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感恩
“口误口误,我也是一番好意,希望能激励你俩早日成为大学士。”李太守举手认错。
亚述两人也只是说笑,并不怪罪。
韩得当拍拍夏弦肩膀道:“那离你还远,不该多想。你只要想想,怎么拿下榜首才是最重要的,这好处,很难得到呢!要知道,大夫论只有大夫才能发表文章,而天下大夫有多少?至少我是数不清。
要从数不清的大夫中挑选不到十篇文章,反正我韩得当这辈子估计是不能被挑上啦。你既然有机会,就一定要把握住。”
“你是你,夏秀士是夏秀士,你没资格登文,夏秀士眼前不救有一首曲子,必然是要登上本年的大夫论的。”亚述指的是精忠报国。
这样激励人心,符合保家卫国观念的曲子,再加上是战曲,不登上大夫论,只怕吏部被人被砸了。
“真是后生可畏……。”
夏弦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说是大亮,也还是看不到阳光。
连日来阴雨绵绵,加上死了不少人,整个城市都显的有些低沉。
考试没几天日子,一个月的时间,夏弦想要在众多高手中脱颖而出,高中榜首,那很难。
他读的书大多不是本世界所有,论起知识丰富,难以和各大家族的子弟相比。想要争夺那一丝希望,只有从策论上下手。
书者秀才考共考三科,一是经义,大儒所作,或是孔圣等先贤留下的语句。二是策论,考的是天下大事,关乎国家。最后一门是命题作文,你没看错,就是命题作文,以某个字,或者某个词写一篇文章,当然,题目是上面所定。
三科考试,时间一共三天,每日考一科,期间考生不得出考场。
监考人员可不一般,不讲什么情面,你敢出考场,三年不得参加任何考试。要是作弊,那根本不可能,考官可是……。
院子门口,左寒烟撑伞等他,两人打着一把伞,在学生们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下前走。
李堂言为他在乾隆书院内借了一个小院落,算是应天学堂临时的驻地。
他们一行人轰轰烈烈往书院走去,路上有士兵巡逻,看到夏弦都会停下,挺直腰板,微微欠首,算是行礼。
有不明白的百姓相问,士兵会趾高气昂的道:“那是夏秀士,前日可见了天上万马奔腾,士兵冲杀水妖,那就是夏秀士做出来的。他可是作出一首传世名曲呢?”
于是百姓肃然。
一传十,十传百。
要问世上什么最快,自然是谣言。还没等夏弦走到书院门口,已经有众多版本。
“夏秀士是一位大儒,那日手持《夏氏集注》前来,唤出书中战骑,杀的水妖落花流逝,一路打到了号江下的龙宫。”这是夸张版。
“谁说的,我怎么听所夏秀士只是秀才,他有国士之才,引动国势,灭杀百万水妖,将作乱的龙宫龙王也揪出来一顿暴打,直到龙王磕头告饶,才放他一马。”这是神话流。
“放屁,你们都说错了,夏秀士的确只是秀才,但是身上有圣人宝书。前日里大家可曾看见天雷滚滚?”众人点头,那人得意道:“雷声滚滚就是夏秀士大战三龙,那三条龙是一家子,全被夏秀士杀了炖吃。水妖看到龙王一家子都死了,哪敢在岸上逗留?屁滚尿流的全跑回江里面,以后也不敢出来了。”
“何老,真龙鳞甲厚实?用炖的,炖得熟吗?”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我家里有人在王府做事,那天他们亲眼看到夏秀士和一个老神仙在江水中,抓住一条小龙,直接就刀割开膛,就着仙酒,生吃活龙。”
何老送出鄙视的眼神,得意洋洋道:“那三条龙就是为自家后辈报仇的。夏秀士好歹炖了炖,不然生吃它们也是有可能的。”
“那岂不是说,这场灾难是夏秀士引起的?”
