞的计谋差点置自己于死地,谢宏想想都后怕,而且以他的经验,就算他不计较,对方却是不会领情,报复恐怕会接踵而来。在士大夫们的眼里,自己没有倒在他们的计谋之下,这本身就是一种冒犯了。
所以谢宏光棍脾气发作,决定斩草除根,这件事倒也不是非江彬不可,就算是让二牛和董家庄的人出手,杀人也不是问题。可谢宏存了心思,想彻底收服江彬这一干人。
这帮人做事颇为利落,无论是侦察盯梢,还是煽动造谣,都干的很出色,在战场上更是勇猛,更加让人欣赏的是,这些人还义气深重,一直以来帮了不少的忙。
以正德目前的境况,谢宏心知,对这位二弟恐怕一时还不能抱太大的期望,而钱宁这些人城府既深,交情也浅他也不敢深信,于是谢宏就有了招揽班底的想法,江彬正是他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
江彬不过是边军中一个低级武官而已,可谢宏却知道他日后却是攀附上了正德。江彬没有自己这样的见识和手艺,却能成为正德身边的红人,谢宏无从了解这其中的过程和奥秘,可凭此,再加上他的观察,却不难得出结论,江彬是个极有眼色,而且善于专营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能确认他对自己的忠心,那么还是很好用的。而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谢宏也能确定,江彬看好自己,并且有投靠自己的心思,不过他还是不敢随便相信对方。
江彬与马文涛和二牛这样从小在一起的同伴不同,双方相处时间还短;与董平更是不同,董平那人除了技术,对其他事一向都不怎么在意,而江彬的城府还是很深的。
与马昂兄妹也不同,灵儿现在对旁人还是冷冰冰的,可对谢宏却是温柔得很,就算是当日因为顾忌正德在家里,谢宏提出了有些过分的要求,灵儿也是红着脸应下了,他也明白了这个女孩对自己的心思。
而且马昂除了话痨的毛病之外,相处这么久,谢宏觉得这人还是很让自己放心的。
虽然偶尔会有些运气侧漏的情况,可谢宏自忖没有王霸之气,没法虎躯一震就让人诚心拜服,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
投名状
他不擅长与人勾心斗角,所以想到的也是最直截了当的办法,除了报仇之外,还能最后确定江彬能不能用,谢宏觉得自己这个办法不错。
所以他故意不理江彬的试探,完全不提起正德,只是把要做的事情抛了出来,来看江彬的反应,依照他的反应来决定之后的行止。
此时见江彬迟疑,谢宏也不焦急恼怒,这样的事情,如果对方毫不犹豫的一口应下,那谢宏反而会觉得有诈。可既然他迟疑,那就是认真考虑过后果了,否则先答应下来,然后去告密出卖自己不是更好?
所以抛出沈飞升官的事后,谢宏也不催促,只是笑吟吟的看着江彬。他胸有成竹,若是江彬不可用,那就只好再去找别人,依照他在军中的威望,总能找到合适的。
江彬确实如谢宏所想,有攀附谢宏的心思,他是个有想法的,在边军中混了这么久,他早就看得通透,知道单凭军功想升官发财是不可能的。
别说升官发财,他自己功劳不少,麾下千余战兵也久历战阵,斩获无数,最终却连军饷都拿不全,若不是谢宏仗义,帮他讨了军饷,不少弟兄连这个年都过不好。
这段时间他热心帮忙,除了报恩,也存了讨好投靠的心思。等见过钱宁之后,江彬的心里就更火热了,锦衣卫同知这样的大人物都象个跟班似的,那不是谢府来了大人物,就是谢宏本身是大人物,无论是哪个,对江彬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江彬几次抬眼看谢宏的神色都不见端详,踌躇了一会儿,再细想谢宏今日的言辞举止,他突然有了明悟,对,这就是投名状
毕竟是沙场宿将,决断起来还是很果决的,江彬一抱拳,道:“谢兄弟的仇人就是某的仇人,别说小小一个知州,就算是朝中大员,如果谢兄弟需要,某也当效提刀之力。此事就包在某的身上,谢兄弟只管放心便是。”
“大哥……”见江彬一口答应,猴子却急了,他是做斥候的,心思也灵活的很,江彬想到是投名状了,他也想到了,不过他却有些其他的顾虑,那就是万一谢宏过桥抽板怎么办?那自己这些人就只有去当马贼一条路可走了。
“猴子,你就算信不过某这个当大哥的,还信不过谢兄弟吗?”江彬断喝一声,拦住了猴子和其他想说话的人。
“既然如此,江大哥,这事就交给你了。”谢宏淡然一笑,又道:“此外,还有些事要与江大哥商量。”
江彬一愣,转而也是呵呵大笑,道:“谢兄弟只管说来,某无有不应。”杀巡按这样的事都做了,其他事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一来,是有些事劳烦乌鸦大哥……”谢宏先向乌鸦点了点头,又对江彬道:“再有,就是问问江大哥愿不愿意随小弟一起进京了,当然,大哥手下的兄弟们也是一起,家眷则要慢一步,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进京?江彬大惊,既而大喜,果然是投名状,答应下来,好处跟着就来了。
“某等当然愿意,只是某麾下弟兄不少,要以什么名目进京啊?”边军无故自然不能进京,江彬手下千余骑兵,若是真的往京城前进,恐怕会立即被当成叛逆了。
“作为天子亲军,护卫当今皇上返京。”谢宏又是轻飘飘的丢出了一句话,可内容却更是惊人,完全超出了江彬等人的想象。虽然面对的只是个少年书生,可一众人却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仿佛谢宏身上散发出来了某种恐怖的气息一般。
本来,就算面对成千上万的鞑子也不能让这些悍卒如此失态,可谢宏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样惊人的话,他们实在是震怖之极。
谢兄弟果然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啊,某跟对人了,江彬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再看向谢宏的时候,眼中尽是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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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江彬的投名状
出了谢府,走在路上,江彬等人依然有正在做梦的感觉。
“大哥,你说这事儿是真的吗?别是谢公子为了让咱们动手杀人,用这个哄咱们吧?”猴子还是没完全释疑,低声对江彬说着自己的顾虑。
“猴子,你个蠢货,谢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没搞清楚?就算是扯谎,也不可能用这种一下就能戳穿的谎话,何况这事儿本就在情理之中,之前也有不少线索,只是咱们没敢往这上面想就是了。”江彬笑骂着,对猴子的话完全不以为意。
元宵那天钱宁等锦衣卫突然出现,当时江彬还疑惑对方是做什么的,现在仔细一想,江彬心里也是敞亮,那不就是皇上到了宣府,所以钱宁带着锦衣卫打前站么?随后的举动更是理所应当,在王府发现了引火之物,锦衣卫不紧张才怪呢。
后来听说的,在焰火大会上发生的事情也很奇怪,巡抚张鼐那么古板的人,居然一口一个民意,怕是那个时候他就发现皇上了吧?江彬越想越有道理,心中豁然开朗。
张巡抚开始紧张的要命,说什么都不许出战,可在谢宏那一行人到了之后,又突然转变了态度,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正是因为皇上来了,而且皇上不知为何还住进了谢府。
“大哥,皇上来了宣府,怎么咱们一点消息都没收到?”乌鸦心里也有疑问,虽然江彬说的也很有道理,不过御驾亲临这样的事情,自己这些地头蛇居然半点都不知道,这事儿有点说不过去啊。
“这个嘛,某也不懂,不过按谢兄弟的说法,皇上有可能是私自出来的,不然怎么会那么吩咐你?”江彬挠挠头,也搞不清楚其中缘由。
正德偷跑来宣府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除了总兵张俊和巡抚张鼐和他们两人的亲信,就只有谢宏这边了。这事是大事,而且若是寻常人知道了也没有半点好处,所以半点风声都没有走漏出来。
“要俺说,最奇怪的不是这些,而是皇上怎么就住进了谢公子家里。”和尚摸着光头,道:“别看俺笨,不过俺却知道,皇上那是什么?那是九五之尊,是天子天底下最大的人物,咋就住进谢公子家里了呢?兴许谢公子是老皇爷的私生子吧?”
和尚不爱动脑子,不过说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八卦却是兴致勃勃的,“要不然就是皇上要招驸马了,谢公子名声足够大,这才来相女婿来了。”
“和尚,你这个白痴”江彬一脚踹在和尚屁股上,笑骂道:“当今圣上才十五岁,哪来的公主?还女婿呢,哈哈。你这笨和尚还是老实干活的好,回头猴子去盯着点子,然后点子一动身,和尚你就带人动手,给老子干得漂亮点。”
“大哥,那事简单,你就放心吧。”和尚挨了一脚也不恼,只是嘿嘿直笑,先是应了一声,又小声嘀咕道:“皇上没有,老皇爷兴许有呢,皇上是来相妹夫来了也说不定……”见江彬作势又要踹他,这才讪讪的住了口。
“可是,大哥,动那个点子容易,可要是想不留后患可不容易。”猴子依然不肯放弃,劝道:“先不说谢公子有可能过河拆桥,就算不然,他手这般辣……咱们投靠了他,今天可以杀沈……以他的心性,将来也有可能对付咱们啊。”
“你担心太多了,猴子。”见他说得郑重,江彬也不再嬉笑,看看左右,沉声道:“咱们都是生死之交的兄弟,有话某也敞开了说。谢公子来宣府城不过四个月,做的事情你们也都看在眼里了,觉得怎么样?”
众人都是点头,短短几个月就把宣府搞得天翻地覆的,那还差得了?
“当日某败在他那兄弟手下,结果他却以德报怨,用计帮咱们讨了军饷,事后若不是某自去寻他,他也没索要过回报吧?”江彬又问。
众人还是点头,若非有这事在先,之后给谢宏帮忙的时候,大伙儿也不会那么热心。连元宵大会都没去凑热闹,大冷天的躲在王府外面,不是心存感激,谁能乐意啊。
“到现在,连皇上都……”江彬压低声音,“某说谢公子前程远大,你们还有人怀疑么?某带着你们投靠他,固然是为了升官发财,可也是给兄弟们找条出路。现在某是看明白了,在这边镇,弟兄们就算不死在鞑子刀下,迟早也要被那些贪官饿死。”
江彬提起这话,众人都是面带愤恨之色,那些文官乱指挥,不把人命当回事,若是打胜了,他们只管贪功,打败了,毛病都从军将身上找;而且不论作战胜负,军饷是一定要克扣的,谁能不恨?
