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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默语沉言     异世之儒道圣院txt下载     异世之儒道圣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你骂人呢

    醉风楼,夜来月明,肃杀悚然。

    此地的动静引发很多人注意,那种杀意,隔着很远就能感受到。

    皇宫中早已睡下的天子被惊醒,他坐起身,妃子摸摸,只摸到他胸口,感觉到秋天几丝寒意,她睁眼问道:“陛下,为何不睡?”

    天子只是抬头看南方,醉风楼虽属于东区,但相对皇宫来说,那就是南方。他抹一把脸:“我去看看,似乎是有一篇了不得的文章出世。”。

    这几年征战不休,南国国力日渐衰竭,很久没有这般杀意动人的文章出世。若是本国人写的,收入国库,可在战场上发挥不小的功效。他这个天子亲自去一趟,也表现的更加郑重,让所有人知晓,只要写出好文章,陛下不会吝啬赏赐。

    他起了身,更衣。妃子安静的爬起,夜微微凉,她只穿了抹胸,不由打个寒战。又为陛下披上龙袍,心疼道:“陛下,不要累坏身子。”

    “爱妃放心,我会注意的。你先去睡,若是待会回来,我在偏殿即可。”天子看她清洁溜溜,笑道:“不用那么麻烦的,天有些冷,你自去睡吧。”

    妃子微微羞涩,又将他身上扣子扣好:“这怎么行?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皇家亦有恩爱,每代皇后皆贤惠。

    天子出行,自然井井有条,侍女备了车驾,侍卫带了武器,簇拥着往安德大道去。

    刚过金殿,有人急匆匆赶来,远远看到车驾,立刻行礼:“陛下,谢儒有书文在此。”

    “既是丞相书文,呈上来。”

    ……

    “既有好作,自然送来,大家一起欣赏。”醉风楼内,老夫子不好落了孙剑面子,孙家势大,不好得罪啊!伸手接过那首小诗。

    “秋夜”

    便是诗名。

    “兰花清雅牡丹艳,院子树青人声稀。”韩毅点点头:“以花入景,也是不错的。”

    又继续读下去:“秋来小楼无人过,唯有明月几声轻。”

    “写的不错,尤其最后一句,将秋静写的很美。”

    两位夫子虽然点评,心不在焉的看夏弦手中完成一半的《剑赋》。待到评点最后一句说出,两人迫不及待的上前要拿夏弦的文章。

    这怎么行?夏弦缩缩身子,将文章捏紧。两位夫子去抢也不好意思,讪讪收手。

    “这位秀士怎么称呼?”老夫子问。

    韩毅道:“这便是秋试魁首,一秀夏弦。”

    “原来是今年秋试一秀,失敬。”老夫子看着夏弦手里文章:“不知夏秀士能否将此文与我好好看看。”

    夏弦很大方的将纸张递过去,刚一接手,那种杀意直冲脑门,老夫子手哆嗦,差点没抓稳掉下去。真是,好文章啊!

    他爱不释手,夏弦则将目光投向孙剑:“孙剑,我已到此,左寒烟何在?”

    孙剑正要说话,城西忽然浩气汹涌,那边是出了什么文章吗?孙剑眼睛一转:“她在西会,你要去找她不成?”

    又嘿嘿笑了几声:“西会人向来自视甚高,你若去,说不定给人挡在门外,进也进不去。”

    西会和东会不一样,东会向来低调,有礼器镇压,从不闹的满城皆知。东会则不然,他们不兴这一套,鄙视东会“文人爱名,作出好文章不让人知道怎么行?像你们东会一样,还用礼器镇压,那是什么意思?岂不是锦衣夜行?”。

    理念的不同,造就两边人的不对眼。

    夏弦拔脚要走,又停下,回身将自己文章抢过来,没错,是用抢的。老夫子都被他弄的愣住,回过神后说不出话。

    “夏秀士,你要去哪?”

    眼看夏弦要走,老夫子急了,不顾姿态冲去拦住:“你不能走,不对,你可以走,但是……。”

    但是什么?谁不知道他心思,“但是你要把这篇文章留下。”,大约就是老夫子想说的。

    一群秀才起哄:“正是文会热闹时候,夏兄还是不要走,大家一起品文论道,岂不妙哉?”

    妙什么妙?夏弦很着急,他想要去西会,寻找左寒烟等人,被老夫子拦住,他怒道:“你拦我干什么?我要去找人。难道文会还兴限制人身自由?”。

    这时候有了消息,他急躁了。拿夫子不当夫子,居然语气带着质问。

    韩毅见到情况不对,上前解围:“夏秀士,实在是你这篇,《剑赋》写的太好,大家都想看一眼,不如留下来,我让人去西会请那位左寒烟如何?”

    这般说话,已经很难给面子,夏弦虽然着急,却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强行按捺下内心的急躁,就着不远处的桌子坐下。

    那桌子边坐着一群秀才,看见他来,大觉面上有光,笑呵呵的合不拢嘴:“夏秀士,你请。请坐,能与你同桌,咱们也是很高兴的。”

    夏弦可是疑似写出州才文的人物,或许,这篇州才文,比之国士也可。国士多思国事,哪有时间写一篇战文,况且,不是每一个大才都擅长作战文。

    与夏弦同桌,以后说出去也有面子。“知道不?就是写《剑赋》那个夏弦,我和他同桌共饮,相谈甚欢。”,同伴羡慕的目光,那该是多么爽的一件事。

    至于夏狂士?那是谁?我现在不认识。

    对方说话,夏弦勉强笑笑,他心底忐忑,不知道会不会是左寒烟,会不会是寒修射,或者是那些学生。

    青妖在他肩膀,梳理自己羽毛,啄几下,眼睛放老夫子那边。《剑赋》是杀文,虽然不符合它的审美,但好歹是州才之文,若是日日随身,想来它化形的日子不会太久。

    老夫子给它的感觉太不好,它在防备文章被偷走。

    看到青妖滴溜溜盯着,韩毅笑了:“这鸟真成精了,其实我早该想到是夏弦你,在大船上时候我就见过它。”指指鸟,韩毅又问道:“那首《花间独酌》,可是你写的么?”

    人们纷纷竖直耳朵,剑赋是杀文,不符合大家审美,花间独酌,那意境,绝对上上。若真是夏弦写的,那就难得了。

    一个人擅长一种文章已经殊为不易,何况既擅长写诗词,又擅长作赋,而且两者都是绝佳。

    他们靠近夏弦,想听听真实情况。韩夫子都这样问,想来不会太离谱,很有可能。

    夏弦摸摸脑袋,什么花间独酌?自己可没有写过那样的文章。耳边韩毅已经吟诵:“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夏秀士写的好诗,韩毅前日在江上多有无礼,却是轻慢大才了。”

    读书人就是这样,无论你多么傲气,只要你有相匹配的才学,就不会有人说你轻慢。反而会被觉得那是一种学不来的风度。

    听了韩毅吟诵夏弦才知晓,便是自己写的那篇“狗爬式字体首书”。他隐约回忆那几个丑字,自己也不好意思:“那首诗不是我写的,名字叫做《月下独酌》,作者是李白。”

    李白?学识广博的老夫子问道:“此是何人?为何我从未听过?”

    所有人面面相觑,李白,好没有内涵的名字,世上有这号人物吗?一圈下来,居然没有人说得出那个李白是谁。

    你们自然不知道,李白是唐朝诗仙,精通道家,写的诗词别有风味,豪放之极。夏弦默默低头,真是嘴贱,唐朝都没有,哪有什么李白。刚才是随口回答,现在不好收场了吧?莫非告诉他们,我来自后世,二十一世纪?

    哦!得小心被乱棍打死,被认为疯了。

    最强大的亚圣也不过可吟诵出时间长河,但没有时间回溯的能力。你来自后世?当大家是白痴吗?

    想到‘白痴’这个词语,有人猜想,莫不是他在骂我们白痴?

    一传十,十传百,片刻所有人都知晓,夏弦是在骂人呢?一时间所有人都很不满。

    我承认你作得好诗词,好文章,但是你凭什么骂人?别以为咱们读书人没有傲骨,会用热脸贴你的冷屁股。

    愤愤不平的秀才们无视夏弦,干脆三五成群喝起酒来,一边喝酒,一边道:“什么玩意?我呸。”

    夏弦只得苦笑,这世道,说实话也没有人信啊!

    尤其脸色不好看的韩毅夫子,这是在骂我吗?明明就是首书,若是被那个什么李白写出来了,你这能成首书?你当我作白痴啊?

    他尴尬笑笑:“秀士说笑了,原来是叫做《月下独酌》啊!”

    话中之意就是,你都将名字说出来了,不是你写的是谁?至于‘说笑了’三个字,意思是,你别拿人寻开心。

    原本是一件好事,这几句话下来,变的一片沉默,连喝酒时谈论的儒学声也无,一片死寂。

    老夫子年老见识广,他的作用就是评论文章,还有调节气氛,看到气氛不对,连忙救场:“夏秀士,不知道这篇《剑赋》,下文有没有?”

    下文自然是有的,但能告诉你吗?

    老夫子知晓自己问了蠢话,一转话题:“将来这篇赋可以收入你的封道书,绝对是够格。”

    提起封道书,夏弦不免好奇起来。人人说大儒著书立人,指的就是封道书,是什么模样,没有几人见过。

    作者已满血复活,感谢某童鞋开解。工作所限,加更是没那手速和时间的。周六和周日,承诺每天三更。(弱弱问一句,能求个票么?)

第九十一章 花落知是故人来

    夏弦有询问的意思,老夫子岔开话题:“秀士或许不知,南都文会有一项特殊奖励,写出府才文可进南院旁听一日,写出州才文可进南院看书一日。今夜,大约是没有谁跟修士争了。”

    一首战赋,价值无可估量,必然是能去看书一日的。

    两位夫子温和笑,看看四面秀才,默默哀叹。往常这一阶段是最热闹时候,大家一起写文喝酒,好不开心。今夜因为夏弦一个‘李白’,大家都不说话,死气沉沉的。于是韩毅宣布进入下一阶段:“诸位注意。”

    见秀才齐刷刷但是将目光投向韩毅,脸上全是期待神色,夏弦也好奇起来,难道下一阶段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老夫子一副‘我早知会如此’的表情,脸上也带着憧憬,仿佛回忆起什么美好的事情。

    “咳咳!”韩毅咳嗽两声,双手做喇叭状:“楼上的姑娘注意啦,若是不赶紧出手,只怕将来找不到如意郎君。”

    “哈哈……”

    “韩夫子说的对……呵呵……”

    哄笑成片,大家伙口哨声,流氓笑,这时候哪里能看出是一群读书人了?分明就是一群大街上调息良家妇女的小流氓。

    夏弦还没摸准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是哪个房间内忽然响起一声笛子音。

    听起来咽咽呜呜的,很低沉,虽然夏弦做出传世曲子,对这个世界的音乐还是不太了解,不知道吹奏的什么。秀才们越发显的狂热,有人叫道:“好姑娘,吹奏的好曲子,这首《月牙》吹的极好,但终究不免残缺。”

    秀才说的是这首曲子叫《月牙》,姑娘虽然吹奏的很美,但是,月牙终究是月牙,不是满月,自然是残缺的。

    自古来,月亮就寄托着多少才子佳人的思念,这首曲子大家都很熟悉,那说话的秀才取了洞箫,呜呜的吹奏起来。

    夏弦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韩毅解释道:“咱们南都不止有男秀才,一样有女秀士。文会怎可少了她们?”

    难道是相亲大会么?夏弦懵了。

    韩毅笑道:“楼里的姑娘不露面,在和大家猜谜语呢。夏秀士年正当,何不去参加?也好抱得美人归。”

    这时候楼外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夏弦猜测应该是西会的人来了,他看门口,几百人涌来,大部分都摇折扇,穿长袍,大抵是在显示自己风流俊俏。只是,秋天夜微寒冷,他们扇风,自己不觉得冷飕飕?

    夏弦伸着头,要往门口去找人,韩毅问道:“夏秀士找的是一位姑娘吧?”

    他怎么知晓是女的?难道不能是男的么?

    心里疑惑,老夫子已经道:“左寒烟,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美丽的姑娘,夏秀士别白费力气了,想找左姑娘,必须得到楼里去找。”

    他指指四面小楼,继续道:“女眷都在楼内,虽说这些年有了女秀士,但毕竟军事不便尾随,她们一般不随军出征,也不抛头露面。现在在楼里弹奏,那是女子不服男,要和大家论一论才学呢。你想进去楼内,必须的将这帮女秀才折服,过了三关才行。”

    正说着话,楼内有声音诵道:“谁道女子不如男?古来多有一身殇。若无西施倾城国,何来越甲吞吴王?”

    这已经是主题了吗?开篇就是男人女人谁厉害的问题,根本就不能辩论好不好?

    还没等一群狼也似的秀才冷静下来,吹奏洞箫的秀才乐音拔高,如同雄鹰展翅,直扑上苍一万里,让人也跟着做了一回空中飞人。

    “那是《白将军》,讲的是白起杀人,尽显男儿豪气。”很多人一脸向往,似乎回到那个血雨飞烟的年代,白起将军大军所至,无一合之敌。

    夏弦不否认白起是个男儿,但杀孽太重,坑杀降卒无数,要他歌颂白起,他是做不到的。不由想起一首诗,不知不觉诵出:“太息臣无罪,胡为伏剑鋩。悲哉四十万,宁不诉苍苍。”

    身边两位夫子都没了心情,这小子怎么那么能搅和呢?大家兴致冲冲的,他三言两语就让所有人没了兴致,恨不得从歌颂白起变成批斗白起。

    韩毅虽然将夏弦诵的诗记下,却自持身份,不愿平白无故得一首书。老夫子也一样,他语重心长劝导:“夏秀士,以后有什么诗词还是不要随意吟诵出来的好。世上读书人虽然是好的多一些,却不乏小人。”

    夏弦摸摸脑袋,黯然四面观察,他没有看见书院的人,一个也没有。莫非是孙剑骗我的么?想问问孙剑,发现对方不见踪影。

    西会的人也来了,这里满满是人,不下数百,挤的满满当当,连落脚也难。夏弦找了一阵,眼睛也看花了,忽然人群中发出惊叹。

    他伸头去看,老夫子开路,带着他和韩毅直奔人群中。

    一片纸张飘摇着从空中落下,被某位秀才跃起抓住,此人应该是修射,身体健硕,捏着纸念出内容:

    “涔涔水镜青花裳,浅妆淡眉笼翠袖。

    飘衣落乐乍舞罢,睡起梨花犹带酒。

    憔悴因郎似曾见,前日西窗相识后。

    费得浓墨几笔画,知花落是故人来。”

    这般暴露真的好吗?这是文会诶!你是在寻夫吗?还是看上哪家小郎君了?借着机会说出来。

    试会达到了第一个小高#潮。人人恨不得那个诗里的郎君是自己,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故人”。

    不见姑娘都说话了吗?大批秀才歪诗连连。

    “郎君昨日见花落,落入飞檐树头春。不见早春叶青芽,芽儿柔弱我相护。”

    于是哄笑:“为那青叶发芽我相护,劝酒劝酒,劝君一杯酒,我自好相思……哈哈……。”

    杯盏交换,叮叮咚咚,几口酒下肚,秀才们诗兴大发,大觉天下只有我作的诗最好,我如此风流倜傥,帅气潇洒,若那小郎君,故人不是我,那怎么可能,必定是弄错了。

    “风流倜傥少年郎,昨日西窗剪烛花。但有云白风轻来,嫦娥月下穿霓裳。”……。

    真是热闹,夏弦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如此文会。他本想“文会大约就是一本正经的坐着,大家你写一篇文章,我作一首诗词,有德高望重的老夫子品头论足,决出个胜负。”。从没想过,南国的试会竟然是这样,很有,有趣。

    “咚……”琴弦抖,乐声亮。

    女秀才们生气了,在责备秀才浪荡。

    “取琴来。”一个很潇洒狂放的秀才叫道。

    “他是孙何时,孙家的二少爷。”

    南都只有一个孙家,四大家族之一的孙。夏弦没想到,这位孙何时居然身份如此高贵。

    孙何时接过仆人送来的古琴。

    古琴有些年头,他左手按住琴弦,悬空不落,音不发,再一拨,有金石韵。绝对是一张好琴,万金难求。

    就是他把我灌醉,夏弦眯着眼,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恶意希望他弹崩。

    孙何时四面环顾,他擅长琴音,名扬南都。这时候要弹奏,连楼里的姑娘也声息俱无。

    就像雄狮环顾自家领地,他环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夏弦身上。夏弦有不好的感觉,孙家大少爷是孙剑,咱们有仇呢!

    “闻夏秀士谱精忠报国一曲,可流芳百世,能否上前共奏?”

    人们兴奋了,精忠报国的作者近在眼前,还要和孙二少一起弹奏,或许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虽然夏狂士人品不怎的,但是才华么,真没有人敢质疑。《月下独酌》在前,《剑赋》在后,谁敢说他才学不够,那是要被打脸的。

    人们拭目以待,等着夏弦上前,自发的让出一条通道。

    夏弦头皮发麻,他就是个半吊子,五音初学,乐理刚知,古琴?那玩意从没有碰过。于是推脱道:“不敢,小生不通音乐,怎敢和孙兄同奏?”