立刻有人道:“那倒不是,没见夏秀士生吃活龙的时候已经暴雨倾盆了吗?应该是他看到真龙作乱,捣毁三丹山水库,所以才怒而吃龙。”
舆论是最易被引导的东西之一,在有心人引导下,夏弦的名字一刻震响全城。
就连路边的野狗,大约也是知晓有一个姓夏的很厉害,连神龙也能抓来吃了。
夏弦此刻听到就是这几个版本,他惊出一身冷汗。吃龙?那是什么意思?天子乃是真龙,自己吃龙,岂不是要造反?他大汗淋漓,只想将罪名推脱。
又想起几个版本中有王家的影子,十有**是王家在捧杀自己,造谣生事。话不传到皇上耳朵里还好,要是传到,他不知该怎么办。
两世为人都年纪不大,没有处理此类事情的经验,不由开始回忆书中内容,想找一个法子。
“夏弦,前面,前面。”
左寒烟说了几遍,夏弦才回神。他看着前方,那里是乾龙书院。
但是,书院前满满全是人,人头攒动,数不清多少,至少也有几百个。
乾龙书院不算太大,学生加老师不过一百之数而已,哪来这么多人?他们想干什么。
正要放慢脚步,那群人快速迎了上来。
“哗啦。”
突然跪倒一片,看穿着,应该是书院里的人。
“夏秀士救我等一命,保城安民,受我等一拜。”
领头的老夫子夏弦见过,他是乾龙书院的院长鲁夫子,还曾考校自己才学,为晚楼写的文章反目七友。他年纪一百岁五,白胡子下巴,膝盖软倒想跪下,夏弦怎敢受此大礼,几个大步上前托住老夫子:“先生你……。”
“夏秀士杀龙保城,小人(我等)无以为报。”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听到这些话,呼啦啦跪倒。
来的人越来越多,最终满地都是人,起码有上千。
这些人绝大部分是农民,没什么知识,但懂得感恩。黑压压的人头,分不出谁是谁来,他们不怕染脏自己衣服,不嫌弃满地是积水,只是淳朴的表达自己敬意和感激。
“你们……你们起来……。”
夏弦扶起这个,又去扶起那个,但回头时候,扶起的那人再次跪倒。
他摸摸眼睛,同样一跪。
今天14:00点有分类强推,诸位秀才,能否给力?
第四十七章 密谋
夏弦一跪,身后所有学生也不敢站,全都跟随跪倒。
“秀士不可。”老夫子院长想拦阻夏弦,却没拦住。
“恩人让我等何以自处?”
“你们不起来,我也不起来。”积水冰凉刺骨,夏弦眼中透倔强,他本就是个倔强的人,同时有几分心软。
虽然怀疑是王家弄出来的场面,他还是很感动。
王府,书房。
王斌已经回家好几天,受的伤也好了大半,可惜还是不能下地行走,于是王家主专门为儿子做了软轿,叫四位仆人抬轿子。
此时的王斌,正虚心听讲,接受知识。
听父亲讲课许久,王斌终于忍不住问道:“父亲,我觉得这事情没什么大用,夏弦没有为官,名声上的捧杀只能让其扬名。坏处不见多,好处倒是不少。”
王柏贤放下戒尺,哪有在李太守面前那种心胸狭窄的模样,他耳听民众高呼,笑道:“我儿,咱们乾龙难得出一个具备国士之才的少年,咱们为何就不能助其扬名?”
“父亲。”王斌的声音中略带责备。
“好了好了,喜怒须不形于色,我教你的你都忘记了?”王柏贤十分严肃,看着儿子四肢全部吊在轿子上,他心一软:“咱们不需要他被天子猜忌,那真的没用。”
王斌问道:“那为何?”
王家主推开窗,雨将停,这场可怕的灾难总算过去,连续七八天的暴雨,王家也一样不舒服,今年的粮食也收不上来,只能靠陈粮过日子。
“咱们是真的为他扬名,我还嫌弃他名声不够大,若是够大,名震四海才好。”
王柏贤将话题转到当年:“当年夏弦的父亲,那个大学士,曾官至兵部尚书。”
夏弦的父亲曾是大学士,而且做过兵部尚书,这消息太过惊人,连王斌也被吓的差点从轿子上滚下来。只听父亲继续道:“他得罪的人太多,被人打落文位,裂了文心,抽去一道文思。受到那样的伤害,他自然不能再做官,于是就请辞,到咱们乾龙来。
到了乾龙后,他闭门七日,后悟出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王斌焦急问道。
王柏贤瞪他一眼:“要是仇人看见你现在的样子,谁还不知道你的心思。”
王斌脸色肃然。
“那个道理就是,家族对国家的伤害太大,想要国家强盛,就要去除世家大族。他认为世家是吸血虫,寄生在南国身上。”
“滑稽。”王斌脸色不变道:“没有世家,哪来国家?”