猴子急道:“大哥,你向来最有义气,我又怎么会怀疑你,只是……”
江彬嘴角一扯,露出一个充满杀气的笑容,眼角的刀疤显得更加狰狞,森然道:“你以为到了京城就万事大吉了?那里的文官更多,官儿也更大,谢兄弟招揽咱们,为的,哼哼,恐怕也是想和那些人斗一斗的。”
江彬冷笑。
“既然投靠了他,又是同仇敌忾,斗便斗吧,反正就算咱们想投靠朝中大臣,那也是没人搭理的。只不过那些士大夫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谢兄弟要是不够心狠手辣,对谁都一团和气,那某才真的不敢投靠了呢,不狠一点,能成什么大事?”
“大哥既然这么说,那我自当遵从。”猴子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跟上战场是一样的,面对凶残的鞑子却存了心慈手软之心,那不是找死么?
江彬点点头,道:“这种事,本来就是赌一场的,要是成了,咱们弟兄跟着谢兄弟飞黄腾达不在话下,要是败了,嘿嘿,那也不过是咱们倒霉罢了。不过,以某观之,此去京城,谢兄弟还是一飞冲天的可能性大点。”
“就依大哥。”其他人也都觉有道理,齐声应道。
“那么,自己该做什么都清楚了吗?”见统一了意见,江彬也很满意。
“知道了。”
“那就去吧。”
“遵命”
……
巡按衙门。
“小刘公公,此番真是多谢了,刘公公高义,不但救下官脱得牢笼,竟然还如此保举下官,下官真是感激不尽啊。”沈飞心情大好,对小刘公公连番恭维。
“好说,好说。”
“只是天不佑善人,刘公公居然微恙在身,真是让下官感同身受,恨不得以身相待啊。下官不便上门,还请小刘公公代为转达下官的拳拳之心。”
“好说,好说。”
见小刘太监的态度有些暧昧,沈飞心里有些忐忑,又道:“小刘公公,听说刘公公此次微恙,似乎也与谢小贼有关?”
“岂止有关?尽是小贼造的孽才对”刘小文终于有了反应,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沈大人,你这次身陷牢笼是因为谁,你不会忘记了吧?救你的是谁,提拔你的是谁,你也不会忘记吧?要怎么做,咱家就不教你了,你自己好好掂量便是。”
“那是自然,那小贼今次不过运气好罢了,下官现已修书一封,只待送往京城,将小贼种种恶行尽数告知都察院的同僚,待他随陛下返京之际,就是他的死期。”沈飞阴森森的说道:“就算他侥幸过关,公公也不必担心,下官定然会为公公诛除此僚。”
元宵那天的奇耻大辱,沈飞可是铭记于心的,若不是谢宏煽动民众,导致巡抚张鼐顾忌混在人群的皇上,又怎么会口口声声民意如何,将自己抓起来呢?这事今后一定会在士林中传为笑柄的。
好在他还有彻底投靠刘瑾这条路,否则就算张鼐不给他定罪,回京之后,也一定会被评说为有辱斯文,然后被罢黜的。
“好,沈大人果然是个会做事的。”小刘太监一拍手,道:“别忘了,信中一定要说清楚,万岁爷此番出京,都是被这贼子所惑,与旁人无关,明白吗?”
“公公只管放心便是。”
“嗯,你安心去做,只要事成,义父他老人家是不会亏待你的。”
“下官多谢刘公公,多谢公公。”沈飞心中大喜,早就知道刘公公手眼通天,前几天被关押时还有些怀疑,却不想果然是真的。能够一下提升数级,刘公公在吏部的影响很大啊那么,只要对付了那个谢宏,遂了刘公公的心意,自己的前途还有疑问吗?
至于能不能将谢宏拿下,沈飞很有信心,他得罪的人太多了,言官和中官同时对付一个人,他还能不死?其实根本用不到中官,只要都察院稍一发力,就算不死他也得脱层皮
等到陛下被迫将他驱逐出京之时,哼哼,沈飞在心中狞笑,就算刘公公不说,老夫的仇也是要报的,到时候看那小贼再敢嚣张
小刘太监一走,沈巡按就迫不及待的命从人收拾东西上路了,宣府城他是没法呆下去了,在元宵那天之后,他就已经成了全城的笑柄,至于对付谢宏的事情,就先交给都察院的同僚吧。
“让他们有足够的材料,弹劾一个陛下身边的近臣,他们应该感谢自己才对。”马车驶出南门,一路南行,沈飞一直在笑,而且笑的很得意。
直到……
突然间,前方马蹄声大作,烟尘四起,显然是有一支骑队迎面而来。
“这是哪里来的骑兵?”随从怕被冲撞到,将马车停了下来,沈飞疑惑的从马车里探出头,随即又对随从喝骂道:“都没长眼睛么?去个人,告诉那些丘八,本官在此,让他们赶快让路。若是冲撞了本官的车驾,本官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随从不敢怠慢,骑了匹马,迎了上去,趾高气扬的高声叫喊:“沈知州沈大人的车驾在此,还不快快停马,恭迎沈大人?”
他声音不小,对面却没人应答,这随从也是大怒,就待上前继续喝骂。
对面来的很快,他冷不防看见那些骑兵已经从烟尘中跃马而出,当先一个大光头油光铮亮,身上裹的却是皮毛,这个随从见状大骇,转头就跑。
“鞑子,是鞑子来了。”
“怎么会有鞑子在此?这里明明是宣府城南面啊。”沈飞心中闪过了生命中最后一个念头。
骤然提速的骑兵也不追杀逃开的随从,而是毫不停留,呼啸而过。
等看着烟尘顺着官道向北去了,才有胆大的随从上前查看,却见马车上插着不少箭矢,而沈飞身上也是同样。
“是骨箭头……老爷被鞑子杀了。”这些随从在边镇呆的久了,也清楚鞑子的事情。草原上铁矿少,鞑子又不会开采,所以,平时打猎什么的,非军事行动时,鞑子经常用骨头做箭头,而铁箭都是留到打仗的时候才用。
“这里怎么会有鞑子?明明咱们是在宣府城南面,而且还走了大半天了啊。”
“那就不知道了,咱们就这么回报吧,反正是鞑子干的,咱们身上的罪责也小点……”众人互相看看,都是点头,大家都是被记录在册的,跑是没法跑,死了个五品文官,朝廷肯定要追查的,还是收拾一下,然后统一口径的好。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时远处的烟尘渐渐消失了,便是看到了,他们也只会认为是鞑子走的远了,完全想不到,这支骑兵却是听了下来,开始换装。
“猴子,你回城去禀报大哥,俺带着弟兄们兜个圈子再回去。”和尚咧着大嘴笑道。
“知道了,这样一来,投名状就到手了,一时半会儿也还查不到咱们身上,谢公子这主意还真挺不错的。”
“那是,大哥都说了,谢公子是个做大事的,咱们跟着他,肯定不会错的。”
“死和尚,谢公子又不在这里,你拍马屁给谁听,赶紧动身吧,明天在城里等你喝酒。”
“好咧,兄弟们,走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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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给你指条明路
巡抚衙门。
“陛下答应立即返京了?”听到钱宁的通报,张鼐几乎无法置信。
那位陛下的性子他早就有所耳闻,元宵那天也好好领教过了一次,完全就没有先皇那般沉稳慈和,便说是荒唐也不为过。他拿了三位大学士的信面圣时候,那位至尊也是眼神飘忽不定,很明显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半点,怎么就突然答应了?
难不成自己的谏言发挥效力比较慢?又或者陛下的反应比较慢?又或者是陛下真的怕了谢大学士?张鼐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对钱宁问道:“钱大人,宫中可有信来?”
钱宁摇头。
张鼐想想又道:“那本官就着手返京事宜了,陛下可否有其他旨意?”想不通,他索性也不去多想,就当是谢大学士的威慑力比较大吧,反正京城中的传闻也是这么说的,谢大学士对陛下竟有如此强的影响力,张鼐心里有些羡慕。
钱宁道:“陛下只说道路未净,恐有鞑虏作祟,所以要加强护卫。”
“这是应有之义。”张鼐微微颔首,道:“劳钱大人回报陛下,就说老臣一定会做完全的准备。”
“此事陛下希望亲自安排,已经派人去召见张总兵了,下官来此通报,主要是想让张大人速速给京城报信,教百官做好迎接圣驾的准备罢了。”钱宁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他是锦衣卫,跟文官是先天对立的,完全没有跟张鼐互相拉拢的必要。
“本官知晓了,那就等张总兵面圣过后,本官再另行商议便是。”张鼐怫然不悦,面色一沉,冷声道:“钱大人贵人事忙,本官就不多留了,左右,送客。”说罢,便拂袖而去了。
跟文官打的交道多了,对他的态度,钱宁也不以为意,至于张大人的话外之音,钱宁倒是听懂了,不过这个他就更不在意了。
他刚才说的这些,与其说是皇上意思,不如说是皇上那位大哥的意思,而跟那位张总兵打交道的,正是那位连皇上都能哄得乖乖听话的谢大人。
钱宁嘿然冷笑,这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那位给人下套的本事可非同寻常,张鼐要自找不痛快,也就随你了,看看到时候哭的是谁。
……
谢府。
张俊这会儿正坐立不安的,明明是陛下召见,结果等了半天,出来的却是这位谢大人。
如果谢宏不是假传圣旨,那么这就意味着谢宏在皇上面前已经相当得宠了,张俊一阵心悸,忐忑不安的站起身来,躬身施礼道:“参见谢大人。”
“张大人,您可是一镇总兵,下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千户,怎么当得起您的礼。”谢宏急忙搀扶。
“当得起,谢大人,您现在可是在御前行走了,末将这等粗鲁武官怎敢与您相提并论。”张俊恭维两句,便偷眼看看谢宏神色,只见谢宏似笑非笑,看不出端详,只好硬着头皮问道:“谢大人,不知陛下召见末将有何吩咐?”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陛下这次出来,主要是为了巡视边关,除了看看大好河山,更想看看镇守大明边关将士们的雄武英姿……”
谢宏侃侃而谈,说的好像他不知道正德到底干嘛来了一样,张俊还有点迷惑。可一边的谷大用却是知情人,听得直翻白眼,明明就是出来玩的,这会儿还在后院听曲子……呃,到了听故事的时间了,偏偏谢兄弟说的象真的似的,这俩人还真是登对。
正德在宣府的生活极有规律,每天清晨,先在府中吵闹一番,把所有人都吵醒,尤其是谢宏这个大哥;然后向谢宏讨要预订好的玩具,上午跟黑大个一起练武,吃过午饭去找叛儿听曲子、学钢琴;晚饭前后则是找马昂说故事,最后睡觉前还是要去找谢宏,干些什么……
反正就是两个人躲在屋里,然后等出来的时候,正德是兴高采烈的,谢宏则是没精打采的,具体的情况,谷大用不敢偷听偷看,他也是不知道的。
反正等会儿就是晚饭时间了,谷大用知道,皇上肯定去听故事了,将士们的英姿哪里比得上九阳神功和葵花宝典呢。
谢宏看都不看谷大用,满脸肃然,依然口若悬河:“……陛下本来是要亲自上阵的,不过兵凶战危,下官等也是苦苦相劝,这才拦住了陛下,并让陛下起了返京的心思。”
“陛下要回京城了?”张俊大喜过望的问道,谢宏前面说那些他只是唯唯诺诺的听着,可返京这个关键词他却是没有漏过。
“怎么?张大人你不想多在陛下身边聆听教诲吗?又或是你觉得陛下在此,让你有些不便?”谢宏惊奇了,连连摇头道:“张大人,不是下官说你,你这样的态度实在太不积极了,难怪你在官场上多年都有寸进,实在是态度决定一切啊。”
谷大用又犯了个白眼,之前没发现,谢兄弟原来也有话痨的毛病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嘛。而且这俩人的称呼好混乱,互相称为大人,然后自称都用谦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半点礼仪都不懂呢。
张俊就更晕了,自己都是总兵了,明明就到了武官的顶点了好不好,当然是毫无寸进了,难不成自己一个总兵还能入阁不成?再说了,什么叫陛下在此,我有些不便啊,张俊冒冷汗了,这话可是很重了。
他急忙解释道:“末将的意思是,陛下既然要返京,末将就有出力的地方了,这才高兴。”
“哦?是这样?”谢宏怀疑的问道。
“是,当然是。”张俊点头不迭。
谢宏长吁一口气,道:“那么张大人你是答应了?”
