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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默语沉言     异世之儒道圣院txt下载     异世之儒道圣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七章 刘少爷初战

    乐者对于一切声音都敏感,夏弦听到风中回荡的喘气声,因此知道有妖兽前来。

    他上前几步,深呼吸。

    要面对妖兽了,他准备好自己写的一套文章,配合拳法使用,应该有不错的效果。

    “吼……”

    妖兽的声音传来,这次是真的来了,亲卫忙不跌将武器拔出来,准备战斗。

    刘向北则取了盾牌,当做书桌使用,他挥洒笔墨写道:“浪急神鹰飞,催军此时行。欲把敌酋首,暴雨箭满弓。”

    一篇加持文章,前排枪兵半蹲,枪尾抵地面,刀盾兵自觉上前,护住同伴。至于后排的弓手,箭支搭弦,看似松垮垮,只要看到敌人,立刻就能开弓射箭。

    没有算者指挥,他们自发做出的阵型,凭此,可以看出刘将军的良心,他没有坑人,派出的都是精锐。

    至于亲卫,围绕成环装,将童生保护在内。

    “若想他日凌云展翅,不可居于人身后。”夏弦看着前方,话是对学生说的。

    陈舟最听话,一想妖兽,虽然小腿在打摆,还是鼓足勇气:“让开,我,我要出去。”

    亲卫不让,只是死死将一群人挡在里面:“奉命,不许童生参战。”

    刘向北道:“怕什么?夏弦都在这,会出什么事情?”

    他对夏弦很有信心,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亲卫还在和童生们纠缠,前头一声虎啸,先出现的是一只老虎,接着,低沉的狼叫传来,出现的是一群狼,共有五只。

    一个小狼群,一头猛虎,两者互不干涉,只是盯着眼前食物。

    御妖山内竞争比外部更激烈,食物匮乏,每一头野兽,哪怕没有成妖,也凶悍的紧。比如这五头狼,除了狼王为妖,其余的只是猛兽,但悍不畏死,看到白花花的刀枪剑林,一样不后退,发出吼叫,扑将上来。

    夏弦徒手搏虎,摆出一个上辈子见过的拳桩。

    “开弓拉线抱半月,打虎摆拳手上翻。”

    这一句恰好写到“打虎”两个字,正应景。随着吟诵,夏弦摆出拳架子,很有上辈子见过的武林高手风范。

    “飞身四步三分退,展翅空博两分掌。”

    这是打法,不是练法。射科修行需要文章锻体,但还有一种是打法,就和上辈子看的武侠小说一个道理,练法是内功,拳法是打法。

    很新颖,刘向北没见过,两只眼不自觉看夏弦。

    夏弦一个前扑,猛然急停,脚尖轻点躲过妖虎扑击。人在空中,恰好诵到那句展翅空博……,双掌交错,带着浩气拍在老虎腰部。

    但凡四足动物,腰部是一身力道所在,所有力量都要经过此地,妖虎被一拍,“嗷嗷”叫着被拍倒,它不死心的翻身咬。

    “砸落跪膝双藏拳,转身回首双肩撞。”

    这一句类似八极拳中的口诀。

    他上辈子看过,现在记忆力越来越好,各种有意无意看过的东西都能记起来,根据八极拳、太极等拳法口诀,他写了这一整套的打法。有拳法枪法,十八般武艺应有尽有。

    没等妖虎咬人,它腹部被膝盖狠狠一撞,血都吐出来。巨大的虎口咬人,恰好撞上夏弦撞过来的肩膀,牙齿也给撞断一颗。

    妖虎脑子清醒了,它只是妖兽,智力相当于五六岁的孩子,唯一出色的就是它天赋,隐蔽能力强,速度快,力量大。相较于没有成妖的同类,它的速度翻了一倍。

    它想要逃命,夏弦可不许,最后一句诵出:“斜插腾步若流水,双拳全力逞刚强。”

    这是拳法,他速度极快,没等人眨眼结束,追上猛虎,一手拉住虎尾,一手拳头砸在老虎头上。几口血沫流出,老虎无力的挣几下,没有挣脱,惨死当场。

    太快了,士兵都还没和群狼交锋,夏弦的战斗已经结束。

    士兵见过无数读书人,射科秀才也见的不少,从没有见谁像夏弦一样暴力,三个呼吸不到,就打死一头妖虎。

    无论在哪里,力量总是让人敬畏的存在之一。心服口服,那个秀士杀万妖的传言,有可能是真的。

    士兵看呆,很快回神,要和群狼交锋。

    那群狼眼看妖虎被虐杀,哪敢停留,夹着尾巴就要跑。

    夏弦喝道:“口袋阵。”

    士兵不由自主的散开,围成半弧形,将那五匹狼围住。

    夏弦则独自站在狼群之前,口袋唯一的出口。

    狼王驱使,一头狼扑上去,夏弦伸出手掌,将狼抓在手里,用力一扔,砸在奔来的狼群中。一片混乱,四只野狼紧急刹车,在地上拖出几条痕迹。

    夏弦手指后方:“回去。”

    狼王是妖兽,有一定智力,明显听懂夏弦的意思,它知道后面是刀枪剑林,回去一定死。龇牙咧嘴的,准备扑前拼命。

    一头妖兽,哪怕只是初级的妖兽,拼起命来也很危险,狼王就是这样,它张开大嘴扑上去,一往无前,几乎没有抱任何活命的希望。

    夏弦飞起一脚,将它踢飞四米多,他脚下留情了,不然这一脚,能要狼王半条性命。

    “向北兄,还不动手么?”

    刘向北这才惊醒,自己是来杀妖的,不是看表演,于是立刻指挥士兵冲上去。士兵们围杀,自发组成阵法,刀盾兵突前,长枪兵随后。战场上只有你死我活,没有怜悯,这头狼王,要是生在野外,至少已经杀了十数人。

    毫不手软的士兵悄无声息,成排长枪刺杀狼王,狼王在地上一打滚。狼族是智力比较高的种族,尤擅将群体中每一个成员的潜力都激发出来。

    一匹狼舍身抵命,被长枪穿透。挂在枪上,那只狼兀自未死,两个大眼睛瞪着士兵,嘴里血沫自喷出,挂在嘴角,凶狠的想咬人,它被刀盾兵隔开,咬不到长枪兵,将牙齿在盾牌上摩的“咯咯……”响。

    枪兵发一声喊,在诗词加持下蛮力爆发,将狼尸扯的粉碎,成为几大断碎肉。刘向北看那一幕,嗓子干哑,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生命消散。

    在府里,杀鸡也不用他动手,遑论杀狼这种情况。鲜血飞了他一脸,他抹一把血水,愣愣的站着。

    “放我出去。”

    陈舟大声叫着,冲破亲卫阻拦。

    其实他那小身板,怎么可能冲破一群大汉的阻隔,实在是亲卫看呆了,想着“有此人在,只怕这片山,只要不深入,一点危险也没有,那就是放出这些学生又有什么?”。

    陈舟冲是冲出来了,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办。

    夏弦在他身后指导:“你不是带着笛子吗?吹一曲云门。”

    陈舟这才反应过来,几下扒拉,摸出精致的笛子,咽咽呜呜吹奏起来。他只是童生,没几分浩气在身,一曲云门,最多能吹奏十分之一就会累趴下。

    夏弦盯着他吹奏,指出他不足之处:“前半段应该平稳,何须调动那么多浩气,这是浪力气,到了杀伐音处,那时候才是调动浩气的好时机。”

    陈舟能力不足,无法对妖兽造成影响,剩余的三只灰狼倒是被他吹奏的歪歪倒倒,眼看要倒下去,又晃脑袋醒悟。

    “刘英。”

    缩在人群后的刘英被点名,他哭丧脸,非常不舍得贡献出自己作的画界。

    颜子杰修射,劈手抓过画界展开,那画的是一幅雄鹰图,没有用鹰墨那种珍贵的材料,只是材料中混了鹰血,也有几分神鹰强悍的模样。

    颜子杰冲上去,展开的画卷一划拉,两匹狼消失无踪。他放下画界,准备徒手搏狼。射科的学生,即便只是童生,也能达到独杀一狼的本事。

    陈舟已经虚脱,夏弦让他下去休息。

    他今天带着这群学生出来,就是要锻炼他们。在乾龙,水妖攻城他们没有参与,并没有亲自上过战场。今天补回来,让他们也感受感受杀戮的味道。

    只有经历搏杀的学生,才能知道害怕,知道残酷。才会奋发学习,否则没有压力,终究不知道奋发图强。若有一日,学生被派遣到战场上,那时他们怎么办?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做什么?非但不能帮助士兵,反而会害了大家。

    浴血搏杀,男儿终是热血,尤其是颜子杰,那小子对对手狠,对自己也狠,拼着挨上两爪子,寻了机会,一拳打在狼腹,那狼内脏被震碎,倒地死亡。

    “老师,我的画界受不住了,要碎了……”刘英像是在哭一样,可心疼那宝贝。

    “去,放出一头。”

    “我我……”本想说“我不敢”。在老师严厉的目光下,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大着胆子跑上前,拿起画界一抖,撒丫子就跑。

    一匹狼被他放出来,身上全是苍鹰的抓痕。

    学生们热血了,嗷嗷叫着群殴那头可怜的狼,只用了一分钟不到,那匹狼就被打死。

    至此,只余下狼王活着,狼王自知活命无望,飞速杀向刘向北,养尊处优的刘二少爷差点吓尿。他飞快的写道:“所在皆云梯,一步跨星辰”。

    他做了正确的选择。

第一百零八章 遇上老朋友

    一句加持,他速度飞快,避开狼王,躲在士兵之后。

    那是最正确不过的选择,战场上的秀才,第一要务是保命,第二要务才是加持。刀剑无眼,培养一个秀才的代价很大,比起一场战斗局部的失败,秀才的命无疑重要很多。

    二少爷是秀才,家世显赫,就算没有上过战场,战场上的事情家族里说的却不少。

    观敌之破绽,应战场而加持,那才是书科秀才该做的。

    比如眼前,狼王的速度极快,那就应该加持士兵的速度,或者是防御。

    他写的那句“所在皆云梯,一步跨星辰”。就很适合用在这时候,加持是双方面的东西,不止士兵速度加快,他自己逃命的本事也强了几分。

    这种情况,他吓的不轻,却没有开口求别人相助。大家族的子弟,果然是很不凡的。

    狼王搏命,士兵经验很丰富,不断消耗它力气,最终,狼王没了力气,被士兵钉死在地上。

    这两头妖兽都不入流,还没达到秀才等级,达到秀才等级的妖被称为“小妖”,意思是通了人性,有了不低于人类十岁少年的智力。低于这个等级,那就只能称呼为妖兽。若是再低,那就妖兽也不是,只能叫做猛兽。

    往上对应夫子,称为“大妖”,意思是这只妖成年了,智力不低于成年人。再往上称为“灵妖”,那不是夏弦等人可以抗衡,相当于人类的大夫。

    杀几只不入流的妖兽,没什么好得意的。

    大家经过搏杀,默默坐下休整,反思自己表现。只有颜子杰受了伤,其余人血都没出一滴。

    “吃一堑长一智,子杰,你要记得,妖有爪牙,和它们硬拼,吃亏的是自己,以后不可硬拼。”夏弦想想,许下承诺:“若是你来年考中秀才,或者自己领悟,成为秀才,我传你刚才我用的诗词。”

    那是夏弦的独创,颜子杰激动不已,一首打法战诗,类似于降龙十八掌一样的高端功夫,不止需要会吟诵,还要知道架势,怎么配合诗词,怎么调动浩气,其中复杂的不是一点半点。否则,流传出的那么多,为何射科高手会的打法却不多,只会吟诵。

    夏弦也是在这段时间读书,和那位未谋面的老师探讨出来的,仅仅凭借他自己,还达不到那样的水平。

    他们休息,风中有血腥味传来,应该是还有人在山林内历练。

    这个一点也不奇怪,御妖山每一天都有人进入,有人死,有人磨出一身筋骨离开。

    休息的时间,夏弦捧着书皱眉苦思。

    他在回答问题,那位没有谋面的老师问“秦律严苛,非上本意。以法束之,何掌其度?……”。

    这个问题难以回答,就算是二十一世纪,一样还在为贪污**头疼,一样还在为行政问题苦思。问题太大,难以回答,他低头默默苦思,最终只得到答案“劝多教,组巡查,规范职责,以法严惩,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就是提高官员的政治思想水平,组建巡查管理的部门,规范职责,还有权力划分要严密准确,不能使官员不知道自己手里有什么权力,该承担什么职责。再用法律规范官员的行为,告诉他们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若是犯罪,知法犯法惩罚更重。

    他先回答的是后半部分问题,至于法律的尺度,那真要人命,夏弦学的设计,看的书也不少,偏偏其中没有有关法律的书。只能自己思索答案。

    “以德为准,以恶视之,以理而言……。”

    这就是他写出的答案,虽然很凌乱破碎,只是告诉对方,道德上认为不行的,人们认为是恶行的,还有没有道理的行为……,这些都可以作为立法的度。

    他在认真的回答,风中飘来的血腥味也不理会。

    不是他自私自利,而是这片御妖山,只要没有深入,对于秀才来说,根本不会有危险。既然没有危险,他去干什么?就算血腥味,大约只是妖兽的罢了。

    一行人初战结束,休整一刻钟,夏弦收了书本道:“咱们继续往里面走。”

    他们是来历练的,不是来度假,如此,自然要往里面走。刀枪出鞘,士兵小心戒备,路上没有看到妖兽,大约是闻到夏弦等人的身上的血腥,故此它们知道,这些人不好惹,所以躲起来,不敢露面。

    他们深入山内,皇家养妖,自然不是只提供一个历练的场所,更是看上的妖兽的骨血,儒修很多都会用到。比如那头虎妖,他的血一样可以用来熬制颜料,供画师绘制画界。

    还有骨肉,也能用来熬汤,食用强身健体。

    至于和妖兽伴生的奇珍异宝,那些就不用再说。

    往前再走,隐约听到喊杀声,护卫略犹豫,还是说道:“要不要去看一看?”

    有秀才在历练,那么就有他的弟兄,弟兄在,他亦十分担忧。袍泽之情催促他,去看一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走吧!去看看。”

    夏弦没有拒绝,一行人以他为首,前往喊杀传来方向。越来越近,可以听出野兽的咆哮,人类的呼喊。

    “第三伍向前,突刺阵型,第七伍后撤,保护两翼……。”

    听起来是算者,再仔细听,那声音有几分耳熟,好像是周文。

    刘向北略皱眉,和夏弦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随后两人悄悄走近。

    “是周文吗?”

    “是,那孙子化成灰我也认得。”刘向北咬牙切齿。

    月前他和夏弦游江,差点被周文害死。后来他和父亲提及,父亲道:“那位夏弦是咱们四大家族的仇人,赔偿之事,不许再提。”

    再翻翻家族的记载,发现还真有这回事。夏弦之父在乾龙办学,孙周两家牵头对应天学堂下了狠手,满门九口人,除了夏弦,一个活的也没留下。

    那种大仇,按理来说刘向北是不应该和夏弦结交,只是看了记载,又问了父亲。原来那场阴谋,刘家并没出力,夏家的血,一滴也没有染上,只是碍于其余几家的逼迫,刘家不得不承认参与其中。

    如此一来,刘向北觉得,即便自己结交夏弦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也曾想过和夏弦坦白,只是想到其余三家的态度,满肚子话不好说出,所以一直憋着。就当做是两个小辈普通的相交。

    看到周文,不知道那厮又会怎样说话。

    思来想去,他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认真对夏弦道:“夏兄,若将来有一天,你可四大家族反目成仇,千万记得,咱们是好友。”

    夏弦心底“咯噔”一下,问道:“刘兄说的可是我的父母?”

    “夏兄,刘家人没有染……。”

    一句话没有说完,开路的士兵倒吸凉气:“好大的狼群。”

    顺前面看去,三四十匹狼正围着周文等人,有十几匹身躯庞大,四五米长度,至少是妖兽,相当于夏弦打死的那头妖虎。如此多妖兽,无怪乎两百多士兵被困住,一时间杀不出来。

    领头的是一头七米长狼妖,全身雪白无一根杂毛,它就像一个王巡视自己领地,又像是一个饿极了的人在看食物,两眼通红,嘴里在咀嚼一只断手。

    看到人来,它眼睛中露出犹豫。

    那只军队它认得,进山过好几次,是精锐。曾经它试着要冲下山,撞到军队大营中,一百多子民被杀的落花流水,眼前留下的这些,多亏对方手下留情才能活着回来。

    “嗷呜……”

    它仰起脖子长啸。

    士兵听明白:“它是在叫狼群撤退。”

    周文百忙中看一眼,嘴上叫道:“在下周文,不知道来的是哪一位朋友?可否结口袋阵,咱们配合,一并将这群畜生宰了。”

    他是算者,最擅长发挥出士兵能力,有他指挥,夏弦等人甚至不需要出手,这群狼就能被拿下。夏弦两人对士兵点头,表示默许,自己则带着学生缩在丛林中。

    看到士兵出现,并且结阵,周文认为是自己身份起了作用,他连连指挥:“右侧五十米,第七伍,龟甲阵。左前……”。

    这是算者的艺术,夏弦看的如痴如醉,他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这样掌控全局,将狼群的每一个动静都猜的精准。又看到周文的手指不断拿捏,仿佛上辈子算命先生掐指一算,不由奇道:“他那掌上九宫是什么意思?”

