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进京
“我不去。”夏弦大声叫,奋力挣扎。
魏天辰提着他上船:“岂能由你?”
“你这是在限制我人身自由,南律有令,不许限制书生自由,你知法犯法。”
“鄙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魏天辰。若是你想告我,那便与我去金殿之上,亲口向天子告发。我等着处罚。”
“救命……”
叫的固然惊天动地,礼官一样强大,他丢出画卷,所有来人全撞进画中,不知所踪。
“人呢人呢?”夏弦很焦急,认为是所有人被那画卷吞下,不能再活。
“没事,他们不会死。”看他很焦急,魏天辰解释一句,随后催动行船,未几就到了江心。
这时候,他才招手收回画卷和小鼎,只见一堆人从画卷中落下,摔了满地。
画界,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
夏弦挣扎良久,始终没能挣脱绳索,他默默闭嘴,怒火掩盖理智,哆嗦说不出话。
请城中各大家族出手,他许下极大代价,愿意将那篇传世名曲首书拿出来分享,这才有几分把握说动。如今他人已走,那些家族自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不再可能向王家出手,而是像从前一样,几家人联合,在王家手下勉强生存。
船速很快,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已经看不见乾龙地界的影子。
魏天辰解开绳索,小心防备他,却不见到任何动静。他难道不应该出手吗?哪怕打不过,也可以出一口郁结之气。
这般不动声色的坐着,反叫魏天辰有些心慌。
若是他因为此事毁了心境,以后怎么办?是否一个前途无量的书生就此堕落?
“夏秀士。”
夏弦没有回答。
“此事情非得已,你如今步入秀才,正是情绪不稳的时候,心中想的太多,有少许几率可以汇聚第一道文思,也是你最固执的时候。我若不这样,你是不愿跟我走的。”
嘴里说着话,魏天辰将那方印章放在他身前,期望可以借此让他情绪回升。
夏弦没有去动礼器,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初来咋到,没有家,没有亲人,好不容易在乾龙有了自己的学堂,有了学生,有了寒修射,还有,左寒烟。
他很珍惜,哪怕他明知左寒烟是青楼出身,有极大污点,不能被读书人接受娶为正妻,自己会受到别人异样目光,甚至被鄙视,他不在乎。
哪怕他知道学生不过是各家族的联络员,未必是真心实意来学习,他同样尽心尽力的教导,不惜将自己押中的题目公布分享。好不容易,学生接受自己这个老师,学堂刚有起色,自己高中秀才,南国第一秀,正是大步发展的时候,学生却死了那么多。
此去南都,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自己回来的时候会不会见到的只是一个烂摊子?学院被王家毁灭,学生各奔东西。
那么,我的根,在哪里?
他疲惫的躺在甲板上,疲倦而又难过,耳边听着魏天辰的声音,神智有些恍惚,不知不觉居然睡着了。
船儿没一点改变,顺着号江直走,并没岔洛江和盘龙江。前些日子被大水冲毁的三丹山水库也逐渐出现在眼前,两侧高耸,河道只有十多米宽,在此地形成急流。这难不住礼者尽心制作的船,像是开着马达,那艘船被魏天辰注入浩气,动力十足,破开江流逆行。
魏天辰看看夏弦,看看眼前的急流叹道:“你该知晓,每一个南国第一秀都是国之重宝,又怎会留你在乾龙那种随时可能大战的地方?况且,况且百姓最无辜,天子自然不许人破坏他的计划,你当做真没人知道王家会再次反叛吗……?”
余音不传,除了他自己,没有谁能听到说了什么。
这般行船一路。
夏弦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黑夜,月明星密,两岸是看不清的树木,头顶是一片发光的大海,脚下是银色的光带,既美丽,又神秘。
置身于这,仿若凡人也变作神仙,乘坐开往天宫的仙船。有那么一瞬,夏弦分不清自己是在电视里,还是在现实中,宛若梦幻。
二十一世纪的天空,可曾如此梦幻?夏弦回忆起小时候,他老家在农村,那时候八十年代,听父母说,那时候夜空就像这样,人躺在夜色中,任你是商界巨贾,任你是科长省长。躺在那,一样会醉了,醉的不愿醒来……。
“你醒了?”
夏弦被声音惊动,将抬着的头放下,厌恶的看一眼身前的魏天辰。
大好美景,随他一句话消失无踪,心情也十分恶劣。夏弦动动手脚,手脚被白布包住,应该是魏天辰为自己包扎过伤口。
“夏秀士,你该知道,这世界多么大,在乾龙那种小地方,你永远领会不到精彩。比如这崇山峻岭,在乾龙可没有。”
夏弦坐在地上,肚子发出“咕咕”声。
魏天辰递过一块干粮,那是风干后的牛肉,能量十足,很珍贵
耕牛是重宝,国家对此一直很重视,看到牛肉干,夏弦已经可以猜想,魏天辰一定身份很高,能得到牛肉干作为干粮。圣上让这样高官来请自己,只怕早就做了动用武力的准备,毕竟故土难离,是每个读书人都存在的心结。
“天子终究是天子,他的旨意,我无法违抗。何况乾龙太小,不是读书之地,整个城市人口不过数十万,学子不过数千,哪有读书的氛围?在那里,你根本无法成长为大夫,甚至大学士,更不用说几乎没有可能的大儒。”
魏天辰苦口婆心劝说。看到夏弦只顾低着头啃牛肉干,一言不发。
他头痛的揉揉太阳穴:“你看,你在乾龙,只怕连正式的文会都参与不到,很多读书人应该知道的常识也缺乏。若是去南都,你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那里夜夜有文会,时时有人公开授课。
好好想想,去那里不是读书人的天堂么?你可以尽情的读书,不用考虑外面的威胁,比如水妖。你有机会才学传国,天子看重,也许封官就是一地太守,重复谢儒走过的道路。”
如此多的好处,夏弦丝毫没有心动,他只是想着应天学堂。虽然时间不长,他早已将学堂当做自己的家,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根。
船逆水而行,夏弦默默的吃东西,不说话。而前方隐约的看有大船在行驶。
说是大船,其实并没有夏弦所乘坐的这一艘大,毕竟是礼者耗费心力打造的宝物,世上少有比得上。
两艘船交错过,魏天辰在超车,那边大船上的水手羡慕看他们,这种大船,这辈子要是能在上面做活,一切都值了。
正当魏天辰苦口婆心,挖空心思怎么劝夏弦的时候,侧面大船上有人叫道:“可是南都来的魏礼官?”
那船上有人招手,夏弦看了几眼。
冤家路窄的,那厮是孙剑,他好好的乾龙城不呆,怎么跑上船,似乎要回南都的样子。他不是还有一个文会没开吗?
夏弦难得看到熟人,这会看孙剑,竟然有几分亲切的感觉。
孙剑似乎没有看到他,对着大船招手道:“魏礼官,咱们好久不见。”
看样子,他们是熟人。
魏天辰没好气道:“号江很宽,咱们最好永远不见。”
“何来此言?”孙剑让人抬来木板,将船速稳定在同样速度:“你可是我姐夫呢,怎的不想让我上你的船坐坐吗?”
木板搭在船舷,孙剑顺着板子走来。
魏天辰虽然脸色不太好,却也没有阻止他上船。
这种将船速保持在和另一艘船相等的技术很难,非十年经验的水手做不到,可见孙家一艘船上尽是水中高手。
孙剑上了船,并没有看清夏弦,实在是夏弦太凄惨,一夜的厮杀后,身上受的伤不计其数,这会被白布包满,像是一个木乃伊。
加上破烂的黑衣,挣扎弄乱的头发披散,就算他学生在这也认不出他是那位押题如神的老师。
孙剑笑嘻嘻的走到魏天辰面前:“姐夫,还是你的船好,行船平稳,一点起伏也没有。”
“你不在乾龙多住几天,赶着回去干什么?还有,我不是你姐夫,也没说过我要娶你的姐姐。”
“姐夫就不要不好意思了,这事情你情我愿,没什么见不得人。”孙剑不爽的抓抓脖子:“不是我不想在乾龙住几天,实在是没那脸住下去啊!你不知道,我已经成为了乾龙最不受欢迎的人,要是住下去,说不定哪天我姐就要为我收尸了。”
魏天辰奇道:“这可奇了怪了,你居然不敢在乾龙住,依照你的性子,哪怕全城人敌视你,你一样会住下去的。”
说到这里孙剑就苦笑:“不是我不想啊!当初我还约了满城学子,要请他们吃饭。”
什么请吃饭?夏弦呼吸急促几分,分明是要羞辱乾龙学子。
孙剑继续道:“没想到叫一个小子成了南国第一秀,我和他有仇,怎么好意思在乾龙呆着,于是我想想,还是回家吧!所以就走了。”
什么叫有仇?分明是你太嚣张好不好,不止得罪了夏弦,更将满城人都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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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庖厨
魏天辰越听越不对味,南国第一秀,不是夏弦吗?
而今正主就坐在自己身边,这事情弄的:“咳咳!孙剑你随我来。”
他拉过孙剑低声嘀咕,期间孙剑十分奇怪的看夏弦一眼,脸色通红,随后又铁青,到了说完时候,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形容他脸色,总之是非常精彩。
两船一前一后行驶,水面逐渐可以看到行船多起来,大部分打着周字大旗,他们全是周家的船队。魏天辰为夏弦解释:“这些都是南都周家的大船,周家世代行商,富甲天下。”
若是要比较,那用陈舟的家族来比,陈家富甲乾龙,而周家则富甲全国,一个是腰缠万贯的富商,一个是腰缠数百万的富商,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想转移夏弦的注意力,但是没有成功,夏弦倔强的躺在甲板,一言不发。见此情况魏天辰使了个颜色,孙剑不情不愿的作个揖:“夏秀士。”
三个字叫出来,接下来他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一个静静躺,一个尴尬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都高中国榜第一了,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咳咳,咱们都是少年人,何不一起谈天说地,一起论诗言赋?就算是那国家大事也不是不能谈谈。”
完全没动静,孙剑奇怪的道:“莫非你还在记恨我吗?咱们读书人心胸宽广,何必记的那么清楚?大不了我向你道歉便是。”
孙剑虽然做派嚣张,好面子,喜别人羡慕眼光,倒也不是那种一无所知的纨绔少爷。刚才和魏天辰一席谈话,他深深明白夏弦的身份。天子亲点,将来是作为太子伴读的身份。
若是天子不幸亡故,太子登基,那就是绝对受信任的老臣子。在六部中谋一个官职是完全不成问题的。对于他们这种大家族来说,面子比不上利益重要。
自幼受到家族利益说教导的他放下身段,想与夏弦修好却受了冷眼,不,还不能说是冷眼,而是无视。孙少爷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唰”的打开扇子,潇洒的扇风几下:“此去南都,不知有多少人对夏弦你这个南国第一秀不服气,莫非你是怕了吗?,你看……。”
秀士变为夏弦,称呼的改变可以看出他已经很不爽。
夏弦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在看两岸风景,秋天的江岸别有一番美景,黄叶落水,枯草飞扬,一副萧索模样。怪不得此界诗人叹息:“古来送别深秋寂,执手相伴三千里。”。
又想到白居易的诗写道:“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中个意思,他现在是完全的体验到了。学堂远去,回头看一眼念一分,虽说好去莫回头,又怎么忍得住不回头看?
想到此地不由道:“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又怎能忍住不回头,不去看?”
孙剑刚刚出口的话被掐断,没有说下去。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这像是怕了的样子吗?此句极妙,自己是绝对作不出来的。
他看夏弦,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脸上火辣辣的,像是又被打了一巴掌。前一刻说夏弦才学不够,他那颓废模样是在担忧到了南都后被人针锋相对,下一刻人家就诵出两句诗,且极妙,哪里是才学不足?
“他一定是故意的。”孙剑咬着嘴唇,再看他披头散发躺在甲板,分明嘴角挂着一丝嘲讽。
魏天辰松了口气,他就怕夏弦一直沉默,想的太多导致毁了心境,最终将一个才子变为凡夫,那样的责任他可担不起,天子也不会放过他。
只要你开了口,一切都好办,魏天辰的大船走的匆忙,没有仆人。君子远庖厨,他不会做饭,一直吃的是干粮。这时候他亲自动手,抓了一条水怪,取出大锅,摆上作料,像是要亲自下厨,整治一锅鱼肉。
“夏秀士写的好句子,不知道能不能将全诗诵出,也好叫我等开开眼,感受第一秀的风采。”
魏天辰声音中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简直是供奉大爷啊!孙剑从没见过这位“姐夫”下作模样,脸色更加的红了。“姐夫啊姐夫,你将来可是要娶我姐姐的啊!这模样,哪还有一代天才礼官的风范?是想叫我姐丢脸吗?”。心里想着,嘴上说不出来,脸色涨红,怒气冲冲的坐在锅边。
“啪”的拍出纸笔:“夏弦,这诗不是你写的吧?”
夏弦没有回答。
“要是你写的,就给我来个首书,少爷一定服你。”
纸笔在侧,加上密封的墨水,这是文人出门必带的三件宝物,称为“三宝”。至于文房四宝,在书房倒是有小范围的称呼,出门在外,没有几人会带足四宝。尤其墨砚,上好的砚台材质贵重,重量自然也不轻,一个体弱的书者带着走,走上几十公里就会多费一点力气,不利于长途行军。
魏天辰笑眯眯的看两人,简单的把鱼肉割下几块放在滚水中,加上盐,一道鱼汤就算是做成了。大约觉得味道不好,魏天辰又放了些杂七杂八的调料,末了将一罐白色的晶体倒进其中,闻起来香气扑鼻。
夏弦肚子发出催促,他饿了。他初修射科,饭量增大,加上身体受伤,如今一顿可吃下六七碗白米饭,外加一桌子菜肴。区区一块牛肉干,还不够他塞牙缝。
“夏秀士,不用客气。”魏天辰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盛了一碗汤汁。
夏弦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喝一口,“噗”的喷出几米远,差点波及孙剑。
孙剑骂骂咧咧认为夏弦是故意的:“姓夏的,你想干什么?信不信我……。”
我了两下,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可以威胁夏弦的地方,表情更加不友好。
夏弦一言不发的将那锅汤汁倒进水里,孙剑急道:“别啊!我还没吃呢!姐夫亲自动手,不吃闻闻,说出去也有面子。”
另一边魏天辰喝了口汤汁,脸色通红,看到孙剑要来抢,悄悄的转身,不动声色便将食物倒进江水里。
孙剑只抢到一个空碗,他愤愤不平:“姐夫,你这么做可不地道。”
“姐夫”皮肤微红,血液流动加速。实在是难吃啊!一不小心,他将盐当做糖放进锅里,整锅鱼咸的无法下口,只是喝了小半口汤,他现在喉咙已经有干裂的趋势。
“咱们还是吃干粮吧!”魏天辰摸出牛肉干。
“不行不行,那东西简直不是人吃的,哦!我明白了,一定是姐夫你做的太难吃,所以才……嘿嘿……,哈哈……我要告诉南都全城人。”
魏天辰杀气腾腾:“你要敢说一个字,我就上你家休了你姐。”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咚咚……”
锅再次响起来,两人看去,夏弦借着那套工具,眉头紧皱,他刚才尝了那盐,有苦味,大约是粗盐。粗盐中含有氯化钙等物质,所以苦。怪不得做出来的鱼汤反而味道不美,再说,魏天辰加的盐也多了些,你家是卖盐的么?
他倒了一大锅水,炉子生火煮,将盐完全倒进水里,盖上盖子。
孙剑阻止不及:“你你……”
魏天辰拉住他摇头,示意不用管。一袋子盐而已,随他折腾出气,总好过一动不动像是死人。
水沸腾后,夏弦改用文火加热,顺便将烧好的木炭取出,搭个架子悬空放在锅上,以浩气动了手脚。又将锅里出现的许多白色晶体刮下,小心放在身边。如此折腾一个多小时,他洗干净锅,再次打水,将白色晶体融化其中。
他在干什么?孙剑摸不着头脑,干脆去叫厨子来做饭。魏天辰则皱着眉,像是在思考什么。
他看着夏弦来回折腾,最后在锅里加了许多木炭,加热,最终得到一些白色东西,看起来像是盐,但魏天辰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模样的盐。
疑惑中他想上前问问,身边的孙剑拉住他道:“姐夫,你想吃什么菜,我让厨子做。”
原来他已经叫来厨子,正在生火做饭。
船上有专业的厨房,如今被那厨子占用,夏弦自然不能再进去。
他打了水,割了一大块鱼肉炖煮。
厨房里的香味已经飘来,但他丝毫没有动作。
魏天辰热情邀请:“夏秀士,不如咱们一起用饭如何?”