“说的是,但他不这么想,只一心要去除家族。因他势单力孤,于是办了学,想教出几个出色的弟子入朝,和他一内一外,共同拔除世家。
说也是个人物,他还真培养出几个出色的人物,其中就包括号江上现在最大的水贼,寒修射。那寒修射十九入秀,本名叫寒锋,刚至秀才就可诵读传世炼体诗。他被老师的观念所引导,专与世家作对。”
听到这些隐秘,王斌热血沸腾,他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果然父亲道:“寒锋此人不像他老师一样没有家族,他做事太狠,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后来整个寒家被连根拔起,寒锋也就叛出师门,改名寒修射,做起了水贼。至于另外几个出色的弟子,他们现在都不在乾龙,倒是不影响。”
“这和咱们为夏弦扬名有什么关系?”
“简单,因为咱们要让夏家的仇人知道,夏家出了个妖孽。那时候我不信各个大家族能坐得住。不需要咱们动手,夏弦就会死无全尸。”
“应天学堂覆灭的时候,南都四大家也有份,他们才是主谋,像咱们王家,最多只能算个帮凶。我们王家一人之言,他们四大家可以不当做一回事,要是天下人都说同一件事,他们就不能当做小事处理。”
王柏贤智珠在握,用戒尺在地上画起地图。
他画了一个格子,从中分开,西南代表南国,东南是大乾,又在隔断的线上擦出两个缺口,指着其中一个口子道:“这里是乾龙,乃是和大乾接壤的两处战场之一。大乾和咱们南国不大一样,至于怎么个不一样,以后再告诉你。你只要知道,大乾很想灭了南国就是。
他们可不会容许一个有国士之才的小辈成长起来。到时候,他们想对付南国,也许会面临一个大学士,甚至大儒。一个谢行舟就让大乾头痛,再出一个大儒,这战还打不打了?”
王斌明白什么:“所以,咱们要替他扬名,名声越大越好。让大乾也知晓,咱们乾龙有国士之才,将来可成长至大儒,甚至圣人。那样他们才会感觉到威胁,才会使一些手段。至于区区捧杀,那只是附带而已。”
“吾子可教。夏弦有官方保护,仅凭咱们王家虽然能杀,付出的代价太大,不值得。有四大家族,有大乾出手,咱们就不必费那大力气。”
王柏贤这时候意气风发,早先他还担忧密道泄露,趁着水妖来时,想过逃走。后来时间慢慢过去,发现李堂言是真的不知密道事情,也是放下心,思量起如何对付夏弦。
那首精忠报国,如今乾龙城里,要饭的也能唱几句,传世的魅力逐渐显现。当传遍天下时,还有何人敢杀夏弦?因为他是于人族大功者,谁也抵不住各路儒士口诛笔伐。
“夏家,嘿嘿……”
黑压压跪倒一片的乾龙书院前。
夏弦垂头跪着,嘴里不断解释:“我没有杀龙,只是谣传。”
谣传么?不管读书人信不信,反正百姓是信了。
只是这位夏秀士,怎么长的这般文弱?那小肚子,他能吃下一条龙吗?
一人面对千人,两方长跪不起,持续了半刻钟,夏弦心力消耗太大,脸色逐渐苍白。
见到夏弦来真的,不愿起身,众人拉了几次都没拉起来,于是老夫子只能让身后人起立。
零零落落,用了两刻钟才将人群劝起。
“诸位不需如此,夏弦只是提供一首曲子,真正的功劳,那是李太守,他付出一件强大的宝物,价值连城。”
第四十八章 射科
无论夏弦多么担忧南都的动静,以及李太守之反应,事情已经发生。
风平浪静的城内,各种灾后事宜有条不紊的展开。李太守在乾龙为官百年,执政经验相当丰富,在他安抚下,倒是没有发生民怨。
在发生民众叩拜夏秀士六天后,李太守,以及亚述和韩大夫三人送来一件礼物。
那是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个孔圣塑像,还有一封简短的书信。
“一曲精忠报国,夏秀士报国之心,吾当表天子。秀士需小心在意,小人难防。”
言下之意是会替夏弦解释,相信他不会做那不臣之事。其实夏弦想做也没得做,光杆司令一个,没有兵将,如何敢生谋反之心。
至于那尊孔圣塑像,其意为“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却是劝学之意。
得了盒子,想通意思,夏弦放下担忧闭门读书,带着学生作文章备考秋试。