“是……”张俊茫然,“末将答应什么了?”
“诶,张大人,下官说陛下要返京,然后你说要出力对不对?”谢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啊…俊想了想,才敢回答,虽然不知道谢宏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是他下意识的觉得,这话里面有坑。
“那你要出什么力?你能出什么力?”谢宏很不屑的说道。
“当然是沿路护送……”张俊很羞愧的回答,他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也只能干这活儿了。
“张大人,你可是一镇总兵,怎么领悟能力这么差,而且还没法体会圣上的心意呢?”谢宏痛心疾首。
本将是堂堂总兵,又不是跟那个胖子一样的宦官,也不是跟你一样的弄臣,体会皇上心意做什么?张俊心中腹诽,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是虚心请教道:“末将愚鲁,还请谢大人明示。”
“唉,”谢宏叹了一口气,失望的说道:“刚刚下官用那么诚恳的态度,说了那么多,却不想张大人竟是完全没留意听,真是让下官失望啊。”
他摇摇头,又道:“看在往日里的交情,下官指条明路给张大人好了……”
“多谢谢大人。”张俊起身又是一礼,心里却更是忐忑,按两人往日里的‘交情’,现在指出来的会是明路吗?他心里很没底。
谢宏也不看他脸色,作了个手势请他坐下,便继续说道:“其实呢,下官刚刚也说过,陛下想看看边疆的将士,可京城也离不开他,他也是左右为难啊。不过,此事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张大人配合,咱们就能让陛下高高兴兴的返京上路了。”
“谢大人的意思是……”张俊有点明白了,身子不由略微前倾,心里在紧张的盘算着。
“阅兵”谢宏加重了语气,“也不须太多,只要动员宣府城内的将士就可以了,在陛下临行之际,让陛下检阅一番边关的精锐,此外,还能让广大将士们得见天颜,张大人,这不是两全齐美么?”
果然……张俊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阅兵倒也没什么,尤其是范围只限于宣府城,动员虽然比较麻烦,不过皇帝返京,本来也要动用大军沿途护送的。只不过……
应该不止这么简单吧?对于谢宏,张俊接触不多,但却很了解,因为两人之前的关系算是敌人,张俊还颇吃过两次亏,对于谢宏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手段,他依然心有余悸。
“此事本就是末将分内之事,既然陛下有这样的旨意……”
“不,不是陛下的旨意,这是宣府将士自发的行为。”谢宏肃容说道。
“是自发……”好吧,自发的,无非就是个名头的事儿罢了,张俊在心里暗自腹诽,明明就是个弄臣,还非得效仿读书人的套路,谁还不知道这自发不过是骗不知情的人的。
“张大人果然申明大义。”谢宏赞了一句,然后又肃容蹙眉道:“那么,张大人,你有没有想过要如何让将士们自愿的,并且热烈的拥戴陛下呢?”
“呃?”张俊又懵了,还能怎么自发?一道将令下去,他们不就‘自愿’了?敢不自愿的,老子弄不死他。
“末将自会做的隐秘些,不让军中有怨言传出来。”
“唉”谢宏摇头叹息,“张大人,不是下官说你,须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这样用强令压服一时,后人该当如何评说?要知道,陛下可是圣明之君,你这样会损伤陛下的名声的,这可是大罪”
从京城偷跑的圣明之君……通过居庸关的于参将,张俊也了解到正德来宣府的始末了,对谢宏的话,他是满心不屑的。只不过,他还是不敢反驳,面前这位都已经代替皇上召见总兵了,这不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张俊想起了三国评书里的一句话,唉弄臣当道哇,老子这样的良将却不受重用,这叫天下有识之士情何以堪哪?他心中悲苦,语气却愈发恭敬的说道:“末将是个厮杀汉,这体谅天心的事,却是不懂的,还请大人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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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谢大人向来以德服人
“既然这样,下官就再给张大人指条明路吧。”谢宏微微颔首,然后话锋一转,说起了一件似乎不相干的事。
“张大人,下官来宣府城也有些时日了,时常耳闻目睹,说是边军中有克扣军饷之事,不知张大人知道与否?”
“哪有……”张俊下意识的就要否认,可话刚出口,却猛然想起上次江彬的事来,同时,谢宏看向他的目光也突然变得极为锐利,让张俊觉得自己被看了个通透,心里的秘密全都暴露了出来一般。
冷汗从张俊的额角涔涔而下,他心中忖道:对面这位虽是个少年,不过心机可是相当了得的,再说,经过上次的事,饿虎似乎也投靠他了,瞒是瞒不过去的。可他目的何在?要是清算贪墨军饷,似乎也不能只是拿老子开刀吧?老子拿的可不是什么大头。
张俊擦了一把汗,心虚的说道:“末将只管带兵打仗,军饷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不过大人明察秋毫,既然说有此事,那自当是有的。待末将回府之后,一定会让军需官彻查此事,给大人一个交代,大人您看……”
谢宏微笑着摆摆手,道:“张大人言重了,下官既非监察御史,也没有职司在身,这个锦衣卫千户的头衔,不过是个虚职而已,哪有什么彻查军饷发放的权力?”
谢宏说的客气,可张俊却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若是自己接下来不配合,那么再来的就是锦衣卫了,那可不是说笑的。
“大人的意思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张俊决定屈服。自己拿的虽然不是大头,可对方要真是借着彻查贪墨军饷之事揪着自己不放,那也不好了局。
“其实也很简单,陛下来巡视边关的事情,外面已经有风声了……”谢宏说话时慢条细理的,不过张俊心里又是一惊,他被谢宏的瞬移弄得有些杯弓蛇影的,生怕这话里又是一个坑,急忙辩解:“大人明鉴,末将可一直是守口如瓶的。”
“张大人不必紧张,陛下巡视边关之事,当然要边关军民知道,这样才能振奋士气啊。”谢宏理直气壮的说道:“不过,光是知道陛下来了还不够,那只是在精神方面激励了大家,古人说的好:要两个文明一起抓,精神和物质上都要好好建设……”
这是哪个古人说的啊?怎么听着象大白话呢?而且听这意思,似乎皇上来宣府这事儿还不用保密?明路什么的果然是骗人的,这就是一条坑人的死路啊听着谢宏的长篇大论,张俊头晕目眩,完全迷失了方向。
见张俊的眼神已经有些迷乱了,谢宏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厉声道:“陛下阅兵,希望看到的是一支衣甲鲜明、士气高涨的威武之师,而不是一群衣不裹体、食不果腹的叫花子张大人,你明白么?”
这是要收买军心张俊脑中亮光一闪,明白了谢宏的目的,只不过以皇帝的名义收买军心,这有什么用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军队也是一样,费这个劲是为个啥?张俊半懂半迷糊的点点头。
“张大人不愧为我大明的边关柱石,果然深明大义啊。”谢宏微笑颔首,道:“那此事就这么说定了,弘治十八年拖欠的军饷和抚恤,都会如数发放,当然,是以陛下的名义,下官会据此向陛下回报。”
张俊大惊,那可不是小数目,就算搬空了他的总兵府也凑不出来啊,可眼见谢宏又搬出了正德,他也不知该如何反驳,难道说自己要反悔?那结果就不用说了,对方肯定会紧接着扣一个欺君的帽子过来。
“另外,下官还有些私事相和张大人谈谈。”谢宏又道。
私事?张俊微微一愣,难不成是那个?