    “铛……”

    这声琴音带着怒斥。

    读书人一腔勇气,一往无前,你怎能推脱?

    二少爷又弹了几个音符,分明听出是子期伯牙的故事。俞伯牙和钟子期是知音,钟子期死后,俞伯牙感叹世上无人再懂他的琴声,于是将琴砸了。

    用在这里,意思就是,这么多人在,难道你害怕没有知音吗?又或者还有一层意思,莫非你要砸琴藏拙吗?

    连姑娘们也看不下去了,白纸飘飘,有数十篇文章落下。夏弦恰好捡一张纸,上面写的是:“却知秀士有乐才,何不琴声奏长天?”

    奏什么长天?我就不懂弹琴,你是要说。对,牛弹琴吗?

    上不是,下不是,跑不掉,躲不了。夏弦骑虎难下,脸都白了。

    “小生近来身体多有不适,无法弹奏。”

    “夏秀士,莫非是看不起咱们南都人么?奏一曲而已,何必推脱?”孙二少满眼期待。

    他是真的期待,二少生平最爱音乐,见到高手无不请教,如今见到几百年第一首传世名曲的作者,岂有不期待的道理。

    他上前,拉住夏弦往案台走去:“你我共奏凤求凰,若是抱得美人归,我让与夏兄便是。”

    而那楼内,有女子抱琴低笑:“花落知是故人来呢!”

第九十二章 抗旨

    花落知是故人来,女孩笑眯眯的抱着琴,又弹了几个音符。

    这几声金铁交鸣,隐约带着责备。

    楼下秀才起哄:“只怕那睡起梨花犹带酒,写的就是夏秀才。秀士若不奏一曲,辜负美人恩。”

    广大人民群众要求,夏弦骑虎难下,他恨不得捏死孙二少爷,和女孩子金莲移步一般,走了几米,路终有尽头。

    两人靠近琴案,案台上摆着琴,摆着洞箫长笛等乐器,甚至两位老夫子嫌场面太小,搬出一架青铜编钟,数米长的青铜编钟摆在中间,清开一大片场地。

    那可是,战阵利器,最低也是七品礼器。醉风楼家底果然殷实,连这东西也能搞到,就是不知道花了多大的代价。

    夏弦左看看,右看看,鼓足勇气对楼上道:“楼上有无故人在?”

    满堂哄笑,这位夏秀士,真是急不可耐了。但是才子佳人,若能成就一番佳话,大家共有荣焉。

    楼上这一回没有回音,夏弦冷汗嗖嗖,感觉凉气顺着尾椎骨直冲大脑。你们要逼死人啊!我哪里会奏乐?十八般乐器无一个玩得通,十八般兵器倒是可以耍耍。

    “夏兄是要弹琴,还是要吹笛?”孙二少很期待,指指编钟:“就算是编钟,夏兄也尽可展身手。”

    “我真的不会奏乐。”夏弦快哭了。

    “夏兄就不要藏拙了。”

    谁会藏拙?夏弦豁出去了,他咬牙道:“我就是不会奏乐,孙兄若要相逼,夏弦转头就走。”

    满场死寂,人群叫道:“什么意思?”

    “将这狂生赶出去……。”

    报应不爽,在乾龙孙剑被一城仇视,要将他赶出去,在南都,夏弦被人群怒火掩盖,要将他赶出去。果真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就连两位笑呵呵的夫子也面色不愉,装作没听到人群哄闹。

    “姓夏的,我忍你很久了……”

    “什么乾龙来的一秀,果然是山野村夫……”

    “乾龙来的都是孬种……”

    这太折别人面子了,你明显是看不起咱们,那还来文会干什么?没有人同情夏弦,现在千夫所指,万人喊打。

    当此时,人群被排开,侍卫开道,侍女优雅。

    喧闹有瞬间安静,那是,天子来了。

    天子既至,礼仪之限,谁都不敢再大声呼和,纷纷安静下来,但仇视的目光几乎可以杀死人。

    夏弦老神自在,努力保持波澜不惊,他豁出去了,不要脸皮。那是真的不会奏乐,不懂乐器,你们逼我,我也没辙。

    侍卫停步,醉风楼紧张起来,搬来最好的椅子,珍藏的书案,泡上好茶,里三层外三层的打手环绕,连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不用说外面还有禁军在,围着小楼,进入需层层盘查。

    天子南中平的脾气不算太好,他挥开大袖坐下,早将一切尽收眼底:“夏秀士好大威风,难道这千百学子,还当不起你为之奏乐一曲?”。

    他也是南都人,看不起南都学生们,就是看不起他这个天子。何况政治上的东西,天子也需要争取南都各大世家的支持。

    “夏弦不敢。”夏弦本以为就算见到天子也没什么害怕的。

    现在看来不然,所谓的威仪,那是一种气度,并不能让人害怕。让人害怕的是森寒大刀,虎视眈眈的护卫。

    有这些人在,就算你再有勇气,也一样会感觉担忧。这和拿枪指着你的头一样道理,哪怕对方只是一个三五岁的孩子,他手里有枪指着你脑袋,你一样会担惊受怕。

    “你有什么不敢?”

    像是嘲讽,又似责备。

    夏弦小心的看看,天子今年大约三十岁模样,穿龙袍,面目不算俊俏,也不算丑陋。但是轮廓分明,宛若斧劈刀削出来,自有一股坚毅的气势。

    看起来,他是个明君模样,至少脸长的是那样。这样的人很有主见,最难糊弄。

    夏弦深呼吸,将所有杂念都排出脑外,他曾想过无数次面见天子,但没有一次想到会在这样情况下见面。

    张张嘴唇,没等一个字说出,帝王投掷,一张纸飘摇的飞来,在风中飘了几下,最终落在夏弦脚边:“你还有什么不敢,我这个做皇上的说话,只怕你也不会听。”

    夏弦捡起纸张一看“学生年幼,四书不齐,五经不明,学识浅薄,岂能窃居教化之位?今请辞,恳圣上许之,告而还乡。不盛感激,涕而泪之。”。这不是那“辞职信”么?怎地给天子带到这里来了?

    夏弦摸不着头脑,没等想好怎么应付,天子再道:“你这是向我请辞吗?你初入南都,朕封你做官,你一日也未做就想辞官,可是对朕有所不满?又或者是你觉得官职太小,看不上,要做尚书,要做丞相。”

    今夜的文会一波三折,现在天子也来了,正在训斥那位狂傲的秀士,大部分人觉得,夏弦活该,谁让你那么傲气的?你以为你是关二爷么?

    他们纷纷等着看好戏,夏弦被训斥的低着脑袋,脑子里一段段往事闪过,来到异界,办学校,和王斌的冲突,学生的死去,又高中秀才,来到南都。

    他真的没想过招惹什么人,只想开学学校,教几个学生,当然他有桃李遍天下的野心,也有着“我之学生若上朝堂,天下到处都是我学生,那时候岂不权倾天下?”的想法。但一切没来得及实施。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一个个麻烦找来,他不得不反击,从一个小小的抄书人混到现在,回首看去,原来一切都是被逼着走的啊!

    比如现在,他想在乾龙混着,教教学生,当个小村长,打造出一个三江汇聚处的不夜之城,却被弄到南都做了个劳什子南都大夫。

    想着想着,怒气也上来了,他是个倔脾气,你若顺着他引导,什么都好说,你若想和他硬来,他可不管你什么身份,照样敢对抗。于是抬起脸,一双眼睛毫不畏惧的盯着天子。

    南中平一愣,好些年没见过这样的人,敢于和自己对视不退。他回忆起年幼时候,那时候,他第一次上朝,只有十岁,父王坐在龙椅上。那时候,谢儒就和现在的夏弦一样,盯着父王,毫不畏惧,每每认输的总是父王。

    后来父王死了,谢儒还是一样瞪着自己,毫不畏惧。他们原来是一路人啊!

    想着想着,他差点忘记了前来的目的,恶狠狠道:“你瞪我作甚?莫非朕说错什么?你一个小小秀才,胆敢无视一城,狂妄的没有边际了。”

    夏弦挺直腰板:“既然如此说,姓夏的就狂妄一回,这满地秀才,我怕谁来着?而且,那劳什子南都大夫,我也不想做。姓夏的隐居山野了此一生又如何?莫非做了帝王,天下所有读书人都必须为你卖命?”

    “大胆……”

    “狂妄……”

    理虽然是这个道理,天下并非所有读书人都必须为官,必须卖命帝王家。但你要看你说话的对象是谁啊!这可是,天子。

    没有一个秀才不觉得夏弦狂妄没有边际。蔑视天子,那是蔑视天下,若无帝王在侧,必然已经开了群殴。一群人殴打夏弦一个。

    天子也被夏弦这段话堵了一下,不过他身为帝王,心胸宽广是第一要素,否则上朝时候,被那些清流大臣劝谏,岂不是要气死。这点小顶撞,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但表面上他却气的怒发须张。

    一拍桌子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莫非你想反叛不成?这满城秀才,你莫非还能全部压服?六艺你通了几艺?天下你看了多少?这地面,你用脚丈量了几尺?敢说知天高?晓地厚?

    天下之大,谁知有什么高人隐士?不说别的,就在场的千百学子,莫非其中就没有如你之人?更莫说,四大王朝,多少天才学子?”

    严厉的训斥,满是鄙视的眼光,南都真是不好混啊!夏弦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怎么就成了公敌?怎么就得了个狂生的名号?

    他脑子一根筋,被强行抓来南都的怒火上涌:“我非书中人,召之则来,挥之则去。夏弦本不想到南都,是魏天辰将我强行抓来。夏弦也未曾向你求官,是陛下一力封官。”

    两边都火气上来了,眼看大事不妙,秀才们也有些着急。

    夏弦是在找死啊!

    难道今夜会出现史上第一个文会中途被砍头的秀才?

    还好,天子并未像是大家所想的将夏弦砍头,他虽然很“怒”,但理智还在:“你既如此说,我也不逼你。”

    画风改变,这卖的什么药?夏弦也像是失去了发火对象,有瞬间停顿。

    “你既然不愿意做官,那就不做官,我撤了你官职。”南中平轻点书案:“你既然不做官,毕竟是秋试一秀,未免让人觉得我这做圣上的小气,给你个虚衔。就叫待诏秀士,兼文绝书官,若你压服大乾秀士,那朕赦你无罪,否则抗旨不遵……。”

    这又是个什么头衔?

    待诏秀士?这名头听起来好耳熟,何况还有文绝书官,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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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奉旨填词

    “此衔除了不许离开南都,其余并无约束,需随时准备奉诏作文,比如大宴群臣,这时候就是文绝书官上场时候了,诗词文章助兴,音乐绘画相伴。”夏弦差点气炸了,这是什么?卖艺的吗?人家卖艺的还有一点自由,看官看完了还会给俩赏钱,这算什么?他想要大声拒绝,正想说话,耳边有未知人轻语:“你若是拒了天子脸面,不说会不会和你计较,这满城读书人世界,你还能再待下去吗?”。

    这是一个女声,很熟悉,夏弦激动的抬头看四面,四面是小楼,哪有什么人影,只可透过半开的窗户,隐约看到几双明亮的大眼睛害羞缩回去。

    是念华裳,她来了。她在哪?

    四面楼,找不到她说话的地方,夏弦等着见故人,听从声音劝告,最终默默无语。在外人看来,那就是服了软,表示接受天子旨意的意思。

    南中平眼中明显的杀意逐渐退去,轻弹桌案:“今夜东西两会难得共同举文,乃是数十年未有之盛事。我这个天子在此,想来你们也很拘束,既然如此,我还是躲起来的好。

    若是诸位秀士作出好文章,也不能让人说朕太小气,这样吧,若是还有人作出州才文,我便赏一州之官职。若是作出国士无双,那就六部为官。若然传世,那么,朕承诺,可以跟随谢儒左右学习,为丞相之辅。”

    一阵善意的哄笑,接着秀才们越听越严肃,史无前例的封赏,就算是状元郎也未必能得到的待遇,在权利刺激下,秀才们呼吸粗重,两眼赤红。

    “未免人说朕厚此薄彼,射者若有箭射千里本事,朕同样赏之。御者若能血化真物,一并厚赐。至于礼者算者,一切朕只看结果,不管过程。”

    丰厚的赏赐,秀才们一片压抑的沉寂,只要有一点点契机,就会爆发出来热情。

    南中平看了几眼四面小楼,带着护卫走出:“楼上的女孩们,莫道女儿不如男,你们可不要丢了面子。若是作得好文章,一切封赏与男子相同。朕还承诺,若是看上哪家少年,必然亲自下旨赐婚,促成好事。”

    秀才们爆了,怎能这样不公平?为何是给女子赐婚,而不是给男子?一个个红着眼,被利益驱使的无法自拔,为美人青睐而决意死拼。他们看着皇上绕了一个半弧,最后上楼,应该是到顶层的一个房间观看。

    人人知道天子应该就躲在某个房间内,说话和作为不免正式起来,那种群狼盯着楼中花的场景再也没有出现,一切都正规起来。

    两位夫子轻敲小鼓,吸引大家注意力:“今夜月明,正是赏月好时机。中秋将至,大家不妨先过中秋,咱们为中秋文会先热热身。”

    韩毅定下题目:“就以‘月’字为题,大家各抒己见。”

    古来和月亮联系的文章多了去,珠玉在前,没有谁轻举妄动,怎么也不能在美女前落了面子,其中可是有周束素那样的美女,若是被他看中,一步登天。

    不止能得娇妻,更能得周家偌大基业的,部分。

    周束素是女儿身,不能继承家业的。虽然现在女子地位有很大改观,但在所有人眼里,她们终究要嫁出去……。

    闲话休提,文会中有了零星的弹奏声音,这是大型文会,六艺皆有。其中乐者弹奏是一景,但谁也不服谁,人人弹奏,将好好的音乐变成杂乱的合奏。

    夫子只能道:“诸位乐科秀才停手,一人一人弹奏。”

    至于谁第一个弹奏,或者歌唱,那就不是他所能掌控。

    推举了数分钟,还是孙二少拔得头筹。他脸色虽不好看,一手琴弹的清脆婉转,且展喉唱道:“闹市深处几层楼,东风半卷画帘软。秋至新月,静怡枯黄,低垂枫寒。待近日赏月,淡薄秋雨,几分烟寒。此萧瑟世界,有谁愿与共赏?”。

    他虽然是男儿,但歌喉极好,本该是姑娘倚美人靠,轻拨两三琴弦,伴落叶红枫,待情郎隔窗望。那时唱此歌,又是甜蜜,又是羞涩,外加还有跳动如小鹿撞的心。

    便是连情郎心也给唱碎了。

    如今男人唱来,别有风味,一样把楼中姑娘的心也唱软了。但见飞出无数手绢,有小诗,有画,还有胭脂之类的女子用物。

    “西楼画眉,绿珠闲芳。”

    这是其中最大胆的一句,简直可称为在约会。

    我在西楼画眉等你,我如绿珠慵懒美丽。

    看不下去,羡慕嫉妒的人发出嘘声:“孙二少爷过了,奏乐便罢,咱们写文章的还要诵读呢。”

    于是孙二少爷闭嘴,专注弹琴。

    刘向北打个口哨,从醉风楼外飞来一群形态各异的鸟,有五彩斑斓者,也有红冠长羽。他叫道:“咱们来个飞鸟传信,效仿古人雅士。”

    挥笔飘逸,刘向北眨眼写出一首小词,系在一只小红鸟脚上,那只鸟飞上东面楼四层。

    人们期待的看着窗口,未几有洞箫咽呜,另有一人歌唱。

    “倦游南都风尘,夜来醉酒无人闻。安德人少,千门紧闭,中秋月至。红枫散衣,冷艳人面,恰是难睡。记楼中长眠,东南西北,宴无人,寒秋冷。屈指流年何几?少年艳,女梳面容。此时体态,如今当华,娇弱凌仙。山上窗开,应与相见,两情凭思。依阑干,但有脉脉相悦,把手随老。”

    这首词写的是极好的,但稍显露骨,落了下乘。刘向北得意洋洋,搂住夏弦肩膀:“夏兄,刚才你那胆子可将我吓坏。”

    这句话说罢,贴着对方耳朵:“我早想像你这样干了。”

    老夫子严肃的目光扫来,刘向北讪讪的闭嘴,背着手向夏弦竖个大拇指。这位少爷看起来不是一个安分人。

    楼上唱完了词,飞来鸟,夫子取下脚上文章:“秋夜月出大风平,红楼女郎伴君行。尽唱新词旧不见,北方雁来脚不停。”

    这和斗歌有什么两样啊?夏弦听的明白,翻译为夏弦的话就是。

    刘向北:“我喝醉了都没有人管,很是空虚寂寞冷,数数年纪,今年正是最高富帅的时候,若是哪位美女看上我,我一定是个会暖床,会卖萌,疼老婆,陪你一起慢慢变老的好孩纸。”

    女方:“你这个花心的人还好意思说吗?身边全是青楼女人,只记得新人,怎么会记得旧人?你名字叫向北,只看看北边飞来的雁脚步不停,毫不留恋此地,就知道什么人品了。”

    于是乎刘二少爷闭着嘴巴,什么也不敢说。

    事实胜于雄辩啊!他是醉风楼常客,谁不认识?自己形容自己是风流倜傥,别人形容他就是浪荡公子,花心大少……。

    刘少爷败下阵,后面的秀才顶上。

    各种诗词文赋,各种音乐优美。还有画师在绘画,将今夜场面画下来,留待后人欣赏。

    夏弦华丽的被无视了。除了刘向北大少,没有谁理会他。

    刘向北叹气拍拍他肩:“夏兄,人生行乐需及时,何需在意他人眼光。我倒是羡慕你,这两个闲职挂在头上,奉旨作文,将来必是一段美谈不说,更重要的是,自由。”

    自由么?的确很自由。

    夏弦想明白了,天子是要收拾自己,敲打敲打。兴许是自己脾气不好,兴许是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反正皇帝要收拾人。

    他还奇怪,自己不说有大功,也算有不小功劳,加上分化世家大族的国策,以及传世名曲,还有乾龙退水妖……。圣上为何横眉冷对,如今看到自己被收拾,他开始反省己身。

    论语说:“吾日三省吾身。”。

    自己一定有什么地方得罪人了。思来想去,找不到自己错误,他愁眉苦脸想:“奉旨填词么?我现在真和柳三变一样了。”

    “你既敢叫我填词,我就填词给你看,折了这南都人脸面。折服那群女秀才,到楼里找人去。”

    楼内,五楼。

    天子坐在临窗一面,笑嘻嘻的,根本没有一点发怒模样。眼中,反而带着三分欣赏看夏弦:“那小子有才华,作好文章,知国势。等了几百年,我们皇家终于等到一个有可能接替丞相位置的人。不好好敲打你,怎么行……。”

    知趣的侍女什么也没说,一切似乎没有听到。

    他打开一张纸,上面是谢儒的亲笔。

    “约期将至,谢不复南,未知生死去向。今有乾龙士子夏弦,知文事,晓国策。当早图之,以丞相位待。

    今夜醉楼文事,圣上切不可赏夏,当仔细雕琢,训斥严厉,若能……。”

    篇幅不短,有七八百字,南中平又看了一遍,取来烛火,将纸张烧化。

    “我身为天子,怎能那么小气量?否则这南国,早就灭亡。”说着话,他眯起眼看东方。

    东方,那便是大乾的人。他们的秀士,应该快到南都了吧?