很不屑的扭开头,夏弦像是一个斗气的小孩子。
孙剑冷嘲热讽:“何必叫他?咱们自己吃自己的,没看他自己做饭吗?就是不知道最后会做出什么狗屎。”
“手下败将,区区南国十一,也好意思和榜首说话,给我滚一边去。”
“你说什么?”孙剑大怒。“信不信我要你好看?”
夏弦可不在意他的威胁,专心的加了盐,再闷煮几分钟,这锅沸腾的鱼汤就算做好了。
随着锅盖揭开,那鲜味顺风简直可以飘出十里。
如此美味的鱼汤,孙少爷从没见过,他骂人也顾不得,自觉想盛一碗。
夏弦拦住他:“要吃,自己做。”
“君子远庖厨,少爷怎能亲自下厨?”
“那就给我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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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大厨师?大才子?
孙剑被喝斥的没脾气,腆着脸要去盛汤,夏弦干脆端着锅,独自跑到船头。
这一下风吹鱼汤,香味更是飘出数里。孙大少是个吃货,口水哗哗往下流,几次想上前求个情,又放不下身份,只得嘀咕一句:“君子远庖厨,看你那熊样,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成就。”
厨房内的厨师已经做好饭菜端来,摆上木桌,孙剑却怎么吃也不对味,眼睛不自觉的瞟船头夏弦。看对面座的魏天辰,他似乎也不对劲,眼睛总是看夏弦提在手里的那袋子盐。
这次来的匆忙,没带海盐,带的是粗盐,没想到粗盐似乎也能再制作,就是不知道重做后的盐有没有什么神奇效果。身为礼者,最喜欢的就是捣鼓那些东西,研究如何制作礼器。
虽然眼前所见只是一个简单的粗盐去苦味的技术,他却真没见过,怎能不好奇?
两人飘飞着思想吃了半个时辰,这顿饭还是没有结束,再看满桌子菜肴,只吃了一点点。
对于一个厨师来说,最大的污辱莫过于被人指责做的菜难吃,或者一盘精心烹制的菜肴,一顿饭结束后没有人夹一点。这位厨师是一个富态的中年人,他为孙少爷服务三年,已经很难得。
要知道,吃货的世界,永远是吃为第一要素,一个私人厨师,若是没有新的菜品,做的不好吃,根本不可能在他身边呆多久。
三年,不是一个小数字。是孙大少身边最久的一个厨师了。
看着少爷眼睛总看船头,大厨的尊严被挑衅,胖厨师“蹭蹭蹭”走到夏弦身前,脸色黑着勺起一勺子汤,“跐溜”喝下。
夏弦看看,这人不认识,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故此没发火,一口汤而已,他并非小气的人。
看着胖厨师喝汤,孙剑像是自己喝了一大口,不自觉的咽唾沫。
然而,那厨师像是见了鬼瞪大眼:“你你……。”
“你这盐怎么没苦味?”
“很稀罕么?粗盐蒸煮,活性炭去苦,自然不会有苦味。少见多怪。”夏弦很不屑,大口填肚子。
魏天辰大惊,南国盛产粗盐,味道带苦,从没有听说什么方法可以去苦味,夏弦只用了几个简单的步骤,便将粗盐精制,去苦留咸。他顾不得吃饭,对其中的原理痴迷不已,从甲板上刮了些许遗落的盐巴送入嘴里。
略苦,但可以忽略不计,比起粗盐的苦味已经是天上地下之区别。
“夏秀士,为何此制法可去苦?”
夏弦没有说话,吃完饭,锅丢在甲板上不再理会。他双手垫着脑袋躺下,远处的孙剑满是酸味的话传来:“大才不厨,这小子心思都花费在奇淫巧技上,将来的成就兴许不如你所预料……。”
他的话是对魏天辰说,魏天辰怒道:“莫非礼科在你眼里就是奇淫巧技吗?那是不是你一样也看不起我?认为我将来没多少成就?”
孙剑低着头,闷声不语,他不敢接下去,否则后果很严重。
魏天辰不在意自己身份,虚心向夏弦请教:“夏秀士,此中道理,可否教我?”
夏弦翻个身,没有说话。
“夏秀士……。”
“姐夫,这小子是个狂生,最是狂妄,你身为礼部官员,何须如此低三下四?你让我来,保证将他打的老娘也认不出,到时候他还敢不说吗?”
孙剑气势汹汹,挽起袖子就要动手。河面鸟飞过,“啾啾”叫着,嘴里叼的鱼没咬稳,“噼啪”砸在孙少脑袋上,倒也免去了魏天辰动手收拾他。
小鱼未死,在甲板跳了几下,飞起半米高,堪堪到孙少爷的胸口位置。他一巴掌将鱼拍走落进水里,气的那鸟在他头顶盘旋大叫,放了大招。
几团粪便落下,险些砸在孙大少脸上,他气冲冲的道:“好哇,少爷今儿个还真想吃鸟肉了。厨子,厨子,给我把那鸟儿抓来。”
厨子苦着脸:“少爷,那是妖兽,小人抓不到啊!”
全身雪白,一根青色尾羽尤为突出,可不是“雪羽青妖”鸟。那鸟一般很弱小,但往往群居,就连大妖也不敢招惹。孙剑看到“姐夫”郑重的脸色,甩来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知晓闯了祸,缩着身子窝在一边。
只看孙大少在乾龙城的表现,谁也不会相信他会是这样一个人,被人一个眼神吓的窝在边角,喘气也不敢大声。更没人能想到,他是一个吃货,完全没有表现出来的那种嚣张劲。
夏弦也看到远处飞鸟前来,成群结队,像是生活在天空的蚂蚁群,密集恐惧症看了会吓死。
“雪羽青妖飞,花开半城倾。单足点白云,愿为妖媚行。”
夏弦似乎看到了那一年,雪羽青妖修行有成,化为女子。在花开满地中,她在跳舞,恍若脚踏白云,优美之极。年轻的书生路过,他为女子的美丽倾倒,即便知晓她是妖精,也愿随她做那妖怪而去。
美好的传说,千百年未曾散去的绝唱,那便是它们种群名字的来历,“雪羽青妖”人间至美。
魏天辰道:“这首诗的作者,那个书生,没有留下名字,只有这首不知来历的诗留下,任由世人想象那一次倾城之见。也任由人们想象,这种最不容易化为人形的鸟儿,若是化人,该是多么一番天下失色的美丽。夏秀士果然博学,这等偏僻的诗词你也读过。”
今天,它们却没有诗中那样的美丽,它们代表的是愤怒的小鸟,它们懂人言,明白孙大少是要吃了它们,这不能忍。
“很团结的种群,无知者无畏,孙大少,祸是你惹的,这事情,你自己解决。”夏弦终于开口,他话中内容叫孙大少无言以对。
他怎么解决?打得过吗?看那群鸟,少说也有几千只,给他杀几千只鸡也能杀累了,何况还是几千只小妖。嘴唇动了几下,他欲哭无泪。
这事情怎么这样?咱也没有动手啊,只不过说了句“将那鸟给我抓来”,大爷您怎么就惦记上了呢?
“这种鸟儿最喜欢诗词文章,或者绝妙音乐,是最通人性的一种鸟。有两种方法可以让它们离开,一是杀,杀的它们怕。二是作文章,让它们醉。”魏天辰笑吟吟的,没有丝毫担心:“咱们船上有南国第一秀才,还怕做不出好文章吗?”
他笑嘻嘻的,早已看透夏弦为何有恃无恐,甚至有心情评论这种鸟。夏弦必然是知道这些鸟的特性,故此才一点不担心——大不了写个文章,将他们驱散。
夏弦又抱着头躺在甲板,那些雪羽青妖在头顶叽叽喳喳,鸟粪像是下雨一样落下,一颗颗像是精确制导的导弹,轰炸孙大少,连魏礼官也被波及。
“夏秀士,你看,这种鸟最懂文章,若是听了绝世好文,会像是喝醉酒一样。想要甄别谁的文章最好,非它们不可,若是能抓一只作为宠物,那可是名噪南国,咱们南国还没有人做到过呢。”
魏天辰在考我么?夏弦还真有些心动,他恰巧看过这种鸟的介绍,先古之前有大能去驯服都未曾成功。此鸟只看文章好不好,音乐美不美,若是你作的不好,唱的不美,即便再强大也不能驯服。
文人以驯服此鸟为身份象征,就连夏弦也不能免俗。他对这种鸟的传说很好奇,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世上若真有这么神奇的鸟,那还要老夫子干什么?写了文章交给鸟评论便可,谁还愿意花那么多银子?
“夏秀士还要犹豫吗?姓魏的不懂文章,若你再不开口,我就只能杀戮了。死了那么多雪羽青妖,不用说我会被读书人指责,夏秀士你也讨不了好。”魏天辰稍显潇洒,身边有九条火蛇飞舞,将落下的鸟粪烧化,发出种种恶臭。
如今的鸟,哪有一分绝世美丽的样子,完全是一群臭烘烘的高空粪便轰炸机。夏弦眼看战火将烧到自己身上,好奇诵道:“十月秋色寂,江水不复青。船行过草色,思动天地连。接憧垂风云,连鱼做长青。已去无数愁,鸟浴共争鸣。”
这是他原创的小诗,随着出口,有浩气汇聚,很快又被鸟群打散,它们安静的盘旋,不出一点声音,似乎被夏弦的诵读所吸引。
还真有这样的鸟,可谓神奇。
夏弦拿了孙剑留下的笔墨,将诗写在纸上,忽闻惊鸣,一只瘦弱的鸟飞来,死死站在文章上不动,任由夏弦驱赶也不走。至于汇聚的首书浩气,被鸟群冲撞,散的飞快。
那些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像是一群护卫,保护着大船前进。
它们真的能听懂?夏弦惊愕的不知该说什么。又见十几只雪羽青妖落在夏弦肩膀,用鸟喙为他梳理凌乱的头发,将孙剑看的目瞪口呆。
他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牙齿咬的“咔咔”响。
天啊!我都说了什么?
自古青妖所去,必然妖孽才华,就算夏弦庖厨又怎样?他依旧是那个南国一秀,依旧有惊世才华,哪里轮得到自己嘲笑?
三千收藏了,但我怎么感觉大家都不冒泡呢?
第七十九章 战妖
两次觉得自己被打脸的孙剑不敢再说话,他闭着嘴,羡慕嫉妒恨的盯着夏弦身边那只雪羽青妖,恨不得抢过来。
那可是才华的象征啊!
又见那只鸟儿叫了几声,声音清脆优美,似乎要飞走的模样,不由哈哈笑起来。那小子没招了,所作的文章不足以将鸟留下,它会飞走,弃夏弦而去。
夏弦却不在意那只鸟飞不飞走,刚才不过是好奇而已。留这么一只东西在身边,他可没闲心养鸟。
鸟鸣山更幽,那只鸟拍打着翅膀鸣叫,似乎不舍离去,声音传开,仿佛这瞬间世上只有它的声音,全世界都处于安静。即便族群已经停止对孙剑轰炸远去,它依旧鸣叫着在天空盘旋,似乎等着谁人出声挽留。
“万物有灵,它是等你留下它呢。”魏天辰笑嘻嘻的,等着夏弦出声。
夏弦却没有说话,他拿着那件礼器,像是在好奇这样一件小东西,为何能变的那么大,又有几分黯然。就是这东西将自己擒来,使自己远离家乡,南都,很远的地方呢。
这一路行船,两岸的树木逐渐的细小,有许多大树被人砍伐过,留下木桩,倒是说明了岸边逐渐有人类活动的痕迹。更有岸边土丘,或者石碑,魏天辰解释道:“那些东西大有来历,多是某位书生立碑为证,不成大儒誓不归家。又或者是某些出游的文人杀死的野兽坟墓。”
夏弦奇道:“居然有人给野兽墓葬,奇了怪了。”
按理说,所有的野兽都有成为妖的可能,因此大家对野兽应该是深恶痛绝。文人给野兽设立坟墓,听起来像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那也未必所有野兽都是坏的,都能成为妖兽,文人们总是感情丰富一点,见到野兽临死挣扎,双眼掉泪,往往就心软了,为其设立坟墓也不足为奇。”
越近南都,越是发现文人的感情很奇怪。他们可以对任何人不假辞色,甚至心地不好的还会欺压百姓,却对几只野兽这样慈悲,岂不是本末倒置?
耳听孙剑的嘲讽:“人若没有感情,岂不是和野兽无异?为何野兽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就不许人将其下葬?你说的真是可笑。”
多愁善感的文人啊!夏弦无法质疑,他说得有一定道理,万物本就是平等的,谁的性命也不比谁高贵。若是野兽掌权,将人类和如今野兽的地位交换,人又会怎么想?
古来多少人探讨过同样的话题,至今依旧是无解,谁也无法提出一个公认正确的理论。
夏弦躺在甲板,看着头顶的雪羽青妖鸣叫——它似乎是赖上夏弦了,也不走,也不落下,只是在头顶飞。
到了这段路程,忽然有七八人从树林纵出,他们叫道:“妖孽哪里逃。”
夏弦目瞪口呆,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呢?又想到道士捉妖,往往来这么一句,有瞬间恍惚,感觉像是来到修道的世界一样。
忽见草丛中一条大蛇利剑般冲出,整个一头扎进江水,江面起了好大水柱,至少有七八米高。
“那蛇至少有七八十米长吧?”夏弦不确定的问。
七八十米的蛇,并不算大蛇,在地球上还有百米巨蛇存在呢。难道那是妖吗?
孙剑兴奋的道:“那是南都学院的学生,他们在追杀妖。”
还真是一条蛇妖,夏弦立刻绷紧身子,准备战斗。在乾龙的日子里,那些水妖表现可不算和善,杀人吃肉,很残忍。
他紧绷肌肉,魏天辰笑道:“无妨,那应该是南都里豢养的妖兽,用来给学生练手。这类妖兽一般不会太暴躁,杀人也很少。”
他说的轻松,夏弦也不自觉放松警惕。
然而,水面暴起,蛇妖忽然冲出,狠狠撞在船上,幸而此船属于礼器范畴,十分坚硬,并没有被撞碎。只是向一侧倾斜,几乎是翻下去的模样,魏天辰焦急的将手放在一个小船模型上,大量浩气涌入,船一点点的缓过神来。
而那条妖蛇撞的七晕八素,摇晃着脑袋,像是喝醉酒,翻过雪白肚皮,扭着身子,将整个要害都暴露在外。
孙剑被这种变故吓了一跳,脸色苍白的惊道:“这不是书院里养的,是妖兽,真正的妖兽。”
豢养的妖兽与野生的几乎是两种类别,一个野性十足,杀戮技巧高超,一个失去野性,温驯的像是家畜。孙剑生在南都,从没见过野生的妖兽,更不要说是亲自交手,他冷汗豆子大,想跑回船舱,又怕船翻了一时间逃不出来,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来回乱跑。
妖兽全身是宝,鳞甲可以用来制作盔甲武器,肉可以食用,补足儒生修行的消耗。夏弦翻身跳船,魏天辰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抓,却只撕下一片衣角。他跺脚道:“对面可是南都书院的学生与夫子?”
“我等乃是南都书院的夫子,阁下何人?”
夫子的声音很清晰,也很年轻,应该年纪不大。魏天辰惊慌叫道:“我乃礼部魏天辰,下水的是南国第一秀士,快快救人。”
他控制着大船,暂时分不出手救人,只能拜托还在岸边的一行人。
对面夫子叫道:“南国第一秀?”