    刘向北瞥一眼:“掌上排九宫,那是算者的基础能力之一。将九宫格在指,一至九数字变化莫测,他不断的掐指,就是在计算,计算狼群的下一步动向。”

    夏弦听的迷迷糊糊。想起世上总共就九个数字,一切大数小数都是通过九个数字变化形成。若是将狼群的行动当做数字,用数学的方法推理,那么,所有的行踪即可一览无遗。

    只是那需要的脑力有多少?几乎比得上超级计算机了吧?

    两人看了一阵,发现周文脑门见汗,他消耗的心力太大,估计撑不住多久。

    而那头狼王,几次冲杀下来,它忽然返身,撞出一个缺口,没入密林。

第一百零九章 出手

    好家伙,没遇上就算了,遇上怎能饶过,每一头妖兽死后,有价值的部分都会被士兵分解。秀才能得到的,可以选择材料,也能选择军功。

    杀野兽无功,杀妖兽,每杀一只妖兽死亡,可以获得一点军功。军功的用处极大,将来在官职晋升上拿来参考,也能用来向皇家密库换取宝物。

    夏弦虽然没怎么看重那玩意,但皇家密库中宝物众多,若是能弄出一两件来使用,也是好处极大的。君不见,仅仅他手里的两件礼器,就将他的战斗力拔升到一个巅峰,同等级秀才,谁要敢和他战斗,必定被一招制服。

    那是一只接近于灵妖兽的狼王,价值很大。

    夏弦从林子里纵出,好死不死,那头狼选择的突围地点正是夏弦所在方向,它紧急刹车,惯性作用下,导致止不住脚步,于是它狼性发作,大张嘴,吼叫着咬夏弦。速度之快,就像是一条白色的幽灵,看不到行动,看不到面孔。

    “小心……”

    周文没想到这头狼王会撇下自己子民逃命,他看到有人出面阻挡狼王吃惊不已。谁那么大胆?那是妖,真正的妖,若是秀才,只怕凶多吉少。

    然而,接下来让他更加吃惊。

    一人一狼狠狠撞在一起,地面都在抖动,千斤力道下,两方都不得不后退卸力,否则,夏弦的手臂必断,狼王的头盖骨也得开一个洞。

    人类可以和妖兽拼蛮力,太超乎周文想象。而且,他看清楚了,那个人是秀才,是夏弦。

    以秀才之身,可以有千钧力道吗?自古闻所未闻。

    秀才之力,便是射科,大约身有**百斤力道已经很强,还必须是多练力道的射者。而夏弦,他至少身上有一千几百斤力道,因为那头狼也有着相符的力量。

    两边各自退后,都知道遇上劲敌,谨慎的试探,随时能发出致命一击。

    夏弦拿出青莲笔,他小看了这个对手,以为还像杀那头虎妖一样轻松。拿出礼器,他抱着速战速决的想法。

    他战斗手段丰富,可以写文章加持,可以奏乐对敌,还能以射科修为碾压对手。至于传道授业的本事,他不打算暴露。

    两边对峙,有狼嚎传来,狼群发出悲呼,它们被王抛弃了。死战,抱着必死之心,群狼扑向夏弦方向,要用自己的生命,为王打通一条最后的道路。

    周文排着九宫:“排战阵,阻隔。”

    士兵听懂他命令,要将狼王和狼群隔开。

    狼王低吼着,扑向夏弦。

    夏弦提笔:“横折竖勾点撇捺,永字天生有八法。”

    “要练书法先练永”,永字八法,向来为书法家推崇。夏弦诵的是另一首战诗,配合射科修为,笔锋如刀剑,只要被划上,就是一条大伤口,甚至能将狼王腰斩。

    “横峰似若斧凿劈,长竖犹同苍天剑。”

    两笔画出,潇洒俊逸,加上走步腾挪之间,简直和仙人下凡一样,不知道可以迷死多少女子。

    一支笔则随手腕摆动,看似轻巧无意,实则每一笔都能斩断大树。一颗大树被拦腰斩断“沙沙”倒下,落在地上,幸而士兵警惕,否则非被砸死几人不可。

    “好笔法。”周文赞叹,表情真切实意。“夏兄在此,此危自解,多谢救命之恩。”

    刘向北嗤之以鼻,天下间若说礼者最容易死,那么算者最不可能死,他们一个个猴精,满肚子花花肠。周文是算者,就算在场的士兵全死了,他也一定有办法逃命。

    这时候称赞夏弦,刘向北看的恶心。明明肚子里想着怎么弄死夏弦,脸上还是一副笑容,可谓笑里藏刀,最是阴险狠毒。

    夏弦也没有理会,周文给的赔偿,还没到账呢。

    他认真对敌,又诵:“点杀勾折长兵笑,一撇仿佛开山梁。”

    他停步站在原地,身边是一条白色影子,快的视力跟不上,只能看到残影。

    白影是狼王,它速度太快了,人们看不清楚,却能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对于狼王来说,这种速度消耗的体力太大,它很难支持超过一刻钟。

    夏弦提着笔,像是提着斧头刀枪,每次划下,狼王都要惊恐的避开。那是礼器,被碰到,非死即伤。

    “嗷嗷……”

    一头狼妖被钉在地上,七八支长枪穿透它腹部,它暂时没死,四只爪子乱抓,士兵远远隔开,弓手射箭,十几支长箭穿透,它的生命流逝,四脚无力,刀盾兵趁机上前,盾牌死死顶住,右手挥刀,将它头颅斩下。

    死亡的盛宴正式拉开帷幕,在周文指挥下,在刘向北加持下,士兵龙精虎猛,力大无穷。学生们则承担骚扰重任,陈舟偶尔吹几个音符,让群狼停顿不到百分之一秒,颜子杰和他配合亲密,就趁着上前捅一刀。

    其余学生各出手段,也能起到一点牵制作用。最悠闲的是刘英,提着画界抖出一头死狼,眼睛叽里咕噜转,举起拳头,叫一声:“打得好。”,自己却缩在人群后,避开狼群。

    夏弦是没时间,否则非好好训斥不可,小聪明都用到战斗中了。若是哪一天你独自面对妖兽呢?那时你躲谁的后面?

    真是个问题学生。

    用了一刻钟左右,数十头狼只剩下七八头,周文脸色苍白的退下,下面用不到他了。若是四百士兵还不能杀死七八头不成器的狼妖,那么南国早就灭了。

    他站在一旁,看夏弦独斗狼王,那头小妖。脸上平静无波,一点表情都没有露出来,偶尔展演一笑,也是夸赞:“夏兄好手段,原来夏兄还精通射科,一个人既懂书科,又通乐科,还晓射科,真是难得,小弟自认不如,只能赞叹。”

    他没有理会刘向北,相信刘家长辈警告过他,不许泄露有关夏家的事。那么,即便刘向北结交夏弦也无碍,刘家打了一个好算盘。

    将来要是夏弦报仇,有刘向北的关系在,加上刘家当时没有动手,那么,姓夏的估计不会和夏家敌对。只是,你刘家打算盘噼噼啪啪,难道真的那么天真,认为可以置身事外吗?

    周文肚子里一堆算计,笑容温和。嘴里各**屁不要钱,只管往外丢,至于起不起得到作用,那个不必多想,嘴上的东西,送出去又不会伤害自己利益。

    缠斗一刻钟,狼王的速度慢下来,夏弦看准机会。

    “书笔常年写春秋,一墨勾勒天下图。”

    结尾一句,意境很大,一墨勾勒天下图,苍生已在,天地纳怀。随着“图”字,夏弦仿佛举着天地,笔尖轻点。

    无形的压力随着心莲笔前探,狼王只感觉天下那么大,却没有我藏身之处,这一笔,躲无可躲。它“呼哧”喘气,妖力调动,“嗷呜……”叫出声。

    如惊雷,似霹雳,仿山崩地裂。

    狼妖的天赋吼叫,可召集群狼,将敌人大脑震碎。

    “不好。”

    刘向北急忙写道:“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句写的太快,字体像是狗爬一样。他潜力全部调动起来,终于赶在狼王吼叫之前写出,双腕痛的发抖,一两天内,是暂时不能动笔了。

    至于持盾牌作书桌的士兵,被浩气压迫,一屁股坐倒,连盾牌都丢在一边。

    吼声滚滚,夏弦的笔,和狼王的吼叫撞在一处,悄无声息一顿,他皱皱眉。这头狼王真不好杀,果然可以称为妖的,都不好对付。

    他专注的点下去,感觉触摸到一面墙似的东西,接着用力,就像捅破一层白纸,执笔的手微软,应该是触摸到狼王身体,狼毛扫过手背,痒痒的。

    “嗷……”

    白狼叫的有气无力,夏弦的笔,刺入他腹部,开了一个幼儿拳头大小的洞,内脏可见,鲜血横涌。它撒开脚丫子,窜入密林。

    夏弦知道,自己那一笔点在狼王身上,它受伤了,重伤。

    看一眼学生,夏弦道:“我去去就来。”

    在刘向北的加持下,没有人受伤,只是大部分被震的脸色煞白。

    夏弦放心的跟进,几个起落,消失在眼前。

    周文看到夏弦走了,脸色不变,悄悄的靠近刘向北:“刘兄,多谢相助,否则在下可要变白痴了。”

    被狼王吼叫震动大脑,不死也会变白痴。

    大家看他说的真心实意,觉得周文果然是大家族的子弟,和他交往,如沐君子之风。陈舟对于周家的崇拜由来已久,梦想着有朝一日陈家能向周家那样,傲立于世间,亘古不朽。

    他几步上前:“周秀士你好。”

    几个字说出来,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在南都里,周文公子的传说很多,除了在乾龙他有幸见过一次,今天是第一次和活的,真人交流。

    见到偶像的那种激动,简直无法用语言表现出来。

    周文温和的笑笑,眼睛扫过士兵,心里立马不舒服起来。

    他每月来御妖山,可不只是为了历练,他选择配给的都是新兵,而新兵,最容易折服。他是在为周家进入军方做准备。

第一百一十章 宝贝

    而今周文所见的,士兵全用崇拜目光看远去的夏弦。这一日的作为,全白费功夫,叫他怎么高兴起来。

    他拍拍刘向北肩膀:“夏兄果然很不凡呢!向北兄,你说是不是?”。

    “老师自然是很不凡的,在乾龙,所有妖兽都怕他呢!”刘英对周文就没好脸色了,不冷不淡的说话,收起画界休息。

    刘向北道:“周兄怎么想到来御妖山?”指指南都:“那边的交流,可是开始了。”

    “大乾人那么傲气,把他们晾一晾也好,省得一个个自以为天下第一。”周文笑道:“杀一杀他们的傲气,咱们再去。不如这样,刘兄,你我一起在这山脉历练,然后一起回南都,参加交流,如何?”

    陈舟很想说“好啊好啊!”话到嘴边没有说,尊师重道,老师没在,做弟子的怎能替老师答应。耳边刘向北也没有答应,含糊其辞:“等夏兄出来再说吧!总不好将他一个丢在这里。再说,圣上的旨意中,夏兄也是参与交流者之一。”

    周文只是点头,和身边的陈舟交流起来,有意无意的,每问一句,多和夏弦有关。比如夏弦过往,他在乾龙参与的水妖大战细节。

    陈舟没多少心机,回答了一部分,刘英插嘴道:“老师的曾经,周少爷可以去乾龙打听,大家都知晓的。陈舟你满嘴胡言乱语,小心老师罚你抄弟子规。”

    陈舟陡然醒悟,“是了,这位周少爷三句不离老师,难道是在打听老师的消息,那我可不能乱说。”,于是闭上嘴,改而聊起风花雪月,谈论文章修行。

    周文也不在意,配合着众人聊天,风花雪月,这个他很拿手,诗词文章,虽然不是他的主修,一样能说个头头是道。由不得人不惊叹,周家果然很不凡,尤其这位大公子,要是出生早几年,只怕能和刘文青等人一争长短。

    另一边,战斗已经收尾。

    几匹被遗弃的狼被士兵杀死,林子中充满血腥味。第一次见到杀妖,心底有些不舒服,第二次见到,大家都没什么大的表情变化。

    他们一行人原地休整,等待夏弦归来。

    夏弦则像是一个武林高手,纵跃腾挪,借力于树木,震的树木颤抖,叶落满地。前方白狼小妖跑的快,流血也多,地上一条红色的血线指引着夏弦前进方向。

    如此追杀一阵,血渍越来越少,连白狼的脚印也逐渐于无。那东西太聪明,知道扫去痕迹,用草药为自己止血。

    夏弦侧耳倾听,风中传来各种声音,大多数是妖兽们在搏杀,至于狼王的去向,实在不明。

    “白费力气了。”他摇头,打算顺原路返回。

    这一回头他毛骨悚立,来时的血渍已经没有,只有大片的蝙蝠。蝙蝠是昼伏夜出的动物,此时违背自然规律,将地面上的血渍舔舐干净,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

    看看天色,已经昏暗,说到了蝙蝠出动的时间也说得过去。夏弦不惧这群蝙蝠,但是他不想和它们发生冲突。

    这些蝙蝠战力不强,胜在数量多,密密麻麻的,少说也有上千,一千只鸡,要你亲自动手去杀也会累个半死,何况是能飞行,又灵活的蝙蝠。

    有蝙蝠拦路,只能绕开,夏弦正要绕路,那群蝙蝠组成长龙,直奔夏弦,胆子大的像是吃了熊胆。

    “找死。”

    说出两个字,夏弦拿出印章和青莲笔,又收回来。

    天色临暗,夜中出没的妖兽极多,这时候应该返回和大家汇合,而不是残杀一群蝙蝠。他折头就走,刚走几步,远处“嗷呜”一声,悲切异常。

    那是白狼,它忽然怒吼,必然是遇上了敌人。在这片山脉,受伤就等于死了一半,任何食肉动物动盯着你。

    好奇之下,夏弦顺着狼嚎传来处走去。这里只是外围,最强不过小妖,对于他来说,没什么危险。他排开杂草,走了三四百米,眼前渐渐开阔起来,这里是一片小草原,占地七八百米,草叶长的半米多高。

    在草原的中央,有搏杀的怒吼,夏弦走入草原,就像是瞬间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条大蛇探出,毒牙露出咬夏弦,他连忙侧身躲开,挥着笔锋将蛇头斩下。

    掉下的蛇头依旧会咬人,想到以后可能会有其余的学生前来历练,万一被蛇头所伤,他伸脚踢出个坑,将蛇头埋上。正要再往前走,一条矫健的身影从草丛跃出,直扑自己脖子。

    那是什么?速度太快看不到是什么东西,夏弦跳开躲避。兴许是他反应的速度太快,连那位捕食者也没想到,身影跃入草丛,一个起落,消失的无影无踪。

    夏弦出了一身冷汗,刚才要是躲的稍稍慢了,会被咬死。

    草从是肉食动物的天堂,因为它们长着和草色一样的皮毛,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人类在此则完全丧失优势,视力不够强,嗅觉不够好,听觉也受到风吹杂草干扰,什么也听不清。

    如此一来,夏弦更加警惕,小心的向前走,故意放出浩气震慑妖兽。强大的浩气震慑下,那些妖兽不敢再将他当做食物。

    有豹子,毒蛇,野猪……,那些妖兽看到夏弦不好惹,脑袋缩回去,让开道路。

    几百米的距离,用了将近一刻钟夏弦才走完。

    血腥味越来越浓,排开枯草,那头白狼奄奄一息的睡在地上,凶手早已消失,只有小狼“呜呜”叫着,用嘴巴去拱白狼。

    狼群是母系社会,身为族长,一般都是母狼,如今这头用嘴巴拱的小狼,大约就是它的孩子。孤零零的小狼“呜呜”叫,雪白,很可爱。

    看到陌生人,它前爪伏地,整个上半身趴下,发出威胁的“呜呜”声。看到对方向前一步,它扒拉爪子,在地上拖出两条抓痕,一幅随时能扑上来的样子。

    此行为,若是它母亲做出来,也许还能吓人,它做出来么,吓人倒没有,反而有点蠢萌可爱。

    “若不然,收养了它?”