    夏弦啊夏弦,很难见到一个秀才像你这样,敢和朕瞪眼,敢触世家大族虎须,敢在秀才写出传世名曲……的人。

    “嘿嘿,朕在,南国在,丞相在……。”

第九十四章 过两关

    楼上楼下,一片热闹景象,夏弦被那气氛感染,更想要找个乾龙来的朋友。他摸摸心莲笔,拿了几张纸,要去过三关。

    所谓三关,就是指进入醉风楼五层,姑娘都在四楼五楼,下三楼被堵上,每一层都有人守着,想要进去,那就接招,将每层楼的题目一一解开。

    女孩子刁钻古怪,出的题目往往意想不到,就是大夫也能被难住。

    夏弦往东侧楼走去,醉酒是昨日,醒来又是一条好汉。他为何规定书院不许喝酒,其实是自己知晓,自己酒量浅,又有发酒疯的习惯,才弄了个不通人情的规定。

    刘向北看到他往门口走,连忙跟上:“夏兄要去楼上吗?”

    “去。”

    他往前走去,刘向北等着看戏,跟在身后。

    两人进楼,忙碌的人群往来,夏弦径直上楼梯,还没等他踏上第一级台阶,有姑娘巧笑嫣然堵住:“这位秀士想上去吗?”

    “出题吧!”夏弦很冷静。

    “好久没有人来了呢。”女孩笑弯眉毛,两个酒窝很引人喜爱:“这里是一副对子,对上就能上楼,很简单的。”

    “一对船儿紥港湾,一船秀才,一船官。当官本是秀才作,先做秀才后做官。”

    这对子似曾见过,随着夏弦文位越高,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好,很多曾看过,又遗忘的书,现在都能回忆起来。他不假思索,脱口而道:“两个女人一样长,一个女儿,一个娘。为娘本是女儿做,先做女儿后做娘。”

    刘向北“哈哈”笑出声。

    这对子真是,有意思啊!就连路过的杂役也笑出声,“哎哟我个娘诶,娘也对上了。”,被脸色羞红的少女瞪眼,那杂役低下头,忍着笑,跑出几米后忽然大笑。

    大笑引起众人注目,他将来去一点点说出,人群为之吃惊。那对子有人对上了?对的这么有趣,于是跟在屁股后面进楼,只看到夏弦衣角飘过。

    他们纷纷跟在后面,被女孩恶狠狠拦下,只能止步。

    一边看着楼上,他们一边将耳朵竖直,要听那小子怎么应对楼上的题目。

    二楼有两位姑娘在说笑,她们似乎是匆匆赶来,脸上还带着汗水。看到夏弦上楼,一个笑眯眯,一个冷着脸,一冷一热,南花斗艳,长的极为美丽。

    夏弦看到两位姑娘,不由脚步一顿,她们长的那么像,难道是双胞胎吗?

    笑眯眯的女孩大方道:“别看了,我们是双胞姐妹。这一层的题目就是,分辨出我们姐妹谁是大姐,谁是妹妹。”

    指指自己,又指指大姐,女孩道:“我是妹妹,她是大姐,你看清楚了吗?转过头去。”

    夏弦很老实的转头,等了一两分钟,后面悉悉索索的:“好啦,你转过来看看。”

    他一转头,我个苍天,两个人都笑嘻嘻的,穿一样衣服,一样表情,连眼神也一样。这怎么能分出来?不是为难人吗?

    他围着两个女孩走一圈,从头看到脚,将两个女孩都看的脸红彤彤,两位姑娘大约是受不了他眼神,异口同声道:“看够了没有?”

    三分羞涩两分怒,一分高兴四分急。夏弦摸着脑袋,真心看不出来,他只能苦笑:“两位这是为难人?我觉得没有谁能分辨出你们谁大谁小,都是一般无二的美丽。”

    “你嘴好甜啊!”其中一个笑道:“说的这样好,怪不得能骗走那样一个出色的女子。”

    她言语中透露,楼上的确有一个自己认识的女孩,而且自己骗走了她的心。于是夏弦自信满满,除了左寒烟,我姓夏的还骗走谁心来着?上楼之意更重。

    “两位妹妹,不如商量商量,你们改一个题目吧!”

    “呸,谁是你妹妹呢?你自己都才有十七岁。”

    她们知道我年龄?必定是左寒烟告诉的,夏弦这下子搜肠刮肚,拿出上辈子学习到的所有本事:“虽然我年龄十七,其实看起来像七十。两位妹妹今年芳龄,不看也知道,肯定是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不然怎能生的这样美丽?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嫣然一笑,惑众生。就算是写的再好,也不及两位妹妹之万一。”

    “登徒子”

    另一个女孩接道:“说的再好听我们也不会让你上去。”

    夏弦忽然道:“我知道,你是姐姐,你是妹妹。”

    他手指说‘登徒子’三个字的女孩,她是姐姐,另一个是妹妹。

    两个女孩牵着手,你一言我一句:“我才是姐姐。”

    “我才是……”

    耍赖么?夏弦肯定的盯着:“你就是姐姐。”

    “为什么?”

    “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姐姐很冷,妹妹很爱笑。爱笑的人话多,那么喜欢说话的就是妹妹。”

    楼下人听的愕然,这也行?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一时间大是懊恼,又想“肯定是南都最出名的那对姐妹花,她们平日很少出门,若是让我见一见,叫我三天不吃饭也认了,那小子好福气。”

    想着想着,这群狼也似的人差点没冲上二楼,可惜被一条从五楼落下的丝带拦住。

    丝带的主人不好惹,是周束素。她是周家唯一的女孩,小公主。四大家族的后代,又有才华,精通画艺,这条丝带只是警告,要是再上前,落下来的就是画界了。

    画界虽然珍贵,谁让人家有钱呢?她画不出世界,家族里那样的人却不少,又受宠爱,不说一幅两幅,十七八幅人家也能拿出来。

    众人止步,不敢承受怒火。耳边听到楼上说:“好啦!你是个骗子,故意骗我们说话是不是?”

    那声音,我也是没喝酒就醉了。

    夏弦听的内心发软,谁面对这样一堆双胞胎不醉?孔夫子还说:“食色性也”呢。他念叨着楼上故人,很快收摄心神:“好了好了,我有没有分对?”

    两个女孩气鼓鼓的,不情不愿让开路:“你这人不好。”

    我怎么就不好了?夏弦无言以对,大家说句话不正常么?不由对这些女孩出的题目头疼。

    连双胞胎也能拿来做题目?和君子六艺有半毛钱关系吗?

    他走上去往三楼的台阶,想着上面又是什么。

    双胞胎姐妹跟在他身后,气鼓鼓。

    夏弦不知,这对姐妹花的确不满十七,双双十六岁。她们谨守礼仪,很少在外抛头露面,用一句话介绍,那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果断大家闺秀。

    如此没接触过人,难怪她们姐妹显的有点天真烂漫。

    上了三楼,夏弦大吃一惊,对面那是谁?

    女孩狡黠的笑,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纸笔:“夏狂士,咱们好久不见啊。”

    她是周束素,夏弦没想到她是今天的“主考官”。

    双胞胎跑上前告状:“周姐姐,他骗我们说话。”

    这也能骗?你要是不想说,谁能骗你说话?夏弦很明智的没动静,他看四楼,上去就能行,定定心神道:“周姑娘,咱们晚饭后才见的面。”

    本来想说:“莫非你是觉得咱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又觉得话里调戏的意味太甚,赶忙改口道:“这楼是什么题目?”

    周束素笑道:“很简单啊!只要为我画一幅画像就行了。”

    就行了?双胞胎姐妹眉开眼笑,她们知晓,夏弦精通射书乐三科,但其中不包括画艺。要他画画,可比要他作文章难多了。

    两个女孩笑了,很勤快的拿来纸笔墨,又拿了毡子,搬来桌椅。连磨墨都不用夏弦动手,一个加水,一个磨墨,四只大眼睛盯着夏弦,仿佛在说话“你快过来啊!来画画……。”。

    这都是什么题目啊?夏弦默默叹息,寄希望于上辈子做设计师时候留下的功底。

    所谓设计,自然少不了手绘,他也曾学过水粉水彩,素描速写,上了大学,还选修过国画。要是上辈子的水平还在,画个人像再简单不过,但是这辈子么……俗话说,一天不练手生。

    周束素笑了:“我知道你没学过画艺,所以才出这样题目。”

    很明显,不论谁来,到了这一关,都会头疼,十有**会是选择对方不会的作为题目,怪不得没人上过四楼的传说至今不破。

    你懂书科我让你答数科,你懂数科我让你弄礼科,哪怕你都会,没关系,咱们六艺广博,总有你不会,有那么多姐妹在,还怕挖不出你的老底?

    夏弦坐上椅子,微微香味飘来,他嗅嗅墨,墨水有股淡淡花香,应该是桂花。而他刚才闻到的兰花味,应该是这对双胞胎身上的味道。

    兴许是太近了,夏弦抽鼻子的时候两女看到,红着脸挪开许多,墨也不磨了。

    女孩家的心思,谁也不懂,一个墨水,还要加香料,真是麻烦。

    一边想吐槽,夏弦一边提起笔,上下打量周束素。

    她大方的挺着胸,毫不在意夏弦目光:“你们两等着夏狂士灰溜溜离开吧!”

    她得意的和双胞胎说话,大姐犹豫道:“可是他已经上了两层楼呢。”

    可不是,上了两层,已经创造历史,足够让他自得。

第九十五章 画界

    夏弦提着笔,他找不到曾经信手拈来的感觉,于是闭上眼睛回忆:“周姑娘稍等,我先想想怎么画。”

    周束素噘噘嘴,你就装吧,我才不信你懂画艺呢。

    夏弦挥着笔描绘,没有沾墨水,凌空画了半晌,三个女孩子都看困了,想着“不如留在楼上和那些秀才斗气,来这里一点意思也没有,难道他这样挥一夜,咱们就看一夜吗?”。

    又等了将近一刻钟,连楼下看热闹的人也急了,夏弦这才结束“绘画”。

    写意画要求太高,不止要形准,还要有意境,生手是达不到那样的境界的。夏弦自觉写意画无望,选择了速写,速写也是画不是?

    手里的毛笔是竹子制作,他现在毛笔还玩不转,取了烛火点燃,发出“啪”的一声。三个昏昏欲睡的女孩吓的跳起来,尤其一对双胞胎,茫然四面看看:“春节到了,烧爆竹吗?”。

    好悬没把夏弦逗笑。

    四海大陆没有火药,春节的“啪啪”声音,全靠烧竹子。这两位大约是刚从梦中醒来,听到竹子爆响,以为是到了春节。你们两位,是在卖萌吗?

    看到她们姐妹四面看看,揉着大眼睛,羞红脸别过头:“你怎么还不画啊!天都亮了。”

    这时候最多也就是半夜一两点,天亮还早好不好?

    夏弦不再看她们姐妹卖萌,将毛笔上的火焰吹灭,就做成了一支简单的炭笔。

    周束素很彪悍,本想骂人,袖子都卷起来,那可是一支好笔呢!看夏弦认真的落笔于纸,又按捺住,想着等这狂生画完,姑奶奶怎么批评你。

    屋子里只有安静的唰唰声,偶尔有外面秀才们喝彩声音,或许又是哪位公子写出了好文章。但一切都影响不到夏弦,他摆动炭笔,一个女子俏生生的跃然纸上,只画了上半身,已经将女孩脸上的怒气表现的分毫皆在。

    双胞胎姐妹等了一会,偷偷的看夏弦一眼,发现他没有关注自己姐妹,两人蹑手蹑脚走到夏弦身后,还没看他画了什么,两姐妹不由多看夏弦几眼。

    “他画的很认真呢?就算画不好,也是很好很好的……。”

    两人伸出头,做贼似的缩回去,看到夏弦真的没有注意,才放心的看。

    姐姐看了一眼“啊”的叫出,又连忙捂住嘴。妹妹没那么大惊小怪,歪着头,看一眼画,看一眼周束素,大眼睛中全是惊讶。

    周束素也看急了,你们姐妹是什么意思?一惊一乍的,在吓人吗?她很有职业道德,知道身为一个模特,当然,现在还没有模特的说法。

    身为被画的对象,能不动就尽量不动,否则会打乱画师的节奏。硬生生等了很久,只看那姐妹双目异彩连连,暗暗猜测,难道他真的会画艺吗?也许,大约,他是画的很好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夏弦画完,还算满意的点头。

    一张白纸,上面有女子。她微微皱眉,嘴角轻轻撅起,多一分则那种生气的模样没有,少一分则生气会变为悲伤。加上华丽的服饰,精致的发簪和束腰,将女子装点的华贵美丽。

    周束素看到结束,迫不及待的一把抢过画。

    初看到画中人,她差点误认为自己走进去了。怎能这样?怎么能画的,这样,真实。

    世上流行写意,流行工笔,但便是工笔,她所见过的也从未有这样真实。画中的空间,有少许明暗,却将空间感表现的很充分。

    他是怎么做到的?

    周束素一时间呆住,这种画法给她带来的冲击太大,她感觉难以接受,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说:“他画的很好,这是另一种你所不知道的画法,将来可以拓展出另一个天地……。”

    这张速写里可以说的东西太多了,透视、明暗、造型、以及线条的使用。比如她是坐着,双膝向前,那么此地的线条就要微重,稍宽。比如她的手,线条要细,要连贯飘逸,才能表现出女子手部的柔弱感。

    再比如人在画中的比例,站七坐五盘三半,站着就是七个人头高度,坐就是五个,以此类推。那是科学,你们怎么懂得?

    自己作品让人惊叹的感觉很好,夏弦很高傲的俯视这三个姑娘。科学,什么是科学,你们懂不懂?发现自己没有将曾经学的东西忘记,现在上手感觉也不是那么生,他心情轻松起来。

    尤其是孤独的人终于可以见到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说到这里,其实他应该感谢自己修了射科,尤其一双手被他锻炼的最多,可以掌控每一块肌肉的运动。能够控制自己手部动作,才能让很久没有动过的绘画表现出轻松写意。

    不然,绘画也和戏剧一样,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十年练功,一年不练成空。如不修射科,他是画不出这么满意的作品的。

    得瑟够了,他不漏神色将翘起的尾巴放下:“周姑娘,这应该过关了吧?”

    “你说什么?”周束素从呆滞中清醒。

    “我说,我能上去了吧?”

    “哦”很自然将画收好,周束素翻脸不认人:“凭什么你可以上去。”

    “姑娘,我画了。”

    “你那是歪门邪道,不是工笔,不是写意,不算。”

    “那你为什么将我的画收起来?”