那样的人才,几乎都是南都书院内定的学生,若是丧命,不止天子震怒,书院损失,更是会丢了国家颜面。
一国之内,连本国第一秀都无法保护,其余国家会怎么想?大约是“那国家看来已经没落,秀才第一名,将来成就必然不凡,最低也是个大夫,算是国家中流砥柱。他们连那样的人也无法保护,十有**是是国力衰退,儒生整体质量下降,可以发兵……。”。
那会招来战争的,是以岸边的夫子不敢大意,踏着江水冲向江心,隐约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站在大蛇腹部,手里拿着一方印章按下,那条蛇妖张着血盆大口,牙齿中的毒液都喷出来。
毒液剧毒无比,刚落到水中,周围就有鱼翻起肚皮飘起,若是咬中人,不死不可能,很难救回来。那夫子焦急的加快速度,暗暗悔恨,自己怎么就会想起带着学生出门猎杀妖兽呢?如今牵扯到今年的一秀,天子知晓,后果不会好到哪里去。
夏弦却丝毫不担心,他提着印章,注入儒气,轻飘飘的一方章在手里没任何感觉,但是拍下,却有数千斤力道,将脚底的蛇砸的没入水里,略青的毒液冲蛇牙冒出,毒死大片活鱼。
既然是老师带着学生猎杀妖兽,说明这条蛇咬不会很强,至少秀才可以对付。他想清楚这些才跳下,要与蛇妖一争长短,发泄郁闷。
实在是这几天将他憋坏了,被魏天辰强行带走,回不去。想发火,别人笑着面对,古言“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没出手的理由。就算真打起来,他可打不过魏天辰。
于是乎,他现在想发泄。
千钧印章盖在白蛇身上,将它打的差点吐血。
夏弦再接再厉,小声的诵道:“素练风霜起,苍鹰画作殊。耸身思狡兔,侧目似愁胡。绦镟光堪摘,轩楹势可呼。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
诗出杜甫,他早期的作品,将一只苍鹰的神态描写的淋漓尽致,最低也是一府之才级别。而刚要显示出来的异象,夏弦手上的印章两个大字一闪,“夏弦”,古朴的篆体文字飞出,将汇聚的浩气震散。
夏弦在蛇妖眼中,似乎化为一只真实的神鹰,扑击而下,它无处可逃,惊恐的挣扎起来,两个眼睛中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总之是水灵灵的,看起来很可怜。
但凡神鹰,乃是蛇类的天敌,看到苍鹰前来,往往未曾开打已经无比恐惧。蛇妖以为是天敌到了,一身战力哪还能发挥出七成,被夏弦连续几印章砸的几乎断为两截。
它惊恐一跃,将大船推歪,孙剑“哎哟”叫着,没抓稳,一下子掉进水里。潜入水里的蛇妖露出獠牙,没过半秒,它扑上水面,和蟒蛇捕食的姿态一模一样,将孙剑捆住。
“给我滚开。”夏弦怒吼,跳上天空,一手扯住它尾巴抖动,居然将它骨头抖散,有气无力的放开孙剑。孙剑叫着落进水里,这时候才叫出早含在脖子里的几个字:“救命……。”。
又掉进水里呛了几大口水,还好蛇毒早就散去,不然他一样必死无疑。他抬头看夏弦,这一刻,他眼里看到光辉万丈的身影,如苍鹰搏蛇,矫健,神采飞扬,说不出潇洒俊俏,脑子里闪过:“他为何这般出色?若是他在一天,还有我孙剑崛起的日子吗?”。
几乎按捺不住的想阴夏弦一把,唯一的清明又阻止他“他救我性命,我若是出手阴他,岂不是恩将仇报?将来有了这根刺在心底,我还能再晋升文位吗?还能为官一方吗?……。”。
种种想法闪过,他悄悄的收起袖子里的东西。
看着夏弦在七八米水面提起那蛇,抖动的江水“哗哗”响,又拿着印章,高空坠落,直杀蛇妖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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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区有人冒泡了,说明咱们的书还是有人看的。我是否该说,咱们有三千秀士(收藏),却只写两百文章(推荐),这表现着实被夫子鄙视啊……
第八十章 带一支笔
那一印,起码有数千斤力道,若是打中,这条蛇不死也是昏迷,必然被擒拿。
这边的变故,那夫子也看到,他震惊于今年南国一秀的战力,那一印,即将按上。
白蛇,此有一个优美的故事,许仙与白娘子的故事家喻户晓,夏弦刚才没想起这一辄,如今想起白蛇的传说,他手下慢了一分,再看大蛇双眼,眼泪吗?
它身上没有血腥味,那是一种无法在儒者眼皮下隐藏的气息。没有血腥味,说明它没有杀过人,为何,今日却要惨遭横祸?
有蛇泪落水,似乎故事里白娘子在金山寺下诀别,那滴泪水,可曾摇晃谁人心?夏弦忽然发现自己下不去手,他将印章收在手心,只用指尖在它脑袋上一点,将它按入水里。他似乎看到了对方惊愕的目光,不可置信,死里逃生……,如此人性化的眼神,只看眼睛,谁能分出它是人是妖?
一根蛇牙从水中射出,夏弦伸手抓住,他以为是蛇妖的报复,没想入手轻飘飘的,并不伤手。
入手的毒牙微凉,雪白,蛇牙上画着一个书生像。
真是奇怪,什么人会把自己的画像画在蛇的毒牙上?难道这条蛇妖是有主人的吗?
来不及多想,孙剑已经叫着:“快救我,蛇在水里……”。
他脸色吓的发白,可谓胆小之极,夏弦懒得管他,自己返回船上,将湿透的外衣脱下,拧出一片水。他没有受伤,是一场完胜。
魏天辰此时才将大船掌控好,他懊恼道:“都怪这条船没有完工,否则控制起来怎会这样吃力?”
很不满意的魏天辰将船调准方向,奇道:“我倒是小看了你,居然能单人战胜一条蛇妖,虽然此妖低下,秀才却胜之不易。”
“南国第一秀,果然名不虚传,看来今年咱们南国要出人才啊!”江畔紧赶慢赶的夫子这时候才上船,他一边向魏天辰行礼,一边打量夏弦。
夫子皱眉,这位秀士仪表不正,黑衣,像是要夜里做贼一样,破洞,遍布大腿和双肩,一些伤口还渗出血液。加上凌乱披肩的长发,他不像是读书人样子。
看到这般模样,夫子自然认为他是个狂生,狂生最不讨人喜,言语容易得罪人。心底不由有了一分不喜欢。
再看到夏弦懒洋洋的躺在甲板睡觉,连问声好也没有,不喜又多了三分。
“年轻人嘛!总是有些自视甚高。”夫子安慰自己,打算和这位未来的学生好好接触接触:“这位秀士……。”
“呼呼……”
夏弦打鼾,一副睡着了的模样。
他身上水都没干,哪里能睡着,任谁也能猜到他是在装睡。夫子脸上表情微变,有种热脸贴了冷屁股感觉。心里的好感再次下降五分。
来来去去,稀薄的一点欣赏被夏弦糟蹋的一点不剩。夫子别过头,和魏天辰说笑起来。
“咱们这位秀士可不一般,作出传世名曲,搏杀乾龙水妖,救一城百姓。加上进来发生一些事情,夏秀士是被我强行带回来的,所以他可能心情不太好,夫子莫怪。”
毕竟是魏天辰一手将夏弦强行带走,他知道夫子是遭了无妄之灾,夏弦将对自己的怒火倾泻夫子身上,来个不理不睬。小孩子脾气,看起来很幼稚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
这样?哪样?夏弦闭着眼想“我就是不想到什么南都……。”。还没想结束,那只雪羽青妖落下,站在他肩膀上,用鸟喙为他梳理起头发来。
夫子惊讶道:“这是雪羽青妖?”
“正是……”
魏天辰看夏弦无奈的挥手驱赶,恨不得将自己变为夏弦,那是青妖啊!你怎么能如此虐待?简直不把知己当好友。
“看来这只鸟是被姓夏的驯服了,他刚才吟诵过什么吗?”孙剑猜测,夏弦也许是诵读过什么文章,将那只摇摆不定的鸟吸引住,不愿离开。
多日来这鸟只是随船飞,它应该处于挣扎中,夏弦刚才诵的诗,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它完全的倒向这位夏秀士。
孙剑痛恨的看夏弦手上的印章,那件礼器。要是没有礼器存在,可以很轻易分辨出夏弦念的文章是什么等级的才华,而今有了礼器,一切异象都可以被压制,以后再想看出夏弦写的文章是什么级别,就不容易了。
“礼器啊!就是少爷我也没有。”孙剑不满意的嘀咕,被所有人无视。
礼器太珍贵了,礼者制作几百件,能做出一件可成功称为礼器的东西,那就是绝世天才。比如后世,所有藏品中,可被称为礼器的寥寥无几,至于珍贵的礼器,那就更不可能在私人手里收藏。
比如“越王勾践剑”就是一件礼器,国之重宝,根本不可能在私人手里收藏。更具有神奇力量,不止千年不锈,无比锋利,还蕴含传奇的记忆功能,即便弯了,也可以在短时间内自动恢复原状。至于礼器的传奇功能和隐秘,那些不足为外人道也。
像是最为传奇的“双鱼玉佩”,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真假。还有秦始皇耗费全国之力打造的十二铜人,更是去向不明。
孙剑怎能不嫉妒。
看着夏弦赶走青妖,那鸟死皮赖脸不走,几人很想问问:“你是传奇的鸟诶,还要不要脸皮?你祖宗的脸也被你丢光了……。”
三人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将船停靠岸边,接了学生,继续往南都前进。
学生们好奇的看这位南国第一秀,实在看不出他哪一点像南国秀士了。若是这样打扮出门,别国人看到,还以为是南国太穷了呢。
其实南国真的很穷,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夏弦赶鸟赶了许久,见赶不走,干脆闭眼假寐。中午的阳光暖洋洋的,晒了没几分钟,他感觉倦意袭来,慢慢的睡着了。
他睡着了,怀里的蛇牙上那书生画像却活了,温和的笑变为疲倦,最终笑起来。
“哈哈……”有人在笑。夏弦看到水中有儒生走过,对他赞许点头。
什么人可以在水中说话?莫非是大儒吗?夏弦全身汗毛都炸起来,那人太强了,不可敌对。他拿着印章,打算逃命,却见那人温和的笑笑。
四面再看,这里是何地?
大船还在,他看到的却只有自己,以及亘古号江。
魏天辰呢?孙剑呢?那些学生呢?此地太诡异,他抱紧礼器,随时准备出手和水底的那位儒生大战一场。当然,百分之九十的力气他都用在准备逃跑上。
他看到水底有宏大的古城,到处是碧色。忽然想起古籍有记载:“周灵王时期苌宏被杀,后三国时,蜀国有人将他被杀后的鲜血收集起来,过了三年,血色化碧。”
这事情十有**是真的,碧血丹心,说的就是眼前这幕。这里一定死过很多人,他们是秀才,鼻血无数年不褪色,化为碧,染青一江水。
水下大城延绵百里,整个笼罩一层碧色,需要死多少人才能染出这一城色?
夏弦猜不透,想不到,算不清。
他很吃惊,却不敢异动,眼前的书生很可怕,他可以在水里说话,闻所未闻。
“你是谁?”
儒者摇头,背着的右手拿出一支笔。
画面再变,已经是繁华世界,处处有风流才子走动,他们行为得体,每一科的儒生都不缺,谨守礼仪,相互说笑。那执笔书生就站在人群中,与一群人说笑。
他们说的夏弦听不到,也看不见嘴型,否则他可以藉此猜出一些的。
再后来,他们发生争执,城市中最高的一面大石碑倒塌,仿佛世界末日到来,压死不知多少百姓。鲜血红了大街,碎肉任由野狗啃噬。
人们冷漠路过,一眼不看。
而倒塌的那块石碑,夏弦看到一个字“周”,后面还有一个字他看不清楚。
周,莫非是早已逝去的周朝?
周礼代表一个时代,一段人族崛起的岁月。只是后来崩塌了,也就是现在人常说的“礼崩”。加上“乐坏”,才导致人间无圣人出世。
有不知来历的流言。
“当礼复乐苏时,便有了圣人出现的可能。”
那只是流言,做不得数。从没有人把它当真,类似的流言多了去,若是全相信,那南国早被灭了几百次。
夏弦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他猜想是在一个类似幻境的地方,眼前所见的也不知是不是真实。
再看安慰微笑执笔的儒者,儒者默默摇头,张口说话,这次说的话却可以听到了。
“这世界有什么意思呢?做官有什么意思呢?做人有什么意思呢?”
他的问话就像是“我生来是为什么?”这种无解的话题,没有人能回答。
最终他孤寂的站在一角,捏着笔,看着别人说笑——他被完全的排出那个小圈子。
而他也不在意,踏着碧血,往城外走去,随着他的离开,那座城市逐渐安静,最终成为没有人的城市,只有碧血。
他越走越远,直到到了眼前,他在水底,笑着执笔,在赞许什么。
“后世?后世会怎样?”
他是在问谁?
夏弦摸不着头脑。
“后世,后世我已不在,有什么意思?不如……”
“带着一支笔,以四海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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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南都
带一支笔,以四海为家。
那种洒脱,夏弦自认无法做到,就像是前世的流浪歌手一样,看起来很美,也很艰辛。并非人人可以做到浪迹天涯,只有心中根在,漂泊无居。
夏弦差点随着那儒者一言沉迷,他咬着舌尖,舌头被咬破,血流了出来。“哇”的叫着,翻身一蹦三尺高,这才发现自己在空中,一个没控制好,狠狠摔在甲板上,痛的揉着屁股。
哦!真是不幸,满船的学生忽然哄笑。
看到这位高傲的南国第一秀才摔屁股,他们自然开心,其中大部分是嫉妒,毕竟自己当年可没成为一秀。也有很多是觉得夏弦太嚣张,咱们是南国最好的书院的学生,哪怕你是今年的国榜第一,好歹也得表现出对学长的尊敬吧?
咱们上船来你一言不发,只顾睡觉,是不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学的礼仪呢?读书人待人和善的风度呢?这小子,恐怕是运气好而已。
至于夏弦搏杀蛇妖一幕,被他们有意无意的忽视。“那算什么本事,若是它敢和我单打独斗,我一样可以将蛇妖打跑。”。
他们想的是打跑,至于格杀,那有些难度。
带队的夫子却知晓,那小子有格杀蛇妖的能力,只是不知最后他为何要放过蛇妖。莫非有什么隐秘?或者是被妖类策反的读书人?
有些读书人被妖兽迷惑,最后投敌,那样的情况并不少见。书生寒窗苦读,每每有人在外低泣,只要出门去看,很大可能是狐妖之类的女子。
它们精通魅惑,将书生迷的找不着北,稀里糊涂的就投了妖。
固然有狐妖被书生感化,愿意做人不做仙,愿意陪着书生而死,却是凤毛麟角。
“夏秀士,怎么了?”
一群人各种目光盯着夏弦,夏弦感觉压力蛮大,他还没从梦中清醒过来,挠着头喃喃自语:“原来是做梦啊!”
一说话就吐出血沫,舌尖肉被咬破,现在很痛,一句话说出来,在别人耳朵里就变成了“你来死怎摸啊!”,谁也没听懂。
夫子好心提醒道:“秀士,你舌头破了,流血。”
可不是流血吗,夏弦心说:“这还用你提醒?难道我没有痛觉?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提醒”。只是嘴上说不出来,干脆什么话也不说,在别人看来,这是傲慢的没有边际了。
和你说话的是夫子,夫子知不知道?学生愤愤不平,卷起袖子要上前叫夏弦好看。你无视我们老师,那就是无视了我们所有,这事情没完。
夫子比较冷静,阻止学生,对夏弦表示歉意的点头,又整整衣裳,正式自我介绍:“在下韩毅,欢迎夏秀士来到南都。”
虽然距离南都还有些遥远,却可以看到很远处有大城挺拔,像是一头盘踞地面的猛虎,气势惊人。南都,就快到了。
魏天辰小声对夏弦介绍道:“韩毅夫子,字志学,在南院任职,教导秀才,夏弦你若是进入南院,很有可能他就是你老师。”
夏弦心想,“我什么时候想过要去南院求学?”又想起“好歹是南国最大的书院,藏书必然不会少,若是进去求学也未必不是好事。自己对六艺的了解太少,对于各种基础知识相当匮乏,若是进去学习,大约能将基础夯实,对以后读书大有好处。”
如此想着,他挤出个笑容,对着韩毅笑笑。韩毅的名字的出处是“学之毅,在之坚,持之久。吾好名,好利,好读书,志在学。”,完全赤果果的将一个读书人心态展现出来。
好名利,好做官,为得到这些,我要读书学习,学习的重点在于毅力,在于坚持,故此立志求学。这位韩毅的父母也是妙人,取这样一个名字,不怕别人指指点点吗?
夏弦只是笑,实在说不出话,在别人眼中那就是随意应付的表现,没几个人受得了。
学生们要不是有韩毅拦着,早就和夏弦开群殴,纷纷嚷道:“好无礼的小子,莫非我家先生还不配知道你名字吗?你是什么身份?”
“这样的狂生,居然能高悬国榜,简直是老天瞎了眼……。”
按礼来说,别人都自我介绍了,你也得回礼,介绍自己。夏弦那是把所有礼仪视若粪土啊!。
“无妨……夏秀士说话不便,不是有意。”韩毅笑着坐下,安抚起学生。
夏弦坐在船头,衣物飘飘,他真的不在意别人怎么想,而是思索起那个梦境,梦境中是不是周朝,是不是,镐京。梦境中的人是谁?他们是周朝的遗民吗?