谢宏赧然道:“下官初来宣府的时候,同来的兄弟一时手痒,去四海赌坊……下官听说,四海赌坊是张大人……”
果然,张俊心里在滴血,可是对方仗着皇帝的势头,又不得不低头,他垂头丧气的说道:“谢大人不必说了,愿赌服输,银子末将自然会如数奉上,只不过刚刚说的军饷之事……末将实在有心无力啊。”
“诶?”谢宏一脸惊奇,“张大人,你误会了,下官可不是想跟张大人要银子,另外,张大人为将士请愿,可不是一个人啊,除了千万将士,陛下也是你坚强的后盾。”
“啊?”张俊觉得自己的脑袋实在转不过来弯了,索性也不接话了,就那么瞠目结舌的看着谢宏,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谢宏脸上笑眯眯的,很是和蔼可亲,语气也很柔和:“张大人,下官兄弟那事儿你就不必放在心上了,若是早知道四海赌坊是大人开的,下官也不会由着他胡闹。包括那三千两,下官都可以不要了,只是……”
听到谢宏说不要,张俊一颗心也是落了地,他升官的余地已是不大,身上担着之前的败绩,说不定什么时候被罢免了都说不定,所以他对银钱就更为注重了。
欠谢宏的那三万两,就如同在他身上割了一块肉似的心疼,可又不敢不给,否则也许就不只是免官的问题,而是有性命之忧了。谢宏说不要,他一颗心落了下去,可谢宏又来了个转折,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下官想跟张大人讨些人……不知张大人意下如何?”
张俊愕然,就这么简单?江彬那伙人走了也就走了,本就不是心腹之人,自己看着那个莽汉也是心烦,至于林白等那些匠人,那就更加不值一钱了。
火药匠人能做什么?不过是做些玩物而已,跟三万两银子如何能比?除了今年,往年元宵大会那点彩头还不值材料钱呢,不过图个乐子罢了。想来是这个少年用这个讨了皇上欢心,这才想到要些匠人吧?
简单,太简单了,张俊完全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只觉得自己占了老大便宜。
生怕谢宏反悔,张俊急急应道:“谢大人宽宏大量,末将感佩于心,怎敢不从命?这些事都好办,只是那军饷……不是末将不肯效力,实在是衙门里的大人们……”他生怕谢宏把两件事混为一谈,于是把顾虑也一起提了出来。
“张大人,你回去后,张巡抚必然会找你,到时候你只消对张巡抚说,若是张巡抚不肯配合,那么陛下就要留在宣府查案,直到查个水落石出而已,而且此事外面已经有了风声,呵呵,张巡抚一定会体谅圣意的。至于其他人……”
谢宏语气转冷,隐含杀机的说道:“谁不肯配合,张大人只管将名字报到下官这里,自然会有人找他喝茶谈心,要知道,下官是最喜欢以德服人的。”
张俊心中一凛,谢宏已经两次提到风声的事情了,可是他身为总兵,在接到召见之前却半点也不知道,难不成这风声就是这位谢大人放出去的?想到之前军中就曾经传扬过的谣言,张俊心下了然。
这样一来,张巡抚确实不能不配合啊。
若是不配合,恐怕面前这位谢大人真的会说动皇上停驻不前,然后天下势必为之震动。张俊虽然只是武官,不擅长朝堂上的事情,可也能想得到,到时候流传的会是怎样的舆论。
“圣驾巡视边关之后返京,却因为边关将士的军饷被贪墨一事忧心劳力,以至于不得不停留在边镇险地,与此同时,边墙外的鞑虏却是蠢蠢欲动……土木之鉴不远……朝中大臣们无不义愤填膺……罪魁祸首是……”
张俊刚止住的冷汗又淌下来了,果然是以德服人啊这样一来,张鼐固然会沦为千夫所指,士林败类,之后仕途黯淡;而自己却也逃不过一个帮凶的名头,罢官免职,那都算轻的了。
早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过关的,张俊心里唏嘘不已,刚刚还在奇怪,这谢大人每次出手都是环环相扣,然后占足了便宜才收手,这次居然转了性,将伸手可得的三万两就那么放弃了,还以为是少年心性发作。
搞了半天,原来后面还留着这么多杀招呢啊。虽然张俊还是没想明白谢宏最终的目的,可他却想清楚了一件事,谢大人用的是恩威并施的套路。
自己若是好好配合,按这位大人所说的行事,好歹还能捞点好处,至少那三万两省下了,还有三千两的打赏,可如果一定要逆着来……那就是自己找不痛快了。
而所谓的喝茶谈心,张俊更是清楚,自己不就正在跟谢大人喝茶谈心么?然后就被谢大人以德服人了,谢大人背后有皇上,看那胖太监的样子,估计锦衣卫他也是能调的动,这宣府还有人能阻止得了他?
张俊心里打定了主意,起身抱拳道:“末将遵命。”
“那就有劳张大人了。”谢宏也不托大,起身回了一礼。
张俊这里是最关键的一步,所以他才威逼利诱的无所不用,要是张俊不肯就范,后面的步骤就完全没法开展了,现在事情如他预想一般的顺利,谢宏也是春风满面的,十分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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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朕不行,还有大哥呢
虽然有狐假虎威的嫌疑,可最终还是他的布局起了作用,搞定了张俊之后,谢宏也是志得意满,看来哥除了手艺,谋略上也有进步啊,说不定到了京城也能和人斗一斗了。
“大哥。”
“宏哥哥。”
谢宏转头一看,客厅后门冒出了三个脑袋,最大的那个就是朱厚照同学的。
“二弟,晴儿,月儿,你们怎么来了?”谢宏看看天色,诧异道:“这个时间,二弟你不是应该在听故事才对吗?”
“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大哥你还真是迟钝啊。”正德摇摇头,叹息着:“父皇说过:做事一定要守时,有规律的作息才是身体健康的保证……”
这话听着好耳熟啊,谢宏囧,明明是哥说给你听的好不好?他痛心疾首,二弟哇,你怎么好的不学,却去学月儿那个不靠谱的小话痨?她说奶奶,你就说父皇,真是的,难道这是报应吗?哥让别人头疼,然后你就让哥头疼?
“喔,吃饭了啊,晴儿今天做的什么好吃的?”见月儿也好像被正德勾起了话瘾,跃跃欲试的,谢宏连忙转移话题。
“嗯,朱哥儿说今天想吃肉,所以晴儿做了好多肉,有糖醋鱼,红烧肉,还有……”小姑娘扳着手指头数道。
猪哥?这是神马称呼啊,好难听。不过看看正流着口水的正德,谢宏也是无语,二弟,你是皇帝诶,怎么能听到这样的东西就流口水呢,太没有形象了吧。
“辛苦晴儿了……”几人说笑着吃饭去了,谷大用远远跟在后面,很是憋屈,倒不是没饭吃,只不过不象谢家这些被谢宏带坏的人,他可没那么大胆子跟正德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若是在宫里这样做,会被治大不敬之罪的。
“大哥,咱们返京干嘛不偷偷的溜回去?若是搞的太多人知道,不是更麻烦吗?”说笑间,正德突然问道。
“阅兵不好玩么?”谢宏微笑着反问。
“当然好玩了,父皇在时就检阅过京营,只可惜人数少了点,一点都不壮观,宣府这里兵马众多,一定很壮观。”正德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又皱起眉头,道:“只不过,要是大张旗鼓的回京城,朝臣们肯定会很隆重的出迎,那样他们一定会拼命上疏劝谏的……”
见谢宏不太清楚的样子,正德又详细解释道:“父皇在时,偶尔会带我出宫游玩,有几次被言官们发现了,大哥,你是不知道,第二天父皇的桌案上堆满了奏疏,父皇赔了很长时间的不是,这才了事,我这次出来可比父皇那时麻烦多了。”
他挠挠头,用很无辜的眼神看着谢宏,象极了一个偷吃过东西,然后想蒙混过关的小孩。正德的意思谢宏也明白,那就是麻烦大了,所以偷着出来也得偷着回去,悄悄的进京,打枪的不要……
可这件事谢宏也深思熟虑过了,正德偷跑能成功,是因为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朝臣们措不及防。出来容易,回去可没那么容易,那里可是京城,自己这里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不被发觉的混进去?
再说,就算混进去了,迟早还不得面对那些大臣?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谢宏觉得勇敢面对才是王道。
“……所以,二弟,你要勇敢一点。”
听了谢宏的解释,正德也觉得有道理,稍稍放下心事,可还是心有余悸的说道:“大哥,你是不知道朝臣们的可怕,反正就是很恐怖就是了,我实在勇敢不起来啊。”
“是啊,谢大人,”谷大用闻声,也走前附和道:“以老奴所见,咱们还是不要搞这么大声势了,偷偷回去,然后挨到风头过去就好了。”
正德连连点头,明显也是这么想的。
“不行。”谢宏断然道:“二弟,你是皇帝,怎么能偷偷摸摸的做事呢?”
“没事,我不在乎虚名……”正德大度的摆摆手,咱本来就是偷跑出来的。
“这不是虚名,咱们是要绑架军心和民意”谢宏丢出个新名词儿。
“绑架?”不光是正德和谷大用,连饭桌上的其他人也竖起了耳朵,反正两个主角都没动筷子,大伙儿也不能开动,不如听听大道理好了。
“事情都有两面性,如果咱们偷偷返京,那就承认了之前也是偷跑……”谢宏侃侃而谈。
本来就是偷跑,众人都是摇头。
“怎么是偷跑呢?”谢宏很愤慨,慷慨激昂的说道:“明明就是皇上微服出巡,巡视边关防务之余,还顺便视察了将士们的生活状况、衣食住行,其间对将士们嘘寒问暖、解衣推食,然后又明查暗访,一举拿下多名贪官污吏……”
编,你继续编,谷大用撇撇嘴,很是不屑,原来我以为自己就很无耻了,可今天听了谢兄弟一番话才发现,无耻这种事也是一山另有一山高的啊谢兄弟,你的无耻已经超越凡人的存在,到达最高境界了。
谷大用心里想什么,不在谢宏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是暗中观察着正德的神情,一边还在肚里收刮各种典故——有关于最高元首出去游玩,不,是视察后的发言稿。见正德眼睛越来越亮,他也是越扯越起劲。
“……这是大大的善行,是军心所向,民意所拥,大义所在啊”他做了总结发言。
“对,就是这么回事,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不会说,好在有大哥帮我说出来了。”正德连连点头,表示赞赏,朕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出趟门还有这么多讲究啊。
谢兄弟不愧是读书人出身,这颠倒黑白还能说得正气凛然的,确实已经接近言官们的水准了,咱家以后也要多读书啊,你看谢兄弟把万岁爷说的眉开眼笑的,谷大用意识到了差距。
可转念一想,他却还是愁眉不展,比起那些言官,谢兄弟你也不过相差仿佛罢了,可是你架不住人家人多啊,更别说还有更厉害的六部九卿和大学士呢。
“不过,皇上你出来的时候太隐秘了,很多人都不知情,这样不好,如果不让人知道,大义也就不是大义了,真理向来是掌握在多数人手里的。”谢宏继续胡说八道,篡改名言。
“对,对,大臣们人多,所以无论是父皇还是朕,每次都说不过他们。”联想到自身遭遇,无知少年对这番歪理深以为然。
“所以咱们一定要把这事儿闹大,闹得人尽皆知,然后再大张旗鼓的回京城,这样他们还能劝谏什么?难道不许皇上关心边关将士?那千万边关将士不会同意;难道不许皇上关心百姓疾苦?那万万黎民之意也不会赞成。大义在皇上手里,而言官们没有大义,还能弹劾些什么?”