学生们考的是童生,夏弦考的则是秀才,他猜测试题应该一脉相承。免去繁琐,各种有关灾后的试题一个个从他脑子里蹦出来,又让学生们写文章,交上来批改。
如今的应天学堂不同以往,师资力量很雄厚,来的四位隐士,有两位选择离开,那对父子却留了下来,愿意在书院做一位老师。
年老的父亲叫做吴志,儿子叫吴祥。两人主修都是乐,对五线谱很感兴趣,正尝试着谱写新的曲子。
寒修射也留了下来,却没说要在书院任职,那篇首书也被收走,他无所事事,干脆教导起夏弦射科:“射科源远流长,其实是从武术演变来的。古时候将军上马大战,最看重箭法,所以名为‘射’。”
“战阵以短兵相接,将乃兵之胆,如果将军射修不足,被敌将打败,己方不免士气低落。兵战,勇气也,士气低落导致的溃败不一而足,历史上比比皆是。”
夏弦虚心受教,寒修射道:“你既然可写出传世名曲,自然不会写不出一首炼体诗。好好想想,能写多好写多好,若是传世惊国,用那文章磨炼身体,一天等于别人练一年。”
文章还能用来炼体,倒是稀奇。
如今所用的炼体诗词乃是一位大人物所作。
“长歌漫武笑雪声,半步生辉一指擎。
朝露玉焰举金锁,午时横剑擒龙马。
愿得百力举苍茫,三十三天混铁石。
箭射千里谁人知,骑冲天涯话此时。
等闲烈油谁不惧,试问可否进一行。
若晓战阵将军往,封侯拜将应天明。”
伴随寒修射吟诵,火焰炼体,铁石砸身,种种异象,可以看出他很痛苦,一首诗吟诵完毕,汗水将外衣也染湿。他身子酸软道:“吟诵文章时,应该引动心中浩气,用来锻炼全身。长此以往,或者十年,或者百年,你能将身子炼的如铁石坚硬,能将力量练的和真龙一样大。”
这太神奇,夏弦几乎挪不开脚,他想要试试。寒修射虚脱的坐在一边道:“可以试,但你少诵几句,否则身子不能一下子适应,反而会伤身体。”
“长歌漫武笑雪声,半步生辉一指擎。
朝露玉焰举金锁,午时横剑擒龙马。”
只是诵两句,夏弦身体里的骨头“咔咔”响,就像有人用大锤砸手,有百万斤大山压在背上,更像是有奔马在胯下带动他身子起伏。他“哎哟”叫一声,没能站稳摔倒。
寒修射很没良心的哈哈大笑:“我当年也是这样,才念了一句就摔倒,差点摔死。”
这是一门神奇的职业。
看到老师摔倒,颜子杰想笑不敢笑,他想考的就是射科,夏弦不懂,只好来找寒修射。
“想笑就笑,我又不会吃了你。”夏弦拍拍屁股,屁事没有。
得到首肯,颜子杰哈哈笑起来。
屋子里写文章,做模拟考的弟子伸着头看窗外,夏弦眉头一挑:“看什么看?字写歪了都不知道吗?”
学生们缩缩头,只听“呯”一声,窗子被夏弦关上:“吴秀士,麻烦你们父子了,好好代我看住这帮小子。”
“夏秀士,说起字写歪,你那一笔字真是不堪入目,该好好练习了。”
吴志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夏弦难得不好意思,红着脸。
一边的左寒烟捂着嘴笑,她近来奇奇怪怪,整天不见踪影躲在屋子里睡觉,夏弦安慰过她:“我会尽快成为大夫,为你治病。”
“尽快是多快?”
“不超三五年。”
可惜两位南都来的大夫已经返回复命,没来得及请他们出手帮忙。
其实,真要是韩大夫或者亚述大夫出手相助,左寒烟不见得愿意。男女授受不亲呢!何况,何况还要脱去外衣。
“你还是暂时不要练了,先考中秀才再说。”寒修射咧嘴:“你那笔字,真的该好好练练,须知字写的好坏,一样关乎你成绩。”
颜子杰捏着鼻子学批改卷子的考官道:“这是何人写的?怎么字迹如此不堪入目?差评,这笔字扣除一半分数。”
那真是一场不幸的事故,会让人抓狂。
“虽然考试不讲究字迹好坏,只需写的方正清楚即可,但是,写的好些,考官总有兴致仔细看你的文章。”寒修射拿着树枝虚画:“要不然可以请教我,想当年,我也写得一手好字。如今多年不练,已经有点生疏了。”
被几人说教,夏弦挠挠头。字写的丑不是他本意,虽然上辈子看书多,但毛笔字真的是头一遭写,能勉强写周正,看着清晰已经很不容易。
至于要写好字,那是书法的范畴,需要长时间练习才行。
他想想,不是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吗?这几天干脆练练字,跟着寒修射学习射科。
当然,要写哪家的书法还要仔细琢磨琢磨。
瘦金体?颜体?柳体?