他们经历了什么?血染都城,石碑倒塌。隐藏在岁月中的镐京遗迹,是不是就在这条,号江之底?号江,镐京,大体读音是一样的。
思来想去没有线索,他看着江水,江水虽然清澈,可是下了十几米,再也不能看见底部。水中有很多水妖,从没有人探索过水底有些什么。谁也不想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就算你真的找到周朝遗迹又能怎样?他毕竟只是一个朝代而已,岁月流逝,春秋更替是常态,王朝也会没落,总有一天,强大的国家也会随着历史长河流走。
就像南国,曾受到众多大能的扶持,占据四海,成为天下最强的,也是唯一的一个国家。可是慢慢的被时间腐朽了心灵,统治者奢靡,南国发生暴乱,分裂为四个国家,其中最弱小的,就是曾经最强的南国。
想着这些,夏弦默默叹息。
身边的青妖感觉到什么,亲昵的用喙啄他脖颈,痒痒的,有点刺痛,像是在安慰。
“你在安慰我什么?小东西。”夏弦抚摸它柔顺的羽毛。
这种鸟成年后是天空中的王者,指的不是它战力最强,而是勇气最强。便是面对毁天灭地的飓风,它同样敢于搏击,一直被认为是鸟类勇气的象征。
即便成年,它也重量不足五斤,在那狂猛的飓风中,五斤,就像人类提起一只蚂蚁一样,想怎么摆弄都行。偏偏青妖就违反这种规律,不但敢于搏击飓风,还能在大风中艰难前进。
那是只有大妖才能做到的事情,一只低等的小妖,却做到了。不能不说它们超乎寻常。
青妖柔顺的“咕咕”轻叫几声,像是老母鸡叫一样,太有失它绝色美艳的名头。
享受的鸟拼命往夏弦掌心蹭,两只眼睛舒服的闭上。小爪子紧紧抓住夏弦的肩膀,任凭风吹,丝毫不动。
这幅和谐的画卷没有人欣赏,学生们密谋什么,偶尔不怀好意的看着夏弦冷笑。
韩毅和魏天辰聊的很开心,船渐行渐近,往来的船一下子多起来。豪华的楼船,精致的小船,以及路过的战船,将数千米河道堵的水泄不通。
有管理码头的官员登记造册,出城的每一艘船,上面载有什么,将去哪里,这些都必须记下。然后手一挥,放行,船慢悠悠的离开河岸,顺着号江走。
南国水道多,四通八达,虽然不是到处像乾龙有三江交汇,却也是几乎每个州地都有大江大河贯通。航运的便利,代表的是商业的发达,也代表着南国税收不会少,所以才能支持南国在三大国家中夹缝求生。
“咱们要到了”魏天辰很兴奋,这不是人干的差事,终于有个了结。
只要夏弦完好无损的带到南都,剩下的事情他就管不到。
“夏秀士,看到南都,可曾有感想?”
对于这世界的人来说,数千万人的大城市很少见,一般读书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城市,都会身有感触,留下感叹,或者是文章,或者是诗词,或者是故事。
他们哪知道,夏弦不止见过千万人的大城市,数亿人的大城市他也见过。二十一世纪,还能少城市吗?于是嗤之以鼻,没有一点感想的闭着眼睛。
他太傲慢了,这样的行为,在南都可讨不了好,会得罪很多人。
其实夏弦是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地方,将自己的心埋在最深处,不露一点表情。他很孤单,孤单的人往往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想什么。
不是不想说出口让自己好受,而是没有能和自己说话的人。
魏天辰?仇人。孙剑,也算是仇人,满船的学生?只看他们不友好的目光就知道,关系不会和谐。韩毅?别说笑了,自己几次无视他,还能关系好?读书人不是贱人,被人打了还要笑嘻嘻的去阿谀奉承。
夏弦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将能得罪的人全得罪光了,这真是一门了不起的本事。
“兄台,看眼前繁华,你可深有感触……。”
江边不乏学子,对繁华作文章,饮酒谈天。
那人道:“烟柳画桥,画……画……画……。”
三个画字,想不出下面该写什么,夏弦默默念道:“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柳永《望海潮》,说的只怕就是南都这样的地方,可算好好感受了一把南都魅力。
正此时,夏弦身后有人叫道:“南国第一秀士前来,行船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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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商议
谁那么嚣张,在这繁华地段赶人?就算你是南国第一秀,你也不能有那么大的面子,让所有人为你让路,你以为你是天子出行吗?
吼叫引发众人不满,有人叫道:“南国第一秀就应该所有人给他让路吗?他可曾施政于民?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对啊!大家干脆将河道堵死,不允许那人离开,我看他怎么办?”
“老爷的货物是鲜活,还等着进城呢,要是在水面停留太久,会赔的倾家荡产,前面的大爷,能不能不堵?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闹哄哄的,夏弦也没想会发生这样事情,他目光盯着那群学生,学生低着头,被韩毅好一阵训斥。
训也训了,夏弦找不到收拾那群学生的理由,闭着嘴,什么也不说,像是一尊木雕。
“大家并肩上前,倒是要看看,咱们南国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嚣张的秀士。”
大群船只上前,将夏弦所在的船围起来。魏天辰焦急解释:“大家静一静,第一秀大家见的不少,不必这样拥挤。”
“榜首咱们见的不少,但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榜首,好生让人好奇……。”
一年就要出两个南国第一秀,分别是春秋两次考试产生。这些行商何曾少见过,只是不忿那么嚣张,吼着要大家让路。
行船太多,老子等了一两个时辰,早憋了一腔怒火,这是故意撞到大家枪口上,让大家泄火的吗?
这可急坏了管理河道的官员,他们乘着小船,大声的维持秩序。将船赶往两岸,不许围观。
“船上可是魏大人?”
魏天辰探出脑袋,对小船上的官员抱拳道:“正是在下。”
“大人快走,否则这江面就要乱起来啦。”
他们顶不住了,权力再大,抵不过人多力量大啊!那些船每一艘都比官员乘坐的小船大,若是撞上,咱们就免费洗澡了。
魏天辰不敢耽搁,立刻催动行船,奔向城边码头。
只是一个进城就闹出这么大风波,这位夏秀士可真能折腾,官员擦着汗,大声呵斥,维持水面秩序,暗暗想着“我得参你一本,要是每个第一秀前来都闹这么一出,咱们运输怎么办?每次都乱一乱吗?,不是给我工作带来巨大压力了么?”。
想的通透,官员干脆摸出纸笔,就着小船上的桌子写起奏折。
至于能不能传到皇上手里,他自己也没把握,他隶属于户部管辖,这些小事,往往是下面人就做主,未必能达天听。
片刻,一篇奏折一蹴而就,他吹干墨渍,招来身边人道:“将此奏折送到户部。”
夏弦可不知道自己刚入境就被人参一本,若是知晓,估计他也不在意。懒得理会,你参我又怎样?我还不是活的好好的。要是皇帝老儿敢对我人头动手,咱就,就跑。
跑不掉,那我就投妖。他没有坚持,对南国的归属感很低。
你不能强求一个在某国家生活几个月的人,对那个国家就有了强烈的归属感。何况,他只是个秀才,秀才是最不稳定的时候,他们找不到前进的道路,不知道自己该坚持什么理念。
这种理念,是儒者的基础,最重要的东西,将来会发展为文思。
至于为何很多人都误会他已经开始汇聚文思,那是因为他所写的东西是抄袭。比如杜甫,他的文章独成一家,有自己的思想,吟诵的时候,自然就将杜甫的文思诵出来了。
城门很繁华,只是城门口就排着长长的队伍,士兵分了十几波查验入城人身份。魏天辰是官员,拿出代表礼部的令牌一晃,士兵就毫不犹豫的放行。
“夏秀士,抱歉,那些学生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韩毅代表学生道歉,换来的是夏弦冷面孔。
尴尬的打开折扇,韩毅好不郁闷。他今天受的气,比一年加起来还多,实在是烦透心。又瞪了学生几眼,这些小子干的好事,可不怎么地道。
那声叫“让路……”就是他的学生集体喊出来的,虽然是为自己出气,却也败坏了夏弦的名声。
文人爱名,这仇结大了。
走了几分钟,魏天辰终于到此行目的地,那是礼部的官苑,专门用来接待来宾。夏弦能够在此地歇息,已经是很给面子:“夏秀士,你先住些日子,待我禀明皇上,然后召见。”
魏天辰叮嘱下人小心伺候,自己直奔皇宫。
普一进皇宫,就有侍女等候,那侍女他认识,是伺候皇上膳食的女孩,她对着自己招手,小声道:“魏大人,皇上在花园,你快去吧,我听着好像吵起来。”
吵起来?莫非发生什么大事?
魏天辰这身官服多仰仗家族之力,但自身本事也要占去一半功劳,虽没有资格参与国家大事讨论,却有资格旁听。
他听到吵起来三个字,想着是不是大乾已经发兵,脚下快了几分。
到了花园,远远听到皇上大怒:“好一个夏弦,原来是这样一个狂生。叫别人给他让路,那是不是也要叫我给他让路?这龙椅,要不要让给他坐坐?”
魏天辰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想来是号江码头上的事情惹怒了皇上,就是不知谁将这小事捅上来。区区小事,不是浪费天子时间吗?
他心底想着,走进花园,皇上看到他来,招手问道:“刘文青等人是否已经准备?”
“皇上,刘文青已留在乾龙,配合李太守,我来的时候,应该已经开始布置。”
“那便好。”得到肯定消息,天子眉头舒展,捡起一片落叶,头疼道:“那个夏弦怎么样?下面有人汇报,他在码头闹出不小风波。”
这事情没法否认,魏天辰点头,又解释:“那声让路……。”
“何来学生如此嚣张,这样的人,岂配为国榜之首。”一个须发尽白的老者气冲冲的。
此人是南院的老师,一位大夫,他是韩毅的老师,最看重礼仪。韩毅回来后将一切如实禀告,将他气的不轻:“那位小秀士行为不端,礼仪不正。我之弟子乃是夫子,与他说话,连自己名字韩毅都介绍出来,却没得到一个字回音。”
一般夫子身份比较高,对秀才介绍自己,是可以用字的,韩毅字志学,介绍自己只需说“在下韩志学”即可,叫自己名字“在下韩毅”,那是放低身段结交别人的表现。
夏弦不闻不问,一字不回,那就是犯了讳忌,代表看不起一个夫子。
这事情可大可小,遇上较真的人,那就不是可以轻易了结。恰巧,韩毅这位老师,就是一个较真的人,刚刚听完弟子汇报,他就急匆匆直奔宫内,参夏弦一本。
来的路上又遇上管理河道的官员送奏折,一聊天才知道奏折里内容是参那姓夏的小子,于是乎他大展身手,将奏折一并带到皇宫内。
果然,皇上看了后印象分大减,这会正在发怒呢。
魏天辰想要解释,被老者一顿呵斥,根本找不到解释的时间。他资历浅,虽位居高官却不能服众,这些老资历者谁也不将他放在眼里,就像现在,想说话也找不到插话时间。
“皇上,那小子目无余子,实在太过嚣张,这样的人哪怕能成为南国一秀,必然也是走了好运。此种人,应该拿掉功名,重新送入学堂学习。”老者杀气腾腾。
拿掉功名,并没有打下文位,他觉得自己很仁慈。
魏天辰道:“并非如此,那事情是……。”
“是什么?”老者叫道:“这样的人,咱们书院不收。”
老夫子已经将这句话叫出来,至少代表了他一方的态度,不收夏弦,不能进入南院学习。对于所有学子来说,不能进入南院,就像是一个一心读书的人,虽然高中清华北大,却因为别的原因不予录取。那是何等残酷的一件事?
如此严重的话都说出来,天子不得不仔细考虑,是不是真要敲打敲打夏弦。思来想去,没想到什么好招,头痛的坐在花园亭子中。
当初初见在考场,看起来很老实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了呢?再想想,那小子敢写出圣人像裂的文章,胆大包天,很有可能不是什么好货。确实胆子大了一些,应该敲打。
只是这敲打的力度需要好好想想,不然一榔头将人敲死了,就是损失。
“皇上,那事情是这样的……”。
魏天辰终于找到时间将一切说明,天子点头。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原定的太子伴读,他只能搁置,想着该怎样敲打敲打夏弦。
不然伴读随身,将太子教坏了怎么办?
但是他有功劳在身,解救乾龙一城百姓,打压太过也会招致不满。
“好麻烦……”天子也找不到招了:“先搁置,改日再召他入宫面圣。”
“搁置不是长久之计。”外面有人说话,是一个少年,他拿出一张纸条,让宫女送上。
天子打开纸条,字迹是谢儒的,上面写着一条计策,有几分意思。他心情大好,叫道:“传旨……。”
随身的官员拿出圣旨,开始准备。
第八十三章 奉旨
“夏弦接旨。”
礼官长长的声音拖着,响彻官苑。
这里有士兵把守,很少有闲人出现。夏弦便是目前官苑里唯一的住客,他刚刚梳洗,换了送来的长袍,还没来得及仔细逛逛,居然圣旨就到了。
“好快的效率”。因为可能面见天子,夏弦身上穿的服装是皇家出品,一件青白的儒士袍。他嘀咕着,不情不愿的弯腰:“夏弦接旨。”
他居然敢不跪?再次招来礼官不满意的目光,夏弦完全无视之。
礼官念道:“今乾龙夏弦,高悬榜首,吾心甚喜。故封‘南都大夫’,主管文事。”
完了?这就完了?夏弦没弄明白那是个什么意思。礼官嘲笑道:“恭喜夏秀士啊!‘南都书官’,好大的官。”
边说话,那礼官让身边人送上官服,大印,这方印章看起来很新,没怎么用。要知道,每一方官印都是礼部制作,大约处于**品礼器的模样,制作很不容易。
因为权力的诱惑,因为礼器的诱惑,天下学子都削尖脑袋往官僚群体中钻。
夏弦不在意眼前的官印,他手里就有一方印章,还是魏天辰制作的。礼器与读书人息息相关,用的越多,沾染的浩气越多,威力就越大,有些材料好的礼器,足以让一个人从秀才开始,一直用到成为大儒。
他打算好好养这方印章,印章的材料并不差,属于蛟血石制作,倒是和地球上的鸡血石叫法异曲同工。
随意的将官印收起,他拿出纸笔写道:“这是个什么官职?”
并拿给一人看。
官苑里有人解释道:“这是一个……咳咳!不怎么好的官位,主管文事,但没有任何权利,差不多类似一个夫子的意思,主管教化百姓,差不多就是说,大人您以后就是整个南都的老师,奉旨为官,奉旨作文。”
奉旨作文?我还奉旨填词柳三变呢,莫非是命中注定,我在门口诵了柳三变的望海潮,这就要和他走上同一条道路,真是,悲剧。
“这位秀士,不是我说,这官职真的不怎么……咳,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那人指指上面,皇宫的方向。“南都大夫也曾有过历史,来头很大,谢儒当年就是从这个位置起步,教化万民。自从他走后,这职位就再也没有封给别人,一是表示对谢儒的尊敬,毕竟谢儒只有一个。二是,实在没有人能做这个位置,教化满城,说起来容易,南都夫子大夫无数,不用说还有大学士,谁能教得了?
虽然只是七品官员,架不住名头太大,往往被众多读书人挑战。您现在做了这官,想必明天就会有人请您喝酒……,小人说多了。”
那人眼睛转转,看到门口士兵拦住什么人,立刻住嘴。
夏弦摸摸下巴,最终只是哀叹一声,还不小心扯动了舌头,痛的龇牙。
也好,咱本就是办学的,作为老师也算是物尽其用。至于是不是天子想把自己架在火上烤,这事情没法推断,夏弦毕竟太年轻了,两世为人都没有积累足够经验。
他很快就接受自己新的身份,打算叫仆人送点吃的来。
比划半晌,那仆人总算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端了一大盆馒头,外加两个素菜,连一点荤腥也没见着。这叫夏弦如何接受,他自认为是肉食动物,不吃肉,怎么能吃饱?
难道是礼部官苑的标准饮食?南国真的很穷,不怕饿死么?
很不满意的啃了几口,没心思再吃,想着该怎么弄点钱来。整日吃馒头,日子真心没法过。
一边想,一边努力回忆南国的官僚机构。似乎七品官员,俸禄也不低,一个月可以得到五两银子,不算低了。
斗米两文,即便家中有数十人,也能够养活。
但是本月的俸禄还没下来啊,莫非就只能吃馒头么?
他正在想事情,门口的士兵终于放进一人。
那人穿着华丽,大跨步走,头恨不得伸到房顶上去,正是孙剑那厮。他四面张望,看到夏弦,“嘿嘿”笑两声,“唰”打开折扇:“对面是夏秀士吗?”