    周束素大义凛然:“我要带回去让老师看,让他为你修改,再告诉你,你走错路了。”

    夏弦怒火冲上脑子,你明明是耍赖皮,凭什么让我买单?干脆什么也不说,不和几个女孩纠缠,大踏步上楼。

    周束素急了,扯出一幅画卷丢出,夏弦走了一步,眼前景色大变。

    他看到的是无尽大山,云雾缭绕,水墨颜色。如今的自己就站在一座山上。

    脚下是白云悠悠,几只苍鹰飞过,似乎伸脚就能踏上鹰背。

    “这就是画界吗?”夏弦惊奇看眼前。

    他现在战力大增,有两件礼器傍身,现在战斗力今非昔比,即便是画界,他也想闯一闯。

    而且,他隐约察觉,这个画界很不稳定,他可以从里面,感受到现实的气息。换句话说,他可以从里面,找到出去的道路。

    “应该是周姑娘画的。”夏弦摇摇头:“真是有钱。”

    画界很特殊,需要的材料也不一般。

    像这种群山图,需要的东西夏弦至少知道三样必须。

    山心、鹰墨、矿彩。

    山心就是大山之心,至少存世百万年的大山才能诞生。鹰墨是妖鹰血制作的墨水。矿彩是天地生成的奇石,用特殊方法处理,得到颜料。

    因为夏弦看到有飞来的神鹰眼神凶狠,所以猜到有鹰墨。他从万丈高山跳下,几乎可以听到大山心脏在跳动,风吹长裳,衣袂飘飘。看似要掉进云雾中时候,墨鹰飞过,他伸脚轻点,踩在墨鹰背上。

    那只鹰全身漆黑,独有爪子和眼睛色淡,翻身想将他甩下去,他十指狠狠插入墨鹰身体。整个人挂在鹰上,飞在云雾前。

    翻滚的云雾,那是画中留白,可以看到云雾有些许不自然。夏弦更加的肯定,一定是周束素画的。他随着墨鹰翻滚,那只鹰忽而俯冲,忽而擦着悬崖飞过,夏弦每每都在将撞到的时候躲避,轻松写意。

    无论怎么翻滚,夏弦终究还是没有被它甩下去。

    茫茫群山只能用来困人,真正的杀招是这只用浓墨画出的鹰,如今这只鹰也没招,这个画界就废了一半。

    架着鹰背飞了一会,看见左侧有大山在,夏弦掰过老鹰头,它不得不顺着自己能看见的方向飞。到了脚下的大山,夏弦轻轻一跃,像一根羽毛飘荡落地。

    原来他用心莲笔在自己身上写了个‘轻’字,所以身子轻,落地一点响动也没有。

    那只墨鹰看到他从背上落下,呼啸冲散云雾,未几,它从白云中冲出来,利爪寒光闪烁,俯冲,完全是鹰类捕食的动作。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架喷气式飞机,在墨色大山背景下,将浓密的烟雾拉出不短的白色痕迹。很美丽,杀机也很盛。

    “看来你是真想要我性命。”夏弦也生气了。

    好好给你作画答题,你说我糊弄你,现在在画界,我若要破开,在墨鹰背上的时候就能打破。你现在要我性命,那我就不客气了。

    印章不能动用,但还有笔,他在地上写道:“笔镇山河。”

    四个大字出,手里心莲笔“呼”的化作流光冲入云层,接着一支巨大的笔从云雾中刺下,少说也有百米长。

    百米巨笔狠狠地刺在墨鹰身上,世界上只余下一声凄厉的鹰鸣。

    心莲笔又化为十多厘米,飞回夏弦手上。

    唯一不同的是,笔尖上多了一团黑色的墨水,其中还蕴藏着不屈信念。

    “这就是鹰墨吗?”

    夏弦小心的收起笔,离开后,还要找个容器,将这团珍贵的墨水取下,可用于将来自己绘画界用。

    取了墨水,他没有再动山心,或者是矿彩。张口喝道:“开。”

    这下动用了传道授业的本事,脚下大山被破开一个大口子。他毫不犹豫的走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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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问心

    画界外,周束素小脸雪白,她真的不是想杀人,这幅画是家族内高手指导她画出来的,代表着她现在的最高水平。既然是最高水平,掌控么,总有那么一点点吃力。

    就像现在,她控制不了墨鹰,无法让它停下攻击。

    然而,她还没急够,墨鹰从画里消失了,这下真哭了,那是鹰墨啊!就算对她来说,也很珍贵,怎么会消失的?

    双胞胎姐妹拍着她后背安慰:“好啦!别哭,都怪那个臭,臭小……。”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一只脚从画中踏出,她们姐妹目瞪口呆的看着夏弦从画里走出,手中提笔,回头瞥了一眼三位女孩,毫不犹豫的往四楼走去。

    “他出来了?”大姐萌萌的,表现出难得的好奇,表情不怎么丰富的脸上也有几丝难以置信。她好奇看画,画卷中群山起伏,唯一不同就是少了一只老鹰飞翔。

    妹妹眼睛尖,看到夏弦手里笔上有墨汁,她出身不凡,认出那就是鹰墨:“周姐姐,你的鹰墨在那呢。”

    周束素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凶狠”的道:“你还我。”

    夏弦理都没理,径直上楼。

    纠缠不休的周束素跟在他身后,举起没啥威慑力的拳头要打人。夏弦伸手抓住她手一带,将她甩出去,她“啊”的大叫,落地时一屁股坐在楼梯口椅子上。但她很坚强,没有叫痛,也没有骂人,不屈服的舞着拳头去抢鹰墨。

    夏弦不愿和她纠缠,运起浩气,几个脚步走出七八米:“你要我性命,鹰墨是补偿。”

    “你还我……。”

    她扑空,手中捏上画界,恨不得咬死夏弦的模样。

    夏弦躲开后,看她捏着画界,整个人紧绷起来,提着青莲笔撞入最近的屋子。

    屋子里发出惊呼,他抬头看去,四面全是女孩,她们不像往日表现出的那样得体,有几位轻解罗裳,只留下贴身小衣。见到一个男人撞进来,她们啊啊大叫,几个女孩子都是秀才,各展神通,五花八门的攻击轰向夏弦。

    有唱歌的,有诵诗的,还有彪悍修射的,直扑夏弦。

    太可怕了,夏弦抱头鼠窜,不得已,他从对面屋子冲出,撞坏窗子,惊起一片尖叫。又躲过攻击,像一只壁虎,十指有力的抓在一根柱子上,一返身落下。

    院子里的人看的目瞪口呆,那是什么人?好生彪悍。刘向北也在院子里,痞气十足的吹个口哨:“夏兄威武,勇登四楼。小弟为你敲鼓呐喊,一定要让这般姑娘知道,咱爷们是不好惹的,无论才学还是武力。”

    他摸了个小鼓“咚咚”敲起来。上跳下窜,嘴里大叫:“夏兄威武,夏兄大才……。”

    夏弦看的心慌意乱,楼下那厮就是一个逗逼,外加二货的结合体。难道咱们很熟吗?还是你是自来熟?

    没看到我被追的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吗?还好夏弦不恐高,否则四楼看下去,非得手脚酸软,十几米,将近二十米高呢。他落在内侧楼梯,看楼下一群人完全忘记了品文论道盯着自己,尴尬的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楼内的姑娘杀出来,下面沸腾了,嗷嗷大叫:“好一群小娘子,夏秀士威武。”

    从未有人上过文会的三楼,他做到了,这一刻就是英雄。

    男人们立刻对夏弦有了一半认同,没什么比这件事更得人心。

    一片起哄中,刘向北叫道:“楼上的秀才们,咱们有人过了你们的三关,现在上楼,你等居然追他,难道是要上演女追男的好戏么?”

    实话实说,那人受到所有姑娘的白眼,什么果皮瓜子壳到处飞,通通砸向那人。

    彪悍的周束素也被波及,瓜子壳差点飞到她小脸上。

    看着夏弦像是一只壁虎,顺柱子爬上五楼,她牙齿咬的咔咔响,奔向五楼。

    夏弦上了五楼,展开嗓子叫道:“你们在哪里。”

    没有回音,他一间一间的凑去看,倒是没有打开窗。

    鸡飞狗跳的闹了一阵,他看到前面有人笑嘻嘻的看自己,再仔细一看,她是念华裳,她怎么来了?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看到一个故人,夏弦连忙上前:“念小姐……”

    三个字叫完,心底暖暖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上辈子家里穷,只有读书成绩好才能让人看得起,心底一直有部分自己没发现的自卑和害怕。得病后,他被人掐死来到四海大陆,他很怀疑,掐死自己的人,兴许是,父母。

    他不敢细想,那太残酷。好不容易在乾龙安家落户,又被抓到南都来,各种环境变化,他深感无力觉得孤独。

    这时候看到熟人,心里有了寄托,才反省自己最近作为。

    第一,脾气倔。这个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暂时是改不了的。第二,自己作为太幼稚,容易得罪人,招来祸事,否则怎会有被所有人敌视。第三,那些不敢正视的过去,现在应该拿出来了,如不正视,夫子无望。

    夫子要传道授业,自己内心都不通达,怎么教导别人?

    父母教我养我,给我生命,若非走投无路,怎么舍得害自己孩子?那个贫穷的家,被自己读书掏空了,他们,还有什么办法?

    何况,未必是父母做的,也可能是别人。

    他呆站原地不动,女秀才们都冲出来,准备收拾他。却听还有一个男声道:“你们都不要过去。”

    大家回头看,圣上来了,他站在人群后,随着他上前,女孩自觉让路。

    “这就是问心。”南中平看着很远处的孔庙:“你们都经过圣前问心,情绪比较稳定,否则,你们和他也是一样的,脾气不好。毕竟,读书哪有捷径可走?秀才找不到自己该坚持什么,很不稳定。”

    读书读的多了,不免迷茫,我该做些什么?我读的书就一定是正确的吗?那时候就会迷茫。有的人坚持我要做官,为百姓谋,比如苏轼,被后世认为是官迷,但那便是他坚持的东西。

    也有人坚持独善己身,比如陶渊明,为那虚无缥缈的桃花源一生。也有像李斯一样的,为了维护皇权,维护利益,在焚书坑儒一事中扮演重要角色。

    都是坚持,都要拷问内心。

    夏弦没有去拜孔夫子,情绪波动比较大是正常的,经过这一次正视内心,想来他在儒学上能更进一步,或许夫子不可能,但是秀才顶峰是一定的,只要积累足够,有机遇,他就一定能成夫子。

    “大儒不能一蹴而就,丞相毕竟是例外。”南中平感叹:“像夏弦这样一步一脚印的走未尝不是好事,上上问心自问,下下问心圣人问。唉!可惜!”。

    不知道他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众人只看到夏弦一会脸色恐惧,一会温柔的笑。

    他回到了上辈子,从婴儿开始,看着自己一步步长大,慢慢考上大学。曾有北大的通知书寄来,他放弃了,因为他听说搞设计能赚钱,于是义无反顾的投入设计师的大军中。

    他也曾挥斥方遒,认为天下间最好的设计师就是自己。更曾醉酒发疯,对毕业后的前途感觉绝望。

    像一个旁观者,夏弦看到自己幼稚的行为,看到自己该死的倔脾气。

    直到他躺上病床,来到这里。

    谁掐死自己已经不用再纠结,重要的是现在活在哪里。

    他活在四海,所以要有心灵寄托,谓之‘根’。

    天下人死后落叶归根,但哪里才是根?祖宗?那历经风雨的坟墓?还是祖宅?那老旧温馨的住宅?又或者是邻里乡亲?

    都不是,对于漂泊流浪的人来说,我在哪里成家,哪里就是根。哪怕现在不是,一代人,两代人……,最终异乡变成家乡,老家变为异乡。谁又能说清到底谁是谁的根?再后来,这里就是你的根了。

    夏弦静了,他曾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过客,在四海上没有根。其实,自己就是流浪客,自己脚下所踏,就是我的根。

    这里是南都,我若在此,我家就在此,我脚所踏,就是我的世界。既然没有根,我就是未来夏家的根。

    又看到数月以来作为,他开始审问自己,那些作为是否正确。比如醉酒,那是一个错误,知道自己不能喝酒,为何还要喝?比如冷面对待魏天辰,他是礼官,奉命行事,又何须将自己的愤怒强加于他?又如楼下的秀才,他们可曾得罪自己?为何就不能给一个笑脸?

    想的越多,他发现的错误越多。

    吾日三省己身,这就是反省吗?

    他猛然睁眼,身上浩气回荡。在别人眼中,他仿佛立刻高大不少。

    “恭喜。”天子看见他睁开眼,留下一句话:“摆架回宫。”

    走了几米,他回头道:“朕再赐你一个字,姓夏名弦,表字问之。”

    年不满十八无字,天子亲赐,可谓无上荣耀,夏弦虚心行礼:“谢圣上赐字。”

    他变了,但是哪里变了,念华裳说不出来,只是站在楼梯的尽头。

    夏弦走来,轻道:“走吧!我来后,学堂可好?”

    书友群:115184613。第三更在晚上八点至九点之间(2)。

第九十七章 奖励

    一场文会,有闹剧,有笑声,也有仇视。

    但夏弦总算初步获得大家认同,虽然人品方面大家不觉得怎么好。才华却没得说,还有夏狂士的勇气,他居然敢和天子对干,抗旨不遵,不做官,更奇妙的是,他竟然没死。

    也算是南都一奇。

    折腾了半夜,有人得到楼内姑娘的青睐,大部分则失望而归。

    至于夏狂士带下楼的那个女孩,大家都是流口水的,可惜她是个瞎子,让人扫兴。

    南都的生活节奏慢吞吞的,夏弦住在官苑,念华裳暂时无处可去,住的是客栈。还好两人顺路,夏弦将这夜所得消化吸收,脑中渐渐清明下来,他问念华裳:“你怎么到了南都。”

    念华裳自幼失明,养出了比较小的胆子,她初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两位士兵跟随保护。若非有人保护,说什么她也是不敢去醉风楼的。

    “我走的比较快,在秀才考试之后就被爹爹送到南都了。你在南都,还是左姐姐写信告诉我的呢!他们说,他们也要来南都,只是路途遥远,也许要一两个月才能到。”

    怪不得考试后就没见到她出现,原来是到南都来了。她所带来的是一个好消息,夏弦满心期待,和念华裳闲话一会,告辞回官苑。

    一夜天亮,清晨的鸟落在屋前大树上,叽叽喳喳吵醒夏弦。

    他伸个懒腰,倒了水,刚要洗脸,屋子外鸟声惊恐,“噼噼啪啪”的,全是扑腾翅膀的声音。

    好奇的伸出头看,原来是青妖不忿这些鸟不打招呼来自己地盘,生气了,张开翅膀居高临下,去啄飞来的小鸟。

    一只凡鸟怎么是它对手,被它啄的羽毛乱飞,夏弦刚想阻止,青妖一个俯冲,尖锐的喙将小鸟脑袋刺出一个小洞,那鸟无力的从上面摔下。

    这是青妖在捕食了。

    它落下来,将鸟提起落在枝桠上,一口撕开,啄着肉吃起来。

    夏弦抹一把水,嘀咕道:“没良心的东西,养只狗,狗还会惦记主人呢。”

    青妖张开翅膀扇几下,歪着脑袋看主人,像是在沉思。夏弦也给逗笑了,你还会思考呢?这么小,脑容量够用吗?

    他把洗脸水倒了,想着什么时候去南院看书,顺便旁听讲课。青妖忽然张开翅膀飞来,将什么东西丢在他面前。

    血糊糊的,不是那只被它杀了的鸟是什么,夏弦目瞪口呆,难道它能听懂人话?耳朵也太好使了吧!刚说没良心,这就给送早点来。四海大陆真神奇,鸟都成精了。

    想到‘成精’这个词语,不免想起号江上遇见的那条白蛇,她老爹真的很强悍,孤身敢到文会中,难道他不怕被人给杀了做龙虎斗?

    这回思绪散发,说起白蛇,他又想起了《白蛇传》。

    “不如闲暇时候,将白蛇传写一写,咱现在不差钱,不用住在官苑。”

    昨夜的两篇文章,每一篇都被国家代为保存,下来的奖励自然不少,白银千两,御纸十张,以及丝绸等东西。

    手头有钱,夏弦盘算着买下一个院子,将应天学堂搬到这里,反正只要有学生在,哪里都能教学。思来想去,很愉快的决定了买一个院子。

    那所谓的“奉旨填词”,还限制人身自由,不许离开南都呢,谁知道要在南都混多久?住在官苑里也不是事。

    他气度沉稳,偶尔还是会露出少年人的朝气,拍拍青妖的小脑袋:“这东西你留着吃吧!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一句说罢,青妖很恼怒的缩回脑袋,在他手上啄几下。那意思是“不许拍人家脑袋。”。

    夏弦乐了,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愉快的想去问官苑里的厨子讨东西吃。

    青妖气呼呼的飞起来,盘旋一圈,向着后院某个角落飞去,夏弦也不在乎。反正那小东西认得路,又聪慧,加上被文人喜爱,倒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往厨房走去,官苑的厨子还没起床,刚脆自己动手做早点。厨房里只有白面,以及少量瓜果,一旁还有吃剩下的面条。

    夏弦生火,加水,放了面条,打算煮面条做早点。

    因为侧面有窗,他看见青妖飞来,笑道:“你是生气了吗?我以后不拍你脑袋了。”

    青妖“咕咕”叫两声,从窗口飞进,它爪子上挂着东西,夏弦去看,发现它爪子上挂着的是一只鸡,那鸡早被他啄死,脑袋上有破口,应该就是致命伤。

    “你从哪里弄来的?”