可选择的太多也不是好事,再过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是考试,不如选择一门比较周正的书法学习,不求写的多好,只求写的让人耳目一新,有看下去的**。
阳光冲破乌云,天色不久就会放晴了。
今天上分类强推和三江潜力推,诸位秀士们能给点激励么?
第四十九章 八方来人
思来想去,他最终选择了欧体,因为他见到的大家笔迹多为楷书。若是选择瘦金体等书法,不免显的突兀,雍容华贵的瘦金体,可不是一介穷困书生能创出。
练字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因为纸张太贵,上等的纸张更是价值不菲,必须是高手礼者才能制作。虽然现在富裕了,但是一场暴雨洪水,夏弦回到解放前,一个大子都拿不出来。
他先是在泥土地中写字,后来觉得不方便,摘下树叶练习。
早上押题作文章,中午修射,傍晚练习书法,夜晚跟着左寒烟补习乐者知识或者看书。
或许是成为秀才激发大脑潜力,他记忆力越来越好,很多上辈子读过的书一点点回忆起来。如今才是名副其实的“夏半馆”。但他不敢轻易将那些东西拿出来,否则会引起大震动,引来不可抗拒的高手。
时间一天天过去,慢慢的,夏秀士生吃活龙的旋风也停下来,那毕竟不能当饭吃,日子还是现实些好。想想柴米油盐,想想老婆孩子。
夏弦也难得安稳,安心看书,努力补充此世界的知识。
到了这一日,天气大晴,却是明天便开考。
“老师,我紧张了。”陈舟手脚颤抖,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小试考童生。
在指定的地点早有士兵把守,还有一些学子则守候在门外。他们有少爷富户,有穷酸士子。熙熙攘攘,甚至有五十几岁的老头。
可谓是文人皆考,赚取英雄尽白头。
心慌意乱的陈大少带着侍女,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嘴里食物。看那满是人头的考场前,头发都快炸开,他真的没有信心。
“进了考场就不紧张了。”夏弦神思恍惚。
刘英惊呼:“快看,那是南都孙家的少爷。”
他们今天是来探听敌情的,寻了离考场最近酒楼,反正陈舟有的是钱,将酒楼整座给包了。
南都孙家,四大家族之一,先祖曾官至丞相,便是现在,礼部尚书也是孙家的的人。在南都,孙家可谓呼风唤雨的弄潮儿,孙家少爷到此,必定是争夺榜首来了。
陈舟道:“我认得,那是孙家大少爷孙剑,他是五年前的童生之首。”
一个学生叹道:“唉!咱们小地方真是可怜,每年的榜首都不是本地人,往往让外人占了。”
陈舟斜视道:“那是往年,今年有老师在,一定能拿下榜首。”
学生们不敢反驳,岔开话题道:“今年秀才的榜首竞争最激烈,四大家族的年青一代老大,都是今年参加考试。听说,是因为四家少年互相不顺眼,因此约定,在今年秋试一起参考,以此比较出谁是年青第一人。”
刘英八卦道:“这事情我倒是知晓部分。”
众人催促:“快说快说。”
“他们四家长子在五年前一起出门历练,没想到发现一件宝物,那宝物很珍贵,谁也不愿放弃,所以才要分个高下,来定夺宝物归属。这位孙剑大少爷年纪最长,他当时说道‘此物只有秀才第一人才配拥有。’。要是他们四家没人夺到榜首,就有好戏看了。”
“说的新鲜,要是老师高悬最前,那不是他们要将宝物交出来?”陈舟被话题吸引,忘记紧张问道。
他们几人议论声不小,从楼下路过的孙剑抬起头。
那是一个大约二十三四的书生,头上碧簪束冠,身穿灰白金线长袍,手中折扇也是古董。丹凤眼,俏少年,恰对上夏弦目光。
于是孙剑对着二楼抱拳,却没有说话。
“快看快看,孙大少冲我抱拳了。”刘英恨不得扑到孙剑身上,好诉说敬佩之意。
“那是对我……”
“是对我……”
一群少年争执不休,陈舟泼上一大盆冷水:“那是对老师。”
说破了还有意思吗?少年们焉焉吃菜,想叫一壶酒,在老师眼皮下又没那胆子,只好干看大街。
几人说笑一会,陈舟坐直身子道:“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刘英趴在窗边。