谢宏一身正气,言辞凛然,直如屈原大夫再世,孔孟圣人复生,让人一见之下便为之心折不已。
“好,说得好。”正德高兴了,大哥果然是人才,不单是活好花样多,连说起大道理都这么厉害。
“宏哥哥,你好棒啊。”小姑娘根本没听懂,不过晴儿对自家哥哥向来都是无条件拥护的,再说,朱哥儿是皇帝都说好了,那就更加不会错了。
月儿最爱凑热闹,这个时候自然更加不会落下,也叽叽喳喳的笑着拍手:“宏哥哥这么会说话,都可以去做状元了,奶奶说过,越是会说话的人,学问越大,学问越大,就越有德行……”
谢宏听得连连点头,月儿难得说次正经话,说的果然贴切,哥最有德行了,哥平时都是以德服人的。
“月儿,灵儿姐姐的大哥也很会说话哦,他也能当状元么?”晴儿歪着小脑袋,疑惑道:“还有,月儿你也很能讲话,难道你也要当状元吗?”
“这个啊……”月儿眼珠骨碌碌乱转,然后娇笑道:“奶奶没说这么多,所以月儿也不知道呀。”
看着他们一群人都是兴高采烈的,谷大用只是暗暗摇头,谢宏用的办法算是不错,不过那些言官哪有这么容易就能对付得了?
等晚饭过后,钱宁也回来了,谷大用找钱宁商议了一番,又去找正德劝说。
“万岁爷,谢大人的办法确实不错,可是哪里能对付得了那些言官?您也知道……”
“大用,你有别的办法?”正德反问道。
“这个倒是没有,不过……”谷大用也问过钱宁了,知道偷偷溜回去那个办法不行,京城戒备森严,正德要回京的事,朝中大臣也都知道,哪可能轻易溜进去?再说了,宣府这里张鼐也盯得死死的,想开溜谈何容易。
“那就是没有办法了?”正德一脸憧憬的说道:“那还是按大哥的办法来吧,朕也想看阅兵呢。”
“可是万岁爷,如果照谢大人的法子,就算是能侥幸过关,那也是跟朝臣们撕破脸了,以后……”
谷大用最担心的是这个,朝臣势力庞大,历代先皇都是礼让他们,如果一旦对立起来,正德不会有事,可朝臣们一定会把帐算到八虎这些人头上,到时候就死定了。
“不要紧,大哥说的对,朕是皇帝,朕就是大义,干吗要怕那些臣子?”正德突然正经起来,谷大用和钱宁惊讶的发现,这位万岁爷身上居然有了难得一见的威严气势,难道陛下真的长大了?两人都很欣喜。
“再说,就算朕不行,还有大哥呢,放心吧。”
只可惜,正德下一句就漏了底,谷、钱二人对视一眼,都是哭笑不得,这话说的您是皇帝都不行,那个便宜大哥能顶什么用?不过就是个有点小聪明,会揣测您心思的手艺人而已。唉,前途渺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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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果然好手段
巡抚衙门。
“……巡抚大人,事情就是如此,您看,这军饷的事?”张俊正苦着脸,心里很郁闷,这夹在中间的滋味是真不好受啊。
边说边偷眼看张鼐,发现对方脸色果然越来越差,袍袖也不时抖动,显然怒极。张俊心道:也难怪,这些士大夫一好名,二好权财,谢大人这是搂头盖脑的一棍子都给打掉了,他脸色会好才怪呢。
“张总兵,这是陛下给你的旨意?”等张俊说完,张鼐沉吟良久,这才沉声问道。
“回巡抚大人,正是……”张俊硬着头皮答道。
那个姓谢的象只小狐狸,假着皇上的威势,把自己压的死死的,何况那边还有不少好处,面前这位虽然也得罪不起,可他又不会跟自己算账,所以……张总兵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这样的时候应该如何选择。
“当时可有旁人在侧?”张鼐又问。
“…问的突兀,张俊也略一迟疑才回答。皇上召见大臣,身边怎么可能没人?就算有那种情况,恐怕也都是些重臣宠臣,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张总兵啊。
“是不是谷大用那个阉竖?还有那个贼子谢宏?”张鼐恨声再问。
俊点头,皇上身边就那么几个人,猜都不用猜。
“果然放肆,真是太不成体统了”张鼐脸上青光一闪,拍案怒喝,倒吓了张俊一跳,不等张俊想明白他骂的是谁,只听张鼐又是恨恨的喝道:“就是这一干阉竖、弄臣在陛下身边,才会让陛下下了如此荒唐的旨意,奸佞误国啊。”
随即,张鼐拂袖而起,道:“张总兵你且稍待,本官要去面圣,本官不能任由这些佞臣蛊惑陛下,以至于陛下居然怀疑吾等士大夫的清白。吾等都是读圣贤书、受圣人教诲的,怎么可能会有贪墨之事?些许军饷,不过是朝廷拨付不力,又或者路途上耽搁罢了,张总兵,你说是不是?”
“巡抚大人所言极是。”张俊躬身应道。
他面上恭敬,心里却在痛骂:你们这些读圣贤书的才最黑呢老子拿了军饷不过拿去赌坊生钱,耽搁些时日终归还是要发下去的。你们这些人大袖一卷,下手是又黑又狠,却偏偏连手都不露一下,这时倒口口声声说什么清白,我呸
张鼐正往外走,突然有人直跑了进来,张鼐正待喝骂,却见是自己手下的一个亲信幕僚,平时颇为沉稳,此时却是满面惶急。他心里一惊,到了嘴边的喝骂又咽了回去。
“大人……”那幕僚见屋里还有旁人,便附耳向张鼐禀报。
张俊心里也有些奇怪,皇上在城里,还能有什么事情大过了皇帝去?怎么张巡抚听了消息,脸色变得更差了,刚刚还是泛青,现在已经是铁青一片了。
正惊疑间,张鼐已经听完了禀报,转过身来,眼睛泛着奇异的光芒,直勾勾的盯着张总兵,让他心中更是疑虑,张巡抚这等作态,事情恐怕还真是很严重,而且看样子还和自己有关?
好一会儿,张巡抚似是深吸了口气,然后才开口问道:“张总兵,本官问你,近日边关诸堡垒可有警讯传来?”他语调深沉,声音也突然变得极为沙哑,张俊乍一听之下,几乎听不出来是巡抚大人的声音。
“除了去年被焚毁的几处,其他关隘堡垒都无警讯。”张俊也是老军旅了,平日军务就不曾放松,何况现在正德又在宣府城中,他更是加倍小心。
张巡抚紧接着又问:“那你的意思就是说,鞑子有可能从那几处地方入寇?”
张俊不知他问这些是何意图,日前鞑子突然流窜到了宣府城下,已经让他挨过巡抚大人一番训斥,这次不会又是鞑子跑到哪里了吧?
他小心翼翼的措辞道:“上次在皇上和巡抚大人的指挥下退敌之后,末将已经加强了那几处地方的警戒,如果有大股鞑虏入侵,肯定会有警讯传来,不过,若是鞑虏的游骑,末将却是不敢保证。”
张俊这话说的也是四平八稳,宣府本就是边镇,几乎无时不刻都面临着鞑虏可能的入寇。况且不单是去年被焚毁的堡垒,自土木堡之后,宣府镇的边墙不够牢固的地方是很多的,大股敌人来袭倒是可以传出警讯,可时常出没的小股游骑,那是谁也无法保证的。
他心里紧张的盘算着,会不会是张巡抚因为皇上的事迁怒自己,这些文官的本事他没少领教,若说张巡抚会假借小股游骑出现的消息对付自己,张俊也觉得大有可能。
不过他并不是太担心,反正他现在是帮谢宏办事,谢宏又是当今圣上面前的宠臣,那他就等于是给皇上办事,张巡抚再厉害,也是大不过皇上的。张俊琢磨着,若是他真的敢迁怒自己,那自己难道不会挑拨离间吗?
张巡抚的目光森冷,充满怀疑的盯着张俊不放,似乎要从他身上看出某种真相,又象是一种威胁。可张俊心里有了依仗,面对张巡抚质疑的目光,他也是怡然不惧,很坦然的跟对方对视。
“沈大人在宣府城南遇见了一支鞑虏骑兵,被抢光了随身财物,沈大人也不幸殉国了。”实在看不来什么破绽,张巡抚突然冷声说道。
“什么”张俊大吃一惊,急问道:“消息可确实?”这消息的确是出乎了他的预料,明明最近没有警讯啊,鞑虏又怎么会出现在宣府城南?而且又好死不死的撞上了那个沈大人?难不成……张俊心里闪过了一个让他惊悸的念头。
“本官象是爱开玩笑的人吗?”张巡抚声音更冷,尤其看到张俊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怀疑之心也加重了,狐疑的问道:“张总兵莫非知道些什么?”