他来干什么?夏弦没心思理会,却听对方道:“听说夏秀士封官南都大夫,那可是谢儒曾做过的职位,可谓前途不可限量,特来道喜。”
夏弦翻翻白眼,懒得理这到了自家地盘就变飞龙的少爷,在号江上,遇见蛇妖时候,他可是吓得差点哭出来,没一点现在的风采。
况且一个南都大夫官位,真心没什么可道喜的,倒霉还差不多。官位中既然有‘大夫’两个字,那就说明一定是大夫才能胜任的官位,夏弦有自知之明,没那本事做这官。
他干脆拿了纸笔写起来,孙剑凑近一看笑出声:“学生年幼,四书不齐,五经不明,学识浅薄,岂能窃居教化之位?今请辞,恳圣上许之,告而还乡。不盛感激,涕而泪之。”
孙剑笑道:“夏弦你可是南国第一秀呢,怎能说学识浅薄?岂不是叫我等无地自处?这官位,我看非你不可。”
他笑的高兴,忽然一只鸟飞来,高空放下粪便炸弹,连忙闭嘴躲闪,还是没有避开,那团鸟粪落到他胸口衣服上臭烘烘的,不由怒道:“这死鸟,给我下来。”
他嘴里说的就是雪羽青妖,跟随夏弦来到南都的那一只。
青妖在他头顶飞了两圈看到没机会下手,闷闷不乐的落在夏弦肩膀上,它捕食回来了,也不记得给自己这个主人带点山货,真是没良心。
夏弦拍拍它脑袋,走往侧边,那里居住着官苑的管理者,他将“辞职信”交给官员,示意上呈天子。只是一个小小的官苑管理者,怎会有资格面见天子?那官员哭笑不得,开口道:“这东西我会交给上面的大人,至于能不能到天子手里,我也说不准。”
看着夏弦做完一切,孙剑才擦干净衣服,鼻子中总有若隐若现的臭味,他干脆脱了外衣:“夏弦,闲话不多说,我是代表南都的秀才来邀请你,参加文会。今晚戌时,咱们在醉风楼见。”
“我又没有答应,为何要去?”话说的不太清晰,还很痛,夏弦后悔自己开口说话。
舌头上的伤,至少今夜是不能说话了,不能说话还去干什么?让别人嘲讽吗?别人骂一句,自己可骂不回来。如此想,他推脱的很有理由,连自己都被说服了。
他知晓,大约是这“南都大夫”的职位名声太大,惹来了不怀好意的人,今晚只是秀才相邀请,说不定明晚就是夫子,再后来,那就是大夫。一层层往上,谁知道其中有什么猛人?一个不小心栽倒,落井下石的人就会呼啸而至。
“夏秀士莫非不敢来?”孙剑嘴角上挑:“那便是怕了,浪得虚名而已。与你名声可是大不利,甚至会波及你所办的学堂。”
波及学堂又怎的?莫非你们还能跑到乾龙把应天学院砸了不成?夏弦懒得理会。
“夏秀士,或许你应该去参加参加,乾龙地方小,可从没见过这样盛大的文会,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孙剑比划女人模样:“况且,其中有一个女子和你是熟人,她叫,左寒烟。”
左寒烟,她怎么到了南都?夏弦激动的一把抓住孙剑,另一手卡在孙剑脖子上:“她怎么了?”
言简意赅,杀气却无法掩盖。他是见过血的人,妖血,人血,仇敌血,沾满血腥的手卡在人的脖子上,第六感隐约可以告诉你,眼前这家伙杀过人,不要惹他发怒。
孙剑被吓坏了,他使劲推夏弦的手,但是推不开,眼见对方真有杀人意思,连忙道:“她没事。”
旁边的官员也上前劝阻,孙剑身份特殊,乃是南都四大家的孙家长子,死不得,官员小心的去拉夏弦:“夏秀士,有事可以好好商量,莫要动手,莫要动手。否则出了血,害了人命,圣上必定震怒。”
夏弦松了手,杀气慢慢内敛,片刻,他变为那个看似一点危害都没有的少年。
惊魂未定的孙剑默默脖子,怒气涌出就想打人,又想到自己未必是他对手,只能讪讪的收手,打开折扇:“夏秀士果然好力气,莫非还兼修射科么?今晚的文会就有射科,不妨去看看。”
“左寒烟,她在哪?”
舌头剧痛夏弦已经忘记,那个女孩是他来到这世界上第一个,大约也是过去的数年中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
应天学堂毁后,夏弦醉生梦死,要说没有人暗暗招呼,说什么夏弦也不信,一个酒鬼,醉也醉死了。
“寒烟姑娘今晚会来献舞,夏弦你若来参加文会,自然能见到她。否则。”
否则怎样?是在威胁吗?夏弦眼神不善。
“否则那般出色的姑娘,若是被文会上的少年迷倒,跟随而去,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夏弦略停顿,这也算是威胁吧?他撒开脚步往住所走去,有人请客吃饭,好吃好喝的待之,我为何不去?
“今夜戌时夏弦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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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南都
既然准备参加文会,夏弦就得好好的准备准备了,走出去,好歹不要丢了乾龙人的面子。尤其想到左寒烟,他心底微微激动,她也跟来了吗?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好不好,肺痨是不是又复发了。他都来南都,那么学生们呢?他们有没有来?若是没有来,是不是寒修射在招呼他们……?一大堆问题从脑子里飞出来,夏弦没心思回忆知识,准备歌赋,换了衣服,至于打上香粉之类的,他还做不到。
我又不是女子,香喷喷的干什么?梳理整齐前去,已经很给你们面子。
天色微微昏暗,还不到文会开始时间,他先出了门,南都是标准的九宫格形制。皇宫位居中央,从南门进入,一直往前就是承德大道,承德大道直通皇宫安礼门。
在承礼门左侧,就是醉风楼。
此名来自“**风起灯火漫,长醉不醒罗红裳。”,诸位莫要误会,这并非是描述男女之间某些事情,描写的是新婚丈夫将与妻子诀别。前一句是“长枪宝剑高龙马,宾客散尽交杯欢。”。
原本很有意境的一首诗,被醉风楼断章取义,倒是成了他们招牌。诗的作者也是大人物,不屑于和一青楼扯皮,倒是没有人管这类事情。
夏弦住的官苑在城中西区,并不在皇宫内城,从西区走到南区醉风楼需要不断时间,所以他早早的上路,顺便游览欣赏南都风景。
南都气候温暖,花开九月不落,是四海大陆上独一份。即便十月中旬,夏弦还是可以看到许多没有凋零的花朵,更有此时正该怒放的小花,顽强的盛开在一户户前。
“那是番红,那个是迷迭。还有那,应该是菊花……,居然还有羊蹄?”
花朵将南都装点为花季少女,到处是散发的花香,以及墨香。无怪乎那句感叹传承千秋。
“南都九月花不落,边望北关无长安。”
南都九月鲜花绽放,本该是游览的好时节,却看北关,那边战火连天,从来没有长治久安。于是乎,战火掩盖花香,悠闲被忙碌取代。
夏弦感叹着,顺着大路走。
脚下是打磨平滑的石板,加持过文字,千百年岁月,吸收了人们的汗水,被人们鞋底打磨,磨出一种温润的平滑,有几分似玉石包浆。走了不久,他踏上城中主道,承德大道,他是从西边来,擦着内宫皇城走出,因此第一眼就看到大路上的石碑。
那是大夫题跋,专用来保护道路不受风雨侵袭,不受人为破坏。
“吾闻,水静则万古,山静则不朽。南国……七年,陛下迁都于此,故改名南都。由是行走不便,无扬我南国之威,故礼祀上苍,开工掘土。山民采石,江**河,上下用命,次年竣工。路者,军之所行,民之所欲。
惟愿此路如水,与国万古流。惟愿如山,坚挺不拔,与国不朽……。”
后面写的是什么时候开工,什时候竣工,期间用了多少钱,动用多少人力。每一分钱的去向都公开透明,即便相聚数百数千年,想要仔细查询,依旧有迹可循。
“这算不算是政务公开透明?”夏弦开了眼界,第一次见到题跋定路。
尤其那几个字写的还是古篆,有种刀削斧劈的感觉,书法大家的味道浓浓扑面来。夏弦不自觉的用手指比划,想要学着写,他积累不足,暂时是写不出这样妙的字,只能遗憾收手。暗暗想着,以后一定要精通百家字体,什么瘦金体,什么行草,欧阳柳公蔡大家……我一定要全部学会。
“噗嗤”
有人笑出声,夏弦回头看,一个女孩,蒙着脸。他突然很郁闷,莫非漂亮的女孩子都喜欢搞神秘吗?为何都要蒙着脸?是否那样更添三分魅力?
心里想,嘴上没说,他也不临摹了,顺承德大道走,隐约听到女孩清脆的笑声:“真是个书呆子呢!方广字体,很少有人喜欢的……。”
方广字体,据说是秦狱吏程邈所创,将繁复的篆体书写速度提高很多,可算是功德无量。那就是方广字体吗?
那位姑娘说的很对,方广字体很不受喜爱,时至今日,篆书已经被淘汰,大家写的都是方块字了。有谁会那么大心情,钻研一个没什么好处,又不受人喜爱的字体?
他走了几步,那位姑娘就跟了几步,夏弦回头做凶狠模样瞪了她一眼,姑娘笑嘻嘻的,也不害怕,就跟在他身后。
无奈之下,夏弦只好不予理会。他走了几步,又发现一件新鲜事。
前方某位不知道是秀才还是学子的家伙跪在地上,拿着笔墨,做深思状。“这人难道是要饭的?”一边想着“读书读到要饭这份上,也是殊为不易了。”夏弦一边伸手摸怀里,摸了半晌,尴尬的发现身上没有一分钱,只好作罢。
那女孩“咯咯”笑着,连面纱都被笑的吹起来了:“喂,书呆子,他可不是在要饭,你最好不要打搅他。”
不是要饭你坐地上干什么?上辈子我见到的乞丐,多就你这样,坐地上,写一篇长文诉说自己凄惨经历,博取同情,那年头,做乞丐也不容易,需要文化知识啊!
好奇下,夏弦盯着女孩,女孩一点不害羞,四目相对,夏弦先顶不住败下阵来。女孩又笑了:“他是在写文章呢。”
写文章?难道是在承德大道上写?
“你不知道吗?承德大道就是六艺大道。这里有很多历史人物留下的文章,或者诗词,抑或是感叹和棋局等等。这位书生想仿效先人,题文书歌呢!”
“这不就是诗歌大道么?”夏弦上辈子见的不少,很多城市都有相同的设计。
女孩指着天空:“诗歌大道存在虚无中,来自未知处,眼前这最多算是诗歌小路,哪能算诗歌大道?”
那书生想了想,在地面写一篇短文,墨水像是一个个水珠,未几就汇聚成团墨汁,却是无论如何都写不上去。
“文才太低,至少需要一城之才才能写上去呢。”女孩落落大方:“我叫周束素,你就是那个乾龙来的狂秀士吗?”
狂秀士,莫非是说我?谁给起的名号,真是难听,夏弦笑笑:“我叫夏弦,不是什么狂秀士。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姑娘好名字。”
女孩啐了一口:“都是妈妈叫我提防你们这些登徒子,所以才取这样一个名字。”
他在骂夏弦是登徒子呢!夏弦躺枪了,我又没调戏你,干嘛骂人,还不如让舌头休息,不和你说话便是。
他默默闭嘴,越过那愁眉不展的书生,往醉风楼去。一路上脚底偶尔可以见到诗词文章,也有曲谱之类,甚至有古人留下的棋局。对于围棋,夏弦是一窍不通,他没心思看,往前走去。
周束素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夏弦几乎都怀疑她有什么不良企图,于是转身瞪她,他瞪一眼,女孩就停下,他一走,女孩又跟上来。夏弦无奈道:“姑凉(娘),你跟着我做什么?”
“呸,谁要跟着你了?”
“那为何我走哪里你就走哪里?”
“喂,你是不是去醉风楼?”
夏弦点头。
“这便是了,我也要去醉风楼,去那里从这走最快,难道你要让我绕路吗?”
原来大家是同路,倒不是她故意跟着,夏弦摆了个乌龙,讪讪笑笑,脚下走的快几分。
两旁的商铺看到这对男女一前一后,夏弦经历浩气洗礼,气质越发儒雅,加上不错的五官,很是俊俏。女孩蒙着脸,只看身段便知,她很美,朝气蓬勃中带有两份古灵精怪。端的一对好男女,天造地设一对。
于是忙碌中,店里的人会对夏弦笑笑,笑容中带着一半嫉妒。
背着众多嫉妒目光,夏弦没有心中起波澜,若是数月前,说不好还会飘飘然,经历过水妖攻城,经历过科考,经历过学生死去,怒闯王家,擒王斌,杀人。他的气质逐渐沉稳,他的心思逐渐安定,如今他除了发火的时候难以控制自己,外加脾气很倔,终于有几分为人师表的模样。
一前一后走了不久,身边走过一波又一波学子,或者秀才,他们有的烂醉如泥,有的气息儒雅,和同伴高谈阔论。一切的一切都是夏弦在乾龙没有见过的——乾龙哪来这么多读书人。
终于,路边竖着一个木牌,和二十一世纪广告牌有异曲同工之妙,上书。
“最是人间**处,莫过前行五百米。”
前行五百米,夏弦已经可以看到,那是一座酒楼似的地方,高有五层。
对于古建筑来说,五层高楼殊为不易,这楼一定下了很大投资。
楼前挂着的招牌上书“醉风楼。”
“夜销千金买醉,风吹满楼百花。”
加上那句“花开堪折直须折。”完全体现出醉风楼之奢华,姑娘之美丽。
天色昏暗,阳光落幕,谢了一天的演出。太阳要去休息了,换班月牙。
但南都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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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不是她
月初升,秋初幕,灯火初点,繁华的南都开始一夜风流。星星零零的极点灯火预示着又是一个精彩的夜晚。
戌时,差不多是晚上九点钟左右,是以文会还没有开始,这时候应该是八点半左右,夏弦站在醉风楼前,有小厮上前询问:“这位秀士,咱们楼今天被人包了,不对外营业,要不,您改天再来?”
他是在试探,试探夏弦来历,是不是文会邀请的文人。
“小生受孙剑之邀,前来赴宴。”
“原来是这样。”小厮虽然回答,却不动,没请他进门。
周束素拿出烫金请帖,小厮查看后热情道:“门内请。”
夏弦傻了眼,自己可没收到请柬,必定是孙剑那厮做的好事,要折自己脸面。夏弦虽然不在乎面子,但此时他代表的是一座城市,代表学堂,自然不能畏惧退缩。
况且身边还有周束素,她笑嘻嘻的看自己,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是等着看自己好戏呢。
夏弦默默胸口,拿出官印:“小生新任南都大夫之职,有教化一城职责,今日听说有文会,前来查看咱们南都学生的学识,莫非你要阻我不成?”
“不敢不敢,大人您请。”小厮缩缩脖子。
南都大夫,那官职几十年没有人敢坐了,眼前这人是谁?难道是传说中的乾龙狂秀士吗?他早已听到少爷们商议,要让狂秀士好看,正主来了,他岂敢不放行?一边请两人里面走,他一边使劲打量夏弦,嗯,气质不错,看起来不像是狂生,就是他龇牙咧嘴干什么?
哪里知道,夏弦舌头痛的要死,要不是有左寒烟的行踪出现,打死他他也不会前来。
进门之后夏弦就拉过小厮,悄悄问道:“你们这可有一个叫左寒烟的姑娘?”
“左寒烟?”小厮疑惑的道:“没有,肯定没有。”
“真的没有。”
难道是孙剑骗我?夏弦皱着眉。那小厮想想,随后不确定道:“前几天来了一个美的不像人的姑娘,但不是我们楼里的,她今晚会来献舞,不是道她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左寒烟姑娘。”
美的不像人的姑娘,那就是左寒烟了,除了她,夏弦很难想还有别人美的不像人。夏弦焦急问道:“她在哪里?”