    夏弦自言自语。

    一头妖的血脉,将来成为妖的可能很大,带回书院可以做一头看家犬。实在不行,有学生修御,还能让学生驯服,也是一个帮手。

    思来想去,好处多过坏处,夏弦决定将小狼带回去。他上前走一步,看到被开膛破肚的白狼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像是一张纸。

    自古以来,野兽对儒生写的文章就很向往,它们会抢走儒生写的文章,吞到肚子里,用来锤炼身体,缩短化形的时间,夏弦在乾龙城就曾被一条大鱼抢走首书。眼下看到妖兽肚子里有文章,第一反应就是“首书”,两个字。

    宝物,绝对是宝物。他脚步加快,将那篇文章从狼腹取出来,上面全是鲜血污渍,看不出写什么,只隐约看到几个字“夫子……以身……”后面太模糊,只能等血迹洗干净才能看出。

    四海大陆的首书都具有水火不浸功能,浩气护佑,千万年不腐。用水来洗,倒不虞将文章损毁。

    真是一件好东西,只是拿在手上,两件礼器就在震动,似乎想吞了这篇首书一样。能引起礼器共鸣,至少是一篇府才文,那可是一大笔银子,不对,应该是一件无价之宝。

    有此宝物,这趟来御妖山就是赚翻了。

    拿到首书,天色渐渐的暗下来,明月初升,星斗稀疏。周围草叶被风一吹“沙沙”响,各种夜行的动物开始出没。

    此地不是久留之处,夏弦推着草叶走,刚走一步,草丛中什么东西被惊动,“呼呼呼……”无数虫子飞上天,展开翅膀,一点点星火在黯淡夜色中出现。

    “那是萤火虫吗?”夏弦喃喃自语。很大的萤火虫,足有成年人拳头大小,照亮周围三五米。

    萤火虫多生活在夏天,秋天就会死亡,但有少部分萤火虫会幸运的存活下来。有人说:“若是在秋天找到萤火虫,你会很幸运。”

    夏弦自来不信这一套,他摇着头,往前面走去。大约是四海大陆多妖,萤火虫也进化了,身子长的倍大。又走了几步,几只萤火虫又飞出来,七八只虫子将草原照的明亮。

    此地诡异,深秋临冬,哪来这么多萤火虫?

    他刚刚想罢,杀气席卷,一条黑影从地下轰然纵出,一手提一柄长刀。双刀交叉,如一把大剪子,眨眼就搭在夏弦的脖子上,只需稍稍用力,夏弦的脑袋就会被剪下来。

    刺客!

    夏弦翻身倒回,堪堪躲开交叉的双刀,只听到“呲”一声低响,悄无声息,两柄长刀又贴着他脖子杀来。

    好刀,摩擦只发出不足婴儿喃呢的声音,绝对是刺客手里的神兵利器。

    “你是谁?”

    夏弦提笔,浩气震动,将对方杀来的又一刀挡住。

    杀气肃然,猛兽无声,一双双在萤火虫微光下反射着绿色的眼睛在草丛内,等着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可以捡到。

    夏弦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左手捏印章,右手执笔,合身扑上,经过多次战斗,他早已不惧战斗,手中笔挥洒,身子腾挪,嘴里唱歌。

第一百一十一章 真龙

    本想以音乐影响对手,但夏弦来不及开口。

    后方有人杀出,同样持双刀,刀式凌厉,卷起片片亮光。

    “你们是谁?”夏弦再次喝问。

    他知道喝问毫无作用,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一句喝问之后,他翻身躲开夹击。这时候他无比感谢白佘,要不是他送来的那根神秘小草锻体,自己必然不会像现在一样轻松写意,早被大卸八块。

    三人在草丛中战斗,无论四把长刀,还是夏弦手里的笔,都很锋利,大片的草叶被波及,飞扬满天,将几只秋天的萤火虫吓的缩着。屁股上的灯火已经熄灭,世界黑暗,月被乌云遮盖,一切只能凭借感觉出手。

    夏弦有过同样的经历,想起了王斌,那时候他和管家在黑暗中大战,最终自己赢了,将王斌斩在号江之畔。

    “花开花落此难寻,秋来几多葬花人。独把残花偷落泪,垂垂老枝见血痕。”

    诵读之声,将两位刺客带入意境。

    周围妖兽闻之,吓的屁滚尿流,没等夏弦读完,已经跑的不见踪迹。

    《白首》,出自千年前。长相厮守的老夫妻,妻死花前,老者埋葬,将其葬于花下。一边埋,一边看着花上的红色,认为那是妻子死前吐的血。

    那是一种意境,也是一种对生命逝去的无奈。人都会老,谁都一样。当我将你埋葬,可知否?我将我心随你下葬,待幽冥相会再取。

    场景铺开,两位刺客各自闷哼一声,身上浩气涌出,将那一幕摧毁的支离破碎。他们大口呼吸空气,两人对视一眼,愈发的警惕,眼前这人,不是秀才。

    夏弦形如枯槁,他知道那首诗困不住两人,对方是夫子,两个。从未有过的危险感觉笼罩在身上,让他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他狂奔,满天的草叶还没落下,被他跑过一卷,又飘摇着飞起来,刚要落地,两位刺客又路过,将其再次卷飞。

    飘飘扬扬,像是下了一场草雨,三人快速奔跑在草海中。

    夏弦回头去看,意境被打破,他头部好像被人锤了一锤,晕晕沉沉的。怀里的印章释放出浩气,将那种晕眩感驱散。

    八品的礼器,果然很不凡。

    夏弦的速度没有对方快,他知道这样逃命几乎不可能,瞬间回头站住,保持站姿,惯性让他的双脚死死陷入泥土,他举起印章,所有的浩气涌入,狠狠的向奔来两人一按。

    就像是天空有一块巨大的印章按下,百米之内的枯草,受无形力量压迫,齐整整的弯腰倒地。数千斤力道凌空砸下,就连顽石也能砸碎。

    那两人同时挥刀,上劈。远看就是在劈那,苍天。

    近了却知道,他们是在破开无形的大力。

    这瞬间,夏弦不退反进,合身扑上,笔锋划去,嘴里诵读永字八法。笔刀交错,发出牙酸的摩擦声,激荡的力量被印章大力压住,连一点风都没有卷起。

    月露面,恰好看到夏弦冷静的面孔,眼中蕴藏几分搏命。嘴里继续诵道:“手握乾坤杀伐权,斩邪留正解民悬。眼通西北江山外,声振东南日月边。展爪似嫌云路小,腾身何怕汉程偏。风雷鼓舞三千浪,易象飞龙定在天。”。

    洪秀全所作《述志书》。

    神龙咆哮,这一刻夏弦顾不得了,哪怕是真将神龙诵活祸乱天下,那也是无奈。

    两个夫子杀一个秀才,滑稽的可笑,又笑的悲凉。天下间,还没有谁能从两位夫子夹击中活命。故此,只有搏,也许活,也许,是个死。

    他诵的太急,心头血猛地喷出,恰好淋在其中一人身上,那人手一抖,左手的刀没拿稳,落地像是刺豆腐般,插在地下。

    那口血,好烫,比开水温度更高。这区区秀才,是怎么做到的?他身体承受得住吗?

    这就是热血沸腾,真正的热血沸腾,不是到了搏命时候,谁也不敢像这样做,会将自己心脏烧毁,从此死亡。

    “嗷……”

    若隐若现的神龙咆哮,百多米长,它半透明,扫着尾巴盘旋一圈,先将硕大的头颅冲夏弦看一眼,随后将目光转向两位刺客。

    “逃。”

    另一人很冷静,吃力的挥刀劈开压力,全身浩气像是蒸汽涌出,如大锤上砸。“咯噔……”。

    一方红血印章翻滚落下,夏弦伸手接过,他两眼赤红,一抹血线从双目外流,身上连皮肤都看不出,只有一个骨架子。

    神秘小珠死命的灌入浩气,将他消耗的心力一点点补足。

    “想跑?”

    夏弦性格中狠辣部分展现,那种倔脾气发作,不撞南山不回头,身上空荡荡的半分浩气也没有,居然敢返身追杀两位夫子。

    若叫别人看见,下巴都会掉下来。

    一个秀才,在追杀两位夫子,滑天下之大稽。

    那两位刺客奔逃,虚幻神龙摆尾,呼啸大力拍来,他们两人合力一挡,恐怖的力量几乎可以砸碎大山,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抵挡,被一尾巴拍飞十几米。

    两人在地上打个滚站起,嘴里骂一句:“晦气。”

    一边说话,他们一边狂奔。

    只是他们却无法逃命,神龙的速度太快,眨眼就能追上两人,再拍一尾巴,像是猫戏老鼠,挪揄的回头看一眼,慢吞吞的跟在两人后面。

    拍了两尾巴,神龙身体凝实不少,隐约可以看到有半片龙鳞浮现。那是要化为真实存在的意思,当它全身化出,便是一头可怕的真龙,祸乱世间。

    “嗷……”

    神龙眼里有残忍,死命抽取夏弦身上的浩气,神秘珠子补充的速度,居然赶不上它抽取的速度,夏弦身体越来越差,只怕连血肉思想都会被神龙抽干,消散世间,不见踪迹。

    “斩。”

    举起枯槁的老手,应该说是骨手。夏弦捏着青莲笔。

    佛家擅长斩,斩情丝,斩心魔,就是不知道这只青莲笔,是否染上那种能力,可以斩断浩气供给。否则,夏弦必死。

    他猛力挥笔,向着虚空斩下,感觉中有瞬间静止,时间仿佛在这一刻不起作用。青莲笔似乎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继续往下斩,那东西富有弹性,想要将笔弹起。

    “咔咔……”

    “吼……”

    龙怒了,它察觉浩气的供给被斩断,一摆尾巴,将两位刺客拍飞,撞在地上,就像两根倒插的大葱,安静的生长在地上。

    一个狰狞的龙头凑近,顶在夏弦的脑门,两只虚幻的眼睛杀意腾腾,似乎在说:“不想死,就将浩气给我。”

    它无法说话,还不成形,但夏弦分明在它眼中读出这样的意思。

    “你……”开口,声音很沙哑,就像百岁有余的老人说话,明显能听出中气不足。“你是我所创造,岂敢,反我?”

    “吼……”

    龙头顶撞,将夏弦顶的坐到在地。神龙张着大嘴来,要将夏弦一口吞下。

    夏弦站起:“平生学屠龙……”。

    只是念出五个字,那条神龙畏惧的缩身子,就像一条蛇盘起身子,面临大敌。看到夏弦读五个字,已经累的将近昏迷,巨龙松一口气,一个大头靠近,嘴张开,要吃了夏弦。

    夏弦暗恨,自己要不是身上没一点力量,怎么会打不散这条亲手创造的,还不成气候的龙。它没有成形,最多不过在世上存在半年,没有成形,意味着创造者有的是手段收拾它。

    偏偏现在没有一点力气,让它称王称霸,要反噬主人。

    眼睁睁看着龙头临近己身,夏弦遗忘的那篇血污文章忽然飘起,看起来像是一张寻常的纸,其中走出一人来。

    此人回头看一眼夏弦,似乎在笑,却没有脸。

    他提着一柄大刀,“表情狰狞”的上前,那刀至少有两米长,除了刀柄在手,雪亮的寒锋散发冷意。随后他提着刀,一手抓住龙头。

    神龙具有万钧力道,被他抓住,不断扭动身子,但是无法挣脱。

    他是谁?夏弦看着血污文章,不自觉激动起来。那篇文章,至少写活了眼前这位未知来历的“人”。

    那人提着大刀,像是削苹果一样,一点点,将无形真龙身上的血肉削下来,另一只手抓住削下的“龙肉”往嘴里塞。

    活生生的人形猛兽,在凌迟一条真龙,吃它的肉,喝它的血。

    痛苦的神龙不断扭动身子,发出惊天地的叫声,它面对的是一个不受夏弦掌控的人,即便挣扎也无济于事,到了后来,百米巨龙被他吃掉大半,只余下三米多长的身体。

    这一幕恰好让“拔出”脑袋的两位刺客看见,吓的魂飞魄散。

    再感受搭在脑袋上的刀,他们两人一动也不敢动。

    “你们可看见,真龙一样可以被吃掉。”

    两人连忙点头,夏弦身子骨还是没有饱满起来,但拿刀的力气已经有。他威胁道:“实话实说,否则,我将你们送去,一并给吃了。”

    光棍的两人抢着回答:“我们只是为了钱来杀你,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你们还做什么刺客?别告诉我刺客都是无意杀人。

    夏弦动刀,割破他们两人的皮肤。

第一百一十二章 修养

    “谁是雇主?”夏弦问。

    两个刺客回答的极快:“不知雇主是谁。我们是通过介绍接的活。”

    “那么,给我一个饶你们的理由。”

    两位刺客默默无语,一分钟后,其中一人道:“我们可做你侍从,将来有什么你不好出手的情况,我们可代你出手。”

    这不是一个好理由,夏弦现在身上伤痕累累,放两人在身边,就如同农夫怀里藏着一条蛇,他不想做那个暖了蛇身子的农夫。

    最后问道:“谁告诉你们我的行踪?”

    他追狼而行,自己的行踪,自己都无法预料,这两人凭什么早早埋伏在草丛中?

    一个刺客伸手,夏弦拉刀,他脖子再次被割开,血流出来。

    “别动手,我只是想要拿一件东西证明。”

    “不用你动手拿什么证明,你只管说。”

    另一位刺客道:“我们兄弟有一件宝物,可以感受到首书。今早进来,我们发现显示,那头白狼的身上有一篇首书,但是正在和人战斗,咱们不好去取,后来你来了,我们绕前找到白狼。刚刚将它杀死,你就赶到。”

    脖子伤口较长的刺客补充:“我们兄弟一合计,贪财是人的本性,就留下首书,让你放松警惕,再后来,你都知道。”

    “难道只是巧合?”夏弦脑子里想着,他不信。

    身体能量的补充很慢,至少需要数天,这几天,两个刺客要是在身边,危险重重。夏弦咬咬牙,嘴上说话吸引两人注意力:“你们可向文心发誓,为我仆从。”

    两个刺客毫不犹豫:“我张(我牛)对文心起誓……”。

    还没等他两说下去,夏弦趁机猛然推动长刀。两个刺客大动脉被划破,血喷出来,染了夏弦全身。

    “你……”

    两人将死,身子越发冰冷,一手捂住动脉,一手拍出,夏弦伸手接招,被打退三米多。他经验不足,没有一刀将两人致命,留下后患。

    这时候只能逃命,本该是杀人的,现在变成被追杀者。

    凌迟神龙的书仙停顿,松开手,那天三米的真龙飞来,将无尽怒火发泄在两个刺客身上,神龙凶狠的一撞,将两人撞飞,落地的时候连抽搐也没有,死的不能再死。

    书仙对着夏弦点点头,走回残页中,仿佛从没有出现过。

    夏弦接过落下的纸张,犹如在梦中,只有那条小龙证明着,一切不是做梦。

    耳边小龙又在吼叫,他贪婪的看夏弦,夏弦对它挥挥手中残页,小龙吓的缩脖子。

    这时候的夏弦就像复活的木乃伊,瘦弱的看不出人形,他割了一只狼腿,转回去抓走小狼,又抓了一个萤火虫照明,那虫子提在手上就像提着一个大灯泡,天然无刺激,生物牌照明灯。

    借着萤火虫的照明,一切可以看的清清楚楚,那些妖兽或者猛兽留下的脚印杂乱无章,说明它们被三人之间的战斗吓坏了,慌不择路逃跑。如此甚好,免得遇上妖兽危险。

    离开草海,走了一公里左右,他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

    是一个山洞,山洞里没有野兽气味,说明这里没有生命居住。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进山洞,也不敢回去和大家汇合。

    这时候是夜晚,什么妖兽都出现,自己身无力气,若是遇上很危险,不如找一个休息的地方,暂时调养身体。

    进了山洞,他将洞口的枯草搂了一堆进去,又将周围干燥的树木折断。取了火折子点火,未几通红的火焰就燃烧起来。又将狼腿上的肉割了一部分,剩余的骨架挂在洞口。

    那是一个小窍门。

    妖兽有一定的智力,可以感受出骨架上属于狼王的气息,因此只要骨架挂着,它们不就敢进入山洞,可以有一个比较安全的环境。

    三米神龙飞来,停在洞口位置,不敢进入山洞内。夏弦可死死握着那篇残页呢!它可不想再次感受凌迟酷刑。

    因为是文章的产物,它继承了少量夏弦的思想,也就是这个世界被称为“文思”的东西。夏弦喜好美食,它也口水淋漓。

    看着夏弦将狼肉烤熟,它一个起落飞来,张开大嘴咬。

    “咔啪”一声。

    它很满足的飞过去,睁开眼睛看,自己嘴上什么也没咬到。

    在夏弦眼中,它就像一个幽灵,虽然张着嘴咬食物,却从上面穿过去,不能吃到。

    食物没有被抢走,夏弦满意的取下肉。肉香四溢,听说狼肉是酸的,夏弦在这块肉上完全没有感受到酸味,吃的唇齿留香。

    不愧是妖兽肉,一只狼腿下肚,夏弦已经吃饱,狼肉中蕴含的能量滋补身体,他的身体恢复快了几丝。这种速度估计,只需要两三天时间就能恢复原状。

    毕竟,这一战透支的潜力太大,能补回来就算是上天保佑。秀才等级的人,处于同样情况下,十有**立刻死亡,剩下一个也是半死,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年轻的状态。