    夏弦很紧张,这只鸡一看就是家养的,并非野生。那么结果呼之欲出,绝对是青妖飞去偷了人家鸡。若是叫人发现,赔钱事小,被人指指点点才是大事。

    夏同学觉得,自己已经得罪很多人,要是再被人指指点点,那名声就臭了。其实他现在在南都哪有什么名声?真要说,他有坏名声倒是差不多。

    夏狂士,夏疯子……,谁会待见他。

    当然,有恨者就有喜欢他的人,事物都是两面性的。他昨夜闯五楼,最终是为了一个瞎眼的女子,这事情传的满城风雨。

    南都可是百万人大城市,能在一夜间名传全城,自然少不了各位文人雅士的传播。他出名了,冲冠一怒为红颜,强闯五楼,最后被数十女秀才追杀,要不是天子开口,他下场一定很惨。

    虽然只是流言,也有女孩深闺想象,若是哪一天有一个男人为了我大闹文会,这辈子立刻死了也值得。于是乎夏弦不知不觉见有了众多女粉丝。

    紧张的夏弦拿起死鸡,他看看四面,天色还早,大约六点钟模样,煮一只鸡最多需要半小时。于是退了鸡毛,手脚麻利收拾干净,贼兮兮的抱着青妖:“好样的,叫这官苑小气,有鸡不杀来吃,让我啃馒头。”

    放进锅里,他和青妖守着门口,以防有人突然到来。

    守了半个时辰,已经煮的差不多。

    这只鸡香的可怕,上辈子吃过的各种土鸡相比也不如。夏弦抱着锅,一人一鸟回屋大吃起来。

    青妖来者不拒,它是杂食性动物,有肉吃肉,没肉的时候草籽,粮食,什么都吃,生冷不忌,好不好吃,能吃饱就行。现在吃到热乎乎,香喷喷的鸡,它在桌子上上蹦下跳,两个小眼睛盯着比它大几倍的锅。

    或许是饿的惨了,他们一主一宠将连汤也没剩下。

    将最后剩下的痕迹打扫干净,夏弦洗了锅,打着饱嗝准备出门。

    到了这时候,后院才响起厨子的哭丧声:“谁偷了珍珠鸡?那是贡品啊!完了完了……。”

    焦急的厨子到处跑,寻找已经不在世上的贡品。

    夏弦心虚的缩缩脑袋,怪不得那只鸡如此的香,原来是贡品,也就不奇怪了。又想“皇帝老儿你限制我自由,我就吃了你的鸡,也算是小小补偿。”。

    他极快的跑出门,至于厨子的命运,那个不需要担心。既然拿到官苑里来,那就是招待外宾用的,厨子只需要上报,某年某月,某位官员前来,那只鸡用于招待即可。

    他们出了门,昨夜闹出那么大动静,守门的士兵也知晓夏弦被御赐表字。那是圣上恩宠的表现,他低头哈腰送走夏弦。

    夏弦挺着肚子,青妖在他肩膀打着饱嗝,小肚子圆滚滚,高傲的在梳理羽毛,它梳理完自己的羽毛,为夏弦凌乱的头发梳理,如一把梳子将夏弦的头发梳理整齐。

    这时候开始一天的忙碌,小贩叫卖各种食物,青楼打烊休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这样过来。

    走在大街上,清晨的喧闹带来几分活力,夏弦慢慢往念华裳住处走去。学生们今天也该到了,院子的事情需要快些定下。

    还有赏赐,那些东西也需要快去官家取回。

    仔仔细细回忆,这一次的赏赐金银不少,最为珍贵的还是南院看书一日,旁听一日,南都书院,简称南院,南国的最高学府。

    南院藏书,汇聚南国无数代读书人的思想精华。

    去那里,若是挺得住,可以阅览群书,浏览各代大家心得。

    夏弦有那来历未知的珠子,不怕消耗心力,一日所得,比别人三日更多。他暗暗思索,什么时候才应该去南院,机会只有一次,虽然此刻迫不及待,他还是按捺住欲、望,打算等自己调节好状态再去。

    如今他秀才之巅,只要知识积累足够,晋级夫子的压力很小。

    一路想一路走,不知不觉路过醉风楼。

    恰好遇上刘向北出来,刘向北满脸疲惫,打着哈欠。昨夜他没有回家,而是住在醉风楼里。

    他身为南都著名的花花公子,自然少不了美女相伴。现在哈欠连天,十有**是昨晚折腾的狠了,睡眠不足。

    刘大少看到夏弦,打着哈欠道:“夏兄早。”

    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是十点钟左右,这时候还说早吗?夏弦和他不熟,但还是回礼:“刘兄早。”

    “早!”刘少爷下意识的回一个字,忽然想到什么,瞪着眼说不出话。

    那位高傲的夏秀士和我说话?莫非是我还没睡醒在做梦不成?

    他是夏狂士,他不是应该完全无视我离开的吗?刘向北掐掐自己大腿,疼,那就是真的了。

    于是他热情的拉住夏弦。

    三更到,明天照例,三更。(3)

第九十八章 游江

    “夏兄,我还以为你今早不会来了。”

    刘向北太过热情,有种非奸即盗的感觉,夏弦不动声色抽出双手:“莫非今早还有什么文会的收尾活动?”

    刘少爷伸出大拇指,指指城外道:“今早是大家放文的日子,夏兄你既然来了,一定是打算去放文的,同去同去。”

    他一边念叨,一边拉着夏弦往城边走。安德大道很长,视力所及,看不见边缘。夏弦拉了两下,刘向北拉的紧,若再用力,自己衣服也会给扯破,他只得解释道:“刘兄,我是出来找一找,想买一个院子,并非参加放文,不如你先去,我办完事情再来。”

    刘少爷脚步一顿:“这可巧了,我有个朋友在东区有个院子,紧挨商道,他前些日子就要出手,又舍不得卖。一来二去,买家被他弄的没了等待心思,全都走了,那院子到今天还没卖出去。若是你想要,等一会放了文,我带你去看看。”

    哪有这么巧的事,但刘向北说的信誓旦旦,夏弦半信半疑,想着到江边也好,顺便看看那所谓的放文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他不再推辞,两人慢慢走在大街上,夏弦又去客栈叫了念华裳。

    三人一路向前,走了差不多千多米,刘少爷在一个店铺前停下:“这里的东西最好,咱们就在这买吧!”

    店门招牌挂的‘书宝斋’,进入店内,大部分是文人用物,纸笔墨砚还有玉石之类。刘向北是书宝斋常客,他径直带着夏弦上二楼,嘴里说道:“书宝斋是咱们南国最大的商会,名字里带着书文两个字,又有玉字,只看名字就知道,他们做的是读书人生意。在这里买东西,不必担忧被坑,最安全。”

    跟来的店员笑道:“若是有什么不方便出手的东西,咱们书宝斋也能寄售,不会泄露顾客一点信息。”

    刘向北赶蚊子般挥手赶店员,冷着脸道:“一边去,每次来都兴这一套,咱们是读书人,又不是强盗,有什么东西见不得光。”

    被刘少爷训斥,店员也不恼,依旧笑着,将三人带往一个架子前:“昨夜文会,有好多文章现世,刘少爷想必是来买坛子的,咱们店里最好的货物都在这,少爷您看,是不是来两坛上好的傲雪寒霜。”

    夏弦记得,第一次和寒修射见面是在号江上,那时候细雨纷飞,寒修射从江水里捞出一坛子酒,他称呼为傲雪寒霜酒。联想所谓放文,难道就是做那雅事,将文章写在封皮上,放入江水?

    他猜的没错,刘大少大家族出身,有钱,一挥手来了三坛子傲雪寒霜。

    夏弦一坛,念华裳一坛,自己一坛,区区三坛酒就用了三十两银子,贵的离谱。读书,真是穷人所不能,穷文富武这句话用在此处再不适合。

    刘向北以身作则,自己将昨夜写的文章誊在纸上,念华裳有样学样,羞涩的避开众人,偷偷摸摸写了东西,又封好口,她一双洁白的小手没有坛子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孩子一样小心,只怕掉下去摔坏了。

    夏弦看到他们两人都写完,自己也挥笔写字,他没有选择昨夜写的文章,而是写了一点好玩的东西,刘向北凑过来要看,他笑着将封皮封口。

    三人各自拿了与封皮对应的纸张,将来谁若写出评点,会同步显示在手里纸上。只要自己觉得写的有道理,大可催动纸,将酒坛上的封皮烧坏,留美酒与君共享。

    阳光轻抚,南都的天气极好,纵是秋天,还是阳光出现的日子多一些,阴沉的时候少一点。

    夏弦刚要离开,书宝斋的掌柜急匆匆赶来,他对三人行了一礼,拿出个青铜令牌:“恭喜夏秀士昨夜威震南都,此乃小店贺礼,还望收下。”

    这块令牌有绿色铜锈,上面用篆体写着一个“宝”字,背面是繁复的花纹,看起来很不凡。无功不受禄,夏弦不想去接,刘向北也不劝,只有念华裳红脸贴着他耳朵道:“那是贵宾令,听说可以封印一道儒术在其中,危急时候用来救命。而且书宝斋遍布全国,只要有令牌在手,店内买的东西一律便宜十分之一。”

    便宜十分之一,那是了不得的数目,一百两银子的东西只要九十两。要是大宗货物贸易,便宜的就不是一点半点,可谓无比珍贵。

    掌柜像是无意的道:“说起来也不算珍贵,只是一点点小东西,还有诸多限制。来日方长,读书人总离不开纸笔墨,非我夸口,再难过想寻一家比书宝斋货物更齐全的店,恐怕很难。夏秀士就不要推辞了。”

    书宝斋名头大,势力广,即便礼器那东西也能在其中买到,收起来,也许将来有用。夏弦略犹豫,接过牌子:“那就谢谢掌柜的。”

    “客气客气。”掌柜连连表示不用客气,亲自送三人出门,到门口,早就停着一辆马车:“得知三位要去城外,路途遥远,因此我叫下人备了马车。”

    这位掌柜实在太客气了,夏弦浑身不自在,他的脾气就是这样,你对我好,不惹毛我,那我也会对你客气,比如刘二少,说不定刘家也是祸害应天学堂的罪魁祸首之一。

    但是刘向北尽力结交,夏弦也没有拒人千里之外。城内到号江没多远路程,坐上马车一会就到。

    到了江边,早就有秀才抱着酒壶,放入江水。

    刘向北拉着夏弦,上一艘早准备好的小船。小船不大,是寻常渔夫用的船。

    老渔翁摆船桨,小船慢慢往江心去。

    繁忙的号江不时有大船路过,也有画舫在江中游走,偶尔听到画舫中姑娘歌唱,配合鸟鸣,有种闹市深处,繁华尽去,空寂无边的感觉。这在大都市很难得,也只有南都这样节奏慢的城市才有。

    老渔翁撑船到江心,江水流速不算快,他放下鱼钩,要钓几条鱼给船上的秀才吃。这里的鱼和地球不一样,钓法也不一样,鱼钩更加的坚固,鱼线有小拇指粗细,就是一根绳子,最特别的是鱼饵,一个小袋子似的东西,里面装着一袋子猪血。

    老翁扎个针眼,挂在钩上下水。

    夏弦好奇问道:“这钓鱼方法,我还是第一次见。”

    老渔翁笑了:“大秀士不晓得,水里的鱼鼻子最好使,能闻见血味。就和咱们吃臭豆腐一样,隔着几里地也能闻到好香。它们来了以后,受不住诱惑就咬钩子啦!”

    夏弦捡起小袋猪血看,老渔翁说:“那个是一种花,长的像是袋子,有蓝色和绿色,大家都叫它袋子花。后来被用来装猪血钓鱼。”

    夏弦不觉得那么粗的鱼线,真有鱼会是瞎子上钩,他将疑惑问出,对方大笑:“鱼是瞎子勒,它们看不着线。”

    神奇的是,没一分钟就有鱼咬钩,渔翁有经验的放线收线,念华裳看的紧张,几次认为鱼会跑掉。

    渔翁一点也不着急,折腾了一刻钟,终于将鱼钓上来。那是一条虎皮色的鱼,老翁很高兴:“这是号江虎,肉最香,但是不好嚼。”

    半米的大鱼被捞上船,一棍子敲死,血红了船,在江面像是墨水散开。念华裳不忍看,她跑到前头,将桌子摆开,放上酒食。

    有了鱼,加上老翁自酿的酒,南都士子一天的生活正式开始。

    夏弦兴致勃勃的看老翁处理鱼,刘二少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喝酒。”

    喝酒夏弦是不敢了,自己什么酒量自己清楚,而且酒风不好,在号江上闹起来,那可大大丢脸,要是让学生看到,老师的光辉形象立马跌落凡尘。他和刘二少坐在一处,捡着农家土法制作的鱼干吃,香喷喷的,有点像是上辈子吃过的牛肉干,很难嚼碎。

    “渔翁夜伴礁石宿,晚炉灯火燃烛竹,烟消日出无行船,咦一声水绿诶……。”

    后船的渔翁收拾煮上虎鱼,唱起渔歌。

    原生态的渔歌,原生态的食物,悠闲慢节奏的生活。夏弦很久没这么闲暇,这么舒畅,他听老渔翁唱了渔歌,意犹未尽,对老翁道:“老翁唱的好,不妨再唱一个。”

    老翁朴实的挠挠头:“我唱的不好,没画舫上的姑娘好听,长的也不好看。”

    夏弦乐了,拿起鱼干喂青妖,笑道:“咱们听你唱歌,又不是看你长的好不好看。”

    “是勒,要看看这位姑娘就行了,长的和画里人一样好看。不过大秀士要听,那我就唱。”

    他清清嗓子。

    “万里长河号江勒,号江渔获多诶。谁在那船头晒太阳,仙女也羡慕。大风吹来诶,水面起波澜,江里的妖诶,等着做口粮。船儿小诶,渔翁搏大浪……”。

    他唱的是渔民常唱的歌,反应渔民生活,夏弦听了一段,为渔夫的勇气赞叹不已。

    虎鱼熟了,连着砂锅端上来,夏弦夹一筷子,吃起来味道很鲜,有股异香,就是难嚼,像是牛筋。

    他默默看老渔翁一眼,这就是秀才的生活,这就是南都。

第九十九章 仇人

    土法酿造的酒味道不好,加上渔翁在江上讨生活,或许是沾染了鱼腥,念华裳喝了几杯就不再喝,唯有刘向北,他不在乎酒味好丑,连干三大碗,夏弦也看的佩服。

    姓刘的没有大家族少爷纨绔模样,虽然浑了点,不失为一个好人。

    到了江上,是必须垂钓的,否则就算白来。

    有人会问,垂钓不是浪费读书时间么?其实垂钓也是修身养性,还能放松精神,是对读书的一种很好补充。

    老翁拿来鱼竿,夏弦挂了饵,飘摇的小船在江心起伏,夏弦心想“若是在下一场大雪,别人将我画下来,那不就是活脱脱的一幅《独钓寒江雪》。”。他心痒痒,有种想绘画的冲动,又回忆书宝斋,不如去那买点东西,回家自己试着制作一幅画界。

    这想法早埋在心底,昨夜见了周束素手里的画界,他心不痒才怪。

    想了想,这想法不错,就是需要别人指导,初次绘制画界,需要的材料多,步骤也有讲究,一个失败,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流走。

    忽然鱼钩一动,有鱼上够了。他收回思绪,猛力去扯。

    一条大鱼从水里跃出,他扯了个空,差点没摔到江里。刘向北哈哈大笑:“我说你怎么坐的那么胸有成竹,还以为是钓鱼高手,原来是不会啊!”