“自然是周家大少爷来了。”陈舟的偶像便是周家,看到周家长子周文走来,他激动不已:“周家和孙家是世仇,有孙家人的地方,一定有周家人。我就猜,周文大少一定会来咱们乾龙参考。”
“激动个什么劲?”刘英兴致缺缺道:“周文必定考不过孙剑,不信咱们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陈舟拍响桌子道:“咱们打赌,百两白银。”
尼玛都是有钱人,不知道自己这个老师穷的响叮当吗?夏弦被他们惊醒。
看充满活力的弟子,胸中忽然想到“我两世为人,论知识积累,莫非还不如几个大家族的少爷?就像陈太守所言,那榜首,我为何不能争?他们可曾写出传世名曲?可曾有写出国策?”。
想到这里他将杂乱的念头甩出脑袋,实在是左寒烟最近的情况让他担忧。
自从天气放晴以来,她每日昏昏欲睡,经常一睡就是整天,到了夜晚却神采奕奕,夜晚不睡,白天睡觉,将生物钟颠倒,实在是奇怪。
他收回思绪,身边的念华裳道:“你们只顾周家孙家,就不能想想自己吗?双眼可视,不要身在福中却不争取。”
“二师母说的对。”刘英振作道:“我要成为童生榜首。”
“胡说,榜首是我。”陈舟大怒。
他叫的稍稍高了些,楼下的周文听到,他今年十八岁,一个白净小生。
抬头,他看到夏弦,笑道:“这位兄台也想争一争榜首吗?”
话不是夏弦说的,他也不解释,同样笑道:“榜首自然是要争的。”
“那你可要小心了。有我在呢。”言中自信爆棚。周文说了那一句,看到呼啦涌来的学生聚在窗口,他欠身道:“咱们考场上见。”
“考场见。”
两人拱手作别,夏弦眼中凝重。
刚才却是没注意,这个周文应该是一个秀才。乾龙城百多年只有自己一人领悟登位,可见未曾为官便秀才艰难。
周家,果然不凡。
据此推测,那位孙剑也不是省油的灯,应该也是秀才。
天下英才何其多,想到要和那些人共考,夏弦就热血沸腾。
感谢昨晚紫幽幻心(心莲)、彼岸的蝎子两位秀士打赏,以及大家的推荐,今天四更。
第五十章 入场
第二日清晨,夏弦早早的就带着学生到考场前。
乾隆的考场有些破败,占地十亩,并不算大。这里连年战火多有波及,无论南国还是大乾都不愿修缮,造成了独一份破烂的考场。
整个考场由高墙围筑,仅留下一扇大门出入。
“陈舟,进了考场不要紧张,你只需记得我教你做的那些文章,就一定能考上。”夏弦再三叮嘱。
至于刘英,那厮天不怕地不怕,不需多说什么。
“咚。”
有人在敲鼓,压过沸腾的考生。
一位官员走出来,他八字胡,一副师爷模样。
“今日秋试,童生在西区,秀才在东区,进去后不可随意走动,不可交头接耳,若是进入考场还敢说话,以作弊论处。”
八字胡尽量大声道:“各位都是身经百战,规矩自然不需要我多说的……”
人群发出哄笑。
“只是每年都有一些新生,这规矩虽然烦人,我还是要说一说。小试由咱们县学组织,但未免让人看了笑话,因此上面各位大人看的很重,一切从严查处。要是作弊被抓到,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只怕这辈子的书都是白读了,以后都不能参加任何考试。
秀才考由州地组织,你们都知晓,考上秀才就能做官,正式成为儒修,因此,各位大人看重比之任何都甚。若是你们违反了规定,后果不消我多说,作弊者终身不许参加考试,三代不得参考。共同作弊者无论责任大小,一视同仁处理,四代不得参考,不得为官,不得读书,杖责一百,打出城市。”
气氛严肃起来,长胡子脸色一转,当真变脸比翻书还快,一脸笑容:“认识我的人不少,我有一个绰号叫‘凶捕头’,至于绰号的来历,诸位应该知道。好了,话不多说,开门。”
凶捕头,此人不是正式官员,只是守护考场的临时工,他负责维护秩序。叫自个捕头,那是往脸上贴金。
熙熙攘攘中,凶捕头看到陈大少带着侍女走来,那侍女他认得,名叫燕儿,生的老标致,他羡慕嫉妒恨,眼睛一转叫道:“哟……这不是陈大少吗?您身经百战,百战百输,今儿个又来了,那必然是准备再一次落榜吗?”