“这会她应该在五楼,梳妆打扮,一会好献上舞蹈。”
夏弦撇下他,拔脚就往五楼走。
“不行不……呜。”
却是周束素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让他不要说话。美丽的姑娘这么来一出,他差点没脸红,哪还有心思观察夏弦是不是上了五楼。但毕竟久经风霜,很快小厮就想起什么,焦急道:“不好,上面有几位公子……。”
上面有没有公子夏弦不知道,他顺着楼梯向上,路过几个房间,可以听到姑娘们互相调笑的声音,他还是个纯情小男生,受不了那刺激,脚下走的慌乱,发出不小响声。
“妹妹,你说,我要是把那……公子给缠住了,有没有希望,他为我赎身?”青楼里的姑娘,谁不想后半生有个好日子,但只能寄希望于某位公子看上自己,将自己赎出,否则就是积攒一辈子的钱,也难以自我赎身,像左寒烟那样毕竟是少数。
“姐姐,你又大了……”
什么大了?夏弦“噔噔噔”跑上楼,不敢再听。屋子里姑娘“哎呀”一声:“都怪你,叫别人听了去,要是今夜文会来的公子,那可糟糕……。”
屋门“吱”的被推开,他们只看到一个狼狈的身影冲上三楼,有心追去看看,又不好意思。不去看看,又心有不甘,最终两姐妹咬咬牙,“跟去看看……。”
两条小尾巴之后,又是一条小尾巴,周束素像一只狡诈的小狐狸,眼睛叽里咕噜转,跟在几人身后,想看夏弦一定是来会情人的,若是遇上那些公子,会有什么好戏上演。
她爬的很快,没几秒就看到夏弦的后背。夏弦站在五楼楼梯上,像是化为石像,不在动弹。
“难道他是中了儒术?怎么一动不动呢?”
周束素猫着身子下四楼,从侧面看见夏弦脸色变化莫测,一会愤怒,一会又是哀叹,于是她从另一边上楼,终于在隔壁房间听到说话声。
“姑娘弹得一手好琴,可惜了,若是有好词配合,这首曲子必定能名传千古。”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那位夏秀士遇上情敌了呢?于是她眼睛笑的像月牙。
又听另一个男声道:“不如我来作词,姑娘填曲,咱们一起写首曲子如何?”
最后是女声:“两位公子既然有意,小女子怎能拒绝,一切依公子所言便是。”
发展到郎情妾意,花前月下了吗?夏弦忽然感觉这世上再没有人对自己好啦!连唯一的左寒烟也和这两位男子有不明不白的纠缠。他心灰意冷,觉得自己梳洗前来这文会就是笑话,不如回官苑去,睡大觉也。
无意中他动静稍大,碰到楼梯,发出闷响。
屋子里两位男人叫道:“谁在外面?”
接着,木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位面红齿白的男子,他们和夏弦差不多年纪,十八岁左右,一人穿青衣,上面用金线绣着异兽。另一人穿白衣,用浓墨在外衣上写满字,看起来是某位大人物的文章。
这两人穿着前卫,衣服材质不凡,生的也俊俏,必然是城中某大家族的公子。
看到夏弦,青衣公子拱手行礼:“这位是。”
夏弦勉强笑笑:“在下百弦,无意中上楼,却冲撞了公子。”
这话说罢,他便要告辞,哪知那人却道:“相见即是有缘,何不来共饮一杯?”
青衣公子很热情,拉着他往屋子里走,夏弦试探挣两下没有挣脱,只能跟在他身后进入。
屋子里只有简单的摆设,桌子,椅子,还有大床,床前有屏风隔断,上面画的是鸳鸯戏水。多余的家具就没有了,由此也能看出屋子的主人并不喜奢华。
桌前坐着姑娘,她蒙着脸,叫夏弦好生郁闷,又是蒙脸的,难道南国的习俗就是这样?看身形和左寒烟有八分相像,其实在他眼里,天下美女大多一般身材,凹凸有致,至于那些小的细节,夏弦是分辨不出来的。
他不觉信了三分,这女人就是左寒烟。
“小生百弦,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拨动琴弦,像是不认识夏弦一样,偏偏她却给夏弦很熟悉的感觉,她伴随琴音道:“小女子莫知,公子请坐。”
莫知,根本不是真名,当年谢行舟过南海,遇上一位大儒,两人就着海鱼喝了一顿酒,临别时候谢儒问其姓名,那人道:“读书读尽天下书,为人为事不可迟。若问老翁何处来,世上只有君莫知。”
由此“莫知”这个名字就传开了,代指不愿意暴露身份的人。女孩用这名字,意思便是叫大家不要追问,她不想暴露身份。
她已经这样说话,夏弦也不好意思纠缠,试探道:“我听你的口音,好像来自乾龙城吧?”
女子皱眉,叮叮咚咚的弹琴,弹奏的却是《登徒子好色赋》。这是骂夏弦登徒子,不知好歹,夏弦深呼吸,将烦躁压下,拿起桌上的酒喝起来。
既然你不愿意认识我,我何必认出你?他喝了几杯酒,青衣公子自我介绍道:“在下刘向北,这位是孙何时。兄台怎么不在底下等着文会开始,居然跑楼上来了。”
推开窗,楼下已经很繁忙,很多读书人都前来,多是秀才,车水马龙中,醉风楼的小厮忙的不亦乐乎,安置马车,接引大人物,将楼下照的通明。
喝了几杯酒,好久没喝,虽然度数不高,大约只有二十来度的样子,却也脑袋有点发晕,想睡上一觉,张口道:“两位也不是没在底下等着吗?咱们都是一样。”
三人看似默契的笑笑,大生知己之感。
到此的目的一样,不言而喻,都是来找这位神秘的姑娘的。她娇美有礼,乐奏芳华,不用说经过培训的姑娘是抢手货,她这样出众的,那更是抢手。若能娶回家里作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寂寞难过。
三人默契的笑过,举杯相邀,莫知姑娘不喝酒,为他们弹琴助兴,这一次弹奏的是《劝酒歌》,非常应景,三人觥筹交错喝的不亦乐乎,夏弦毕竟舌头受伤,酒量又小,喝不了几杯,他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睡去。
脑子里晕沉沉想着“她为何装作不认识我?”又心酸,又愤怒,忽想起“莫非他不是左寒烟?”
这念头一出怎么也挥不去,干脆将脸埋在臂弯中回忆来时候的情景。
那时候左寒烟一并被收到画内,后来放出的人中就有她,自己坐的是礼器,更没见到有行船在自己之前,十有**是弄混了。
想着想着,还是不踏实,打算找个机会好好问问。
刘向北笑道:“看来这位百兄不胜酒力啊!”
两人又自顾自的喝了几倍,和莫问姑娘闲话一番。
这才扶着夏弦往楼下去。
楼下灯火辉煌,文会即将开始。
第八十六章 被无视者
神气的青妖抓着纸张,翅膀张开有四十来厘米长,真不知道这种生物是怎么造出来的,完全身体比例不协调,偏偏视觉上不觉得丑陋,反而觉得很可爱美丽。
盘旋一圈,青妖得意洋洋的要回到主人身边,忽然老夫子笑道:“这里居然有雪羽青妖,想来是从族群中迷失,不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一边笑,老夫子一边伸手虚抓,将那只鸟抓回来。
虽然青妖很强,抗拒这种大力最出色,但眼前这只还没成年,又瘦弱,怎敌老者虚抓,被大力拉下,它“咕咕”叫,仿佛在说:“主人,你快来救我。”
问题是它的主人现在自身难保,哪有力气去救它?
夏弦焦急的站起来,踉跄往前,歪歪倒倒,一看就是醉汉。路过的杂役看到他,摇摇头:“这位秀士怎么喝的这么醉?唉!这些读书人啊!”
杂役边说边扶着夏弦,再次将他扶进一间屋子放在床上,又扯了被褥盖上,看夏弦挣扎着要起身,他道:“放心,文会不收住宿费,你睡一觉就没事了。”
“我我不想……”
‘睡觉’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舌头肿了。莫非是因为有破口,又喝酒,才导致舌头肿了?看着杂役离开,他欲哭无泪。暗暗催动浩气治疗舌头。
三五分钟后,终于消肿,但是还是痛,难以说话。
这三五分钟真是风起云涌的时间,好作品接连不断出现,但最为重要的是,有绝美诗词现世。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老夫子诵出全文,大叫一声:“好。”
简直是三伏天喝了一大碗凉茶,舒爽的无法用语言表示,他激动不已,想将首书收起,又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下做那丢脸事情。
最重要的是,这本首书字真的很丑,无比丑。就连方才诵读,他也是连猜带蒙,几乎可以和考古的难度相媲美。
“全诗点睛之笔在‘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一句,将一个人独处花丛间的孤寂表现的通透。唯一可惜,便是这字真的有些……。”
会场沸腾了,什么人能写出这样才华的诗文?他是谁?来自何方?最后一句“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不止说的是酒后醉倒,与月和影子两位好友相别,何尝不是说,这里满场读书人,又有谁能和他结交,相见何曾不是不见?
若有知心人,何处不是酒席,哪里不是乐趣?若无知己,那就是“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了。
诗从花间入手,虽然没有说是什么花,但这院子里,哪里没有花?可不是咏花?看花?
老夫子以儒术测量,惊讶发现这是州才文,于是乎会场更加热闹,人们纷纷叫道:“是谁写的……。”
是谁写的?我怎么知道?老夫子气息粗重,叫道:“诸位不要问了,我也不知是何人所书,而且经我鉴定,这是首书无疑,连墨渍都还没有干透。”
没看到老夫子擒拿青妖那幕的秀才叫道:“此文既然墨渍未干,必然是在场人所写,不知是哪位大才,可否出来相见?”
还真有人答应:“小生白学,这首诗正是在下所写,失敬失敬。”
一个头发也白了的老头出现,四面拱手作揖,脸上充满洋洋自得,他行礼一圈:“唉!小生今年六十有余,苦思多年,终于做出一首州才文章,今日到此,本不想现身。只是抵不过诸位同窗热情,不得已,不能不出。”
摸不准白学的来历,韩毅也不敢随便出口,这位老头一把年纪还是秀才,怎么能做出如此诗词?会不会是冒领?
但又想,未必是冒领,曾经就有人埋头苦学,连秀才都不是,最后居然写出一本名著,将书中人物全写活了,闹的南国大乱。那作者不知名,来历无法考证,书叫《尔雅》。
此人写出名著后无法掌控书中人,受到反噬,最后荡气回肠而死。有传言说《尔雅》是周公所作,只是谬论而已,周公是什么时代的人,而尔雅成书,大约是在秦后。两者根本不在一个时代。
如今南国的主流猜测,应该是孔子弟子夏之俦所作,但也不能服众。唯一的共识是,作者真的没有成为秀才,也许童生都不是。因为若是秀才,好歹可感受到自己能否掌控书仙,会适时收手,也就不会霍乱天下。
前车之鉴,韩毅很谨慎,即便是冒领,也不能无凭无据揭破。
外围有人认识白学,大声道:“白秀才,我看你真是白学了,白白读书,这也好意思冒领吗?你想青史留名想疯了吧?”
刹那间,很多人围着说话者询问,那人慢慢介绍:“白学是咱们南都人,二十岁中童生,又三十年上秀才,至于夫子,大约是到不了的。此人往日经常念叨要青史留名,如今必定是冒领。”
三十年考上秀才,如今潜力必然尽了,还能做出州才文吗?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不信。
中央,老夫子已经和韩毅窃窃私语。
而此时白学脸色涨红,他又年老,又挂不住脸皮,仰天一蹬脚昏死过去,引出好一阵混乱。
跳梁小丑而已,谁也不在意他的死活,来了几个杂役小心将其拖下去,以后此人是很难再混进文会了。
夏弦爬到窗边,看着又是好笑又是气愤,转而想到,自己也是抄袭,哪有资格笑话别人?于是没了气愤的心思,有气无力爬几下,在窗口看起文会来。
两位夫子商议一阵,韩毅道:“此文事关重大,还希望作者自己站出来,官府若是收藏你的首书,有相应奖励。”
这就是为何南都人喜欢办文会了,说不好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州才文,或者国士无双,那就赚大发。至于区区举办的花费,说笑吧?办文会需要花费钱财?
自有商家提供场地,食物,只需要选择哪里地方更好,风景更美,食物更香即可。
就像今夜的文会,全程由醉风楼提供服务,穿梭在人群中的侍女,哪一个不是楼里的姑娘。她们偶尔丢来一个秋波,将秀才们心都融化开,只是大庭广众下,大家遵守礼仪,没人动手动脚而已。
韩毅代表官方发声,依旧没有人出来承认。其实夏弦已经很努力的爬窗,他又一次爬出来,歪歪斜斜顺前方走,又一次撞上上回遇上的那个杂役。
杂役看见他很惊奇:“原来秀才喝醉了也会发酒疯,行了行了,别闹了,外面是文会,你喝醉了,要是闹起来怎么办?快随我回去,我让厨房给你做醒酒汤。”
一边说话,他一边扶着夏弦,再一次的,又一回的,将夏弦带回那间屋子。杂役将夏弦送上床还不放心,又将窗子放下关好。夏弦不断挣扎,杂役表示很无奈:“这位秀士大人,您要是乱跑弄出个好歹,不是砸了咱们醉风楼招牌吗?您还是好好睡一觉,不然我叫个姑娘来陪你算了。”
现在姑娘们都在忙碌,没时间招呼一个醉鬼,杂役叫了几人都说没时间,只好先去吩咐做醒酒汤。
文会马上进入第二阶段,自由活动,这时候喝的酒是最多的,醉的人也是最多的,做醒酒汤恰合适。
夏弦看到杂役离开,几乎泪水盈眶,他又一次的去推窗,幸而那人并没有将窗锁上。耳边听到屋外韩毅大声问:“若是作者不现身,小生只好将这此文章送到吏部了。”
见到没有回答,老夫子道:“先送吏部吧!这一期的文会,咱们应该是占上风了。”
韩毅叫过人,那是送书的信使,骑着高头大马,一分钟就能跑回皇宫,去到吏部。信使接了首书,用丝绸包裹,对众人拱手道别,骑马奔驰而去。
老夫子喜滋滋的,对手里的青妖越看越喜爱,真是一只幸运鸟。心底也动了收养此鸟的心思,虽然自认没有那才华驯服,但是请个御者想想办法,留在身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青妖也许看出他意思,拼命的啄他手,老夫子皮躁肉厚不在意,哈哈笑道:“小东西,以后你就跟着我,保证你天天吃好的。”
青妖通人性,哪里愿意,死命挣扎起来,羽毛都扑腾的飞起来。老夫子更乐。
人就是这样,越老越顽童,他一放一收,和青妖逗弄起来。
身边的韩毅咳嗽两声:“夫子,你看这花会诗……。”
“还有什么好商议的,自然就是这首,这首……呀!”老夫子叫道:“这诗叫什么名字?”
没人知道。
韩毅也刚想起这个问题,焦急道:“都已经送吏部了,难以追回。”
老夫子皱着眉:“暂时就叫《花间独酌》吧!”
随意起了名字,他兴奋起来:“来人,将这首《花间独酌》送到西会,也好叫那些人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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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文会
赏花,说文,喝酒,乃是南都文会必不可少的三个项目。
楼下大厅中摆着几盆花,有茶花兰花菊花等等,每一盆都无比珍贵,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夏弦醉醺醺的,没看那些花,被两位酒友放在边角呼呼大睡。
醉风楼占地很大,长宽有五百来米,中间是一个天井,里面有小桥流水,大树鲜花,还有文人常玩的投壶等设施,可谓一切基础设施都齐全。
应该是这里太吵闹,夏大少爷睡的很不安分,不断滚来滚去,将两位酒友折腾的好不累心。试着叫了叫:“百兄。”
没反应,于是两人招来小厮,将夏弦托付,自己整整衣裳去院子参加文会。
小厮也不是好货,将夏弦搬运到不远处的一处隔间,放上床任由大睡,然后便去忙碌自己的事情。
由于窗半开着,外面就是文会的院子,种种吵闹声传来,夏弦睡的很不安稳。他忽醒忽睡,脑子里晕乎乎的。
“叮……”
一声琴音,来自场地中央,夏弦恍惚的看到一个女子,美丽的不像话,半遮面纱凭添几分朦胧美,更为她带上仙子般的气质。她安静坐桂花树下,十月桂花,将落未尽,淡淡的幽香,淡然的女子,红苏轻抚,音乐却雄壮的如平地拔山。
“莫问姑娘弹的曲子,好像是精忠报国呢!”刘向北闭眼陶醉,听那声音拔地而起,恍惚中看到了千军万马,铁马金戈。
红色的血液飞起,蕴含保家卫国的不屈。
作为一个文人,你可以不会弹琴,但是一定要会听琴,哪怕是被称为莽夫的射科学生,也要懂得欣赏。
“这不是精忠报国吗?”夏弦打着白摆子站起身,踉跄走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咕咕……”
青妖飞来,夏弦口齿不清指着它道:“你跑哪里去了?”