张巡抚本就是很正统的读书人,对于粗鄙的武夫,他是相当看不上眼的,虽然这些人不会象那个弄臣一般有辱斯文,可是这些家伙不懂礼仪,又贪婪成性,更加心黑手辣,张巡抚对此很有切身体会。
弘治十五年,他曾经巡抚辽东,总掌军政大权。针对辽东军备废弛、粮饷困难的实际,他提出过定马制、核屯粮、清隐占、稽客户等主张,结果当时在清隐占的时候,就曾发生过边军化装成马匪,将他派出的吏员杀害之事。
有了这样的经历之后,张鼐对武夫的印象就更差了,所以在接到沈飞被杀的情报后,他第一个怀疑的不是谢宏,也不是鞑子,而是张俊。
张巡抚知道,张俊在宣府任总兵多年,可谓是地头蛇,就算不是他动的手,恐怕他也是知情的,等看到张俊闻讯后若有所思的模样,张巡抚心中也更加笃定了这个猜测。
“末将不知。”张俊是有些猜测,不过他可不敢随便乱说,别说没有证据,就算是有证据,他一样也是不敢的,涉及的那个人可不是他能随便招惹的。
至于巡抚大人要查,那就让他自己想办法去好了,张总兵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就算最后查证了也没半点好处,反倒是大大得罪了那位谢大人,多不值当啊。
张俊神色如常,十分坦然,可看在张巡抚眼里,他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就更可怕了,这个武夫不怕自己,难道他已经投靠了那个弄臣吗?所以才敢轻视本官这个巡抚。皇帝身边的近臣和武夫勾结……这不就是当年土木堡的故事重现吗?张鼐很愤怒。
同时,张巡抚更加害怕,宣府这地方真是个鬼地方,鞑子会突然出现在城下,边军也有可能变成马匪,最恐怖的是,皇上也会从天而降,出现在城里。太可怕了,此地不是久留之所,还是赶快回京城去吧。
又冷冷看了张俊一会儿,张巡抚颓然坐倒,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张俊躬身一礼,方才转身,出门时,突然又听到张巡抚沉声问道:“张总兵,军饷被拖延了,军中怨言不小吧?”
这个问题问的方式和内容都有些突兀,张俊微微一愣,然后转身道:“回禀巡抚大人,军中……是有些怨言的。”
“嗯,本官知晓了,你且去军中安抚,就依陛下的说法通传吧。”果然是勾结在一起了,张鼐抬了抬手,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声。
“遵命。”使命完成,张总兵心中大喜,快步去了。
“且由得你们嚣张,等到了京城,可就没这么容易了,哼哼……”张巡抚神情狰狞的坐在太师椅上,良久没有起身,口中不时喃喃自语,最后,猛然站起身来,用力一挥手,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到时再教你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
“张洋,那个沈巡按到底怎么回事?”出了巡抚衙门,张总兵的一干亲兵也迎了上来,张俊直接向他的亲兵队长询问详情。
“老爷,咱们的人还没到现场,事情还不是很清楚。”张洋低声禀报道:“报信的是沈巡按的随从,听他们说,那支骑兵对从人不做追杀,只是把财物抢掠一空,倒和鞑子游骑的作风差不多……”
说着,张洋四下看看,将声音压得更低,道:“若不是鞑子,那就是咱们军中……而且是对鞑子很熟悉的,否则不能做的这么象。”
“江彬那边可有动静?”
“江彬?”张洋摇摇头,道:“上次军中传出谣言,小人就奉了老爷的命令盯着他了,他最近消停得很,只是白日里去过一趟谢府,不过……”
“不过什么?”
“江彬所部,有一支侦骑在外面。是上次击败鞑子后,奉了老爷的将令肃清四野的,会不会……”
张俊断然道:“好了,这事到此为止,只有你知道,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可是老爷,这事可能就是江彬他们……”
“谢大人已经跟本将开口要了人,虽然入锦衣卫还是京营还没定下来,可江彬他们以后就是天子亲军了”张总兵满眼都是羡慕,叹道:“这就是攀附早了的好处啊,老子当日真是猪油蒙了心,居然被那个沈飞蛊惑,去跟这样的人物作对,唉,谨慎了半辈子,结果到了最后却瞎了眼……”
“老爷,反正咱们也借不到他的光,莫不如把这事告知巡抚大人,免得您夹在中间难做啊。”张洋这样的家生子,是最铁杆的心腹,纵是机密事,张总兵也从不瞒他。他知道自家老爷的境况,不由出言相劝。
“蠢货,错一次,难道还要错第二次?”张俊斥骂道:“经过了这些事儿,那谢大人的性情,本将也算看得通透,那是个讲究人得罪他一次还好,吃个亏也就过去了;得罪两次的,要是没有下死手的心思,那忍痛割肉也能过关;若是接二连三的,还存了狠毒的心思……”
张俊嘿嘿一笑:“沈飞就是前车之鉴,本将听说,沈飞已经升任知州了,是五品文官了,结果怎么样?本将现在虽然晚了,攀附不上了,可是也没必要自寻死路。以前他不过是个锦衣卫千户,可现在呢?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了,又是这样的手段,得罪他不是找死么?”
“那巡抚大人那边?”
“哼,由他去。”张俊嗤笑道:“反正这次皇上返京,他也是要跟着的,他贪了咱们的军功,肯定是要升任的,到时候跟咱们也就没了关联。再说,他回京后肯定要对付谢大人,哪有空搭理咱们啊,而那位谢大人……呵呵,由他们斗去吧,神仙打架,咱们凡人看着就是。”
“那陶副总兵和杨参将那里还要不要……”
“要,当然要,几个匠人而已。”张俊晒然道:“原本还以为谢大人是打算讨好皇上,现在看来,这三万三千两多半是封口费呢。你各拿五百两去,就说是本将的命令,那俩粗坯保证乐得合不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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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给谢公子打工才幸福
临近二月,*光开始明媚起来。初春的太阳早早的就挂在东方,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舒服极了,让人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心情也不由开朗起来。
这样的好天气里,钟楼大街上却有一群人,脸上都是愁云惨淡的,让人见了不由心生疑惑。
钟楼大街可是驰道,平时谁敢在街上随便晃悠?万一有紧急军情,驿马飞驰而过的时候可不会管前面有没有人,被撞了踩了,都是自己倒霉,更有甚者,还会被追究一个妨碍军务的罪名。
所以,平时这条大街行人就少,偶尔有些,也都是行色匆匆,巴不得赶快离开,哪有人敢在这里聚集?若是被衙门里面的老爷看见,少不得要派军兵来驱散,若是严重了,没准儿还会抓人呢,这些人不要命了吗?
有那好事的,止不住旺盛的好奇心,便凑近了些观察,仔细辨认之下,却是大吃一惊,怎么会是这些人?这不是陶副总兵和杨参将府上几位名匠吗?旁边还有些妇孺,难不成是家眷,这是要做什么?工匠不去干活儿,大清早的,拖家带口在驰道上闲聊?疯了么。
要知道,这些工匠平时甚少抛头露面,若不是元宵大会还没过几天,都未必有人认得出这些工匠,这些人突然聚在一起,而且还带了行礼和家眷,莫不是出了什么事?看热闹的闲人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不用说,肯定是元宵大会输了,大人们丢了面子,又不敢对谢公子发作,只好拿匠人出气了。瞧这模样,八成是要把他们赶出宣府城,没准儿会赶到边墙那边的堡子里,啧啧,真可怜啊,那边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听说平时出堡提水砍柴都有可能遇见鞑子游骑……”
“不能吧?那几位好歹也都是手艺精湛的工匠,若是被鞑子杀了或者掳去,那几位大人不是亏大了?”
“有什么好亏的?匠户而已,而且还是做硝石火药的,鞑子又何尝用过火器?掳人有什么用?军中工匠多得是,这几个不行,再换人就是了,我猜啊,几位大人就是这么想的。”
当事人虽然都离得不远,可是说风凉话的人也没刻意压低声音,不过是一群匠户,还是失了宠的,谁会顾忌他们呀?虽然没读过书,大伙儿也都知道,大明律说的明白,匠户可是跟娼户一样的人,是最为低贱的,没见刚刚路过的几位秀才公连看都不看这边一眼么?
至于说元宵大会的时候,大伙儿曾经为他们欢呼过,这时却没人记得了,就算记得,也不会放在心上,不过是能给大伙儿弄点乐子的手艺人罢了,谁会理会他们的死活?咱们可是民户、军户,完全不是同等的人,要知道,这是圣人的教诲,是不可能会错的。
没人避讳,工匠们自然也听到了这些颇有些幸灾乐祸的风凉话,虽是风凉话,可未尝不是他们心中的担忧,于是,他们脸上的忧虑之色就更浓了。
“郭兄,你素来消息灵通,可知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昨天夜里,参将大人突然就说让咱们收拾行装,然后大清早的就被赶出来了,不会真的象那些人说的,要被赶到边墙那边的堡子里去吧?若是那样……”
想到日后的处境,说话的人心中更加苦楚。自己这些人肯定是上辈子造了孽,这才托生在匠户家里,祖上是匠人,子孙后代也都脱不得藉,真是苦不堪言啊。
说是与娼户相同,可实际上又怎么一样?娼户、乐户卖的是笑,可自己这些匠人卖的是命啊火药硝石都是些什么东西?是要命的东西
这东西会燃烧,烧起来的火焰比石炭和柴火要烫得多,自己身上的疤不就是轻轻碰了一下的结果吗?这玩意还有毒,沾得多了,毒就会入体,毒性一发……过世的老爹为什么瞎了眼?还不就是因为整日摆弄这些。
最要命的是,火药是会爆炸的用在火器上固然无坚不摧,威力无穷,可是谁又知道为了让火器威力大上那么一点点,要工匠们流上多少血?
近年大人们不关心火器了,而是注重能给他们带来快乐的焰火,可谁又知道,那绚烂的烟火背后,又有多少牺牲者呢?没人关心,如同现在幸灾乐祸的围观者一般,工匠的命,是没人在意的,死了就死了,反正还有工匠的子孙们可用。
“杨老弟,你别太忧心,可能事情不会那么糟。”看着杨工匠一脸凄苦,郭工匠也是感同身受,急忙安慰道:“昨天收到消息后,我使了银子,买通了陶府里的丫鬟,你猜怎么着?陶副总兵把咱们给卖了。”
“卖了?”杨工匠一愣,这倒是挺意外的一个消息,按说他们这些人都在军中落了籍,轻易是没法脱籍的。可这事儿放在几位大人手里,那也不算什么,小事一桩罢了。
“对,就是卖了。”郭师傅点点头,“参将府那里不知道,可陶副总兵却是收了这个数……”他煞有其事的伸出了一只手,五指张开。
“五十两?”杨师傅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可是一大笔钱,难怪陶副总兵肯放手呢,要知道,宣府镇匠户赎身明码标价也不过二十两而已,可又能有几个工匠能出得起这么多银子呢?