    那条小龙急切的在他身边飞舞,夏弦知道,这厮一是馋,二是在等着夏弦写首书。它没有成形,若是没有首书寄托身子,早晚消散在空气中,类似人类的死亡,意识消弭。

    到了这时候,夏弦反而不着急了,拿出两位刺客身上的东西,这两位刺客很富有。每人身上有一个画卷,不大,有五厘米左右宽度。

    展开画轴,夏弦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果然是画界。”

    画宗纳物,可一纸吞山。夏弦曾无数次想过,自己能拥有一卷纳物画界,如今眼见成为现实,他自然心底激动。

    而且,不是一卷,而是两卷,若是放到市场上,绝对以万两黄金起步。他深呼吸,平复心情,又诵了几句:“月垂青华西风静,心若镜湖安如玉。……”。

    几遍诵读下来,他心情平稳,拿起一个画宗纳物,他要查看里面有些什么。

    这类东西,不要你全部拿出来才能看到有什么。只需要你展开卷轴,就可以看到画了什么东西。每一件东西被收入画界的时候,在上面会留下一图案,比如收入的是一柄长刀,那么纸面上就会自然出现长刀的画像。

    夏弦展开卷轴,稍稍遗憾,这一次得到的纳物卷轴很小,宽度五厘米,展开的长度也只有十多厘米。上面密密麻麻的画着东西,有钩锁,有兵器,还有一些干粮和水。

    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夏弦跳过,向下看。

    看到中间,他看到一堆黄金,手用力几分。

    “黄金,八千两……。”

    巨大的财富,让他立刻从穷人变身富豪。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八千两黄金堆在一起什么样,有种将黄金拿出来码一张床,睡在上面的冲动。

    但冲动只有一瞬,他很理性,没有付诸行动。

    而是将黄金当做平常之物,随意的扫一眼,往下面继续看。

    下面的东西更为珍贵,全是一些妖兽身上的宝物,比如象妖牙齿打磨出的长刀,材料底子已经很好,只需要有礼官出手,随便锻造,刻画文字图画,就能成为礼器。

    还有虎妖的血,用来制作妖墨,制作出后价值千金,是画师打破头去抢的东西。……。凡此种种不一而言,夏弦觉得,这些东西全部卖出去,自己起码能得到三万至五万金。只是如何销赃,还需要仔细的考虑考虑。

    他一边思考一边看,忽然想起,那个书宝斋里面,伙计曾说过“他们代人销赃。”。书宝斋店面大,信誉也不错,也许是一个好去处。

    这些材料在自己手里是浪费,又不通礼科制作工艺。卖出去,可以换来不少有用的东西。

    他已经决定卖出材料,那些材料在他眼中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第二个卷轴打开,里面的东西没多少差别,唯一不同就是此人比较穷,只有五千两黄金在身。但是材料上,他又胜一筹,比起上一位,他纳物卷轴里材料要珍贵不少。

    粗略的估计一遍,这一次飞来横祸,夏弦居然赚的盆满钵满,可有八万多两黄金入账。果然是“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八万两黄金,足够他买很多儒修用品。

    只是仔细想想,他现在有两件礼器在身,也不缺纸张等东西,暂时用不上这些钱。

    “管他呢!钱多一点总是好的。”想起刚来南都时候的拮据生活,前一段时间,连御赐的绢布都拿出去典当。那种生活,他是不想再来一次了。

    夏弦收了纳物卷轴,拿出身上的纸张又开始“答题”。

    答题会耗费心力,但也是一种锻炼,每答出一体,自己心力还可有不错的恢复,入大于出,是种不错的恢复方式。

    “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

    这里涉及一个孔子为何祭祀总站东阶的问题,夏弦闻所未闻。他提起笔皱眉苦思。

    若只是简单的身份问题,想来那位未谋面的老师也不会故意提出来问。

    他借着萤火虫的灯光埋头苦思,任由小龙飞舞。

    一夜天亮,总算将题目回答出来,他伸着懒腰,身体又恢复不少。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夏狂士来了

    五日时间一晃而过,夏弦身子完全恢复正常,他早上答题,中午修射,没有多余的人和事烦扰,非常接近于道家所言“涤除玄鉴,能无疵乎?”的状态。其实在儒家的说法中,也有类似的说法。

    比如“慎独”,就类似于那种近乎婴儿的状态。克省察治,杂念无存,排除己私,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以贴近正道,最终可以养浩然正气。

    五日野人般的生活,夏弦偶尔可以感受到夫子的境界,那是一种传道授业的无私。一种继承,一种责任。

    只是那种状态不能持久,最多只能在夫子境界停留一两分钟,就会落到秀才。这时候,他才能真正的称之为“半步夫子”。

    从未有人像他一样晋级快速,自古以来,从童生到夫子境界,最短的也用了十年,不然“老夫子”三个字你以为从哪里来的?

    夏弦却只用了半年不到的时间,最多半年,他就能成夫子。若是叫那些老夫子见了,非得捶胸顿足。大大感叹,人与人之间,天赋真的差别很大。

    这一天,夏弦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是将那首《述志书》写出一半,让神龙栖身。若是它不听话,这辈子也别想化形真实。

    “我们走吧!”

    带着真龙,他走往记忆中的方向,学生们早就离开,当时说的历练时间是三天,三天早已过去,夏弦摸着鼻子下山。

    远远看到军营中有士兵出没,他一身衣服在战斗中被撕破,挂满烂布条。走了百多米,第一波士兵看到他下山,大声喝问:“来者何人?”

    “南国秀士,夏弦夏问之。”

    士兵一愣,手忙脚乱的翻看花名册,里面记载着上山的人名字,翻到五天前的记录,恰有夏弦两个字,士兵吩咐一声,让副手去通报,自己“噌噌”出门。

    “夏秀士,你可算来了。”他几乎要哭的表情。

    夏弦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这表情是什么意思。没等他说话,又有人走来。

    那人是刘将军,他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没事,夏秀士威震全城,哪里是那样容易出事的?”。

    刘将军热情的请他回营,取了儒生袍让他换洗,又送来精致的点心食物。

    这样的热情招待,非奸即盗。夏弦也不管,拿来吃的就吃,拿来茶就喝。

    一顿饱饭过后,刘将军站在旁边:“夏秀士可曾吃饱?”。

    “多谢将军款待。”

    “吃饱就好,就好。”一句话说罢,他叫道:“船可备好?”。

    门外有士兵回答:“将军,大船一直等着,随时可以出发。”

    “请”刘将军做出请走的姿势。

    夏弦奇怪问道:“去哪?”

    “自然是回南都了。”刘将军揉揉脑袋:“这些日子你没下山,三天期限一过,大部分都认为你死在了山上,我这将军,做的也不安稳,差点没掉脑袋。现在你回来了,自然赶快把你带去复命,否则圣旨一下,我这官也做到头了。”

    他说的苦涩,带着夏弦走往江边:“大乾的学生到了南都,咱们节节败退,简直比老子打战还输的快,两天不到的时间,孙剑气的病倒,我那侄子向北也被驳的哑口无言。满城人都在期盼你这个夏狂士回来。”

    刘将军亲自送他到江边,一段话说的没头没脑,夏弦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拉上船。

    大船开动,所有水手都是军中精锐,身强体壮,呼号着划起船来,速度叫一个快。

    江水两岸行人少出,来船倒是比较多。南都就像是一块大磁铁,吸引着四面八方来的船停靠。遥遥看到港口,已经被船阻的水泄不通,就连挂着军旗的行船也不得不慢下速度,被堵在后面。

    看这光景,起码要到夜晚才能到达港口,还不如放下小船靠岸,徒步行走速度快。

    很多人都是这样干,小船下水靠边,大船上留着自家仆人掌控,寻找停靠的地方。但即便上了岸,官道上也满满车马,一样堵,只能穿林而过,才能加快速度,而且陆路更远,也快不到哪里去。

    眼见如此情况,领头的一个队长也着急了,大声叫道:“行军所至,大船让路。”

    往日里百叫百应的口号,今天却不灵了。前方有人回答:“这位将军,非是我们不想让路,实在是港口堵塞,前面都堵死了。”

    队长急中生智,大声道:“我之船上,有参与此次交流的夏秀士,大家可否想想办法,往两边稍稍挪一挪?”。

    “可是乾龙来的夏狂士?”

    士兵大声回答:“正是夏弦夏问之。”

    一片喧哗,前方的船努力向两侧避让,几乎要撞到别的船,大船上的人叫道:“不行啊!让不开。”

    一个胖乎乎的商人叫道:“让不开也要让,大家都等着夏秀士找回场子,若是不能让夏秀士及早到会场,咱们就是罪人。”

    可是满条江都堵死了,南都的港口是南国最大港口之一,如今都被堵死,可以猜测来了多少船,有多少人涌入南都。

    消息传播的速度越来越快,到了半刻钟之后,大家都知道夏狂士来了,要去南都。

    对于这位传奇的夏狂士,大家都很佩服,文才无双。有人送了外号。夏弦官职为文绝书官,大家就叫他夏文绝,就像是杜甫被人称为杜工部,柳宗元被叫做柳河东一样。

    以“文绝”二字作为号,那是大家对他文才的推崇。也说明在百姓心中,夏弦是秀才文采第一人。

    事关国体,那些大乾来的秀才正在耀武扬威,咱们的秀才节节败退,要是输的一塌糊涂,不得被天下人嘲笑?只能指望这位夏文绝狂士了。

    到了最后,所有大船想出一个办法,将大船靠近,两艘船之间搭建木板。就像是三国时期的赤壁之战一样,曹操将战船链锁,铺上木板,可跑马行人。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没有锁链,只能靠船工掌控船,还有绳子,尽量的平稳,尽量的靠进。

    “夏秀士快请,可从大船之上,依次而过。”

    夏弦也了解到是怎么一回事,他对南国没什么好感,参不参会他不在乎。表面上他微笑着,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顺着搭建好的板子走过船。

    走过一艘船,就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军方的船上有弩箭等等物品,全为战争而生。商人的船上有货物,有孔武有力的护卫。

    胖乎乎的商人迎上来,对夏弦鞠躬:“夏秀士,这边请。”

    又走几步,到了另一艘船上。这艘船并非商人所有,而是一个富态的中年人,带着家眷,甲板上还有未曾收拾干净的残羹剩饭。

    夏弦上船的时候,仆人正在搬走桌子,可能是夏弦的动作太快,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搬运干净。

    富态中年人带着家眷鞠躬:“夏文绝请。见笑了,下人动作太慢,没来得及收拾干净。”。

    他的脚步很快,带着夏弦到了船舷,送上连接两船的桥梁,叫道:“夏文绝来了,让开让开……。”

    再下一船,这一次到的是渔船,很大的渔船,专门用来捕捉水妖的渔船,上前的是几个秀士。看到夏弦,一样恭敬的作揖行礼:“夏秀士请,后面让路……。”。

    走过一艘艘船,夏弦似乎看到了一段段人生。

    有渔夫的小船,老妻鬓发发白,提着鱼干,朴实的想送给他,他只是收下,离船的时候,留下了身上的所有钱财,一两银子。老翁追之不及,只是站在船上叫:“夏秀士来了……。”

    也看到了画舫,上面的姑娘看他,就像是在看一件绝世珍宝,恨不得以身相许。那是夏狂士呢!他为了一个瞎眼的女孩,闯上醉风楼五楼,最后带着美人归。

    哪个少女不怀春?夏弦无疑是她们眼里的痴情男子,为汝不顾一切。

    那些柔柔的目光,看的夏弦心惊胆战,她们好像一群狼,自己则是洁白无助的小白兔。他加快脚步,表面沉稳,心中却有几分胆战,后面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嘻嘻……,夏秀士来了,大家让让啊!”

    一艘艘船,他走过,他看过。花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走到港口前。那位维持秩序的官员条件反射般开口:“夏秀士来了,让路……。”

    叫到这里戛然而止。眼前只有港口,已经没有船,下了船,就能直达南都。他摇摇头:“夏秀士,请。”

    “请。”

    夏弦内心说不出什么滋味。

    遥想当初初至南都,一样有人在船上叫着:“……让路……”。仿若是昨天发生的事情,犹在眼前。自己被人叫做“夏狂士……。”。

    今天一样有人叫着“夏狂士来了,让路让路……”。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那时候是厌恶,现在是期盼,带着一种“你一定能行”的感觉说话。

    夏弦上了马车,对满江行船拱手告辞,张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只有车夫一抖缰绳:“走!”

    马蹄达达,马车向南都走去。夏弦看着南都,心里第一次认识这个国家:“南都,我来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会场

    南都,本次的交流涉及国体,两国派出的学生都是精英。

    然而,南都这群精英,眼下却被杀的落花流水。

    安德大道之上,人头黑压压一片,如今正在进行的,就是算者之间的交流。南都的代表是周文,大乾的代表是一个叫余成的小伙子。

    两人满头汗水,坐在烈日下,面前是一个棋盘。周文执黑子,余成执白子。

    黑白纵横,两两分明。

    格局上,目前白子占优。

    算者之间的交流不同寻常,或者比书文,或者比奏乐,他们之间的能力,并非仅仅一个棋盘能表现。数科,他们的终点应该是战场,或者是,你来我往的阴谋诡计。

    棋盘上,有大儒附加的儒术,可以将双方拉入战场,金戈铁马。

    周文和余成就是主帅,双方大军纠缠,危险密布。外人看不到,在棋盘上,他们的意识早已随着落子,化为一个个士兵,阵列,阴谋,应有尽有。

    两者搏杀,血水红了泥土。

    而在棋盘外,有人观棋不语。默默推算两人每一步会引发什么后果。

    在他们较量之外,又有人皱眉。

    那边是书科对阵,刘二大少硬着头皮上,他有自知之明,自己是个什么水准,眼下这一局面,他自认难以对敌,但是一颗赤血丹心催促他,遇难而上。他要和对手战,哪怕是失败。

    “咱们怎么比?”

    对方名字叫做朱义,淡然笑问。

    南都已经输了数次,眼下民众群情激奋,大声叫道:“斗秀,斗秀……。”

    斗秀么?刘二少爷咬咬牙:“咱们斗秀。”

    朱义回头看身后人,身后是一个夫子,他微微点头。朱义仿佛得到了什么鼓励,挺着胸道:“那就斗秀。”

    斗秀有一定危险性,很多人都不愿意参与。

    朱义长裳一扫,跪叩:“请圣人。”

    他生的俊俏,身高一米八左右,皮肤白皙,这时候一扫衣摆,着实帅气。若非两国敌对,他能俘获不少少女芳心。

    刘二少爷输人不输阵,同样一摆长裳:“请公裁。”

    公裁者,孔圣人也。圣人不死,至今有灵。随着两人说话,南国的礼官手捧圣人像,那尊塑像用红布包裹,特意制作了一个架子盛放。

    安德大道很宽,十五米的道路,就算再大的场合也能铺开。眼下的路上,十几位夫子齐聚,当头的是一位大学士。大学士乃是周韩庚,大乾人,这一次的领队。

    他默默检查圣象,最后点头表示同意。南都人发出嘘声,你什么意思?检查圣象,那是认为我们会在上面做手脚吗?将人也看的太小了。

    无论如何,检查总算告一段落,圣象被放在一张桌子上,桌下是盘坐的两个秀才,刘向北和朱义,两人互相敌视,眼睛盯着彼此,几乎可以燃烧出实质化的火焰。

    刘二少此时没有丝毫玩世不恭,也没有表现出经常见到混样,他咬牙道:“来吧!”