含糊词语,蕴含的却是少年孤独,在这里他没有朋友,只有以鸟为伴。连爬带走几步,他扶着窗口站起,看到外面人山人海,脑子分不出自己是在哪里,还以为是现代某歌手开演唱会。
“狼烟起……”
一首雄壮的精忠报国,偏生给那女孩唱出几分柔情。夏弦听着不对味,正要开口说话,忽见人群中有人转头看自己。
那人穿着一般无二的儒士长袍,脸上没有表情。寒修射说过,高手礼者会制作人皮面具,但很难制作精巧,将脸上的表情也显现出来。要想甄别是不是带着面具,只需要看人的发际线,那里会有破绽。
夏弦很肯定那人戴着面具,不明白参加文会,为何他却戴面具来。
面具人对他做个噤声的手势,闭眼倾听。曲子是从夏弦这里流传出去,他虽然不喜女孩唱法,却必须承认,她唱的别有风味,很好听。
高兴的日子总是很快,没过几分钟,精忠报国唱完,莫问收拾古琴想要离开,却有士子叫道:“姑娘且慢,此曲是何人所作?为何我从未听得?”
“这是乾龙城的夏弦秀士所作,他前些日子来了乾龙,若是想见作者,只需去看即可。”
女孩消息很灵通,知道夏弦行踪。
消息更灵通者问道:“便是那位夏狂士吗?”
夏狂士的名声,自从在河面高叫“南国第一秀士前来,……让路……”时候,已经传遍全城。没几人对他有好感。部分秀士道:“虽然此人很狂,不得不说这首曲子作的真好。”
“就事论事,若是有幸拜在他门下学习音律,是极好的……。”
“好什么好?”有人站在中央,那人是孙剑,他打开折扇道:“我今日已去邀请他前来,至今未到,不是怕了是什么?何况作一首曲子,不能说明他就有多少才华。”
“果真是不敢来?”
“乾龙边陲小城,怎能和南都才子并论?他不敢来也是正常……。”
人群议论纷纷,夏弦好想冲出去叫一声:“我在这。”
但是身子不给力,醉态可掬,嘴里也不敢叫出声,舌头疼。扑腾着爬两下,没有爬出窗,他认命的靠在窗口,任由青妖梳理自己头发。
“既然他不敢来,咱们也不必在意,没有他,这文会就不开了么?三月湖畔,那边的文会已经开始,若是咱们作的文章,唱的曲子不如,将来必被耻笑。”
“孙兄说的对……。”
“安静。”孙剑压下吵闹,请中央的几位老夫子说话。
这几人都是南院老师,其中就有韩毅在。韩毅比较年轻,他没有资格代表老师,说话的是一个白胡子夫子,老夫子双手虚压:“最是一年好颜色,秋来月明八月香。算起来从八月开始已经没有办过文会,乾龙之事紧急,大家无心作文也是可以理解的,如今乾龙之事告一段落,大家想必又积攒了一肚子好诗词,好文章。”
人群有笑,像是在附和老夫子所言。
老夫子也笑道:“其实我也憋坏了,许久没有听到新的文词出世,可把我急坏了。三月湖畔,城西那群人早已等着,这一次将咱们城东完全压下去,若是不如,可就输了。”
秀才们笑着,或者愤愤不平:“前次就是他们占了上风,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不如他们。”
“甚好。”老夫子坐下:“依照规矩,今夜的第一篇文章乃是以花为题,大家各抒己见,写的好的,我会诵读。若是出城才文,我会送达吏部,由吏部印发,传遍全城。”
气氛热闹起来,夏弦被丢之脑后,众多秀才为了压倒城西文会,绞尽脑汁开始思考。
城东文会称东会,城西文会叫西会,历来两边就不和谐,总想压倒对方。传承几百年的习惯,如今成了每次文会的主题。
夏弦看见好多人,他也想出门去看看,问一问孙剑,左寒烟在哪,只是脚不听指挥,往前走偏偏要退后,天旋地转,不辨南北,他走不动。于是他摸下窗边的纸笔墨,想写一首诗证明自己来过,否则人人都认为乾龙人胆小如鼠,不敢来参加东会。
摸着笔,刚写一个字,就连自己也看不下去,哪里是字?分明是一条条蚯蚓爬到了纸上。写的太痛苦,他丢下笔,不知怎么办。
窗外有人诵读:“月白闻笔起,雕砌碧螺框。新作兰花盆,粉墨枝叶娇。”
大约是某位才子的大作,人群纷纷叫好,甚至被传至中央老夫子手里。
“这首《诵兰》写的是很好的,只是可惜最后一句写的不太好,没突出兰花君子气质。”老夫子和身边人品评:“暂时先留下,看汇聚的浩气,大抵有可能成为出城之才。”
又看几眼,那个“娇”字,大煞风景,他将诗作收起。又接过一张纸,纸上浩气迷蒙,却是一城才华。老夫子不由诵道:“学而贵精,不专无行。盆栽贵神,不美有形。虽……。”
这是一篇赋,将学与花论,写的不凡,叫出人来,那人是熟面孔,恰是刘向北,刘家大公子。
“好赋好赋,此文可以传达吏部,就是不知能不能在五个名额中占据一席之地。”老夫子摇头晃脑,像是品尝到美酒。
气氛火热,自古文人相轻。哪里容许别人写的比自己好,一个个绞尽脑汁想文章。有几人或许是缺了灵感,大口喝酒,将自己灌醉,执笔道:“拿纸来。”
仿效的是古人之风,狂书疾词。
夏弦摇着脑袋,终于清醒几分,他默默捡起笔,那砚台中的墨汁被他碰翻,一地乌黑,不得已沾地上墨水继续书写。
你们说乾龙人胆小如鼠,不敢来,我偏偏就来了,莫非你还能赶我走不成?将我灌醉,把握锁在屋子里,不让我出现,好让你们嘲讽,什么文会?全是骗子。
这时候脑子不清醒,他搓着手,用蚯蚓爬行的笔迹,在纸上画出一个个“字”。那几乎不能称为字,只能用画出来形容。
摸索半晌,好歹是“写”完了一首诗。其实根本不是写作,而是抄袭,谁让这世界没有唐宋?若是不写出来,这些东西只会消失,世上又少了许多文学瑰宝。
况且他现在脑子里全是浆糊,想写也写不出来。
写完诗,他哆嗦着像一个八十岁老者,将文章送出窗外。恰好有人走过,撞在他手上,将那张纸撞飞。
夏弦欲哭无泪,看着身上的印章将汇聚的浩气吸入,这里没有一点能惊动大家的动静。
“我的……诗……”
这会挣扎着,总算是头朝下从窗子里栽出去,青妖拼命的提着他衣领,小小身子拉不动,被带的一起摔在地上。
一人一鸟滚在地上,好久才爬起来,靠着墙喘气。至于文章,早就飞远了。
眼见好文章飞远,雪羽青妖不等呼吸均匀,急不可待的飞去抓。
但人太多,它拼命的飞啊飞,还是抓不住被人群动作带飘的纸。身子又小,不到十厘米长度,被走过的路人一撞,它晕叨叨的撞在屋檐上,又落到地面,夏弦看到也牙齿疼。
不服气的青妖飞走,看到纸张飘往人群,他“咕咕”叫着,展开翅膀飞去,拿出了波及飓风的勇气。人们只看到一条白色影子飞来,将什么东西抓在爪子里。
第八十七章 被无视者
神气的青妖抓着纸张,翅膀张开有四十来厘米长,真不知道这种生物是怎么造出来的,完全身体比例不协调,偏偏视觉上不觉得丑陋,反而觉得很可爱美丽。
盘旋一圈,青妖得意洋洋的要回到主人身边,忽然老夫子笑道:“这里居然有雪羽青妖,想来是从族群中迷失,不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一边笑,老夫子一边伸手虚抓,将那只鸟抓回来。
虽然青妖很强,抗拒这种大力最出色,但眼前这只还没成年,又瘦弱,怎敌老者虚抓,被大力拉下,它“咕咕”叫,仿佛在说:“主人,你快来救我。”
问题是它的主人现在自身难保,哪有力气去救它?
夏弦焦急的站起来,踉跄往前,歪歪倒倒,一看就是醉汉。路过的杂役看到他,摇摇头:“这位秀士怎么喝的这么醉?唉!这些读书人啊!”
杂役边说边扶着夏弦,再次将他扶进一间屋子放在床上,又扯了被褥盖上,看夏弦挣扎着要起身,他道:“放心,文会不收住宿费,你睡一觉就没事了。”
“我我不想……”
‘睡觉’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舌头肿了。莫非是因为有破口,又喝酒,才导致舌头肿了?看着杂役离开,他欲哭无泪。暗暗催动浩气治疗舌头。
三五分钟后,终于消肿,但是还再痛,难以说话。
这三五分钟真是风起云涌的时间,好作品接连不断出现,但最为重要的是,有绝美诗词现世。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老夫子诵出全文,大叫一声:“好。”
简直是三伏天喝了一大碗凉茶,舒爽的无法用语言表示,他激动不已,想将首书收起,又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下做那丢脸事情。
最重要的是,这本首书字真的很丑,无比丑。就连方才诵读,他也是连猜带蒙,几乎可以可考古的难度相媲美。
“全诗点睛之笔在‘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一句,将一个人独处花丛间的孤寂表现的通透。唯一可惜,便是这字真的有些……。”
会场沸腾了,什么人能写出这样才华的诗文?他是谁?来自何方?最后一句“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不止说的是酒后醉倒,与月和影子两位好友相别,何尝不是说,这里满场读书人,又有谁能和他结交,相见何曾不是不见?
若有知心人,何处不是酒席,哪里不是乐趣?若无知己,那就是“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了。
诗从花间入手,虽然没有说是什么花,但这院子里,哪里没有花?可不是咏花?看花?
老夫子以儒术测量,惊讶发现这是州才文,于是乎会场更加热闹,人们纷纷叫道:“是谁写的……。”
是谁写的?我怎么知道?老夫子气息粗重,叫道:“诸位不要问了,我也不知是何人所书,而且经我鉴定,这是首书无疑,连墨渍都还没有干透。”
没看到老夫子擒拿青妖那幕的秀才叫道:“此文既然墨渍未干,必然是在场人所写,不知是哪位大才,可否出来相见?”
还真有人答应:“小生白学,这首诗正是在下所写,失敬失敬。”
一个头发也白了的老头出现,四面拱手作揖,脸上充满洋洋自得,他行礼一圈:“唉!小生今年六十有余,苦思多年,终于做出一首州才文章,今日到此,本不想现身。只是抵不过诸位同窗热情,不得已,不能不出。”
摸不准白学的来历,韩毅也不敢随便出口,这位老头一把年纪还是秀才,怎么能做出如此诗词?会不会是冒领?
但又想,未必是冒领,曾经就有人埋头苦学,连秀才都不是,最后居然写出一本名著,将书中人物全写活了,闹的南国大乱。那作者不知名,被呼无名氏,书叫《尔雅》。
此人写出名著后无法掌控书中人,受到反噬,最后荡气回肠而死。有传言说《尔雅》是周公所作,只是谬论而已,周公是什么时代的人,而尔雅成书,大约是在秦后。两者根本不在一个时代。
如今南国的主流猜测,应该是孔子子弟夏之俦所作,但也不能服众。唯一的共识是,作者真的没有成为秀才,也许童生都不是。因为若是秀才,好歹可感受到自己能否掌控书仙,会适时收手,也就不会霍乱天下。
前车之鉴,韩毅很谨慎,即便是冒领,也不能无凭无据揭破。
外围有人认识白学,大声道:“白秀才,我看你真是白学了,白白读书,这夜好意思冒领吗?你想青史留名想疯了吧?”
刹那间,很多人围着说话者询问,那人慢慢介绍:“白学是咱们南都人,二十岁中童生,又三十年上秀才,至于夫子,大约是到不了的。此人往日经常念叨要青史留名,如今必定是冒领。”
三十年考上秀才,如今潜力必然尽了,还能做出州才文吗?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不信。
中央,老夫子已经和韩毅窃窃私语。
而此时白学脸色涨红,他又年老,又挂不住脸皮,仰天一蹬脚昏死过去,引出好一阵混乱。
跳梁小丑而已,谁也不在意他的死活,来了几个杂役小心将其拖下去,以后此人是很难再混进文会了。
夏弦爬到窗边,看着又是好笑又是气愤,转而想到,自己也是抄袭,哪有资格笑话别人?于是没了气愤的心思,安安静静在窗口看起文会来。
两位夫子商议一阵,韩毅道:“此文事关重大,还希望作者自己站出来,官府若是收藏你的首书,有相应奖励。”
这就是为何南都人喜欢办文会了,说不好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州才文,或者国士无双,那就赚大发。至于区区举办的花费,说笑吧?办文会需要花费钱财?
自有商家提供场地,食物,只需要选择哪里地方更好,风景更美,食物更香即可。
就像今夜的文会,全程由醉风楼提供服务,穿梭在人群中的侍女,哪一个不是楼里的姑娘。她们偶尔丢来一个秋波,将秀才们心都融化开,只是大庭广众下,大家遵守礼仪,没人动手动脚而已。
韩毅代表官方发声,依旧没有人出来承认。其实夏弦已经很努力的爬窗,他又一次爬出来,歪歪斜斜顺前方走,又一次撞上上回遇上的那个杂役。
杂役看见他很惊奇:“原来秀才喝醉了也会发酒疯,行了行了,别闹了,外面是文会,你喝醉了,要是闹起来怎么办?快随我回去,我让厨房给你做醒酒汤。”
一边说话,他一边扶着夏弦,再一次的,又一回的,将夏弦带回那间屋子。杂役将夏弦送上床还不放心,又将窗子放下关好。夏弦不断挣扎,他表示很无奈:“这位秀士大人,您要是乱跑弄出个好歹,不是砸了咱们醉风楼招牌吗?您还是好好睡一觉,不然我叫个姑娘来陪你算了。”
现在姑娘们都在忙碌,没时间招呼一个醉鬼,杂役叫了几人都说没时间,只好先去吩咐做醒酒汤。
文会马上进入第二阶段,自由活动,这时候喝的酒是最多的,醉的人也是最多的,做醒酒汤恰合适。
夏弦看到杂役离开,几乎泪水盈眶,他又一次的去推窗,幸而那人并没有将窗锁上。耳边听到屋外韩毅大声问:“若是作者不现身,小生只好将这此文章送到吏部了。”
见到没有回答,老夫子道:“先送吏部吧!这一期的文会,咱们应该是占上风了。”
韩毅叫过人,那是送书的信使,骑着高头大马,一分钟就能跑回皇宫,去到吏部。信使接了首书,用丝绸包裹,对众人拱手道别,骑马奔驰而去。
老夫子喜滋滋的,对手里的青妖越看越喜爱,真是一只幸运鸟。心底也动了收养此鸟的心思,虽然自认没有那才华驯服,但是请个御者想想办法,留在身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青妖也许看出他意思,拼命的啄他手,老夫子皮躁肉厚不在意,哈哈笑道:“小东西,以后你就跟着我,保证你天天吃好的。”
青妖通人性,哪里愿意,死命挣扎起来,羽毛都扑腾的飞起来。老夫子更乐。
人就是这样,越老越顽童,他一放一收,和青妖逗弄起来。
身边的韩毅咳嗽两声:“夫子,你看这花会诗……。”
“还有什么好商议的,自然就是这首,这首……呀!”老夫子叫道:“这诗叫什么名字?”
没人知道。
韩毅也刚想起这个问题,焦急道:“都已经送吏部了,难以追回。”
老夫子皱着眉:“暂时就叫《花间独酌》吧!”
随意起了名字,他兴奋起来:“来人,将这首《花间独酌》送到西会,也好叫那些人开开眼界。”
我认错,中间由于我的失误,标题打错,而且少传一章。今天三更补偿。
第八十八章 白佘
肿着舌头,夏弦哆嗦翻窗。
一个没抓稳,身体不听指挥,从窗口摔下来,脑袋先落地,晕的眼前全是星星。他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来所谓的文会,简直是受罪。
只是读书人,不参加文会又能干嘛?还要不要相互学习?愉快的玩耍了?
于是他改口,以后再也不喝酒。醉过酒的人都知道,有些时候脑子里隐约明白自己要干什么,身子却不听使唤,夏弦现在就这模样。
默默的起身,听到远处老夫子大声诵诗,夏弦放弃了挣扎。
“本次文会,已出州才,算得是十年之未有。我已上禀天子,所有在会者皆有封赏。”老夫子意气风发,一下子年轻几十岁,声音十年来未有之洪亮:“下面,咱们开始文会,景物情战,无所不可,大家可自由书写,若是还有州才文出世,天子必然不会吝啬封赏。”
他说的景、物、情、战就是四个主题,虽说可自由书写,其实秀才们都知晓,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题目。
文会经历过开场诗,大家兴致很高,各自寻了好友,或三五成群,或九十娱乐,抑或是红袖添香,墨味染纸。一边玩耍,一边思索,我要写什么东西才更好?四个题目,最难就是“战”主题。古来至今,所有在战场上可诵读的战文屈指可数,大家是万万不敢碰这个题目的。
“抱长剑于怀兮,垂鞘尾之剑堂。蕴正气于胸兮,以六艺而天下。荡长风于宇兮,战世上之不平。化不忿于文兮,问谁人与争锋?曰……”。
老夫子忽然的吟诵引起大家注意,他皱眉,这篇文章很不凡,聊聊数言,已经将读书人的情怀表现。文章上恍若有一条小龙将要破纸飞出,但是无法挣脱束缚。
再看题名《剑赋》。
“这是何人所书?”