    夏弦也没回答他,又去扯鱼线,那是一条大鱼,跳出水面的时候可以看见,有两三米长。他这样用力去拉,脚下小船是飘在江面,反而被鱼拉着船走,就像一艘小型快艇飞驰。

    渔翁道:“这样不行,要放线。”

    放线,夏弦想起书里的钓鱼介绍,需要不断来回消耗大鱼的力气,才能将与钓上来。他随老翁指导,不断的松开线,试探往回拉,如此费了半个时辰,他力气比较大,相对耗费鱼的力气也大,最终将鱼钓上来时候,有无以伦比的成就感。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钓鱼,原来钓鱼是这么好玩的事。

    钓上鱼,小船也只有六七米长,鱼就占了大半。老翁咋舌:“好大的鱼勒,我可不敢钓。”

    他年老体衰,没有大力气和鱼耗,钓到这样的鱼,往往导致翻船,后来只要看见大鱼上钩,他就割断绳索,好多年船上没有大鱼了。

    老翁很羡慕,夏弦让他割了鱼翅去煮,坐下与刘向北两人谈天说地。

    刘向北主修书科,知识很广,聊起天来天文地理无所不通,什么都能说个头头是道。

    正在火热放嘴炮时候,一艘大船从他们侧面过,船上有人看着他们。刘向北缩缩脖子,立刻变的端正行坐。

    顺他目光看去,那大船上有人看来。

    大船上的旗子是“周”,说明是周家的行船,这艘船吃水很低,老翁肯定道:“那大船今天没运货勒。”

    没有运货物,周家的船跑来干什么?夏弦察觉到有危险气息。

    大船上有一行人,气度沉稳,以周文为首。

    周文去乾龙参考过,得了城内第二,在南国国榜也名列第五,比孙剑不知强多远。他看着夏弦,温和在笑,大家族培养出的气度让人感觉,他在和自己打招呼。

    “周文那孙子到这里干什么?不是说他们最近杀妖去了吗?”刘二少爷面色严肃,嘴里吐出的话半脏不脏:“他看大爷笑什么?大爷没欠他钱,他么的。”

    周文哪里是看他,看的是夏弦。

    温和的笑着,周文少爷嘴里吐出的话就让人心寒了:“确定他是夏弦吗?那个遗腹子。”

    “少爷,孙家传来的消息,孙剑和那小子有仇,或许是想借咱们的手将夏弦除去。”

    侍卫自认没有少爷那涵养,想杀了你,一样可以对你笑。只好低着头,不敢抬起,就怕小船上的夏弦察觉,然后暴起而逃。

    “消息应该是没错的,我在乾龙见过,他的确名字叫夏弦。没想到,夏老师死后,他颓废那么久,现在居然还可以崛起。”周文笑眯眯对夏弦招手:“血脉果然是说不清的一件事,夏老师才学斐然,儿子也不差。”

    “那咱们该怎么办?”侍卫问。

    周文舔舔嘴角:“撞过去,不行。把桅杆放倒,你明白我意思,试试能不能砸死那小子。”

    “少爷……”

    “区区一根桅杆,不值什么钱。若能砸死他,那就是为四大家族除去一害,到时候无论哪一家都得意思意思,相比桅杆的价值,那就太高了。”

    少爷的吩咐,侍卫只好执行。

    “记住,隐蔽些,最好别让人看到。”

    说罢此句,两船即将交错,周文对下方道:“夏兄刘兄好兴致,咱们可有些日子没见了。”

    刘二少道:“周兄若有兴致,不妨下船一叙。”

    “甚好。”周文叫人拿来梯子。

    刚把梯子架上小船,大船忽然“嘎吱”声响,硕大的桅杆直挺挺砸向小船。

    周文大叫,不好,闪身避开,嘴里叫道:“两位快躲。”

    孙二少爷,跳下水,以浩气支撑,没有沉底,夏弦肩膀上的青妖则使劲的拉夏弦衣服,想要把夏弦拉开。它年纪小,力量不足,拉不动,被呼啸的桅杆吓的猛一用力,将夏弦肩膀的衣服撕下一小块。

    瞬间发生的灾难太突然,那桅杆砸下,何止千钧力道。直挺挺的砸向夏弦,没等夏弦反应,桅杆已经到了他脑袋上方,他怒吼一声,全身力道爆发出来。

    修射数月,每日正午他都会吟诵诗词锻体,已经小有成就,身上有数百斤力道。普一和桅杆接触,巨大的力道袭来,他喷出一口血,暗想:“完了。”

    两个字刚刚想到,他眼前所见全是水,桅杆上可怕的力道将他双手弹开,直指脑袋。

    若被砸中,立刻就要脑袋开花,脑浆也得打成豆花。

    这种危急时候,他浑身解数都使出来,想诵读诗词,张嘴被水涌入,呛的差点灌满肚子水。

    口不能言,一身本事就去了大半,只能依靠双手。在这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想“怪不得射科高手生存能力最强,原来读书人只需要嘴被封上,一身本事就去了一半,哪比射科。”。

    他看到念华裳惊恐的在水底,距离自己只有三米远,她伸手想抓自己,却抓不到,两个眼睛一眨不眨,虽看不到眼泪,大约她是哭了的。

    也看到刘二少爷在水面蹦跶,扑向大船,好像要报仇的样子。

    “这莫非是周文故意的?”

    他怒睁眼睛,不甘的挣扎,自知活命无望,但是又想活。

    当此时,一股大力拉住自己,猛地把自己甩开。

    夏弦下沉十多米,周围已经很冷,他会游泳,但是技术不好,要努力往上游去,脚底有股力量托着他上浮。他低头看去,一条白蛇托着他向上。

    明显是来南都前被自己暴打的那一条。

    它怎么来了?

    白蛇人性化的围着他游了几圈,狰狞的蛇头正对他脸面,却不伤人,而是愣愣的看他,有种宠物感觉。夏弦想笑,呛了一口水,那蛇也醒悟,吐着信子划过他脸,像是在威胁“信不信我吃了你?”。

    你是一位小姐呢!想起白佘为女报恩,夏弦忽然感觉,眼前那狰狞的蛇头并不可怕,反而将来要是化形,一定会成为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就像白蛇传里的白素贞一样。

    想到白素贞,他暗暗说:“我可不是许仙。”

    许仙两个字刚刚想结束,他脑袋冒出水面“哇”的吐出一口水。折头想看看那条白蛇,脸上带着一点感激笑容。

    笑没笑出来,他被白蛇用力从水底下一抽,整个人腾云驾雾,飞起了十多米高,两个小腿也被抽的麻了。

    高高飞起的夏弦直落周文头顶,周文正在和刘二少爷说话,等他察觉时候已经晚了,被夏弦狠狠撞倒,两人糖葫芦般滚了几圈。

    说来迟那时快,夏弦身上水草什么的,将周少爷新衣染脏。

    滚了几下,侍卫立刻上前将两人分开,他们注意力都在刘二少爷身上,没想最大的威胁是从空中来,把少爷撞坏了。

    少爷主修数科,最擅长算计,身子却很弱,这种高空落人,没将少爷砸死已经算幸运。

    拉起少爷,推开夏弦。侍卫们仔细检查,还好,少爷只收有少部分皮肉淤青,没有大伤。

    但少爷痛的皱眉,想来也不好过,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善的护卫看着夏弦,欲拔刀砍人,孙二少爷讲义气的上前一步,将夏弦拦在身后:“想干什么?想杀了本少爷吗?”

    投鼠忌器,护卫不敢动,孙二爷的身份高贵,没有命令,他们不敢惹,也惹不起。

    另一边,夏弦翻身站起,小腿又痛又麻,他趴在船舷看水面,水面什么也没有,恍若南柯一梦,白蛇从未出现过。

    他放下手边的梯子,让念华裳顺着梯子爬上来,念华裳被吓坏了,瑟瑟发抖,脸上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江水。正要向上爬,水面暴起一团,一条蛇尾将她抽的飞上船。

    夏弦只看到一个得意洋洋的蛇头,在水面一闪而没,沉入水底不见踪迹。

第一百章 沉没

    白蛇好大的胆子,这是南都最重要的运河,来此,小心被人发现杀了。

    “我打你一顿,你抽一尾巴。我放你一马,你救我一命,咱们扯平了。”夏弦默念。

    说起来,咱们算是仇人呢?还是应该算恩人?

    边上的周少爷奋不顾身:“夏兄怎么样?”

    夏兄怎么样?夏弦还能怎么样?这根桅杆差点要了自己小命,他可不会给周文好脸色:“多谢周兄关心,姓夏的还没死。”

    他想起南都四大家族也许和应天学堂破灭有关,这位周少爷很有可能是故意的,要用桅杆砸死自己。只是他没料到,有白蛇相助,自己幸运逃过一劫。

    他在梳理自己思想,周文拉开刘向北,上前打量夏弦几眼,深深吐出一口气:“还好夏兄你没事。否则周文今日就犯了大罪。”

    他们这边的动静引起很多船注意,纷纷开往事发地点,想要帮助抢救人什么的。

    周文四面环顾,对来船抱拳道:“多谢诸位,意外事故,幸而无人伤亡。”

    他说无人伤亡,却将老渔翁完全的遗忘了。老渔翁年纪大,手脚不利索,桅杆砸下的时候他被砸断双腿,沉到水里,现在也没浮上来,百分百凶多吉少。

    夏弦不顾自己安危,要跳下水去救老渔翁,周文看他动作连忙拉住:“夏兄不可,水底有妖鱼,若是再下去出了事,周文百死难辞其咎。”

    他拉着夏弦,夏弦无法动作,只能叫道:“还有一位老人家在水下,快去救他。”

    侍卫跳下水去寻,夏弦才稍许心安,他今非昔比,就是有怀疑也闷在心底,只是责备:“周兄,这事情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当着那么多人眼前杀人,闹到皇宫周文也是没道理。

    周文被他责备,转头又责备侍卫:“你们怎么回事?桅杆为何倒了?”

    “少爷,想必是桅杆年久,已经腐朽,被江风一吹就断了。”

    另一人则道:“我知道,那根桅杆前面就断过一次,后来被修补好,虽然修好,终究还是有危险。”

    人家说的真是那么回事,夏弦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他顺着断裂的桅杆看去,断口像是被大力拉断,参差不齐。说是安全隐患,忽然被风吹断也说得过去。

    右侧的船舷被砸开,甲板也断了部分。这艘船受损不轻,修理得花数百两银子。

    怎么看都是一场意外事故,但夏弦就是感觉不对,他心底十分怀疑是周文所设计。

    摔在甲板上的念华裳揉着额头,那里被撞破了。她痛苦的摸头,抿着嘴,咬着牙。江风吹来,她听出夏弦在哪边说话,挪着步子走到夏弦身后,很害怕。

    她知道乾龙被水妖攻城,但是她看不见,又有父亲在,就是死也没什么好怕的。今天不一样,父亲不在,她第一次深切感受到死亡,没有哭出来已经算是非常坚强。

    她在发抖,夏弦将她拦在身后,盯着周文。

    周文愤怒的训斥下人一顿,末了转头诚恳的和夏弦等人道歉:“夏兄,孙兄,以及那位姑娘。这事情是我周文的责任,我也没想到桅杆会突然断裂,差点害了三位性命。所有责任我一肩承担,我会对三位做出补偿。”

    “咕咕”叫的青妖这时候才降落,他落在夏弦的肩膀,用喙轻啄夏弦脖子,啄几下,它“咕咕”叫几声。叫了很久,它才为夏弦梳理乱了的长发。

    那片被它撕下的破布飘扬落地,它“咕咕”叫,飞起来去啄周文,似乎知道周文就是罪魁祸首,要去报仇。

    周文不动,似乎要任由青妖啄他,护卫可看不下去,冲上前用刀背挡住。

    “铛”的响起。

    青妖似乎用力过猛,撞的晕乎乎。夏弦赶紧上前将它抓住,放回肩膀,它兀自晕晕的,摇晃脑袋,又将脑袋伸回翅膀下面,似乎那样就能不晕了。

    轻冷风,艳阳悬。

    温暖的阳光遮不住念华裳发抖的身子,她是冷了?还是害怕?

    夏弦不想纠缠下去,他都没决定要和四大家族作对。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他不确定四大家族是杀父杀母的凶手,若不是,那就平白招惹了四股强大势力。

    “哗哗……”

    下水的护卫上来了,他拖着一个老翁,老翁昏迷不醒,双腿血肉模糊,落下的血水引来众多妖鱼环伺。

    无妄之灾,老翁双脚已废,余下的日子不能自食其力,他没有家人,没有儿女,予然一身。他的后半生,完了。

    有人取来药物为老翁止血,血是止住了,不知道他醒来会怎样。

    大约是自暴自弃,或者找一根绳子,结束生命旅程。

    “我们走。”刘向北打了一个口哨,远处有船开来。他厌恶的看一眼周文:“周文你擅算计,谁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你最好做的足够隐秘,否则让我知道……。”

    知道会怎样?他没有说,只是“呸呸”唾了几口。

    “孙二少爷,这事情不是我做的,我若要动手,那就是绝杀,你不会有任何还手的机会。而且你只是二少爷,杀了你也没用,要杀,我会杀你哥。”周文说的胸有成竹。

    其实这真是一个必杀之局,夏弦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没有注意桅杆。若不是白蛇相救,夏弦可以肯定,自己必死,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你也应该知道,我只是二少爷,将来不能继承家业。所以我可以胡作非为,大不了,一命换一命。你知道我做得出来。”刘向北指着昏迷不醒的老翁:“这老人家多年送我垂钓。”

    周文道:“我会赔偿,一双腿我赔不起,但银子上,我会多给。”

    “两千两。”刘少爷一口咬死,毫无还价的余地。“白银”。

    周文微微皱眉,一大笔钱,但他只犹豫小半会:“我会给。”

    两千两白银,足够老翁富余的过完这辈子,也算是有一个交待。

    夏弦皱皱眉,周文道:“夏兄和这位姑娘无恙甚好,我会让人送些补品,也好略作赔偿。”

    真是个人精,这样就堵住了夏弦的嘴巴,没有给狮子大开口的机会。要是夏弦开口说要赔偿,那就显的贪心了。

    人家都主动开口给你赔偿了,你也没有受重伤,要的多了,你就是贪婪,要的少了,还不如不开口,省得别人指指点点。

    夏弦也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最近我在学画。”

    潜意思是,送点绘画用的东西来。

    三言两语,所有善后事宜完全商议妥当。虽然气氛不好,但总算有了个结果,可以了结此事。

    至于周刘两家的扯皮,那个不是一时半会能有结果,暂时搁置,咱们择日再谈。

    刘向北呼唤的船已经接近,旗子上写的是“刘”字,是刘家的商船。

    刘家生意不大,那是相对周家来说。来的大船不比周家的小,刘向北打头,几人上了船。

    “周少爷,他日再会。”

    刘少拱手,周文一样回礼:“他日再会。”

    两人一般无二的回答,刘少指的是周刘两家商议赔偿。而周文指的则是,他日再见时,也许你就不会维护姓夏的了。

    姓夏的是夏老师后代,咱们四大家族干了什么,想必你就是不清楚,也该在家族记载中见过。夏弦不会放过咱们的,他是仇人。

    既然是大家共同的仇人,那么你就也该和我一个战壕。那么,所谓的赔偿,自然也就不用多说。我,周文,乃是为四大家族而出手,非个人得利。

    两船作别,好好的一场江面放文活动,因为周文败兴而回。败兴也没什么,重点是,差点害了人性命。

    夏弦手臂用力过度,接下来的日子,射科的修行必须放一放。念华裳受了惊吓,想必几天都会无精打采。至于老渔翁,不知道他会怎样。

    “夏兄,可还去看那院子。”刘向北问道。

    他说的院子,是夏弦这次出来的目的,自然不会放弃:“去。”

    是条汉子,性命之危前面不改色,刘向北越发想结交夏弦。他整日浑浑噩噩,混迹青楼,其实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他不想让大哥误会,不想争权夺利。否则,大家族出来的后代,谁会像他一样是二货,那是精英教育教出来的人物。

    “轰”

    他们回头看去,周文所在的船上一片混乱,有人叫道:“是水妖……。”

    水妖没看到,夏弦看见的是水面一晃而过的白影,是白蛇,它干什么?

    答案很快出现,船上的人赶往船舱,那里在涌水,破了一个大口子。

    夏弦不动声色,心底大笑:“好样的小姐,你砸碎了船底,叫这些家伙都沉水底喂鱼去吧。”。

    他心情很好,看着那艘船一点点沉没,刘向北现在所处的船离的最近,本该去救援,他却吩咐不许去。悠然自得站在船边看沉船,他嘴里骂道:“什么混账玩意?活该你沉了。”

    看到刘家的船没动,很多人也没有去救援,只有周家所处的势力开船前往。

    一艘船造价不菲,数百金才行,周家沉没一艘,足够让他们心疼好久。

第一百零一章 买院

    周家的船沉了,有人拍掌相庆,也有人觉得悲伤。

    悲伤的是和周家关系比较好的,高兴的就是夏弦等人。他跟着刘向北回城,两人送了念华裳去客栈,随意走着往城东去。

    城东农业产品交易比较多,形成了以农业为主的商业区。刘向北说的那位好友,就住在距离最大的市场不远处。

    他们穿过几条街道,前方遥遥看见两颗桃树,桃树果子早就没有。树荫下是一扇门,那便是准备出售的院子。

    两人上前敲门。

    “咚咚……”

    “谁?”

    门内传来声音,夏弦本想答话,被刘向北阻止。

    门内再次传出声音:“若是好友来访,自请进门,若是债主要债,进来我也没钱。”

    倒是一个妙人,果然天大地大,欠债的最大。

    刘向北也不客气,一脚踹开门,门内懒洋洋的躺着一个人,身下是躺椅,手边是酒壶,有一只啃去一半的猪脚。椅子上的人衣服脏兮兮,看到刘向北进门,懒洋洋的道:“哦!是你啊!”

    这人也算是一极品,看到好友前来,眼皮也懒得多眨一下。

    刘向北凶神恶煞上前,一脚将躺椅踹翻,此人摔下椅子,干脆懒洋洋的睡在地上,也算是懒出了风格,懒出了水平。看到他这模样,刘向北自己取了躺椅睡下:“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没钱。”

    就两个字,又扫一眼夏弦:“是谁?”