除了偶尔能偷着干点私活,工匠可是完全没有任何收入的。藏匿材料?那是找死呢,别说没法带出去,就算带出去了,又有谁敢买?又怎么能瞒过那些大人?这里可是边镇
郭师傅却摇了摇头。
“难道是五百两?”杨师傅惊得连气息都屏住了,两边加起来不过十余个工匠,一边五百两……那岂不就是说,买家在每个工匠身上花了差不多一百两?天啊,天下间还有如此重视匠人的人吗?这怎么可能呢?
“对,就是五百两。”郭师傅点点头,颇有些神采飞扬,“这么大手笔,我估摸着,肯定是江南来的豪商,老弟,咱们以后有好日子过了。”
“唉,好日子那就不指望了,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就好。”杨师傅叹了口气,却没有同伴那么高兴。
“杨老弟,你真的不知道?”郭师傅有些讶异的看着同伴。
杨师傅一脸茫然。
“那我给你讲讲吧,反正新东家还没来。”郭师傅往远处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人来,又道:“听说江南那边对匠人十分看重,只要干满十年,就能给自己脱籍,之后再继续做工,就能领工钱了”
“啊?”杨师傅一脸不能置信,还能有这么好的事儿?
“这还不算,知道么?就算没到十年,如果活儿干的好,东家还会打赏呢”郭师傅语气夸张的说道:“听说有人做了十年工,到了脱籍的时候,居然拿出三十两,自己开了个铺子,老弟,你想想,那是哪儿来的?光打赏每年就不下三两银子,三两啊”
杨师傅一点都不觉得同伴的语气夸张,脸上尽是向往的神色,果然是好日子来了吗?有吃有喝,一年还有三两银子的打赏,十年能脱籍……到时候咱也去开个铺子,凭咱的手艺,也给子孙后代攒一份家业,也让家里的婆娘能高兴高兴。
他也开始迫不及待的东张西望,就盼着传说中的新东家赶快出现,而且,一定要是个江南来的仁慈东家啊。
两人张望了一会儿,却没盼来东家,倒是看见了一个熟人。
“那不是总兵府上的林师傅吗?”杨师傅失声叫道:“难不成这位东家连林师傅都买了?这可太厉害了。”
“确实了不得啊,居然能说动张总兵。”郭师傅也连连点头,“一定是个大豪商,没准儿还和朝中哪位大员有干联呢,否则怎么能说得动张总兵?要知道当年……”
杨师傅吓了一跳,急忙捂住同伴的嘴,“噤声郭兄,这事儿可不能乱说。”
郭师傅也反应过来了,那件事还真不能乱说,毕竟涉及到的人物太大了一点。
这些年宣府的焰火大会名声渐起,虽然没有今年这么热闹,可每年都有人不避风险的来看,之后向几位大人提出买匠人的也不在少数。可是这些人开的价钱不高,几位大人也都不放在眼里,都没有同意。
作为常年的魁首,总兵府的林师傅最是受到追捧,来人开的价钱也都不低,可是却仍达不到张总兵的期望。别看张总兵答应谢宏的时候那么痛快,可那是因为谢宏已经完全压服了他,另外,在三万三千两银子面前,再好的匠人也不过是个搭头罢了。
去年倒是来了一个买家,身份比谢宏还高,出的价钱也是不俗,足足拿出了一千两这价钱,张总兵是极为动心的,对方身份他也不由不顾忌,可最终也是因为这身份,张总兵只能忍痛咬牙放弃了这一大笔钱。
因为对方是王爷,是宁王殿下
身为武将,私通藩王就是大罪了,再将做火药硝石的匠人卖给对方……这跟谋逆的差别已经不大了,张总兵是打死也不敢的。
卖给谢宏则是不同,张总兵想得清楚,卖给谢大人就是卖给皇上,再说了,谢大人手上本就有更高明的匠人,不然元宵大会那天怎么会独占鳌头?所以,张俊不敢卖匠人给宁王,卖给谢宏却是极为痛快。
尽管当时这事儿做的隐秘,拒绝的也快,可当事人林白还是知道了,之后,工匠们自然也是清楚了事由。
“东家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比宁王还有面子吗?”一众工匠不清楚细节,却都意识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这个神秘的东家实在太了不起了,也许他们的好日子真的要来临了。
“不单是林师傅,连张百户都来了,他可是总兵大人的心腹,看来这是要交接了,怎么东家还不到呢。”
郭、杨二人嘀咕了半天,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傻站着,都凑在旁边,多多少少也都听见了一些两人的对话,这会儿看见总兵府也来了人,都是兴高采烈的东张西望。
工匠们都丝毫没有被卖了的觉悟,或者说,他们对自己被卖的这种事情已经不在意了,都不知道能活到哪天,谁还在乎这种无谓的尊严啊。
“林大哥,你也来了啊。”郭师傅上前打了个招呼,道:“你在总兵府做事,应该知道的多一点,你知道新东家到底是谁么?”
林白摇了摇头,他虽然号称宣府第一名匠,可实际上,他在总兵府也不过是个奴仆罢了,又不像郭师傅那么喜欢打听,自然不可能知道细节。
“郭大哥,你就别提林大哥的伤心事了,这次的事对咱们来说是好事,可对林大哥就不一样了。”杨师傅在一旁插嘴道:“张总兵可比杨参将见识多,多少对匠人有些看重,听说这些年元宵大会获胜后,多少还能给些打赏,林大哥应该快攒到二十两银子,可以脱籍了吧?”
林白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张大人打赏给我是让我脱籍的吗?普通匠人是二十两,可到我这里却要一百两靠打赏的那些散碎银子,还不得干上一百年?唉,你们当是什么?张总兵还盼着再来一个大金主,开个一千两呢,哪能轻易放人。”
“咝……”郭、杨二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张总兵果然见多识广,想的可真长远啊,不愧是大人物。
“张百户怎么进那宅子了?”有人惊奇的叫了一声,众人都循声看去,正见张洋的身影消失在一所颇大的宅子门前。
“那是谁家?难道新东家是宣府城本地人?”杨师傅很失望。
“不像吧?”看到张洋动作的人反驳道:“我可是看见了,张百户进去之前是敲了门的,而且还是恭恭敬敬的。那可是张百户,张总兵的亲兵队长,除了巡抚衙门里的那些大人,哪个能让他这么恭敬?而那些大人又怎么会住在这里?”
众人一听这话,也都觉得有道理,都是默默点头。
“我知道了,这是谢公子的宅子”郭师傅却突然大叫了一声。
“哪个谢公子?莫非是……”众人都是惊疑不定的,不敢相信。
“谢公子几个月前刚来宣府城的时候,我就听府上有人议论,说谢公子在王府对面,驰道边上买了一所宅子……”郭师傅振振有词,道:“当时人都笑他,可结果谢公子不是一样闯下了偌大名声?除了谢公子,哪个又能让张百户那么恭敬?”
工匠们眼睛都亮了,若是这位谢公子当新东家,那再好不过了。听说谢公子待下人极为和气,连普通军户都是以礼相待,还曾不计前嫌的帮饿虎的部下讨过军饷,匠户虽然比军户地位低了些,可打个折扣,也应该会不错吧?
“可是……”林白却很疑虑,“谢公子要咱们做什么?咱们些人除了做硝石火药的,就是几个铁匠和木匠,若说是要做硝石火药,谢公子那里明明就有更高明的匠人,你们不记得元宵大会的事了吗?大伙儿还想着拜师来着……”
郭师傅是个铁匠,他附和道:“是啊,还有你们不知道的呢,前次讨军饷的时候,谢公子卖出了一架钢琴给天香楼,那张老板就想着仿制,结果那琴弦却是精钢铸丝而成,别说咱们这些边镇的铁匠,就算是京城来的名匠都是束手无策,至于木匠么,谢公子那里会缺?呵呵……”
他话没说尽,只是苦笑了两声,不过其他人也都明白他的意思,不论是火药还是铁匠,谢公子那里都有更高明的匠人,要自己这些人何用?木匠更是也不用提,候德坊偌大名声,装饰布置中用到木匠活儿的会少了么?
谢公子待下人再好,咱们也是没那个福气的,怨,只怨自家手艺不成啊。
唉大伙儿齐齐发出了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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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工场还在规划中
“寿公子,谢兄弟,张总兵那边派了人来,说是你要的人都已经到齐了,正在门外等候。”马文涛现在已经把自己当成管家了,原来只是经手些私密的事情,现在连通报都是他在做。
“马大哥,你让他稍等,我马上就出去。”谢宏点点头,却没动身,因为他的袖子被另一个人拽住了。
“大哥,你赢了就跑,好不害臊。”正德皱着眉头看着棋盘,一边嚷嚷着,语气十分不甘。
谢宏无奈道:“二弟,你先找马兄去下呗,或者谷公公和钱宁也行。”
“不行,大用和钱宁根本不用心,明明是五子连珠算赢,每次我连成三个他俩就认输了,最多的一次才下了十步,跟他们有什么好玩的?”正德把脑袋摇得跟拨楞鼓似的,“马先生也不行,他倒是没让着我,不过他光会动嘴,手上功夫却差,一次都没赢过我,没意思的紧。”
谢宏苦笑,“二弟,那我现在是要去做正事,也不是赢了就跑啊,等这边完事,我再教你一个新花样好不好?”
“真的?”正德眼睛一亮,又撇嘴道:“不就是几个匠人么?让钱宁安排他们住进王府不就得了?何必还要大哥你亲自去呢?要说做焰火,还是曾先生做的最好,颜色也好,花样也多,其他的有大哥你不就够了,还要匠人干嘛?”
谢宏本来急着走,听他这样一说反而不急了,心说,这是个好机会,又可以灌输点私货给这位皇帝兄弟了。
“二弟,上次跟你说的你还记得吧?要提高效率就得多人协作,要提高技术,也是一样的,只有让越来越多的人动脑子,才能推进技术不断进步。”
“那和大哥要去迎接人有什么关系?”
“让人做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可以用命令,可是动脑子这种事,必须得让人心甘情愿才行,嗯,不是心甘情愿,而是应该不用说,他们就自己有积极性才对。比如原来我讲过的那个故事,就是西方的海贼故事……”
“啊,我知道了,你是说在大海上有财富,所以很多人都因为向往财富,所以热爱航海,于是就有人学习驾驶船只,也有人学习如何造船……然后就成为了波澜壮阔的大航海时代,是吧?”