夏弦看见不对,身子隔在他们两人之间,凶捕头看见参考秀才者隔在中间,也不敢造谣生事。指挥着一群民夫维持秩序。
“好了,话不多说,秀才考到这边集结。”和童生说话与秀才说话,凶捕头用的两种语气。
他倒是一个见风使舵的能手,看到周文和孙剑两人剑拔弩张,上前隔在两人中央道:“原来是二位少爷,您请,您请。”
周文孙剑一起并着往门口走去,他们排队是在后面,现在算是插队,夏弦排在第一位,他可不干:“有道是‘无规矩不成方圆’。两位请排队。”
将至门口的两位少爷脚步停下,与夏弦对视良久。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会有好戏看的时候,他们二人笑了:“这位秀士说的有道理,我们排队便是。”
凶捕头被夏弦扰了好事,狠狠瞪他一眼,仔细一看,后悔不跌,那瞪出去的眼神为什么不能收回来?这不是夏秀士吗?听说他生吃活龙,谈笑灭杀十万水妖,那样的大人物,自己还敢瞪他。
捉急之下,额头汗水岑岑,他抹一把汗道:“夏秀士,不知道是您老人家,您请,您请。”
“原来是二位大少爷,您请,您请。
不知道是您老人家,您请,您请。”
带着嗤笑说罢,夏弦往门口走去。
周文笑道:“一副好对子,个中意味深长。”
孙剑道:“他就是那个夏秀士?生吃活龙那个?”
言语中多有看不起。
实在是愚民无知,真龙那是何等强大的存在,一个秀才敢吃?大牙崩掉也咬不下一块鳞片。
“未必,只怕是传言失实,这位夏秀士,想必是在水妖攻城之战斗中表现突出,因此被人们神化。”周文比较理性,没有全盘否定夏弦。
孙剑道:“边角小城,能出什么人物?还有说法,此人手持封儒的理书,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夏氏集注》。他手持神书杀得群妖落花流水,夏氏集注?嘿嘿,名字好俗,是想和谢儒比比么?”
他二人谈笑,忽然发现身边人眼神不对,百分之九十都用一种可杀人的目光看他们。
“你们想干什么?”孙剑皱着眉头。
“夏秀士救我等性命,怎可随你等污辱?”
“是啊是啊!外地人,不止污辱夏秀士,还要抢占我们的榜首,不如将他们赶出去?”
“同意……”
人群不善,推推挤挤,将两位少爷挤的差点摔倒。
孙剑折扇打开,往后边退边道:“且住,我只是就事论事,想必你们是被愚弄了。”。
“愚你个大头鬼啊!想要榜首,你们等着一个个被夏秀士踩在脚下吧!”
周文不声不响将要进门,看到孙剑兀自不歇大叫:“哦!乾龙人也能出榜首?这事情倒是稀奇,我等着你们乾龙人将我踩在脚下。”
凶捕头职责所在,脸上冒汗顶住人群:“孙少爷,您快进去,小人顶不住啦!”。
“凶捕头你是不是乾龙人?”
“打死他……。”
人群即将暴动,孙剑火上浇油:“论诗词歌赋,论文章射艺,待我登临榜首,倒是要开个文会,好好与诸位共论。”
简直是不把人放在眼里,他什么意思?要一人对一城吗?
“打死姓孙的。”
凶捕头顶不住了,被推到在地。孙剑正往门内赶去,有巨大声响:“不得喧哗,依次排队,一人一人进入。再敢喧闹者,取消考试资格。”
听起来像是李太守的声音,暴动的学子们慢慢安静下来,心底憋着一把火,只希望夏弦勇夺榜首,到时候好好羞辱姓孙的一番。
他们有自知之明,没那才学,看的藏书也不及孙剑多,因此将希望都寄托在夏弦身上。
而夏弦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随行的箱子被检查过后,他将翻乱的被子等收起:“待我登临榜首,到时候还希望孙兄前来赴宴。”
第五十一章 开考
一句还一句,人群几乎憋死的那口气总算出来小半,感到内心舒畅。
夏弦也没等孙剑回话,提着箱子,对诸位考生拱拱手:“诸位同窗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跳梁小丑,何足道哉?大家只需忘记一切,考出最佳水平即可,此等小人物,便由我夏弦收理,也好叫他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弯腰欠首:“祝大家高中。”
“夏秀士,我等与你共勉之。”大部分学子弯腰鞠躬。
考场前百年未曾一见的景色,李堂言在不远处看,对女儿笑道:“这孩子不错,若不然,我将你许他如何?”