    “债主来了你还这懒样,怪不得你会……。他叫夏弦,是金主,有的是钱,你要是想还钱,赶紧把人家伺候好。”

    这句话刚刚说完,那人一轱辘翻起身:“早说是金主啊!”

    他热切的递过来半只猪脚,上面还有留下的牙印和口水:“夏兄没吃早饭吧?请,请。”

    顺便把手里酒壶递过来,里面是空的,连水也没一滴:“喝酒,喝酒……。”

    这是叫我喝空气?夏弦微笑推辞:“我不饿。”

    邋遢的家伙,他看见夏弦不吃,扫过青妖,青妖也给吓的羽毛炸开。

    “这只鸟,也是肉……夏兄,话说,你是不是看上我这屋子了?”

    院子中央是大树,看粗壮有一米多,乃是百年大桃树。进门的地方引了水,形成一层薄薄的溪流,溪流中架了小桥,刚才夏弦就是从小桥上走进来。

    在这条宽达三米多的小溪后,两侧各有一座假山。余下便是青草绿地,以及一些开谢了的花。

    院子虽小,整体占地不过五十米见方,但是被主人闲情雅致装点的如同仙境。此院,不凡,必须是学识广博的读书人才能设计出。

    邋遢人道:“在下身无长物,唯一能卖上钱的,只有这个院子。刘兄既然说还钱,来问我要债,必定你是要买我院子。”

    他热情的拉着夏弦介绍:“看到那条小溪没有,从道家来说,那是龙穿庭院。从咱们儒家来说,那是绿水青山,雅致。闲暇时养两三条小鱼在水里,想吃鱼也不用去买,多方便。”

    那小溪能养鱼?深度还不足二十厘米,也能养鱼吗?南都里可只有大鱼,最低半米长那种。

    “还有那两座假山,是从东海运来,被称为‘玉树龙石’。”

    他是不是欺负我读书少?夏弦看形似美女的两块景观石,说是‘美人石’我信,‘玉树龙石’那东西存在于世上吗?

    “还有这颗大桃树。”对方一脸惆怅,很舍不得的样子:“这颗桃树曾经成精,结过蟠桃。后被谢儒打落,成为树身,其价值足以买下一个完整的城市。”

    简直是说笑,结过蟠桃的神树,你将它放在这里,那会招来多少可怕的大能。那是神树,即便被打落妖身,化为凡木,结出的桃一样可以称为仙桃,寻常人吃了,立刻百病不染,身强体壮,还能延寿十年至百年不等。

    最后,狐狸尾巴露出来:“我居住在此数十年,若非,若非,我是不愿意卖的。”

    若非个什么你倒是说啊,夏弦翻着白眼,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是刘兄的好友,就是我的好友,一口价,一万两……黄……”。

    看夏弦目光呆滞,他连忙改口:“白银。”

    一万两,你在抢人?夏弦本以为自己有千两白银,已经算是富翁,现在看来,只怕连首付款都凑不齐,何况现在没有首付说法,要看真金白银。

    寻常的院子不过几百两,夏弦第一次见要价万两银子的小院,他暗暗嘀咕:“怪不得卖不出去,这价格,谁买谁傻。”

    “夏兄,这个价格,已经很便宜了。”

    便宜?刘向北翻着白眼,表示谁信谁就是傻子。夏弦默默无言,以沉默对抗漫天要价的屋主。

    “你再看我这屋子位置,闹中取静,虽然隔着市场不远,却不受吵闹影响。想要吃点什么,出门就能买到,这样方便的院子,你上哪找去?从风水学上说……”

    刘向北看不下去了:“别过份,降点价。”

    对方咬着牙,像是肉被割下一块:“看在刘兄的面子上,给你降一半,不能再少了。五千两,一口价,不还价,要买您就付钱,不买就请走。”

    说的真是直白,买得起就付钱,不买就滚蛋,大约就是这意思。

    夏弦咳嗽两声:“那我还是走吧!告辞。”

    他转身离开,路过院门的时候回头看一眼,真是一个好院子,若是带着几个学生在院内大桃树下讲讲课,闲暇时泡上一壶茶,那是极好的。可惜,自己只有一千两银子,他看到刘向北正和那人嘀咕什么,竖着耳朵想听,又听不到。

    “这人,是姓夏……他真是?”

    刘向北咬着耳朵:“他就是夏老师的儿子。”

    邋遢秀才脸上表情换了几次,什么都有,悔恨,懊恼,温柔……,最后定格在狰狞:“姓夏的都不是好人,他们都……都该死……。”

    一脚踢开身边的茶壶,他跳到盛放茶壶的木桌上躺着,两只眼睛看大桃树,习惯性的,摸起酒壶倾倒。酒壶里什么也没有,一滴酒也没有倒出来,他用力摇摇,只能无奈的将酒壶放下。

    然后,他掏了掏钱袋,一个铜板也没有,穷的只剩下身上的衣物了,他看夏弦即将离开院子,咬牙叫道:“姓夏的,回来。”

    夏弦停在木桥上:“兄台,知乎其礼?知乎其声?小生夏弦,表字问之。”

    意思是你知道礼貌吗?知道说话声音不该太大吗?我叫夏弦,有字,你不应该叫我‘姓夏的’。

    “你回来。”对方有气无力:“你身上有多少钱?”

    皱皱眉,夏弦道:“一千两。”

    “一千两。”念几声,对方道:“我是穷的酒钱也没有了。一千两,看见银子我就卖,不许还价。”

    他什么意思?是愿意将院子卖给自己了吗?从一万两银子到一千两银子,降幅大的可怕。夏弦几乎不可置信,他坚定的表情,一口一个“一口价,不还价”,都是说笑么?

    虽然这个价格还是高了,夏弦却不想再纠缠,他很喜欢这院子,决定买下下来。至于钱没有了,可以去赚,大不了写一篇首书放到市场上卖钱。

    他痛快的应下,又去了户部领取奖励,一千两银子白花花几大箱,外加若干御赐物品。浩浩荡荡回到院子。两人签了契约,拿了地契等物品,这桩交易就算成了。

    “对了,不知兄台贵姓?”

    邋遢秀才有了钱,又买酒喝,喝一口酒,他看着院子,呆滞的站了一会:“我姓孙,名昕。字,字就不说了。”

    他恍若一下子老了不少,拍拍夏弦的肩膀:“每一间屋子都有灵魂,和人共生,你要好好待这院子。”

    上辈子夏弦就知道,一间老宅,若是没有人住,很快就会死去,变的荒废倒塌。只要有人住,即便几百年的木质老宅,一样人气兴旺,挺拔依旧。

    这就是所谓的“屋住人,人养宅”。

    得到院子,夏弦很高兴,这是他在南都的第一个院子,学生们若来,读书的地方也有了。他点点头,开始仔细观察这个家。

    我所站之处,就是家。他现在站在这里,这里就是他的家。

    岁月斑驳了木材,时间包浆了石块。地面的青石板年头久远,被磨的温润。两块美女形态景观石凹凸的地方堆着薄薄泥土,泥土上长出青草,像是美女身上的首饰。

    很老的宅子,已经可以算是文物。

    刘向北呵呵笑,对夏弦道:“买了新宅,夏兄可要摆酒。”

    南都有这习俗,但夏弦现在没钱,摆不起酒。他琢磨着将念华裳也叫来院子居住,省得出那冤枉钱。客栈再好,也不是长居之地。

    想到就做,他兴冲冲的和刘向北道:“酒席自然少不了刘兄,不过这几日是不能了,待夏弦安定下来,一定会请刘兄赴宴。”

    说到这里,刘向北明白夏弦是要收拾屋子,哈哈笑着告辞。

    别了两人,夏弦在躺椅上小睡一会,迷迷糊糊时,有人敲门。

第一百零二章 以书为友

    “咚咚……”

    敲门声音不大,夏弦迷迷糊糊的去开门。早晨刚刚经历一场生死攸关的考验,现在经过睡眠补充,那件事被他压在心底,精神显的不错。

    “吱……”夏弦问道:“请问你找谁?”

    打开门,门外是一个书生,身后停着一辆马车,书生道:“我找夏问之秀士。”

    这人夏弦不认识,他疑惑道:“我就是夏弦。”

    “那就没错了。”

    书生向后面点头,车把势搬下一个箱子,每一个箱子都有一米宽高,放在地上发出“咚”一声响,似乎很沉重。

    好大的力气。

    书生道:“夏秀士是文绝书官,故此圣上命我前来送书。”

    按照职位来说,文绝书官就是个写文章供皇家娱乐的,自然需要丰厚的知识储备。那么皇家送些书来给他看也不奇怪。

    问题是,历史上的书官,从未有谁被天子赐书,这里面意味就深长了。夏弦皱眉思考,他一直都是被别人逼着走,现在成熟许多,终于开始思索每一件事情的来由,和可能的后果,也就是对自己的生活有了计划。

    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天子看重,只能将理由归结与死去的老爹。老爹曾经做过官,也许是圣上念及旧情。

    当然,也有可能是天子想敲打自己,送书来的意思就是“你既然在南都没有朋友,那朕就送你书,你以书为友。”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百遍,人是可以看到书里的世界的,比如清时,有女子读《红楼梦》痴迷,其父烧书,她痛不欲生,大呼:“奈何烧杀我宝玉。”。那就是读书看到了书中世界。

    以书为友,便不会孤单。

    夏弦还愁着到哪弄些藏书,看到天子赐下,他谢恩:“必不负天子厚望。”

    心里对天子是什么态度没人知晓,表面上,他很恭敬——他越发的像是一个读书人,尤其有了算者的风度,喜怒不形于色。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才该是读书人的低调。

    书生让车夫将箱子搬到院子里,他笑道:“夏秀士得天子恩宠,前途不可限量。”

    夏弦只是笑着回礼,又听他道:“这些书只是第一部分,你全看懂了,圣上说,就可以换第二部分。但是……”。

    书生脸上有杀气:“但是,这些藏书不许除你之外的任何人看到,否则,不止秀士你人头不保,你的学生,所有和你有关系的人都要受到牵连。”

    “这批藏书很了不得?”夏弦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

    他很想去翻看,强自压抑,和书生闲话半晌,眼看天色已经暗下来对方才告辞。

    送了书生离开,夏弦飞快的跑回屋子,那位孙昕兄虽然很穷,但是灯油可不缺。

    点上灯火,夏弦打开箱子,整整齐齐的,只有不到五十本书,余下的全是白纸和笔墨纸砚。那么多白纸叠的齐整,夏弦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东西。

    他拿出一本书,书名是《中庸》,“莫非是四书五经?那未见得多么珍贵。”。一边想,夏弦放下中庸,将所有书取出来。

    一共有四十三本,除了四书五经,还有常见的经典。

    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带着疑惑,翻开一本《大学》。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只看一段,他看到后面有人亲笔注释:“大学乃博学,又乃小人学,而后大学之意。”

    大学乃博学,意思就是知识广博,小人学,并非贬义,而是指自幼学习,然后长大才是大学,才能成为大学士。

    夏弦从未看过别人的注释,看到这些解释,他才将大学的意思理解。又看后面注释“明如光,明如正,故此曰明明德。”

    意思就是,要明白正确的德,将其发扬光大。

    至于“亲民”注释者有不同解释,根据后文联系,多解为“”革新之意思,谓之“新民”。这位注释者却认为,解为亲近底层百姓更好。翻译过来的答题意思是“亲近百姓,底层民众,才有善,他认为百姓中蕴含真善美”。

    不是主流解释,也不知道对不对。

    这是一套有人亲笔注释的书,夏弦很激动,手都抖了。他问心之后,喜怒很难表现出来,现在手在抖,说明他心里已经激动的无以复加。

    他带着期待,随手翻开《周易》。

    “上六,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

    “君王有命,分封诸侯,不重用小人。小人也,谓之失德,之失才,之好利……。”

    “上九,既雨既处,尚德载。……”

    “雨落之处,可以栽种。此有余解乎?气若细雨,撒心此处,可以德载物,耕心之骨血……?”

    后面写着个问号,那就是读这一段的那人也拿不准自己想的是否正确。

    再翻看,四书五经,也许不该称为四书五经,应该是四书六经,因为历史上失传的《乐经》现在没有失传,依旧存在世上。

    他对乐经比较感兴趣,那是从没看过的书。

    “掌国学之政,以教国子小舞。……有羽舞,有皇舞,有旄舞,有干舞,有人舞。教乐仪……”

    这一章是再说乐师的职责,教化乐。再翻下去,记载了很多古曲,有《云门大卷》,简称《云门》,二十一世纪还存世。也有帝尧时代的音乐《咸池》,又称《大咸》,还有虞舜时代的音乐《大磬》又称《大韶》、《箫韶》。

    很多都在现代被认为是失传的乐舞。

    翻过此篇,下面记载着音乐的起源。乐经说,乐起于上古,先民打猎,往往发现鸟儿叫的好听,就用来作为联络的暗号,后来逐渐发展出人类自己的音乐。又因为世界太危险,人类处于底层,常被野兽杀戮。

    先民发现音乐有神秘力量,可引动浩气,于是就将乐单独列一科,用来对抗猛兽。

    作《乐经》注释的那人和注释《大学》的人不是同一个,字迹就能看出。此人用笔稳健,写的是篆书,很漂亮。而且此人思绪周密,一些不确定的思想并没有注释,只是写了“咦”字,代表此处需要多注意,应该是怕将后来人的思绪引偏。

    夏弦浏览一遍,发现每一本书都有注释,字迹是两个人的,一个写方块字,一个写篆书,篆书夏弦懂的不多,还需要学习。

    方块字就和上辈子没什么区别,某些很难辨识的繁体字,根据前后注释,也能猜出读音和意思。

    快速的翻了一遍,夏弦才觉得自己才学不足。本以为自己身有另一个世界的知识,应该算是大家,但现在看来,自己所知不过沧海一栗而已,就连四书都没读懂。

    怪不得心境到了,也无法晋级夫子,只因所学不够。

    他放下书,闭目消化一会。

    又将箱子里的纸张翻起,细细一看,那些纸张都是上品,虽然达不到礼器的级别,也算是十分难得。

    他翻开纸张,忽然发现,在页首的位置写了一段话。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话是论语里的一段,夏弦将论语读过好几遍,这段话他自然记得。

    下面写道:“省不持乎?习不知乎?”

    意思是反省能持久吗?学习能说不知道吗?像是劝诫,告诉夏弦,要记得每日反省,不知道的东西就去学习。

    后面还有一句话“以书为师,可知百事。以书为师,可以史辩。”

    最后就是大段空白纸张,送纸的人和他打了一个哑谜,隐含敦敦教诲,多读书,多反省,才能知道的多,才能从历史上的人物身上,看出自己的不足,就像和那些人坐在一起辩论一样。和现代那句“以史为鉴,可以正衣冠”异曲同工。

    至于大段的空白纸张,夏弦隐约猜到,意思是留给自己做读书笔记,随时劝告自己要记得反省。或许,还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以曾子的那段话,作一篇文章。

    这是一种考验,十有**当自己觉得这些书都通了的时候,将答卷写满的时候,就可以换下一批书来看。

    和读书人交往真是伤脑筋,有什么话他不直白说,而是和你打哑谜。大抵,这也是一种文人雅事吧!

    夏弦想着,继续往下翻。

    下面的劝告更多,比如,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用在这里,联系昨夜自己干的荒唐事情,意思就是“你要站在别人的角度上思考。”,夏弦换位思考,自己这段时间做的过了,和孙剑初到乾龙没什么两样,于是出了一身冷汗。

    半夜反思,他捧起论语读起来。

    论语是放在最上面的,送书人意思是让他先读论语。

    夏弦沉下心,开始慢慢品读。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他真正的静下心读,有神秘珠子在,他不需吝啬心力,不惧读书读死。

    这一连贯的读下来,他发现很大不同,加上注释,眼前似乎有一位老者看他微笑。

第一百零三章 学乐

    屋子里本没有人,随着他读书,从他脑子里走出老者。老者白须白发,手捧竹简,微笑着问他:“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其何解?”

    夏弦的脑子飞快转动,嘴上回答:“别人不了解我,我又何须在意?秉持君子所为,不与其置气即可。”

    “善”

    老者赞许点头,又问:“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又是何解?”

    “君子务本,需看何位,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在其位,当专致于本职,做好工作。做好本份,道义自生。孝敬父母,爱护兄弟,那就是一个人的本职,大约就是‘仁义’的基础吧。”

    “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又该何说?”