    那就来吧!朱义同样怒睁双眼,两人同时闭眼,几乎同时,孔圣塑像眨眨眼。

    天旋地转,山河倒置,两人再次睁眼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一座孔庙。孔庙中有人盘坐,并非孔子圣人。

    盘坐那人温和笑道:“两位秀士。请。”

    一边说话,一边示意两人坐下,可是此地明明没有凳子,哪有地方坐下?刘向北洒脱的盘坐地上,他混迹市井,什么地方没坐过,某些地方,甚至比此地更脏,他不一样坐了。

    朱义略犹豫,同样盘坐地上。

    两人之间隔着一米不到的距离,彼此伸手就能碰到对方。

    盘坐的老者皱眉思考,大约有一分钟,他抬头,左右手分点两人额头,两点米粒大小的白色光点从他们额头飞出,老者道:“这是你们的文思,还未成形,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切磋交流,互相学习。二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文人相轻,自古无数人互相看不顺眼,在这里搏杀,只有一个活着离开。那种亘古留下的规矩,至今多少年头已经说不清,但是其血腥味道,仿佛时间滞留了空间,钉住了血味。

    朱义道:“我选择不死不休。”

    他云淡风轻说话,似乎在说的不是自己性命一样。刘二少自然不能让人看扁了,他硬着头皮道:“我也选择不死不休。”

    两人选择刚刚出来,白色光点轰然撞在一处,似乎爆炸一般的雷声在耳边响起。

    刘向北看到朱义,朱义也看到他,两人所处的世界虽然在圣庙,但是,这里冰冷,肃杀。那两点光点是他们的思想,如今相撞,彼此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思想。

    比如,朱义修的是家国,他坚持此信念至今。而刘向北学习的是大义,家国之义,他放弃争夺继承权,就是这种体现,孝,毕竟是大义一种。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两个人的大脑连通,能感应对方在想什么。

    正当两人沉浸在这种奇妙的世界中,冰冷的声音道:“斗。”

    一字出,所有都变。

    率先发难的是朱义,他思想中蕴含家国,故此,所问是家国。

    “家与国,孰轻孰重?”

    家与国,谁更重要?此问题很麻烦,刘向北不敢轻易回答,他低头沉思,忽然回忆起和夏弦一起论道的那些日子。

    “以小家而聚大国,以大国而护家,相生相伴,此乃家国,并无更重。若要细言,家在国之前,而有国,再有家。”

    这句话刚说出,对面那团思想忽然一黯,接着又亮起来,就像是电压不稳的灯泡,忽然暗下来,电压恢复正常,又亮起来。

    就像是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谁先出现,这个问题难以回答。那么谁更重要,自然也无法说明。偏偏对方回答了,将其作为一种共生关系解释,这种关系很有道理,朱义无法反驳。

    光点忽闪忽闪,那是他的思想在挣扎,人可以骗人,但是一个人的内心,一个人的思想世界不能骗人,否则,就是人格分裂了。这句回答无法解出,无法驳斥,隐约还被承认了,如此自然是输了一阵。

    刘向北心底大安,原来对方也没有像想象中的可怕,“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想着名言,刘二少催动思想问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故舍生取义。因何致此?”。

    这又是一个大问题,命都没有了,哪来的义?义长存而身死,那么这义何人所取?又落到何处?

    思想做不得假,表现出的是一个人对书本理解深厚度。前些日子夏弦和他开玩笑说过这些问题,将他驳斥的哑口无言,他现在拿出来问,自己也一样不知道正确答案,要是对方说出个一二三,刘少爷自认无法辩驳,只好咬牙承认自己输了一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朱义没有说出答案,他惨叫一声,那团思想抖啊抖,却是被孙二少吞了十分之一,也就是说,要是十次对方没有回答出来,那么他的思想会被吞噬干净,自此,当然不能活着,即便被神妙宝物救下,也只能作为一个白痴生活。

    那样的生活,对于文人来说,生不如死。

    惨叫过后,朱义红着眼问:“一国之国,安定一国,百国之国,安定天下。天下有大国,四海归一,此乃大势,再问,因何而避之?何不纳首而降。”

    他说的是天下一统,才能天下安定,譬如秦始皇,天下一统,人们终究免于战乱,过了几年安定日子。他在责问,南国为何不投向,置天下不顾。

    句句诛心。

    他一定是脑子混乱了,居然会问出这样没有水平的问题。孙二少爷大笑:“天下本归南国,四海归一,百姓安定。汝大乾本一草民尔,崛起于混乱中,窃南国土地居之。四海本定,若非尔等作乱,天下,又何来战乱?”

    “国已腐朽,暴政横行,那么,这国家,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刘向北语塞,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他一直沉默,眼看自己的文思将要吞噬,他咬牙道:“国家不腐,烂者人心。人心烂,自然腐。汝言有错,此非国错,乃是人错。”

    他在混淆概念,偏偏这时候对方杀红眼,脑袋像是被咬去十分之一,注意力也没有开始那么集中。混淆概念的一击,正中他心窝。他理不清楚对方驳斥的意思,理不出该怎么回答。

    又是一声惨叫,刘向北意气风发,无比感谢夏问之,这些混淆概念的东西,他只是无意出口,今天却成了我的救命之言。

    吞下两份文思,他脑子转的更快,隐约明白了一些朱义的思想精华。问的问题更加刁钻:“昔日圣人有言……。”

    夏弦到了会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刘大少安静坐着,对面的人身子一抖,再一抖,一缕鲜血顺着他嘴角流出来。

    这场斗秀,刘二少占优势。

    看的分明,他也不着急进入,带着士兵混在人群中,观看事情进展。

    再过半个时辰,周文那边先结束战斗,两人棋盘上黑白子密密麻麻,夏弦看不懂,只是听到身边人说。

    “和局。”

第一百一十五章 秒杀

    结局怎么能是和局?人们有些失望,夏弦也有点失望,但终究是南都的秀士第一次不落下风,大家还是给予极大的热情,欢呼一片,掌声“啪啪”。

    大乾的那位算者很不爽,虽然脸色苍白,没有多少力气,他还是低声道:“搞的像是赢了一样,我可没输。南人,也就这点出息么?”

    他似若自言自语的说法,引来一片愤怒的目光,以周束素为首,一群秀才怒瞪他,他温和的行礼:“姑娘你好。”

    “你大爷好。”周束素一句回话,将他剩下的话噎在脖子里。

    过了半晌,他悻悻道:“南人好没有礼貌,姑娘要是不高兴,可以随时来找我切磋,我叫余成。”

    明目张胆的在追求咱们南都美女么?孙剑“呸”的一声,没等他说话,周束素自己结束了战斗:“你长的太丑,和你吃饭都吃不下去,何况切磋棋道,我怕一盘棋下完,我今后就疯了。”

    好恶毒的女人,余成长的真心不帅,但是他颇有才华,加上精通数科,懂得算计,曾被他看上的女人,很少有人能逃出手心,自然也没有受到什么委屈。遑论现在,一个漂亮的女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了他最大的伤痛——长的不帅。

    夏弦耳力好,隔的也不远,他摇头叹息:“果然这个世界还是看脸啊!”

    士兵听不懂他什么意思,觉得夏狂士真是高深,明明和自己说话,自己却听不懂其中蕴含什么意思。他看着夏秀士摇头不言,尽职尽责的守护,尽量不让人挤到秀士。

    耳边又是一阵欢呼,如涨潮般呼啸,顺着欢呼的目的地看去,朱义大口咳血,身子抖的像是筛糠,仿佛,只要有强一点的风吹过,他立刻就会死。

    朱义输了,或者说,他就要输了。

    但是,他的同伴冷眼相看,似乎他的死,是正常的,又或许,他的死,是应得其所。总之,没有谁表现出一点的同情,冷漠的可怕,让人毛骨悚然。

    夏弦感觉到寒意,这些人不像是同伴,不像是读书人,而是像一群,死士。他眼睁睁看着朱义吐血,到了后面,他不止是口中吐血,鼻孔中,双眼中,就连两只耳朵内都流出鲜血。

    朱义,死了。

    有人死,自然有人生。刘二少精神饱满的起身,感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飘飘欲仙,脑子中十分清明,有知识不断涌现在大脑,虽然不多,他却深切理解了朱义的执着。

    “国家,于你就那样的重要吗?”

    虽然敌人死去,刘二少却高兴不起来,他仿佛失去了什么东西,得到的,远远没有失去的多。

    “今日虽是敌手,来生把酒言欢。”他被那种情绪影响太深,无法自拔。嗟叹一句,想要上前为他收尸。

    没等他上前,有人走来,蛮横的推开他,抱起朱义的尸身返回。

    “下一个。”

    声音稍带着嘶哑。说话的是周韩庚。

    他指着南都残缺不全的队伍道:“我们已经赢了五阵,如今看来,南都学生,不过如此。”

    “你说什么?”脾气不好的周束素要上前打人,被一群人拉住。

    刘向北低声道:“人家是大学士,你打不过。”

    “打不过也要打,欺人太甚。”

    周韩庚道:“既然你们觉得我太欺人,大可出阵,咱们以文论道,输了,我会心服口服。”

    “你们大乾早就服了,当年谢儒独去大乾,将一国之人压制的抬不起头。当时也有人说,心服口服。”孙剑深呼吸,准备出阵,他临近出阵的时候还不忘记打击对手。

    却听对面道:“谢儒如今年老,他若年轻,给我等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来。但是,他现在只是一老朽,南国难道就没有人能继他之后吗?”

    民众听的憋屈,有人道:“若非夏狂士……。”

    夏狂士,听到这个名字,即将出阵的孙剑皱皱眉,他正上前一步,忽然听到一片喧哗。

    “有人看到夏文绝来了。”

    夏文绝,那不是夏弦吗?孙剑将目光投向人群。

    人群内流出一片空地,夏弦手足无措的站在空地中,他带着苦笑:“夏弦本该早些来,只是有些事情耽搁了,抱歉。”

    说的风淡云轻,可把这些人气的半死。说好的一起参加交流呢?你还将不将圣上放在眼里了?莫非,圣旨在你眼中只是一张白纸?还是,你真对这南国没有一点归属感?

    没有同伴上前和他打招呼,除了刘向北。

    夏弦也不在意,他对着周边欢呼的百姓抱拳,周围人无不连连还礼。

    “夏弦?”周韩庚左右问道:“你们谁知道这人是谁?”

    左右夫子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看着人们扬眉吐气的高声拍掌,周韩庚不敢轻视此人,回头叮嘱身后的秀才:“你们要小心。”

    “学士放心,我们省得。”

    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不能获得如此高的声望,他们瞳孔收缩,各自将所学回忆一遍。

    眼前,夏弦慢慢的走来。

    “抱歉……”

    “你要是想说抱歉,那就先将这群大乾来的人打发了。”周束素开口,咬着下唇,很不甘的样子。

    夏弦可没本事将这群人全打发了,他们之中,有大学士。何况,自己也不是六艺全通。要是别人找我比数科之类的,那该怎么办?

    到了这地步,由不得他自己,人民呼声很高,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小生夏弦。”

    周韩庚问道:“你想比什么?”

    夏弦皱皱眉:“主随客便。”

    客随主便,被他说成主随客便。用在这里倒也可以,只是他这么回答,显的口气太大了些。导致对方秀才很不高兴,一个个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出面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既然如此,那先比射科吧!”周韩庚眯着眼睛:“莫长峰,你可这位南都秀才好好比比射科。”

    莫长峰是孔武有力的壮汉,身上肌肉鼓起,筋骨盘错,身高有一米八左右,比夏弦还高。他手里握着短棍,这时候他放下短棍,一步步走上前来:“大乾莫长峰,射科秀士,请。”

    “请。”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对方看夏弦瘦弱,不像是射科秀士,故此才刚开始就比射科,想着要一次拿下夏弦。

    就连孙剑等人都看不下去:“君以上驷对中驷,中驷对下驷。一手好算盘,也不怕丢脸。”

    刘向北一拉孙剑,示意他闭嘴。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夏弦精通射科,三两个呼吸就能弄死一头妖兽,就连小妖也被他打的狂奔逃命,而且,当时他明显未尽全力。现在对付一个同等级的秀士,莫非还怕他打不赢吗?

    这帮大乾人,这一次的算盘只怕是打错了。

    他在偷笑,表面很镇静。

    莫长峰却龇牙道:“胜者为王,战场上没有谁赢,只有谁最后活下来。那是你们要说主随客便。怎能怪我们欺人?”

    一群人被驳斥的无声,满肚子怒火,尤其孙剑,他都已经准备出阵了,没想到却被夏弦抢了风头,喜好面子的他差点没气炸。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盼望夏弦完胜,保住国家面子呢,还是他输了,被人打死在台上,一时间纠结不已,表情变个不停。

    无论他怎么不爽,夏弦和莫长峰已经交上手。

    他看到莫长峰和夏弦各自一声闷哼,却是两人硬碰硬的撞在一起,发出皮肤挤压的“啪”声。清脆的响声过后,莫长峰闷哼,连着倒退,一直退了七八步,夏弦则只是退了一步。

    高下立判,夏弦游刃有余,明显在力道上高出莫长峰一筹。

    大乾人吃惊,南都人怒吼。仿佛随着这一次碰撞,所有的憋屈都随着发泄出去。

    “高手。”

    莫长峰暗念一声,身子紧绷,全身的力量都调动起来。“你力量比我大,未必速度有我快。”想到这里,莫长峰快速的奔跑起来。

    “比速度吗?”夏弦速度的确不算快,但是,他有战诗。

    “开弓拉线抱半月,打虎摆拳手上翻。”

    一句刚出,浩气调动,他挥拳上翻,整个身子绷成为一张弓,涌来的浩气环绕,他身子忽然一倾,就像一支离弦的箭,速度快的无法捕捉。

    太快了,快到莫长峰没有反应过来,只能下意识的护住脑袋,紧接着,他感觉肚子上中了一拳,差点连隔夜饭都吐出来。耳边又接着那位秀士的声音:“砸落跪膝双藏拳,转身回首双肩撞。”

    “是战诗。”他脑子里想着“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一摆身子,两个大摆拳挥出,拳头擦过衣物,他正在高兴,似乎是打中了。

    接着感觉腹部再次遭受重击,然后大力撞在胸口。

    “咔咔……”

    “老子骨头断了……”

    只来得及想几个字,他腾云驾雾飞起来,脑中一片昏沉,眼前发黑,最后什么也看不到,听不着。

    在别人眼中,就是夏弦冲出去,一拳将莫长峰打的弯腰,再一转身,膝盖砸落。莫长峰刚要反抗,紧接着,夏弦一肩膀,将他撞的肋骨骨折。

    实在抱歉,因为一些私人原因,今天只有这一更了,再次上台道歉,别扔板砖t-t。

第一百一十六章 乐比

    毫无还手之力,就像是一个小孩在和大人打架,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上的较量。

    从莫长峰出手到结束,所用的时间最多不过是三个呼吸,震惊的所有人张着嘴合不拢。只有民众,他们只知道夏狂士赢了,一声呐喊,接着,气氛热烈。

    太出气了,你们不是赢了我们五次吗?那是咱们不和你们认真,否则,你们派出的人不堪一击,眼前那个莫什么就是最好的证明。

    “长峰”

    大乾队伍里有人叫出声,被周韩庚一瞪,那位秀才低下头,闭上眼。

    太反常了,于人情,于道理都讲不通,连为了同窗之情稍稍担忧都不许,那么大乾是否还有人情这种东西?或者说,他们还有没有人性。

    夏弦觉得很奇怪,同时他也很担忧,心里隐约有种危机感。

    现在不是细想时候,他刚刚打翻一人,耳边听到人们的认同,心底有种暖意。在这个孤独的城市,我现在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他们认识我,在叫我名字,为我欢呼。

    欢呼持续了数分钟,到了大家叫声减小时,夏弦往南都队伍方向走去,他还没有自大的认为自己可以挑战对方所有人。

    “且慢。”

    回头。

    说话的是周韩庚,秀才之间的交流,你一个大学士参和什么?稍稍不爽,但是夏弦还是停步,准备看看他想说什么。

    “小琵琶出来。”

    叫出的是一个的小姑娘,十五六岁,冷冰冰的,什么话也不说,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只是盯着夏弦,仿佛他的世界,除了眼前人,什么也没有剩下。

    周韩庚道:“此乃一孤女,精通音乐,她想向夏秀士学习乐科,还望不吝啬指教。”

    射科都是大老粗,要他们打人还行,要他们念诗也能念出几句,叫他们抚琴奏乐么,简直是要他们性命。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偏生南都队伍中的乐科秀士昨日交流,被伤了心神,今天不在队伍中,剩下的人没有谁精通乐科。

    别看这个小琵琶年纪小,下手狠辣的紧。

    有人开口:“莫非还兴以一对多不成?”

    说话人是魏天辰,他默不作声的在一旁观看,眼见乾人太放肆,终于忍不住开口。他也是此次参与交流的队伍中一员,只是身为夫子,自重身份,一直没有说话。

    周韩庚道:“若是有能力,大可一人将我等败之,咱们这并非正式交流,为何就不能允许天才出现了?”