“不错。”谢宏很欣慰,朱厚照果然是天资聪颖,只要能让他有了兴趣,学起东西来还真是一通百通的。他继续说道:“咱们大明现在不重视工匠,所以各种技术都开始落后于人,已经到了非变革不可的时候。”
正德先是点点头,又皱眉道:“不过,朝臣们会说这是祖制,是圣人教诲,一定不会同意的,就算我下旨,大学士们也不会同意……”他一耸肩,向谢宏摊手道:“要怎么办?”
谢宏会心一笑,正德这个动作也是跟他学的,他发现,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已经对大明朝的九五之尊造成很大影响了。
这样就好,谢宏点点头,满不在乎的说道:“那就不通过他们,咱们自己来开创一个新时代。”
……
众工匠等在王府门口,心中都是焦虑不已,人就是这样,本来的境遇虽惨,不过时日久了,也就习惯了。而刚刚郭师傅的话一下子让众人燃起了希望,有了新的盼头,大伙儿都是患得患失起来。
新东家不是谢公子倒还罢了,谢公子那是何等样人,怎能瞧得上自家这点本事?大家原本也没那么高的指望,可如果也不是江南豪商怎么办?
“是谢公子,真的是谢公子。”
正忧心忡忡间,突然有人高声叫喊起来,大伙儿循声一看,都是大受鼓舞,他们不知道谢宏住哪里,可人却都是认识的,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企盼着这个和善、本事又大的少年能成为自己的新东家。
“这位是谢公子,你们也应该都认识了,以后他就是你们的东家了……”张洋进谢府的时候恭恭敬敬,可是对着工匠们却是趾高气昂的。
这样的对待,工匠们早就习惯了,这时心里更是被喜悦填满,哪里顾得上理会,一个个都两眼放光的看着谢宏,只等张洋说完话,就要争相问候新东家了。
“不,谢某不是各位的新东家,至少现在还不是。”谢宏突然打断了张洋的介绍,而他说出来的话也让众工匠心中一凉。
“谢公子,您的意思是要考校本领之后,才能入谢家做工吗?”郭师傅不但爱打听消息,心思也比较活络,马上反应过来,急吼吼的问道。
“谢公子是见过世面,咱的手艺您肯定看不上眼,不过咱有一把子力气,只要您吩咐了,活计肯定给您做的妥妥的……”
“俺也是,俺力气也大,手艺也过得去,人还实诚,做什么活儿都不计较,打下手也成,只要能赏小的一口饭吃就成……”
有了带头的,其他人也一拥而上,有的说自己力气大,有的说自己手艺好,都是一脸急切和期盼,生怕落了选。有了盼头后,要是还回到以前的生活,那真是生不如死啊。
“安静一下,安静一下,我有话说,都安静”好半天,谢宏才将众人安抚下来。
穿越前他就知道,这个时代的匠人地位低下、生活困苦,可他接触的那几位身上,却都是看不出来的,曾家自不用说,董平家也是大户,京中来的那几位,也颇有气派。可今天一见,他才真正知道这个时代的匠人是怎样的。
先不说这些人的衣着打扮有多么寒酸,也不看他们自己和家眷脸上的菜色,只听他们拼命叫喊出来的要求,这是怎样的一种卑微啊听听吧,有口饭吃,什么活儿都能干……最关键的,谢宏竟是没听任何一人提出要工钱
这样努力的自荐,原因更是让人心酸,原来只是听说自己比较和善而已……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工匠么?就是这样的一些人,曾经让华夏文明的科技领先于同时期的欧洲,居于世界之冠吗?
谢宏又是心酸又是自豪,如果能将这些人的能量全部释放出来,将大明朝的工匠全部调动起来,那么,华夏文明会煊赫于世,还会有什么疑问吗?既然我来了,那么就让我来证实这个后世的猜测,让它毫无疑问吧
谢宏抬眸微笑,道:“之所以说我不是众位的东家,这是因为你们现在都是自由之身,谢某要成为各位的东家,还要等各位听完了谢某要做些什么,然后才能由各位自己决定是否为谢某所雇佣。”
自由之身,自行决定,雇佣?这几个词让所有人脑子都停止转动了,谢公子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匠户会有自由之身?
“谢某已经代各位脱了匠籍,所以各位都是民户了。”见众人迷茫不解,谢宏又说明了一次。
“谢公子,您是说您……小的们不是匠户了?”反应最快,最会说话的郭师傅口齿也不伶俐了,好在最后一句话还说的顺畅,能让人知道他的意思。
“正是。”谢宏点点头。
确认了这个几乎让人无法置信消息,工匠们反而不那么激动了,虽然朝思暮想的就是这么个事儿,可事情实在来的太突然了,让人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也不是没人怀疑,可是转念想想,本来谢公子花了大价钱,把人都买下来了,还用得着骗人搞什么诡计么?自己除了一点手艺,或者一把子力气,还有什么值得骗的呢?就算是怀疑心最重的人,心里也没有任何纠结。
工匠们有些茫然的不知所措,反应最快的还是郭师傅,他迟疑着问道:“谢公子为咱们脱籍……如此大恩,真是天高地厚,咱们就算做牛做马也难以回报。小的敢问谢公子,您刚刚说:现在还不是东家,是不是……”
谢宏微笑颔首,道:“这位师傅,你说的不错,谢某会开设工场,需要用到很多人手,如果大家有意,可倒谢某的工场来做工。”
若是在脱籍之前听到这样的话,工匠们一定会开心不已,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这些人已经脱了匠籍,可以过民户的生活了,虽然农夫也是很辛苦的,可是总比在军中做牛做马的强啊。
更何况,民户和匠户这样的贱藉不同,子孙是可以参加科举的,如果后代争气,也许还能成为官宦世家呢寒家变豪门,这不是戏文中经常出现的桥段吗?
现在虽然脱了籍,可若是继续在工场里做工,万一什么时候朝廷又核查户籍,岂不是就再次变成匠户了?众人眼神都有些闪烁,不敢直视谢宏,生怕自己这些人不答应,惹得这位谢公子恼羞成怒,收回前言可就不妙了。
这顺序不对吧?张洋在心中腹诽不已,都说谢大人如何精明,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啊。若是先说去工场做工,然后给定个十年二十年的期限让工匠们脱籍,这些贱种还不立马趴在地上感恩戴德?
结果谢大人偏偏反过来说,而且是没提任何条件,就给他们脱了籍,那他们还会搭理你才有鬼呢。张洋冷眼旁观,对谢宏做法非常不屑,对他的人也是嗤之以鼻,这不是傻子么?原来也不过是个异想天开的少年人啊,只不过是运气太好罢了。
不光是张洋,本来就有不少围观的闲人没散去,待谢宏出现,围观众就聚集的更多了。谢公子出现的地方往往有大热闹看,这是近几个月来,宣府人达成的共识。这时听了谢宏的话,又看见匠人们目光飘忽的模样,也都交头接耳的窃笑不已,对谢宏的做法很是不屑。
匠户被划为贱藉,那是圣人的教诲为什么?因为这些人的本性就跟强盗小偷一样,卑劣得很,想让他们努力做事,只要用皮鞭就好了,圣人的话会有错吗?
谢公子总有惊人之举,可这次,他却是错了,圣人之所以为圣人,那就是因为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理,违犯了圣人教诲的人,肯定是要遭报应的。现在谢公子就要尝到这滋味了,这些匠人得了这么大便宜,还会跟你去什么工场才怪呢。
谢宏像是没看见匠人们闪烁的眼神,也没听见围观众的私语嘲讽,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反倒是身旁的马文涛有些愤愤不平的。
他跟在谢宏身边的时间算是最长的,虽然觉得谢宏的做法有些轻率,可也没提出质疑,一直以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到了最后,都证明了谢宏的正确,马文涛也不觉这次会有什么大碍。
可这些工匠竟然如此不知感恩,马文涛心中很是愤慨。
跟四海赌坊打交道的是他,事情他也很清楚,那可是三万三千两银子啊他不知道谢宏还有些什么算计,可从表面上来说,这些银子换的就是这群工匠,结果这些人竟然一听脱籍,就起了别的心思,真是一群无耻的人。
张洋心里更是确认了家主的猜测,这些工匠果然只是添头,那三万多两银子的人情最终还是拿来封口的,不然怎么会如此轻率的做下决断?如果这些人都不肯进工场,难道谢大人还能反口不认吗?
张洋觉得,谢宏也只能在名声和实利之间选择了,反正谢大人有钱,单是敲诈天香楼就弄了五万两呢,还是名声重要吧?至于工匠可以花钱再买,举止太过轻率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
谢宏伸手拦住马文涛,道:“各位师傅都请放心,谢某决不食言,无论各位是否愿意接受谢某的雇佣,进工场工作,这脱籍之事都不会有变更。若是哪位不打算继续精进手艺,那就可以自便了。”
他说话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听了这话,众工匠都是意动,有性急的已经提着行李想要离开了。
“请问谢公子,您的工场可是开在宣府城?”
杨师傅却是想的比较多,脱了籍并不是当了官,接下来的日子还是要过的,可除了手艺,自家却是什么都不会了,自己这一家子人,那一点点积蓄又能用得几天?
谢公子这么厚道,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还会给些工钱,若是来去自由,莫不如先做几年工,攒些盘缠去江南或是置办田地,也好有个存身之所啊。
“嘛……工场呢,现在还没开,开的话,应该会是在京城。”这话说起来有些尴尬,谢宏摸摸下巴,却丝毫也不隐瞒,完全实话实说。
“噗……”围观众已经有人笑了出来,莫非是谢公子这阵子太过消停,因而觉得有必要保持存在感,这才现身出来娱乐大众吗?工场还没开,而且还是要去京城开,这得等到哪年那月去啊?
那几个已经拿起行李的工匠更不迟疑,躬身告辞道:“谢公子大恩,小的们来世必做牛做马以作报答,可小的们祖宗都埋骨于此,实在是故土难离……小的们就先告辞了。”
谢宏摆摆手,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道:“不须谢,不须谢,谢某有言在先,各位请自便就是。”
“几位兄弟且慢”工匠中忽有一人排众而出,气度倒是有些昂然,众人一看,正是号称宣府第一名匠的林白。他技艺深湛,在工匠中素来很有威望,他突然这一开声,那几个要走的也是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有何话说。
年最后一天,预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大吉。第三更奉上,明天小鱼不在家,所以应该都是定时更新,早晚各一章,祝兄弟们元旦过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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