    夏弦略思考:“治大国,当严肃对待,每一件经手的事情都要仔细推敲,以信用取民,节约开支,不以国库私己。四时细分,体恤百姓,合时节而使民力。”

    “善。”

    随着阅读深入,夏弦恍惚置身学堂,三千弟子盘坐,老者高台讲授。他大部分问题都点夏弦回答。老者问,夏弦答。

    某些问题则有看不到面目的弟子回应,那些看不到脸的弟子,就是在论语上注释那人。他代表着另一种思想,和夏弦所不知道,需要别人解惑的题目。

    有人可读出书中人,与读者辩解议论,夏弦现在的状态有些像那样。

    其实他根本没将论语读至那样的深度,一切都是他每读到一句,脑子里自然而生的幻像。却又不能称为幻像,因为书是真是存在的,书存在,思想就存在。夏弦个人的思想存在,书的思想存在,注释者思想也存在,三股思想,应该是算是思想之间的碰撞学习。

    一夜读书,直至天明也不知。怪不得读书人可寒窗十年如一日,实在是书中自有乐趣,将今人和古人联系在一起,共辩思想,探讨真理。

    青妖眯着眼睛在他肩膀睡一大觉,清晨神采奕奕,那种思想间的碰撞,对它有极大好处。看到主人还在低头看书,它盘旋飞起,未几抓着一只珍珠鸡回来。

    鸡早就被它啄死,血腥味充斥屋子,夏弦抽抽鼻子,肚子发出“咕咕”声音,和青妖叫的“咕咕”声很相似,分不出是饿了还是鸟鸣。

    看到珍珠鸡,夏弦拍拍它小脑袋:“以后不要去偷了,别人家的东西,咱们不问而取。”

    他摇摇头,将鸡处理,然后下锅蒸煮。

    他感觉,一夜苦读,自己距离夫子文位更近,若是这样苦读下去,也许一个月,也许两个月,积累足够,晋级夫子水到渠成。

    说起夫子,他还是得感谢天子,他封了个官自己做。文绝书官,虽不入品,也算是南国的官员,可截取部分民众认同,足够晋级夫子。

    若是没有做官,想成为夫子很难。

    放上水煮鸡。他想着事情,想着成为夫子后该怎么办?那时候区区文绝书官,不足以成为大夫。想的郁闷,他将思绪收回,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

    零零散散的,他又想起学生。今年秋试过去,来年开春又是一次大考,可以考举人,夏弦自然要去参加。成了举人,就有机会成为入品官员。

    还有学生也要参加秀才考,做老师的,怎么也不能被学生比下去吧?

    吃罢早饭,也能算是早点。

    夏弦将自己最近的生活做个规划,早晨读书,中午修射,下午学习乐科,到了傍晚,四处走走,放松心情。

    他还欠一个乐科的老师,在南都里,没有谁比念华裳更适合。

    但是去请她,需要小心在意。否则一个姑娘家,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名声给败坏了,那责任夏弦负不起。

    他想想,写了书信给念华裳,让青妖送去。青妖聪慧懂事,智力可比四五岁的孩子,在南都它是受保护的物种,不会有危险。

    青妖飞走,夏弦看看厨房,里面大米不缺,要招待客人,大米是不够的,他抱着一匹绢布,寻最近的商店卖了,买一些肉食和小菜返回。

    在南都他没有朋友,若硬要计算,刘向北算一个,他们一起经历生死,夏弦上船的时候还看到刘向北和周文顶牛,说明他是真的把自己当做朋友。

    算下来,也是生死之交吧?

    夏弦有点不确定,除了刘向北,还有谁对自己抱有善意。天子?别逗了,有善意我也不敢接受,他在敲打我呢,要是哪天心情不好,说不定就叫自己上朝作文章取乐,那真心丢脸。

    思来想去,能得罪的自己都得罪了,不能得罪的,自己也得罪了。

    风头正紧,他这段时间打算不出门,省得面对那些指指点点的秀才“那就是夏狂士,他虽有才学,但是看不起咱们南都人。”。

    从来只有南都人鄙视其他地方人,什么时候南都人成为被看不起的对象了?大家都要脸,虽然佩服你才学,但我就是不与你结交。

    想到那些人的反应,夏弦就不愿意出门,这不是逃避,而是懒得与你计较。有那时间和你扯皮,我还不如多看几本书。

    他脚步轻快的抱着食物回家,推开门,青妖发出“咕咕”声,在大桃树上扑腾几下翅膀,表示欢迎。

    系在它脚上的信已经被取下,说明念华裳应该很快会来。

    这时候是早晨十点左右的模样,夏弦打算做一顿早饭拉拉关系,让念华裳教自己音乐。

    上辈子死的早,大厨什么的手艺是没有,做几个家常菜倒是可以。

    他炒了小炒,做了粉蒸排骨,煮了清汤鱼。

    小炒加自己制作的盐,配合几片蘑菇,香气四溢。粉蒸排骨用的粉,用的是本地大米,纯天然无污染,炒熟,压碎成粉,撒上排骨,进锅蒸即可。最后的清汤鱼就简单了,加水煮就行。

    一切做好,饭熟时候,院子外已经有人敲门。

    他打开门,念华裳俏生生的站在门外,身后是两个护卫。自从上次小姐遇险以来,两个护卫再也不敢大意,就连晚上睡觉,也有一人守在小姐的门外。

    现在看到夏弦,两个护卫舒一口气,夏秀士他们认识,乾龙城之危可是他解开的呢。他又是今年一秀,给咱们乾龙涨了面子,小姐和他在一起,咱们放心。

    说起来,要是夏秀士做了太守的女婿,也是一桩佳话,两人议论着,找个小店喝酒。将念华裳留在小院子。

    念华裳脸色微红:“你要我教你乐理?你连精忠报国都写出来了,我不如你呢……。”

    夏弦支开桌子,两人坐下,先干了几大碗白米饭,夏弦看她不吃,含糊道:“在南都我只认识你,何况,我是什么水平你最清楚,连五音都不分。吃啊!别客气。”

    念华裳终于动筷,只是吃了几口,她偷偷听夏弦行动,发现没有注意自己,手上的筷子动的更快几分。

    一顿早饭吃过,念华裳满足的拍着肚子,耳边听夏弦收拾碗筷,她要去帮忙,被夏弦拿了古琴递过:“你要是想帮忙,那就谈几曲。”

    叮叮当当的碗筷碰撞声,念华裳忽然觉得好安心,她问道:“是你做的饭吗?”

    “除了我还有谁,怎样?手艺不错吧!”夏弦洋洋得意,完全忘记了君子远庖厨。

    念华裳美滋滋的谈琴,她摆动手臂,一个个清脆的音符就从手下弹出。

    “他给我做饭呢。”

    一边弹奏,她一边笑了,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

    这时候弹奏的是“列子御风”,她自己谱的曲,并不成熟。列子御风,自然是轻快飘扬,她弹奏的用心,那种飘逸感觉完全弹出来。

    夏弦竖着耳朵听,他从前不懂古琴,如今听曲,发现自己小看了这门技术。并非每一个人都能弹奏出那种飘逸感觉,非得有数年的古琴功底才有可能做到。

    收拾完一切,他坐在对面,开始听念华裳讲解。

    “弹奏古琴,精神要宁静,身体要端正,不可浮躁歪斜。思想要纯洁,情意要专注,不可杂乱散漫。妖血古琴,先学习挑、抹、托、勾……这些指法。”

    真够复杂的,夏弦听的头痛。

    他现在是虚心学习的好学生,虚心受教。

    也许是因他修射科,对十指的掌控力很强,指法部分他接受的很快,但要把这些指法用在弹奏中,初学未免力有不逮。

    一个教的用心,一个学的认真,天色不知不觉就晚下来。橘子红的太阳挂在山尖,出去捕食的青妖也飞回来。它这一次没有去偷鸡,叼着一条十几厘米长的鱼回家,被夏弦狠狠揉揉脑袋。

    没白养你,记得给主人带鱼了。

    若是叫青妖知道他想法,一定会嗤之以鼻,它可没吃过夏弦一粒米,怎么就能算是养我?

    眼看天色暗下来,念华裳告辞离开。两人约定,明天继续,她在两个护卫下往居住的客栈走去。

    夏弦躺在躺椅上,默默看着星辰轮回,他看到门口有人鬼鬼祟祟的也不在意。无非是四大家族的人,或者是那些秀才想看看名震南都的夏狂士长什么样。

第一百零六章 大乾来了

    也许是夏弦成熟了,也许是他不愿想无法挽回的事。

    他很正常,剩下的日子没有提起过左寒烟的名字一次。

    夏弦连中秋文会也没有去参加,他和自己的学生一起,简单的过了中秋。中秋是一个思乡的时节,但是万里求学只寻常,作为读书人,离家在外已是习惯。

    关于左寒烟的事情,有关对乾龙王家的仇恨,仿佛随着夏弦读书,慢慢的被遗忘,连带着低调的夏狂士名声,也被人们扔在记忆角落。

    他们眼下关心的事情是,大乾来了。这一次的交流空前强大,有大乾五年来的一秀十位,夫子三人,带队的大夫一位。

    至于更为强大的大学士,至少表面上没有。但那谁也不信,没有大学士的保护,他们岂敢轻易踏足南都?一个翻脸,十个一秀必死不说,夫子和大夫一样被人吞下,骨头也不会剩。

    “听说,大乾由吴昊学士带队,来了三个夫子,分别是赵河栋、郑志、乔司晨。”

    “这三人很了不起,曾经是秀才时候就参与战斗,打退妖族,立下不小功劳……。”

    “那又怎的?到了咱们南国土地上,这群人还能闹出大事不成?”

    带着学生走在路上,夏弦皱皱眉。满城都在议论这一次两国交流,听起来大家信心满满,但是从刘向北处得到的消息却说明,这一次不乐观,南国未必能占上风。

    来者皆是强敌,经历过生死大战,刘二少认为,己方胜算只有一半,那还是自己大哥回来的情况。

    刘向北的大哥夏弦很熟悉,有救命之恩未曾相报,就是刘文青,那位以血化真龙的御者。

    这不,刘二少爷顶替大哥参加交流,他着急了,来找夏弦带自己去杀妖,好涨涨胆色。夏弦也是参加交流的秀才之一,他干脆带上学生一起,大家一起出去。

    至于学生的安全,那不需要担心。

    他们所去的地方是御妖山,皇家豢养的妖族聚集山脉,去了之后,会有高手密切关注,不会发生危险。

    一行人出城,乘船来到城西大山前,大山延绵,十几座山连成巨龙,便是御妖山了。

    山下有官兵把守,常驻一支军队。大营在渡口不远处,守着山脉,防止群妖下山,或者不知死活的人跑到山里。

    刘二少拿了令牌,他们刘家势力极大,有资格持有进山令牌。令牌是金制,只有一半,上面写个“女”字。

    “我要见刘将军。”

    守门的士兵认得刘二少爷,接过令牌往门内跑去:“刘少爷稍等。”

    没过多久,一位将军穿着盔甲出来,看到刘向北,他笑道:“好小子,终于有胆子来妖山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前来。”

    他姓刘,是刘向北的一位叔叔,刘向北有才,在他看来,这小子就是没胆色。恨铁不成钢的叔叔看见他来历练,自然很高兴。将那半金令和自己手上相对,合起来天衣无缝,恰是一个“妖”字。

    令牌对上,他拉着刘向北往里面走:“怎么胆子忽然变大了?”

    刘向北苦笑:“我也不想,只是父亲说,不来他就揍我。”

    “哈哈……”

    将军豪迈大笑,问道:“这几位是?”

    “这位是夏问之,夏兄”。刘向北指着夏弦。

    夏问之,天子赐字,刘将军扯扯嘴角。刘向北又指着那些学生:“他们是夏兄的学生。”

    “那就是童生了?”刘将军神色郑重:“向北,非叔叔不讲情面,童生不许进去,否则太危险。”

    刘向北夸下海口,一定能将大家都带进去,刘将军这样一说,他脸上好没有面子,拉过叔叔嘀咕:“叔,你看,他们进去后一直跟随士兵,不出手,怎么样?给侄子个面子。”

    “那不成,要是出了人命,你叔我可扛不住。”

    “叔,你是不是真不让?”

    “不行不行。”

    “哼哼,你在安德大道盘了一个商铺,店主是一个姑娘……。”

    “咳咳,进去后不允许童生出手,不允许他们离开保护的士兵一步。”

    “成交,我会去照顾生意,保证婶婶什么也不知道。”

    两人默契的笑起来,刘向北笑呵呵的站着,将军狠狠的拍几巴掌,几巴掌拍的刘向北龇牙咧嘴。

    “小屁孩……放行。”

    刘将军传令:“我之亲卫,分出二十伍护送,另点两百士兵听调遣。”

    将令既下,士兵“哗哗”动起来,三分钟的时间,所有士兵都整装待发。天子之军,尽是精锐,这些人枪兵、盾兵、弓兵……兵种齐全,全都不缺。

    二十伍士兵就是两百人,只管保护童生。剩下的两百士兵,那是进山的秀才标配,尤其是书者,没有士兵配合他们发挥出的战斗力不足一半。

    至于御者乐者,或者是射科的学生,请无视他们。这些人都是孤身历练。

    刘将军知道向北主修书科,因此配了两百士兵给侄子,算是先磨合磨合。将来,他总要到军中历练的。

    夏弦也修书科,进来读书多有感悟,距离夫子文位已经不远。刘向北知道他修书科,想让叔叔再给配两百士兵,夏弦摇头阻止。

    没看到那些士兵都是精锐吗?那样的士兵,一般不会配给生人,配给生人的,多是新兵蛋子。碍手碍脚的,还不如不要,反正他精通射科和乐科,战斗力不差。

    刘将军笑骂:“行了,给你配了精兵,要是不带回几头妖兽的脑袋,看我怎么收拾你。”

    军营重地,他们走的时候不许多看,夏弦很自觉的没有乱瞟。几个学生却不然,两只眼睛看个不停,要不是看在刘向北面上,这些学生早就被抓起来。

    “谨守礼仪,非礼勿视。”夏弦低低说话。

    一群学生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跟着夏弦走。

    穿过军营,刘将军亲自将侄子一行送到山脚:“此去尽是仇敌,切不可心软。那些江边立墓的学子,来此多死的尸骨无存。”

    他一遍遍叮嘱,刘向北点头答应,表示记住。

    叮嘱结束,将军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告诉士兵刘向北的身份。世上每天都死人,或者战死,或者仇杀,或者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找死。

    只有经历过生死的磨练,一个读书人才能真正成熟,有自己的风骨。

    风骨不是一个词语。“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青白在人间。”说的就是铮铮铁骨。“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说的是傲骨。再如“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所言就是不屈之骨。那是大学士才能涉及,大儒才能达到的境界。

    但早些准备,将来锻出风骨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将军告辞离开,夏弦等人开始进山。

    “问之,我听说你在乾隆的时候,杀妖数万。”到了山里,刘向北依旧不改自己本色,嘴里说着话,两个眼睛四面打量。

    四百士兵分为两拨,一拨保护童生,一拨跟着刘向北,夏弦则是孤零零的。那些士兵听到夏弦在乾龙城杀妖数万,心里是不信的。

    他们从军多年,知道杀妖的难度,一个秀才单杀一只妖兽就算不错,以一敌十就算强大,杀了上万,你在说笑?

    但军队是一个系统,他们也有耳闻,一个叫夏弦的秀才,杀了数万妖兽。如今见到正主在眼前,不免好奇是真是假。

    夏弦瞟了一眼刘向北道:“没杀那么多。全赖李太守的宝物才做到。”

    他说的谦虚,的确没有那么多,几千是有的,几万,估计应该没那么多。

    陈舟老老实实的道:“没有仔细统计,不过数千应该是有的,过万也不是不可能。”

    刘向北大乐:“这么说来,咱们这次进山有惊无险。”

    他一脸钦佩,不知道是做出来的还是发自内心。一个护卫道:“这么说来,御妖山的妖兽,还不够夏秀士一个人杀的。”

    话中夹枪带棒,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夏弦没有回头,走在最前方。

    刘英道:“本少爷被妖兽咬了,好痛好痛。你们这些护卫是干什么的?我要死了……。”

    一边说话,他抱着一只脚跳。

    护卫紧张了:“妖兽在哪里……。”

    刀剑出鞘,随时可以出手。

    将军百般叮嘱,要保护好这些童生,否则就连将军自己也会惹下**烦。

    私自放童生进御妖山,那罪名很大。

    刘英从脚上摸出一只蚂蚁,嘴里叫着:“哇哇,这是蚂蚁妖兽,我是不是中毒了?我要告御状,你们保护不力。”

    他是在找茬呢!护卫想的明白,应该是自己说话得罪了夏秀士,学生不忿,故意找茬。于是收刀,瞟一眼刘英。蚂蚁妖兽,只怕你是没见过。

    收了刀,耳边传来夏弦的声音:“前方有妖兽赶来。”

    护卫可不信,说不好又是骗人的。

    这师生一群,不是好货。

    听到夏弦说话,刘向北毫不犹豫下令:“准备战斗。”

    那群亲卫,则手搭在武器上,觉得是骗人,妖兽的气味很大,往往还没靠近就能闻到,这时候又是顺风,哪有什么妖兽的气味传来?

    而在夏弦感应中,群妖奔驰,至少有五只妖兽赶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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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道之极,可圣人不死。射御书数,掌摘星辰日月。丹法神道,倒海搬山。穿越者夏弦搅动风云,身有另一个世界庞大的知识储备,办学校,开培训班。于是乎,做人难,做圣人更难,尤其有着这么一群圣人级别的弟子,夏弦身为老师表示,压力山大。异世之儒道圣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世之儒道圣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世之儒道圣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