    是的,他们现在并非正式两国交流,不过是秀才之间的小打小闹,真正的交流,还需要看夫子的表现。还要等天子开口许诺,准备文会。

    眼前的秀才交流,乃是乾人自己的主意,他们在安德大道上摆开阵势,夫子等级不出手,只有秀才出面,大有摆开擂台,任由你来打擂的意思。一是探探南国秀才的水平,据此推算百年后南国的国力。二是想要在正式交流之前打击南人的士气。

    一片骂声中,夏弦想着这些问题,他脑子里飞过一个又一个念头,最终转身,两眼如鹰,盯着对方:“指教不敢当。”

    嘴里说着不敢当,脚步走往琴台。

    古琴音色早已校准,他坐下,双手抚琴。熏香在空气中摇摆,他闭上眼睛,似乎在寻找感觉。其实是他在思索,该弹奏什么曲子。

    乐者交流,可以风花雪月为题,也能以战曲为题。对方信心满满,只怕那小姑娘手段非同寻常,不会用风花雪月为题,也不弹琴琴爱爱,多半是战曲交流,沙场见血。

    他坐下,小琵琶也坐下,一双大眼睛黑黝黝的,从出现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难道她是哑巴么?那对于一个乐者可是大大的劣势。

    双方安坐,谁也没有先弹奏,似乎是两个不懂音律的人大眼瞪小眼。

    对方的手段大家早已见过,夏弦么?除了作出一手传世名曲,他没有任何懂音律的表现。

    月前的文会中夏狂士已经说明,自己不会奏乐,虽然并没有人信,但是现在,大家都很担忧。也许他真的不会弹奏,那可是大大不妙。

    气氛凝重。

    “咚……”

    一个音符奏出,人们心底跟着一跳。与此同时,夏弦也睁开眼,指尖轻弹,第一个音符,随着他手指弹奏飞出。

    小琵琶开口道:“便不限主题,你我各自拿手。”

    意思就是,不限制弹奏什么曲子,只要自己拿手的都可以弹奏。没有规则的乱战,其效果是可怕的,两边的夫子都打起精神,随时准备化解音律攻击。

    满城百姓围观,此地至少有数千,外围的更多,要是不加以保护,一曲奏罢,这里不知晓会死多少人。

    “武王戎车三百两,虎贲三百人,与受战于牧野,作《牧誓》。”

    清脆婉转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似乎唱的不是战曲,也不是说一场战争。但是,其中偏偏蕴含着一种杀意,冰冷的战场,最适合用冰冷的声音表现。

    小琵琶弹奏的是《牧誓》,武王伐纣誓师词,也是,出师表。

    夏弦深呼吸,推开古琴唱道:“暗黑的风雨天,雷电便在提我,这艰辛的每天,一世都想击倒我,我偏偏便不怕它,还昂然步过……。”

    他唱的是《永不言败》,前世的一首曲子,自己还没有将此曲谱出来,是以无法弹奏,治好张开嗓子唱。

    “时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

    此句唱罢,军阵队列,长戈向天,小琵琶就像一个检阅军队的王。

    气氛太肃杀,百姓难以承受,不得不借着魏天辰等人构建的防御抵御。

    莫看只是区区秀才之间的战斗,已经足以杀死很多人,毕竟,大多数人,都只是寻常百姓,他们虽懂少量儒学,却没有文位在身,几乎可以说没有一点的还手之力。

    再看乾人,一个个冷笑着,像是在看好戏,完全不在乎百姓死活,民众大怒,魏天辰等人不得不花费大量心思,才将大家情绪安定下来。

    他们在心底叹息,虽说两国敌对,但是这样作为,祸及百姓无所动,实在非儒家所为。乾人如今已经这样冰冷了吗?密探回报,在大乾,所有的教育都只涉及一个词语“国家”,因此他们是一群狂战士,不顾生命的战士。

    如今看来,那些回报,几乎全是真的。若是两国开战,咱们该怎么应对那些狂热的家伙?

    思来想去,魏天辰想的呆了。他默默回忆乾龙城的布局,生怕出现一丁点失误,忽然一阵大风吹来,将他衣袍吹的猎猎作响。

    眼神看去,两位乐科秀士的战斗已经到了一个**。

    大军阵列,随着宣誓声开拔,夏弦将自己唱作了礁石,任凭风吹雨打岿然不动。

    “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勖哉夫子!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

    这已经是战斗开始的信号,阵列大军“喝”一声,枪戈刺杀,在人们眼前,大军瞬间将夏弦淹没,他们发出担忧“啊”声。

    但是,不过眨眼时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冲出人潮,驾驶一叶小舟,飘摇在人海之上。画面陡而转变,在夏弦身后人眼中,没有一个士兵的影子,只有一片汪洋大海,夏弦是那操舟人,架着小船,搏击可怕的大风大浪。

    十几米高的大浪拍下来,任何人都能被一浪头拍死,夏弦无惧抬头。在对方眼中,那就是他抬起头,无惧冲来的千百士兵。

    “战。”

    或者你死,或者我败。

    “浪叠浪几多险况,狂摇当庆贺……”

    大浪拍击,看到小船将被拍碎,将整艘船淹没,人们不自觉的发出一声惨叫,似乎那被淹没的人就是自己。

    然而,大浪落下,那飘摇的水上,一艘小船冲出浪头,夏弦依旧眼神镇定的看前方,如他所言“永不言败”。

    这惊住了小琵琶,也惊住了乾人,有人可以在牧誓下这般写意轻松吗?

    “小琵琶,加把劲……”。

    一些大乾秀士为小琵琶暗暗鼓劲,也许是听到同伴的加油声,小琵琶十指飞动,军海一浪高过一浪,她弹奏的越快,脸色愈加苍白。

    夏弦也挨的幸苦,衣服也被刺破几个大洞。

    一番厮杀持续很短,不足一分钟时间,对于两人,对于所有观众都像是过了很久。到了后来,小琵琶弹不动了,双手颤抖,音符也不再准确,夏弦也唱的嗓子干哑,像是经过一场真正的大战,心有余悸。

    看到对方难以坚持,他这才弹奏,

    只有几个音符。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几个音符弹奏结束,他指尖落下血滴。传世名曲,精忠报国。

    杀句,全在最后四个字上,剑气如霜。

    长龙般的剑气飞舞,直杀小琵琶,眨眼就能将其斩杀在手下。

    他在乐科上的修为,居然高过小琵琶,是做梦吗?也许,是我眼花了。

    大乾秀士谁也不敢相信,天下无双的乐科天才输了,而且,剑气袭来,眼看就要将她斩杀,从此红颜不再,唯留传说相随。

第一百一十七章 计议

    小琵琶要死了,一个美艳的少女,即将死在眼前,即便是敌人,南都百姓也不忍去看。有人甚至想开口说:“不如,不如放过她吧!”

    放过她?这是战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到底要谁去死,谁活,不用太多思考就能做出选择。

    “夏弦活,她,死。”

    谁让她是个乾人。

    刀剑至,闭目的周韩庚猛然睁眼,一手指前,有无形大力袭来,将夏弦送出的剑气打散。

    夏弦闷哼,大力袭击,如同成年人挥舞一柄大锤猛砸的力道,他双手交叉胸前,被击打的退后七八步,受到不小的伤害。对方是大学士,自己难以抵抗。只是受伤不死,已经算是他命好,射科基础足够扎实。

    他大口喘息,胸口隐隐作痛,毫不屈服的看着周韩庚。没等他开口嘲讽,刘向北阴阳怪气的道:“好一个大学士,原来,大乾的学士就是这样,以大欺小,倚老欺少。”

    夏弦的弟子不知从何处赶来,一并起哄:“莫欺少年穷,姓周的,你太过分了。”

    一并的哄噪,将个好好的安德大道变成菜市场,其中尤其以夏弦的学生叫的最响亮,十几个弟子中,又以刘英那厮叫的最响:“大学士也不要脸皮了,大乾也不要脸皮了。尔等今日站在此地,可曾有丝毫的脸红?”

    青妖随着人飞来,“咕咕”叫着落在夏弦肩膀上,用一种能杀人的眼光看着周韩庚。它叫了几声,想要上前替主人出气又不敢,野兽的直觉告诉它,那人很危险,它要是去了,兴许,今夜的晚宴上就能多出一碗青妖汤。

    夏弦调匀呼吸,青妖在脸上轻啄,有点痒痒,于是他不舒服的侧开脸,踏前一步道:“既然已经认输,我亦无话可说。”

    一句话说的硬邦邦的,任何人都可以察觉他满肚子怨气。秀才间的比试,大学士插手,要不是自己平日修炼从没放松,十有**,这一击能要了自己小命。若是说对方没有抱着杀心,打死他他也不信。

    只是,他们如此嚣张,几乎可以说是当街杀人,南都,就没有哪位大学士管一管吗?我们的大学士,都去哪了?

    “这一阵我等认输,夏秀士,是否,还要比下去?”周韩庚宛若从没有睁眼,那一击,也不是他所发出,他只是淡淡的说话,像是一位入定的老僧。

    夏弦如今养气功夫虽然不错,但毕竟方才差点丢了性命,怎么可能没有怨气,他咬牙切齿:“比,为什么不比?刚才轮到你出题,现在该我了。”

    他不待对方回答,揉揉隐隐作痛的胸口道:“书射乐三科,随便你们来人,我一并打发了。”

    好大的口气,周韩庚睁眼,道:“秀才之中,已无此三科。”

    一个老夫子从他身边走出,笑道:“我与小兄弟交流交流如何?”

    “嘘……”

    还要不要脸了?你可是夫子,对一个秀士出手,简直是在欺负人。

    此人有人认得,叫出他名字:“赵河栋,亏你是个夫子,这话说得出口吗?你为夫子十年,距离大夫只怕也不远了吧?与一个秀才交流,呵呵……。”

    哗然声声,夏弦却咬着牙:“那便请赵夫子指教。”

    “指教是不敢当的,夏秀士三科文绝,怪不得有人叫你做夏文绝。在下困于夫子十年,江郎才尽,未必能指点你。咱们互相交流学习便是。”

    赵河栋是一个很大众化的书生,长着大众脸,穿着长袍,穷酸似的,衣服却有些老旧,唯独手上拿着的一本书,新如方写。一头长发没有束髻,披在肩膀,有几分狂野模样。

    他曾经为秀才时候,参与过乾龙大战,并且手下有南国两条秀士性命,有人预测他十五年就能晋升大夫,如今十年晃眼而过,又在秀才文位耗去三年。弹指十三年,距离人们预测的十五年之期越来越近,他还是夫子,只怕,他很难再往上走了,潜力尽头,也不过是大夫,至于大学士,难难难。

    夏弦深呼吸,准备与他交流,赵河栋修书,无论他将来成就如何,目前,是夏弦生平未见到的大敌。他在御妖山中,亲手终结两个夫子的性命,身上夫子血液未干,便是夫子,那又怎地?咱们,战便是。

    两人默默站立,等待对方开口。

    安德有德,曾为天下声。天下人都以在此留名为荣。

    安德大道上,不止有南都人留下的字迹,也有很多游历四方的文人留下墨宝,而今浩气涌动,那些墨宝似乎活了过来,隐约有人在地面走动,却是似乎上辈子见到的电视,自己就踏在屏幕上方,看着脚下的人,他们的人生。

    这等异象中,人人激动,却有两人安坐酒楼。酒楼靠近会场,隔的还是有点远,有一百多米,只是南都建筑异常高大,这座酒楼就够高,足有四层,将周边的建筑都压伏了去。他们坐在四楼,倒是可以凭借居高临下之势,将会场中的事情看的清清楚楚。

    楼里除了他两,空无人,两人临窗而坐,看到夏弦要斗夫子,其中一人急道:“好没有长进的小子,以为别人称你一声夏文绝,你便真的文绝了么?怎地到了南都这么久,闹出好大动静,还不长记性。”

    此人穿着便服,老旧的衣服上泥渍清晰可见,一双脚上,鞋子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只能看到被泥土包裹,脏兮兮的。只有那张脸说明,他是李堂言,乾龙太守。

    不知为何,他不在乾龙镇守,反而跑到了南都。

    在他身边是一位管家模样的人物,这人曾为夏弦传送读书笔记,也曾说过夏弦只怕是走错了路。他皱眉道:“年轻人,多吃点苦头也好,才知道要踏踏实实走路。”

    李堂言有点不放心,张张嘴唇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唉”的叹口气,对管家道:“谢大人,此来急匆匆,居然不知晓南都近来发生这么多事,夏弦那小子还闹出好大乱子,还需感谢谢儒他老人家援手,没有让这闯祸的小子被害。”

    “南都四大家族,哪一个没有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他刚到乾龙的时候就有人想出手,只是被谢儒他老人家压下来,没惹事。只是如今眼看动乱,只怕谢儒也不能护他长久,他终究是要靠自己的。”谢管家看着夏弦道:“我没有官身,担不起大人,李太守叫我谢管家便是。”

    李堂言道:“谢管家自谦了,你文位极高,叫你一声大人也是寻常。”

    原来这位管家便是丞相谢府的管家,他虽然没有官身,但是,这南都内,还真没有几人敢看轻他。虽然他当得起叫一声“大人”,但李堂言知晓,这位管家最是低调,性子温和,从不爱出风头,也就改了称呼,称呼他为谢管家。

    “谢管家,咱们就任由大乾的人闹腾吗?”

    谢管家临窗道:“不让他们闹腾有有什么办法?莫非将他们赶出去不成?他们是大乾来的学子。上呈官家的书函写的是‘修两国之好,百世兄弟之邦。’,那便是使臣,咱们南国虽然已非当初的天下第一,这点气度还是要有的。”

    李堂言“呸”一声道:“这群人抱着什么心思,谁不知道,他们以为做的隐秘,当咱们南国人是蠢货。想要将咱们耍的团团转,不成想,嘿嘿……夏弦那小子真是个福将,要不是他察觉王家密道,说不好咱们还真给大乾骗了。”

    两人说到正事,也不站在窗边看风景了,谢管家拿出一张画卷打开,上面画着一栋小楼,楼前车水马龙,十分繁华,他就着展开的画卷一抖,画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空气中,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但是李堂言知道,这座酒楼已经被画界包裹,只是身在其中的人不知晓,比如小二,还在懵懂的勤快擦拭桌椅板凳,比如厨子,依旧热火朝天的炒菜,等着伺候他们两位大人。而谢管家就是画界掌控者,只要有人踏足酒楼,他立刻便能知晓,若是他不愿意,什么人也别想进来。

    画界摆出,那就是要说正是,而且是一件很隐秘,很重要的事情。

    李堂言正襟危坐,拿出一张地图,上面山山水水,每一部分都十分清晰,而这片山水,正是乾龙城周边的地形图,他铺开地图,指点地中一个部位,两人眼前就像是看到放大的地形,就和一个人拿着触屏手机,随意放大缩小一般。

    “这里就是王家,王家的地道咱们已经去探过。顺着地道走,出城数里。若是藏兵于此,措手不及中,城便破去。”

    谢管家点头道:“好去处,倒是这样的地方,非得高手带队不可,否则也不敢说能抵住城内的高手。”

    李堂言笑道:“岂不正是如此?咱们到时候就放他们进去”说到这里,他展开地图上一个节点,那是三丹山水库,前不久决堤,害了数万性命。“到时候,引水倒灌……。”

    谢管家也笑了:“密道只是小疾,只能走奇兵。我担忧的是,王家和大乾……。”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四方汇

    “王家做的好事,反复无常,又勾连上大乾。这一次勾结只怕抱的就不止是献乾龙城,更打算据城而战,顺号江逆流上,拿下跃水,直杀南都。我听闻大乾现在来了个丞相,那厮文位极高,手段高强,他潜心培育十年,现在大乾的文人都提升了一个层次,本来和咱们旗鼓相当,现在却强了不少。”谢管家忧心忡忡。

    “跃水?”李堂言略沉默,犹豫道:“那位王家被贬的太守,似乎现在就在跃水。”

    “正是,本来是要贬去南海一带,那片荒无人烟的地区,后来他病倒途中,使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代替他去南海一带的,是王家的一个后辈。至于他本人,悄悄的在跃水潜伏下来。”谢管家冷笑道:“当时大家不会想到王家会再次谋反,也就没有注意他。孰料你从乾龙传回消息。而后谢儒花了好大力气,才在跃水一带又找到那老不死。”

    “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李堂言将地图卷起问道。

    谢管家接过地图道:“我只是一个管家,没资格参与这些事情的。只是这地图要紧,不知道刘文青那小子跑了多少山才绘制出这幅地图,想来随行的画师也累坏了。谢儒不放心别人来取,只能让我走一趟。”

    他郑重的接过地图。

    这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地图,乾龙的地形图南国早有,而这张地图,却关乎将来的战略,其重要性务须多言。是以,他才会在南都内,连画界这样的手段也使出来。

    收了地图,他舒口气,又笑道:“你从乾龙连日赶来,只怕也累坏了,这酒楼中可有乾龙的烩三江这道名菜,我让厨子做了,你也尝尝,南都做的,和乾龙做的有什么不同。”

    他收了地图,以画宗纳物的手段收好,又伸手一招,那张画界卷动,小二等人只感觉门前那繁华的景色少了不少,却没发现其他异常。

    “你看,那边闹的不可开交,读书哪里只是交流就能交流出来的,不走遍天下,哪里知民间疾苦,不知民间疾苦,哪里能晋升大儒?”谢管家神色轻松的指着安德大道,那边闹哄哄的,暂时没看出闹些什么。他只是道:“任由他们胡闹吧!我倒要看看能闹出什么动静。”

    李堂言道:“我却有不同的想法,若是事情闹的太大,将这场事闹成一场千古难见的盛事,只怕咱们南都的秀才夫子,全都要往南都赶,各个州的秀才夫子都来了南都,咱们的地方力量就去了大半,要是那时候大乾进军……。”

    刚刚收起画界的谢管家一顿,瞬间有再次展开画界的冲动,他生生忍住。南都各方人不少,自有大手段者察觉,若是同一个地方先后两次展开画界,而且间隔的时间极短,只怕那些大人物都会有看一眼的兴趣。

    谢管家轻声责备道:“你怎不早说?”