旁边有人道:“来历不可考,是西会的人送来的。据说发现时已经是残篇,不见作者。”
这是一位骑马奔来的骑士,他满身汗水:“大人,西会人说,仅此数言,便是《花间独酌》所不能媲美。”
是实话,这篇剑赋寥寥数言,看似没有价值,但是,这是一篇战赋,虽然只有开头,价值也比一般的州才文更大。吟花读词虽然意境优美,未免杀意不足,用在战场上价值不大,这一篇,可万人敌。
老夫子回想起那篇《花间独酌》,这两人,字一样的丑。正想仔细分辨,他忽然抬起头。
月白灯艳,大红灯笼高高挂。小桥流水,溪流之畔花花红。还有才子佳人,谈吐儒雅,墨香阵阵。在这片诗情画意中,老夫子好像感受到什么,他将目光投向一个角落,那里,莫非有东西。
他拿不准,不敢轻易去看。
的确有,有的是两个人。一个人潇洒俊俏,一个人有气无力。
有气无力的那个,就是夏弦。
他刚出窗,还没来得及多喘几口气,就听到老夫子在诵读《剑赋》。他大叫熟悉,能不熟悉么?在乾龙的时候,他晚上学文看书,偶有所得便会记录,到了第二天练字,他就会将自己想到的写出来。
这篇赋就是那时候写的,只是他才写了个开头,后面就写不下去。一是危险,谁知道或不会写出活物杀人。二是力有不逮,他写的很吃力,每一个字重达千钧,写的太累。
正想拼了,冲去救青妖,宣布那是自己的文章——他可兴奋了,这篇练字的文章到此,那么说明,一定是乾龙书院有人到此,而且不是左寒烟就是寒修射,除了他们两人,谁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放在哪里。
正要出面时候,陡然大变。
数百成千秀才的世界中,有人一步步走来,悠闲的像是在散步。此人带着面具,夏弦还记得他对自己做过噤声的手势。
“你是谁?”夏弦想问,开不了口。
那人温和的自我介绍:“在下白佘,夏秀士别来无恙。”
姓白的,夏弦只认识白不丁,这位白佘是谁?他很警惕,随时准备出手。
白佘笑道:“夏秀士不需紧张,白佘是来报恩,别无他意。”
报恩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曾经有仇来报仇,一个就真的是报恩。摸不准意思,更让人心慌:“咱们……唔。”
舌头痛楚,说不出话,白佘拿出一根草递给他:“此物可治疗口舌之疾,夏秀士不妨试试。”
老师说:“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乱吃。”,夏弦可不敢吃来历不明的东西。他很小心,不曾去接。
果真是小心啊!白佘摇摇头,拿下面具,一张可怕的脸出现,夏弦惊呼出声,满头汗水,又是吓的,又是疼的。醉意完全也没有,每一滴酒都被求生的潜力迫出。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狰狞的蛇头,人头大小,蛇信往外吐,“嘶嘶”响。
他不是人,是蛇妖。
夏弦立刻回忆起号江上,自己手下放过的那条蛇妖。莫非是它吗?一条能化为人身的蛇妖,怎么会被一群学生追杀的无处可逃,自己又怎能打得过?
它,不是那条蛇妖。
夏弦不断用手敲窗,闹出很大声响,却没有人发现这边响动,无奈之下只能转身,全身力量都调动。口不能言,他的战力就费了大半。
射科的造诣还浅。对着这样的大妖,和花拳绣腿没什么区别。他也不是算者,可以算出敌人下一步会攻击何处,提前避开。只能将身子蜷缩,尽量减少被攻击的面积。
白佘吐出信子:“号江上,夏秀士放过小女一命,鄙人感激不尽,特来南都寻你报恩。”
原来它说的报恩是代替女儿报恩,它的女儿,应该就是夏弦在号江上放过的那条白蛇。昔有野兽结草衔环相报,夏弦如今总算见识到。
再想它名字,白佘,不就是白蛇的谐音?
两者一句话结束,陷入沉寂,毕竟人与妖之间,更多是仇恨,而不是恩情。白佘胆大包天,敢在此地出现,夏弦想,它是没有好结果的。如此想,不由对眼前的蛇妖有了几分可怜。
当然,他更多想,自己的下场会怎样?希望此蛇真的是来报恩,而不是报仇。那条白蛇,它的女儿,可是被狠狠揍了一顿。
白佘可不在意夏弦怎么想,拿出一物送上前,在距离夏弦七步处放下:“此物是我早年所得,乃是一件礼器,对你们读书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一只好笔更让人心动。我左思右想,钱财你大约是不会缺的,至于美人红颜,我却是没有,只有此物拿得出手,希望你收下。”
它送上笔,后退至先前站立地方。
夏弦隐约看到,那只笔上刻着“心莲”两个字。
“我心如莲,自在红尘,尘垢不沾,俗相不染,明正本心。”白佘诵一遍,摇摇头,舌头甩的摇晃,看的夏弦也心慌。
带‘心莲’二字,或许是出自佛家抄写经书的神笔,不知道佛家的东西,怎么出现在了此处。
更被一条蛇妖所拥有。佛,不是克妖的吗?
夏弦不敢去取,害怕被佛音迷惑。他看了几眼,默默的捏紧手里礼器,那方印章。
“如今恩情已还,夏秀士,咱们下次见面,我就不会这样和善了,你要小心。”他来的神秘,走的潇洒,套上面具就要踏空而走。
夏弦心底不忍,叫道:“你最好不要从空中走,若是被人发现,恐须丢了性命。”
“无妨,此地还没有人拦得住我,再说,他们也看不见。”
这句话解开了两人说话多时,为何没有被人发现的疑惑。原来是它做了手脚。这种等级的妖怪,真要杀一个小小秀才,不要那么简单。
夏弦疑虑尽去,看着白佘一步步走上空中,很羡慕,凌空虚渡,那是大夫才能做到的事情,距离自己很遥远。又想到野兽犹知恩情,前来报恩,而眼前这些人呢?
或许心是黑的,或许他们,被功名蒙蔽了心灵。比如那位白学,他一把年纪,不恪守己身,做出冒领的事情,比之野兽犹不如。比如这些人为了凸显自己优越,不惜贬低乾龙城民。
想到这里,夏弦毫不犹豫抓起那根草服下。此草具有神效,两个呼吸的功夫,已经起作用,夏弦感觉喉咙中有冰冷的液体滑下,舌头立刻完好,再过几个呼吸,已然可以说话。
紧接着,入腹的液体化为浩气,冲刷他身子,他痛的靠在窗沿动不了。过了有一刻钟左右,冲刷终于结束,夏弦身上出了一身汗,觉得神清气爽,如同洗经伐髓,身子轻飘飘的感觉可以飞上天。
那根不起眼的小草,必定是一件重宝,夏弦感觉自己现在身有千斤力道,等于用锻体诗词锻练数年之功。
又将捡起的笔拿出,笔上有祥和感觉,能安定人心,使人不受外邪侵袭。可以肯定,这是传自佛家,必然曾抄写过佛经,否则不可能有祥和感。
佛物儒用,自有一种妙处,夏弦收了笔,看向场地中。
“你们说我笑我,笑乾龙,我来了。”
他整理衣服,不在意身上黏糊糊,脏兮兮,大步走往场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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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剑赋
“抱长剑于怀兮,垂鞘尾之剑堂。蕴正气于胸兮,以六艺而天下。荡长风于宇兮,战世上之不平。化不忿于文兮,问谁人与争。曰……”。
人们正沉浸在这篇赋的杀意中,暗暗想,“若是完整的一篇赋,将来上了战场吟诵,可杀千百人,可惜残缺,不知何人所作。”
他们正想,夏弦挤进人群,往前走。路上他看见孙剑,正在和一群少爷谈话,其中提及乾龙城:“那地方穷困,怎能比上咱们南都。小地方来的人,即便幸运名列榜首,也不敢前来参加咱们文会。”
夏弦捏捏拳,孙剑又道:“尤其那所谓第一秀士,区区秀才就办了学,连自己学生也保护不住,被人杀了几十个学生,真是可笑。”
实在是孙剑羡慕嫉妒恨,他自认有极大希望可以竞争南国第一秀,没想最后只是十一名。预料的结果相差太大,起落太高,受的打击自然不轻。
孙剑提及学生死亡的事情,夏弦更怒,原本早就计划好的报仇,他连精忠报国的首书也舍得交出去。最后魏天辰一搅合,不得不作罢,那感觉太糟糕。
强行压制怒气,不知怎么的,最近他特别容易动怒。应该是秀才阶段的必须经历。
等他心态平和,不再胡思乱想,找到自己将来前进的道路时候,他就能成为夫子。
孙剑没完没了的嘲讽乾龙一通,解气的道:“最近我偶的一诗词,想必是能够夺首,诸位不妨一起评评。”
他拿了纸,专注的写道:“兰花清雅牡丹艳,院子树青人声稀。秋来小楼无人过,唯有明月几声轻。”
端的一首好诗,秀才们发出喝彩。
夏弦也凑近去看,恶意在心里诽谤,不知道他是从哪买的诗。
由于凑近去看的学子太多,夏弦并不引人注目,他看着浩气涌来,又散去,看不出到没到府才。
有秀才道:“孙兄好诗,可惜杀伐不足,否则定能将那篇《剑赋》比下去。”
论意境优美,剑赋的确不如。夏弦愤愤不平,决意高调。
他退出人群,走往中央,路上有秀才温和的想结交他,他也不理会。这些人刚才还附和孙剑骂乾龙人呢,夏弦会给好脸色就奇怪了。
走了没多久,两位夫子近在咫尺,韩毅看到他,正要打招呼,他伸手一抓。书岸上抓过《剑赋》。
老夫子大怒:“你是何人?”
太没有礼貌,区区秀才敢抢夫子东西,简直不拿夫子当大人。老夫子伸手去抓,手里的雪羽青妖没抓稳飞走,“咕咕”叫了两声,落在来人身上。
这瞬间有犹豫,难道这小子是此鸟主人?他拿不定,眯着眼,看那秀才提笔在纸上写道:“剑器飞扬八万载,饮血出世,唯杀止戈,圣人咸崇,历列国器。商周青铜,短长尺盈。春秋铸兴,器拔列雄,况盛质越,定秦嬴政,成天下安。刺敌留锋,蛟龙云舞,纹饰礼典,火冶利巧,吹毛断铁,削石断水矣……。”
“夏……好赋……”韩毅惊出声。
夏弦现在要高调,要让所有人知晓,他乾龙人不止敢来,还敢蔑视群秀。更要为自己打广告,告诉所有人,世上有一个学堂叫应天学堂,要让南都群秀知晓,我,来了。
老夫子眼睛都不眨,死死盯着走笔,一边看,一边诵:“读《吴越春秋》知其人乎?有南山女子,常牧羊驱曰:‘夫剑之道何?’,又曰:‘器之简,人之动,微而知,通而深,内炼精神,外文锻体,胸蕴大气,敏行专注,化而不禁、不求,斯道也,以一当十,以百万勇也。’”
南山女子,便是那传奇的越女,其人剑术高超,不显名声于世。她曾授剑越王勾践,被赞:“当世莫胜越女之剑。”可见其之射科修行。
到了此处,杀气四溅,就连夏弦手里的印章也无法压制,整个血石印章通红,如同一团方形血液滚动。识货者知晓,那是礼器吸收足够的浩气,正在蕴养的标志。
礼器分九品,这方血印章是九品礼器,价值最低,通过多时蕴养,将来可以升至五品,材料所限,能到五品已经是顶峰,不能再上。
夏弦也没想到这么快印章就开始第一次升级,心中高兴,小心的将印章按下,在纸上落名。
老夫子急道:“怎么不写了?”
夏弦看他一眼,拿起笔:“浩浩苍天以示,荡荡正气不离。吾曰:‘国难举义于射者,嗟草莽多少英雄?’孟君养客兮智勇,专诸鱼肠兮无前。荆轲刺兮十步杀,项庄舞兮动江山。……”
后面的字越写越慢,夏弦写不下去了,笔上像是有几百万斤重量,根本不是一个秀才能写下去。
这世界文章,最主要看杀伐之意,次要看意境,与地球不同。他们长时间的征战,最终导致了这种奇怪的倾向。
一篇文章,哪怕你语句不华丽,但只要杀伐意足,一样能名传百世。
当然,为何不整篇文章都杀伐不断,那是因为不可绝情。那句“乐不忍杀伐断情”就是这个意思。
若是通篇绝杀,过满则溢,不止施者无法掌控,更重要的是,不分敌我,会祸及自身,将自己一并弄死。历史上有人作《七杀》篇,通篇绝杀,不留一线生机,七杀不全,只写了半篇,就导致作者死亡,那位作者,可是一个大儒。
“怎么又停了?”老夫子很郁闷,他现在肯定,眼前这小小秀才就是雪羽青妖主人。也只有这等才华的小子,才能写出花间独酌那样的诗。
韩毅摸摸额头:“写不下去了吗?”
这是预料之中,就算他能写下去,在场人也不敢让他写,太可怕了,这里孕育杀伐之意。写下去掌控不住,将荆轲、越女、专诸等人写活,大家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控制不住,别说秀才,就算他们两个老夫子也一样会死。
夏弦很不甘,他是来高调的,抽孙剑嘴巴的,他觉得还不够,要写的所有人惊恐,让孙剑吓尿,让大家知道乾龙人,不可欺。
不甘心的摸着砚台,他忽然想起,手里那支青莲笔,不知道佛家的笔写儒家的文章会怎样。听说一支好笔,可以卸去很多力,将写不出的文章写出。
想到这里毫不犹豫,拿着青莲笔又开始写。
秀才中已经有人开始哀嚎,实在受不了杀伐气息,那种气息不伤人,和战场上两军对峙一模一样。但是他们生在南都,长这么大还没出门过,哪里感受过此味道,胆小者已经吓尿,猫着身子想离开。
胆大者也脸色苍白,强挺着小腿不打摆子。
两位夫子倒是无恙,他们对视一眼,四面看看。
院子里的花卉像是被剑气斩过,残片满地,随着杀伐飞舞,长青的树木绿叶落下,光秃秃的剩下枝桠。满地花瓣混合青叶飘啊飘,就像是处在深秋的树林,秀才提剑,漫天叶落。
不行了,不能再写下去,杀气外溢,很多人都受不了,他们打算阻止夏弦。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江河失色翩然舞,人间鬼神伏地堪。”写了两句,的确是轻松不少,他不由暗暗感谢白佘。
真是一支好笔,按照礼器划分,至少也是九品上,很珍贵。想继续写下去,他看看前面两句,似乎不适合,公孙大娘是唐朝人,拿到现在,谁知道公孙一家存不存在?
“秀士知识广博,连公孙氏那样的隐士家族也知晓,还知晓其擅剑技。”老夫子感叹几句,又道:“秀士不能再写了,已经有异象出现,若再写,你恐怕掌控不住。”
夏弦现在就感觉力不从心,他已经很努力限制书仙,不让他们现世,但还是有虚幻的影子飘荡,杀意森然。
犹豫半秒,夏弦还是想写下去,这是真正意义上他自己写的文章,下面他有了腹稿,可以吟诵,但不可写出。
若是吟诵结束,请别人代笔,这份首书便不是自己的,也许会成为别人的。
很多大家族的公子哥都干过这事,买上几篇文章,只听对方吟诵,自己背下。然后等待某些特定,或者很重要的场合书写,一份新鲜出炉的首书总能引起众人赞叹。
少爷得了名,穷困的书生得了实惠,两利。
是以夏弦不敢诵,历史上首书被抢的事情可不少。
他强撑着,手里笔像是一座大山,又写了两句:“衣袂或如雷霆震,蛟化龙如帝王参。点星光若羿射日,收若四海平云方。”
写了这两句,真的不敢写不下去。
可怕的浩气,可怕的杀意,不止两位夫子惊叹,学子们也将目光投向那位小秀士。
他很年轻,今年应该没有二十岁吧?
羡慕嫉妒中,那秀士道:“孙剑,你给我出来。”
语气不太好,难道是有仇吗?
人群将目光投向孙剑,他手里拿着刚写的诗,打算请夫子品评,如今捏着诗,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那篇《剑赋》,原来是夏弦写的吗?
被组团刷的好惨!书评一片骂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