    李堂言苦笑道:“非我不想早说,实在是刚刚你指点那边文会,我才想起有这么一辄。”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大问题。

    说不好是乾人的计谋。将这场交流变为难见的盛事,吸引南人前来。

    文人爱名,爱书,爱字画音乐……。要是能满足这一切,想来没有一个夫子或者秀才不会疯狂。再联想到那行人刚来南都没两天就闹出大动静,高调行事,将风平浪静的南都闹的沸沸扬扬,群情激奋,谁知道是不是有这样的意思。

    对方故意激起民愤,要是没人能压制,或者说在文才上压下他们,他们再表现的嚣张一些。那么,只怕南国所有秀才夫子都会抱一腔怒火,说不得要上来南都和这些人分个高下。

    尤其是其中的赵河栋、郑志、乔司晨三位夫子,他们本是大乾最看好的三人,被认为有潜力晋升为大学士,偏偏这三人直到现在都还是夫子。若说是潜力尽头,总不可能三人都一般模样,没有一人成为大夫。这件事情中有蹊跷。

    谢管家跟随丞相很久,虽然是白身,也历经风雨,脑子转的一点也不比官员差。他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故意压制,不晋级大夫。想到这里他出了一身毛毛汗,若是真的,那么大乾只怕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布局,这三人也是故意培养来挑动南国读书人怒火的。

    那身汗并非是被这小小计谋吓出,而是他担忧,若是从十多年前就开始布局,阴谋诡计何止和王家勾结那么简单,如此,王家献城南国,背叛大乾是真是假?既然已经从十多年前开始布局,可否说,不止十年,而是数十年,甚至,百年前就来开始布局?

    想着想着,他差点拔脚就要回府,向谢儒汇报这一切,耳边又传来李堂言的声音:“这只是猜测,做不得准。他们若是真打算这样,只怕会带来足以让人疯狂的宝物,否则,区区意气之争,挑动得部分人的心情,却不能让有识之士动作。”

    这句话又让谢管家停步,他自嘲的笑笑,实在是自己老了,变的疑神疑鬼了么?思虑不周就要急匆匆汇报,哪有当年和谢儒闯荡养出的气度?将疑惑按在心底,和李堂言说笑起来,只是想“待我回去后,和谢儒提一提,看看能否找出些什么端倪。”。

    他们在说笑谈天,远处可以看到夏弦和那位夫子说起话,大约是在论文一类的。李堂言看了几眼,叹道:“当年夏学士退走乾龙,没想落得个那么下场,实在是让人唏嘘。这唯一的一个夏家遗孤,这些年,也不容易。”

    谢管家笑道:“这孩子是有才的,只是莫要走岔了道路。比如他将商人看的极为重要,这一点自古不符。若是坚持走下去,兴许会落得和他父亲一般的下场。”

    他略犹豫,又道:“虽说咱们儒家有容乃大,咱们走的未必就是正确路子,只是自古千百人走的道路,即便要偏也不会偏多远。”

    当下谢管家将夏弦近来所作所为详细的和李堂言说了一遍,他虽然没有亲自跟随夏弦经历所有事情,但是手中势力强大,很多寻常人不知道的隐秘也能娓娓道来。比如夏弦在城中买了一个院子,比如,他和刘向北是好友,这些事情可没几个人知道,他却说的一清二楚。

    末了他道:“刘家算起来和他们夏家也有仇,虽然当时刘家并未出手,却也是帮凶。这笔糊涂账,也不知道他将来该怎么算。世间之痛,莫过于和亲人决裂,与好友断绝,唉!”

    李堂言默默喝了一口茶:“谢兄,算起来,咱们也是同科秀士,有同窗之谊,虽然你我并未长时间相交。在此。”他有一个停顿,目光看着窗外道:“我想请你多照应照应这孩子。”

    “那个自然,就算李兄你不说,谢儒他老人家也将此子视为己出。”谢管家乐道:“你不知晓,前些日子谢儒可是将自己读过的书都送去,劝那小子苦读。这一月来,他做的还不错,每日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还是好的。李兄你却是多心了,有谢儒在,那四家想做些什么小动作,嘿嘿!又怎能逃过谢儒的眼睛。”

    说到这里,小二端上了饭菜,一大锅香气四溢的煮菜,小二道:“烩三江,两位慢用,可要叫些酒?或者请两位姑娘唱个曲?”

    叫姑娘唱曲是件雅事,但这两位大人却只道:“不用了,你且下去,酒不用上,上好的米饭只管盛来。”

    小二有点失望,要是他们叫了姑娘,好歹能有几分提成,眼下没有额外收入,他表情依旧笑眯眯的,道:“两位大人慢用。”

    刚走一步,几个大钱飞来,不多不少,恰好落在他头顶。铜钱晃悠悠的,却没有一个子落下。

    “赏你的。”

    小二手脚麻利的收起铜钱道:“谢大人赏。”

    这两位主都是玩惯了的,否则屈指一弹,如何能把那铜钱恰好落在自己头顶?知道是玩主,小二愈发显的恭敬。

    “小二,我问你,大乾的秀士最近做了些什么?”李堂言捞起一大块鱼肉送入嘴里。

    烩三江,乃是乾龙名菜,号江的鱼,洛江的水菜,盘龙江的江水,外加野味。各方交汇,孕育出乾龙独有的美味,只是这里是南都,食材不怎么新鲜,李堂言吃了几口,觉得味道不太好,想要停手,肚子催着他快快进食。

    他一边吃鱼,一边听小二说话:“说起这个,那些贼斯鸟简直不把咱们南人放在眼里,若是小的读过书,说什么也要和那些人拼了。”

    小二一脸赤红,怒气高涨,就连眼前的两位客人也不在乎了,大倒苦水:“这群人横行霸道,前日在咱们楼里吃饭,将楼里所有客人都赶跑了。偏偏抱着好大名头,以文会友,却是刁钻恶毒,将一楼吃饭的客人都气走了。”

    他一通发泄,忽而发现自己好像是失言了,连声告罪。

    李堂言不着痕迹的看一眼谢管家,他眉头紧皱。正要开口说话,远处会场忽然发出巨大欢呼声。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会场。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斗

    会场,如雷霆震怒,这一次交流,比试的不是诗书,也并非思想间的碰撞,夏弦毕竟是个秀才,为了迎合他,赵河栋选择的是,比试读书。

    就是双方每人拿一本论语诵读,读出声音来。大部分人读论语只能读节选,一篇篇的拆开来默读,眼下两人却要比这玩意,着实让百姓哗然,为了赢下来,乾人也是不要脸皮啦!

    一个秀才,心力,浩气,丹心……,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不及夫子强,比试读书,一百个秀才也读不过一个夫子。这不是明摆着要欺负人吗?

    刘向北和刘英站一起,两人连声怪叫:“不公平不公平……。”

    他们两人一个纨绔少爷,一个性子外向有些小聪明,王八对绿豆,看对眼了,居然勾肩搭背的,没几天就成为好友。当然,名义上刘向北和夏弦同辈论交,刘英还是晚辈。

    这是一对标准的狐朋狗友,整日里只是吃吃喝喝,去去青楼,路上看到漂亮女孩,免不了去调戏两句,虽说没有赶出强抢民女的事情来,也惹的大家厌烦,刚来城里没多久的刘英大少爷,已经名传南都,自然,那名声么,只有负面。

    刘英本来坐着,还提了一壶酒,看见夏弦的目光扫来,立刻将酒壶一丢,正气凛然道:“我家老师只是个秀才,如何能与你比读书?只论心力就不在一个水平上好么?你们也是脸皮放锅里了,真真(真蒸)不熟。我代表南都……。”

    夏弦严厉的目光一瞪,刘英大少爷不自觉打个抖,剩下的话就没有说出来憋在肚子里。刘向北心有灵犀,接着他的话道:“我代表南都百姓,代表南国,告诉天下,你们乾龙人太不要脸了。”

    这可不是刘英想说的话,不过刘向北已经说了,他不由暗暗叹息:“看来向北二少爷还需历练呐!骂人都骂的这么和善,实在没有一点我辈读书人的风采……”。他脑子里和嘴上说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脑子里想着那些,嘴上却说:“……就算老师只是秀才……也一定比你这个所谓的夫子强,老师一定能赢……。”

    大片吵吵闹闹,没有人相信夏弦能赢。

    除了一个,不对,应该是两个人,相信他能赢,没有骂出声,其余人无不指着那群乾人大骂开口,各种土骂新鲜出炉,听的赵河栋脸色微红。

    “直娘贼,你是不要叫大学士和咱们夫子比试……?”

    “满嘴嚼蛆虫的乾人,你们还有点读书人的风骨吗?……”

    “你们骨头里装的都是五谷轮回之物吗?怎的软绵绵的。一点气节也没有……。”

    混乱骂声,除了两个人。

    一个是谢管家,他知道夏弦读书的速度,谢儒曾经读过的书,夏弦看了很多,他读的太快,一般的夫子也没那么快,想来是天赋异禀,或者是有什么礼器一类的东西,让他在读书上有非同寻常的本事。

    还有一个,就是夏弦自己。

    若是比别的,他未必有把握,比读书?他心里冷笑,他最不怕的就是读书。有神秘小珠子在,什么书都能读下去,哪怕你现在弄来传说中无人可以读下去的《七杀》篇,我也能一并将其给读通了。

    心力消耗,浩气不足,全是浮云。

    他拿起送来的《论语》问道:“怎么比?”

    “读书可考验一个人的潜力,更能考验出一个人的意志怎样。”赵河栋说了一句废话,举起书本道:“咱们就相对而坐,诵读论语,谁若先支撑不住,谁就输了。如何?”

    “姓赵的,你还要不要脸?”刘向北和刘英两人气势汹汹站在一个石墩上。那墩子明显是不远处一家商店的镇宅狮子,被几个护卫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搬来,不知道他们两怎么想的。他们还待责问,夏弦已经打开书本,准备诵读。

    见到这样的情况,两个五百年前是一家的刘姓少爷闭上嘴。犹自愤愤不平的骂着什么。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两人同时开口,并无异象,而是各自专注的朗诵。

    他们一朗诵,所有人都闭嘴,毕竟,夏秀士只是秀才,即便输了,也虽败犹荣。他的对手,可是一个老夫子呢!

    初时诵读,两人都很轻松,甚至有闲心看对方表现。夏弦怀里的小珠子不断为他补充心力,一颗丹心“呯呯”跳动,将浑身的血液运送到大脑,为大脑补充氧气。

    他表现的很轻松,捧着论语盘坐,专注读书,看不出一丝心力消耗的迹象。

    第一篇劝学读完,两人都没任何不适表情。赵河栋翻开第二篇,忽然加快诵读,语句急促,他想要用节奏上的变化打乱夏弦诵读。

    夏弦略有停顿:“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开始有几分急促,慢慢的,他越读越慢,逐渐稳定在一个寻常朗诵的状态。

    两人一快一慢,先后起伏。听的大家目驰神迷,这般通顺的诵读,在场大部分人都做不到,尤其先后两篇中间没有间隔,听起来别有风味。

    节奏上变化没有打乱夏弦读书声,赵河栋微眯眼,忽然问道:“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何解?”

    突兀的一句问话,夏弦差点没通顺的将这一句读完,他恰好读至这一句,脑子里飞快的想到:“此句重点于两个字,一个是“周”,一个是“比”。以义合者,周也;以利合者,比也。君子用道义来团结大多数人,小人则相反,他们用利益去勾结别人,却从不用道义去团结大家。”

    在此就可联想到,岂不是给人白打工,老板却不发工资么?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完全相反的意思。“以道义团结人,别人不一定听,以钱财吸引人,大家的干劲才会大。资本的萌芽似乎就是从此而发。某些情况下的确如此,但非绝对。秦朝便是这样,赏罚分明,一奖惩措施为主,只靠重赏严罚来维系。然而,大秦片刻见土崩瓦解,却是失了道义。”

    再比如红军长征,只为一个信念,做了那般困难的事,由何大家愿意跟随?君子周而不比也。

    是以孔子虽说利益,说的却是领导者该如何行事。他并不反对利益获取,只是支持君子爱财取之以道而已。

    他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嘴上毫不停歇。知道赵河栋使了个小计谋,想要乱自己心。若是这个问题自己没想通,记挂在心上,诵读的时候,那就是双倍的心力消耗,既要想问题,又要分心读书,一心二用,消耗岂能不大。

    赵河栋看起来堂堂正正,原来不过是个小人,使一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

    幸亏前段时间刚刚把论语全文读完,又回答了那位未曾谋面的老师提出的问题,这一句恰好在其中。否则,一时间想不通,心力消耗加倍,小珠子顶得住,不免让自己骨肉消融,让别人看到自己是仗宝物之威。

    由此引来别人的惦记,那就只有千日做贼,难以千日防贼。日子过得不会顺畅。

    他想的通透,心底拟好腹稿,对方使手段,自己也不会是什么好人,你想害我,那就不要怪我害你。他等待着机会,要一句克敌。

    诵读的时间不长,在场人沉浸在文章中,只觉得似乎过了一瞬。夏狂士果然是文绝,竟连论语也能读到现在,中间没有任何停顿,他是怎么学习的?他到底是夫子还是秀才?又或者是,大夫。否则,那般强悍的心力,实在无法解释。

    若真是秀才,那就无法可想,他的潜力该有多大,心智该有多么坚定。那样的人物,怎么也要成为大学士的。

    他们在惊叹,在期待,期待夏文绝能做前古未有之事,以秀才之身,败夫子所学。

    第二篇是为政篇,恰好读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夏弦嘴角挂着不知情绪的笑容,问道:“攻乎异端,斯害也已。何解?非圣则邪?抑或去邪存正,消祸也?”

    在这个世上只有儒家一家,自古这句话就注解为:“如果钻研异端邪说,那么危害就大了。”这样的解释。而夏弦却提出第二种解释:“批判不正确的言论,祸害就可以消灭。”。

    这两种解释完全相反,赵河栋自幼连听都没听过,哪里能立刻想通,只是在脑子里不断翻滚,“到底哪种解释是正确的?”。

    两种解释就像一个魔咒,不断的纠缠,他脸色清晰可见的苍白起来,有心不去听,又求学之心占了上风,竖着耳朵想听夏弦的解释,偏偏对方没有解释,只是无意似的带过,继续往下读下去。

    赵河栋想了又想,最终“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他神色萎靡的死死盯着夏弦,嘴里不知不觉读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一句。

    这已经是《阳货》篇中的内容,夏弦嘴角笑容更甚了。要叫你知道,什么才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第一百二十章 善

    世间大男子主义盛行,往往某位书生和妻子争论,总会说一句:“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被认为是圣人所执,所行。

    而夏弦偏偏不这么看,他乐道:“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小人?幼儿否?”

    这里的小人若是指为孩童,那这句话的意思就变了,变成“养活一个家庭是很不容易的。”。这又是一个难以分辨的问题。怎么想都觉得夏弦说的有道理,又觉得他是在乱解。

    赵河栋一心三用,连着吐出三口血。他真的没想到,区区秀才,居然对论语见解比自己还深,差点叫自己无法继续诵读下去。幸好,他身上有一件礼器,可稍稍补足心力浩气,否则他立时就会趴下爬不起来。

    赵河栋偷眼看周学士,周韩庚脸色有些白,和方才的红润不同,想来是这一段见解也超出他所知,心神被震的不轻。

    至于他们几人都如此不堪,南都求学的秀士们就更加不懂,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说什么。那位赵夫子,怎么就吐血了呢?

    他们一无所得,只有参加交流的孙剑等人若有所知,却不明白,不敢深想,怕自己像赵河栋一样吐血。别人吐血情有可原,他们是在交流中,自己站在边上看戏,要是吐血就说不过去了。

    赵河栋受到干扰,自然不会束手待毙,各种问题不断的提出来。

    “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君子一般不和别人争抢什么,要是一定要争抢,不能放手,那就以射科修为比试吧。双方互相作揖,谦让,然后比试;比试完走下来饮酒,一笑去仇恨,这种争是君子之争。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一段段问话出现,夏弦脸色丝毫不变,似乎没有一个问题对他造成困扰。周边的轿子里,大家闺秀掀开一点点帘子,恰好能看到那位夏秀士淡然读书,满脸专注。眼中几乎就要冒出几颗红心,飞也似的飞到夏弦身前,好诉说敬佩之意。

    有夫如此,小女子何求也?

    你为何就生的这般出色呢?人长的又俊俏,学识渊博,才高八斗,偏偏要对一个瞎了眼的女孩子家痴情不已,可碎了我等心。莫非,我这柔乎乎的眼睛看你,你就一无所知么?却是伤煞女儿情。

    于是对于家里安排的亲事更加不满了。没看到夏文绝都说,那句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并非大家常见的注解吗?你们又有何资格替我定下亲事了?

    但转而想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一句,又低眉暗恨,孝道,那也是不许违背的!何况是为自己安排一场婚事而已。

    “夏文绝啊夏文绝,你害的我好苦,本已认命,却又不甘。我到哪里找第二个夏文绝呢?”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女童生,秀才说出同样的话。是啊!世上只有一个夏文绝。

    她们暗暗垂恨,想要离开,又舍不得,只看到夏弦读至泰伯篇,恰是一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一句就是官僚大夫推行愚民政策的代表,也是后世人攻击儒家的主要战点之一。

    千百年来,无数大学士,大儒都对此句做过注解。但是,也有部分人说,这一句和孔夫子前后所言相互矛盾,兴许是后人记载的时候写错了的。

    景公曾“问政于孔子,孔子曰:‘政在节财’”。孔子尤其厌恶人殉,他诅咒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并谆谆告诫执政者,统治人民要谨慎小心,对下层人民只有“临之以庄”,才能获得他们的“敬”,“要因民之所利而利之”,要“修己以安百姓”。要“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哪里是愚民了?分明是教导人们要懂廉耻,有人格。

    种种思想所言,孔子未必就是愿意推行愚民的,将人民当做野兽驯养,可偏偏突兀的多了一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谁也弄不清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今有了另一种解释,夏弦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此解否?”

    只因论语本无标点,只是到了现在人们注解断句,才将其意思固定下来。夏弦胆大的重新断句,这么一断,就变了意思“有能力的人,可让他们自由发挥;没有能力的人,则要让他们学习。”

    周韩庚大惊失色,脸色惨白,差点一口血吐出来。赵河栋完全失去颜色,两个眼球几乎要瞪出来,不要钱的喷血,一脸喷了十几口,他萎靡的指着夏弦:“你……你……”。

    你什么没说出来,“啊”的叫一声,一头撞倒地上,昏迷不醒。

    那本读了大半的《论语》上鲜血点点。染红了地面,同样染红了安德大道。这条路今天罕见的收纳这口血,并没有如墨宝不落地面排斥。

    就连周韩庚都脸色煞白,何况是区区赵河栋一个夫子,区区夫子,昏迷不醒已经算是他命好,没有丢了小命。

    周韩庚终于睁开眼,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他脸色微白,心底翻江倒海,默默念一句:“仅凭此句,这小小秀才将来就能成为一代大家。”。

    圣人言论,那是能随意断句的吗?从未有人如此大胆,就连他大学士之身也不敢那么断句。有此勇气者,非愚蠢就是有大才,抑或是,非其所断。

    他死死盯着夏弦,黯然闭目。为何,这等人物不是生在咱们大乾?现在却是,可惜了!他眼里的叹息谁都没看见,一番爱才之心,仿佛随着他闭眼,被抛却九霄云外。

    他在算计,在犹豫。置外界于无物,那片喧闹沸腾,仿若从未存在,没有一点影响。

    南都百姓一片惊叹,夏秀士以秀才之身,居然,居然赢了?

    我没看错,他赢了,那个赵河栋昏迷吐血,不能再战,夏文绝真的赢了。惊叹之后,死寂般安静,你我各自看看,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伴着死寂,那尊先前请来的圣象有动作。

    石像没有瞳孔的眼睛看着夏弦,赞许的点头,就像是两个知己论道,年长者赞许点头,觉得此言深得吾之心。又扫过所有人,目光孤寂,仿佛再说,“谁人知晓,我等一个知心人,已经等了千百年。这茫茫大地,四野天下,无数年来,却让我孤独这么久了!”。

    “善”

    一字如雷,在圣象手下写出,滚滚如潮,震的天下所有人抬头。

    圣人,动手书写了。

    圣人不死,永生不灭,但是,那般永生可以说是痛苦的,也可以说是幸福的。他不能说话,只能像是一尊泥菩萨,任由世人跪拜,他虽可以书写,却不能将自己永生所得写出,任凭后人欣赏。

    如今惊雷滚滚,隐约可以听出雷声似乎在说一个字:“善”。

    何人可得圣人认同?四方人举目望天,不知所言。那一个字,并没有念出,却每个人都听到了,无论你身在南都还是乾龙,抑或是大乾莘莘学子,大家都听到了。

    “到底是什么人?”大乾之内,无数人发问,却不知晓会有什么变故。

    尤其以大乾帝王尤为担忧,他有种不详的预感,似乎,南都发生了什么变故,只希望这变故不会影响国家大计。

    而在南都,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是南国历史上第一次,今日在此亲见,与尔共有荣焉。再看那个单薄的身影,这一回却不是带着有色眼镜看,夏秀士人品不好,谁说的?人品不好能得到圣人认同?你在说笑?还是你比圣人之眼更能观人?

    “好个夏秀士,好样的!”秀才们仿佛看到那人就是自己,一战败夫子,名声大噪,简直比看话本还要过瘾。

    “夏公子夏公子……”。女孩们顾不得矜持,卷起轿帘摇着手绢,若非此地太混乱,家丁不许下轿子,只怕她们早就扑到了夏弦身上,只把一方锦帕往夏弦怀里塞。

    那是怨言啊!你既然是夏文绝,可曾知晓,诗书琴棋,害了多少女子深闺相思?又可知,那一方锦帕的主人,也曾为你目驰神迷。你这小郎君啊!

    陈舟刘英等人胸脯挺的老高,那是自个老师诶!太有面子了,简直比调戏……不,简直比逛青楼还要舒服。陈舟大少性子发作,差点叫出“老子有钱,有的是钱,赏。”几个字,幸好身边人拉他一把,他讪讪闭嘴,憋的老不爽。

    恍若昨日才对夏弦人人喊打,今日却一片叫好声,南都的秀才们难得脸红,实在是自己反复无常,着实将读书人的脸面都丢了下去,末了说不得,夏秀士还要上前踩几脚。

    夏弦没有住口,一直念下去,直到将短短的论语全文念完,念完之后,像是吃过一顿美味,他回味半晌,然后抬头看着周韩庚:“此阵,可算是我赢了?”

    “此阵,我等认输。”周韩庚叹口气:“唉!”

第一百二十一章 蝌蚪书

    周韩庚站起身道:“此来南都,没想见得这般少年天才,恰是我人族之盛事。”又朝大乾所在的方向鞠躬行礼道:“吾皇遣我等前来南都,与南国读书人交流,此来,为表敬意,特带一份古书作为彩头,愿汇聚南国天下英才,吾等与之谈言。”

    人群没有多余反应,还沉浸在夏弦带来的震撼中。

    他们隐约中听到,“此书为《庄子》之一,只是一篇残本,乃是庄圣人的徒弟万章亲手所书。”

    一雷过去,又是一个惊雷炸响,周韩庚说什么?他们带着庄子弟子亲手所写的《庄子》残本。

    这时候没有人能静下心,全都疯狂了。

    刚刚看到圣人出手,现在又有万章手书,简直是天下都乱了。万章何人?那是庄子弟子,曾将庄子言语记载,与同窗共力,修订出《庄子》一书。虽然他没有成圣,其文位,亚圣之下,只怕也是一等一的人物。

    其亲手所书,必然蕴含微言大义。若是日日琢磨,说不得能琢磨出一些道理。那些道理,其中也许就蕴藏着成为大学士,甚至大儒的秘诀。

    没有一个读书人不想要那东西,刹那喧哗,其后清晰可听到粗重的喘息声。读书不爱书,不如死了算了,读书不求文位,下了十八层地狱也是应该。那是,上古之文,神物。

    “立冬之日,我等在此地,恭候四方学子。一起品文论道,共襄盛举。”周韩庚神色不变,淡然起身。

    早有同来的秀才将赵河栋背下去,他们急匆匆赶去,大约是去寻医生去了。

    这般寂静的世界中,陈舟张嘴就问道:“你说那彩头……。”

    身边的刘英拽他一把,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人是同窗,虽曾为敌人,如今一笑泯恩仇,成为朋友。虽然不是好友,相比较曾经,已经算是极为难得。

    至少,两人不会再打的你死我活,不会再彼此敌视。偶尔,对方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还会互相提醒。现在刘英拽自己,十有**是自己说错话,他在提醒自己。

    他默默闭嘴,看到周韩庚目光甩来:“没错,这篇残页,便是彩头。”他一边说话,一边从身后人手里接过一个小木箱,比官员上朝时所提还要小几分。

    然后他打开箱子,从其中取出七八支竹简。

    竹简古老,历经风霜未曾损坏,依旧如新。第一眼看上去,给人这东西很古老的感觉。再看第二眼,上面的字迹一个个似乎活了,在跳动。

    夏弦离的比较近,他清晰的看到,那些字迹是一个个小蝌蚪。他上辈子曾经听说过,远古时候有一种文字就叫“蝌蚪书”,兴许是商周之前就存在,兴许是更久远时候的文字,因为形似蝌蚪,在汉代的时候得了“蝌蚪书”这个称呼,而之前叫什么名字,已经不可考。蝌蚪书流传下来的很少很少,至于破解出的文字,那就更少了。

    后世这种文字的来历一直是谜团,有人认为是仙人所写的文字,也有人认为是少数民族的文字。但无论哪种说法都不能服众,致使此文成为文字中的未解之谜。

    但是此刻,夏弦至少弄清楚了一点,那就是蝌蚪文可以用来记载思想,并且文字是活的。他看到一支竹简上有十几个小蝌蚪,上下游动,每两个蝌蚪交汇,大约就能组成一个新的词语,瞬间变化一遍,就可以组合出数十种意思,甚至可以表述出人的语言无法表示之意。着实神奇的一塌糊涂,就连不缺少宝贝的他看到此物也怦然心动,何况那些一穷二白的秀才,个个疯狂的赤红眼。

    “这是,蝌蚪文?”。夏弦有点不确定,更多是好奇。

    周韩庚看他一眼,低下头再拿出一根竹简,这根竹简上蝌蚪就少的多了,只有七八个的样子。他举起竹简道:“这是先人所书,本来我也是不舍得的。”

    大儒手书,蕴含思想,思想是一种无法用语言表现出的东西。比如某些时候,见到数十载阔别的好友,张张嘴,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表示,但千言万语,可以在一个拥抱中让彼此知晓。和此同理,这几支竹简上的字迹,无法用肉眼读出来,只能通过长久的思想碰撞慢慢领悟。

    而这篇残本,无疑有同样神奇的效果,谁会舍得交出。

    刘英拉着陈舟,紧贴陈舟耳朵道:“这东西别多想,咱们得不到。你做生意那么久还不知道吗?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饭,想要得到什么,你要付出等同的代价。这个大学士拿出神物,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去插那嘴干什么?”。

    陈舟想反驳,仔细想想,还真是那样,这东西连大学士也要动心,拼命去抢,自己一个小小童生,一头扎进去,就是在找死。

    两人咬着耳朵,又听周韩庚道:“庄子有灵,此等宝物寡居大乾百载,却无一人能领悟,没任何人可读通,至今还是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他向大乾方向拱拱手:“圣上宅心仁厚,故命我带着此物到南都,看一看南国学子可有人与它有缘。若是读通,此物即刻相送,分文不取。无论你文位高低,或者是贩夫走卒,皆可前来试试。”

    他这样一说,人群喘息声更加粗重了,人人都想取走此物。因为机会是公平的,大家都处于同一个起跑线上。蝌蚪文太过神秘,没有谁敢说自己一定能读懂,到时候只需要感应此物,有所察觉就能带走。

    更有人抱着浑水摸鱼的想法,“谁知道里面写着什么?周韩庚说里面的内容是《庄子》,到时候我随便感应感应,信口胡扯,谁也不知道真假,说不好就能蒙混过关,把这东西带回家,然后慢慢品读。”。

    这些人打的好算盘,可是周韩庚说大乾无人读懂,又说内容是《庄子》残篇,谁又知他们是不是真的没读懂?又或者是他胡扯,扰乱众人想法。

    还有为何,他偏偏要定在立冬那一天?

    中秋刚过,立冬虽说快了,现在却是度日如年,每一分一秒都过的无比漫长。

    如此闹剧中,夏弦做的大事,独战夫子而胜之,仿佛也变的不那么重要。唯有深闺小姐,未曾得文位者依旧惦记夏秀士做得好大事情,将手帕挥的像是旗子,战旗满天。

    夏弦四面环顾,每个人都像是看到食物的野狼,和那御妖山狼群一般眼神。贪婪?饥饿?种种可怕。他不由想到“要是这消息传出去,南国学子,岂不拼命来求这一线机缘?地方太守,各级官员,又有谁不想晋级成为大学士,大儒了。”。

    他如此想,同时也有很多人在议论此事。那酒楼内,李堂言夹起一片鱼肉,“啪”的落在汤水中,溅起油腻,染脏了自己衣服。他犹自不觉,张张嘴唇:“以重利诱之……。”

    先前听到的惊呼散去,夏弦带来的震撼惊动圣人,又怎及财帛动人?毕竟,惊动圣人是一个人的事,而得到一件上古残页,和自己利益切身相关。

    李堂言和谢管家对视一眼,默契的没有说话。他们都知道,大乾,有动作了。

    半晌,谢管家道:“幸好,他们未曾压制南都秀士,否则以其嚣张跋扈,必然惊动一国。”。

    “此时已经惊动一国了,立冬之日,便是混乱之时。”李堂言摇摇头,放下筷子。想要你说什么缓解缓解凝重的气氛,最终只是黯然。

    千百年的培育,读书人地位越发的高,而成为大夫之艰难,比攀登青天也不见得容易。对文位的追求,早已乱了人心。就算在后世,若是有一份庄子弟子亲手书写的文章出世,满国学者也会疯狂,不辞千里赶去,可目睹一番。更不要说,要是有机会带走那等宝物,想来连投机倒把者,贩夫走卒一样会搏一搏。

    “乱了。”

    谢管家只是说两个字,从凳子上站起作别:“我去了,此等大事,还需要早些交给谢儒决断。”

    他说的含糊,不知道是指那地图之事,还是眼前之事。总而言之,这两件事,哪一件也不算小,处理不好,便酿出大祸。走出几步,他还在嘀咕:“也不知道他们从哪获得的东西,居然这么的,舍得。”

    可不是舍得?要是他自己得了此等宝物,说什么也不舍得交出来。

    刚走几步,会场又是一阵喧哗,连李堂言都拍案而起:“周韩庚,你想找死。”

    谢管家回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尽力望去,只看到周韩庚捧着一件物事,亲手交到夏弦手里,仔细一看,他大吃一惊,脑中各种想法飞来飞去,理不出头绪。

    那东西,是一片竹简。

    竹简上蝌蚪文游动,数量不多,恰是先前拿出来的那一片。

    周韩庚此时将竹简亲手交到夏弦手里:“夏秀士,这便是今日的彩头,你败我大乾学子,我等输的心服口服。你且收好,自有大乾学子,前来向你讨回。”

    夏弦接过竹简,一脸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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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道之极,可圣人不死。射御书数,掌摘星辰日月。丹法神道,倒海搬山。穿越者夏弦搅动风云,身有另一个世界庞大的知识储备,办学校,开培训班。于是乎,做人难,做圣人更难,尤其有着这么一群圣人级别的弟子,夏弦身为老师表示,压力山大。异世之儒道圣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世之儒道圣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世之儒道圣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