念华裳吓一跳:“父亲,左姐姐已经和他缘定三生,女儿怎能横插一手?岂不是惹人耻笑?”
“你既然没有反对,那便是对这小子有一定好感,你放心,父亲办事,必然能成。”
“女儿不嫁。”
看夏弦走进考场,李太守叹道:“孩子,你不知晓,那左寒烟身上有一件大问题……。”
夏弦进了考场,又拿出分发的号牌,上面写的是“书科,甲字一号室。”
他对照指路牌,绕了几个弯找到书科考场,最里面一间就是甲字一号室。
推开木门,一股许久无人的霉味扑鼻而来,地面是泥土压实。经过前段日子的暴雨,又被近几天烈日带来的高温蒸发,泥地有些沾脚。
屋子里有一长书桌,靠近里面是床,书桌紧挨床,坐在床上就能答题。床上铺着草席,被子也没有。整个屋子长宽不到两米乘两米,很窄,几乎翻个身也困难。
幸而夏弦经过学生提醒,箱子中带着被子。
他取出被子,拿出笔墨以及干粮摆放。
三天的时间,只能这样对付着过。
“考试真是一件体力活。”他自言自语。
听说前些年有年老体衰的老童生参加考试,又逢天气不好,吃的干粮消化不掉,肚子痛的无法支撑考试。百年前更有参加考试的学子死在考房,到后来出台新规定,此类事情才逐渐减少,到了现在,至少死在考房的事情是没有发生了。
收拾好一切,考生陆陆续续的进入考场,夏弦透过后面小窗看到一排排的考房,影子几乎全是垂直,应该是中午十二点左右的样子。
再过一刻钟左右,考生已全部就位。
有考官叫道:“南国中平十二年秋试,乾龙城共计考生一千三百五十七人。祭拜孔圣,望圣人保佑,护我南国摘取英才,兴盛国家。”
夏弦探出头看,祭拜圣人的可不是李太守。
他面色肃然,三牲摆桌,上过香后道:“请儒书。”
言毕有人捧着小箱子走来,他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本二十厘米长,十多厘米宽,厚达四五厘米的书册。
夏弦已经是秀才,视力较好,他远远看见,那书上写着《谢儒集注》四个字,不由大吃一惊。难道秀才考还要惊动镇国书?
“请书仙,定我规则,镇考场,行天子之事。”
就见从那本书中走出形形色色人物,他们有老人,有将军,有壮年男子,还有一些妇孺。
“这就是书中世界。”夏弦神驰向往。
一本书,里面记载着形形色色人物,比如一本小说,里面的人物有数百上千,那些人物如今出现在现实,活生生的,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当然,想写出书中人,至少也要有大学士文位才行。
夏弦猜想,那本谢儒集注并非原本,而是抄写本,由真本集注统一发力,唤出这么多书仙。
老人咳嗽,幼儿玩耍,他们闹哄哄的。
忽然,有惊雷鸿声传来:“此次秀才考,由书仙监考,诸位学子莫要自误。需知书中人,只知规则,不通人情。”
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有几个学子惊呼:“那是谢儒吗?”
“肃静。”李太守喝一声。
所有学子闭嘴,不敢再说话。
“考生由书仙伴考,全程监视,尔等切记,不可说话,不可逗弄书仙。书仙无情,要是犯了讳忌,被书仙打出去便丧失考试资格。”
这是无比公平的考试,没有太子和平民差别,只要你犯错,就一定会被揪出来,怪不得有人感叹:“世上之事,若都和考试一般公平,那就不会有人饿死街头,有人却大鱼大肉。有人鸣冤十年不得平反,有人鱼肉百姓,随意杀戮却未曾付出代价。”
“为了以示公平,诸位学子看好,卷子乃是现在才到。”
李堂言拿出一叠白纸,对着孔圣塑像三叩首:“请分发试题。”
石像复活,走笔龙蛇,一盏茶时间不到,那叠白纸上就密密麻麻写满字。
一切叫夏弦大开眼界,他几次惊叹自己也记不得,只知道太神奇。
孔圣塑像写完试题,双手放回原处,一动不动,恍若什么也没有发生。
“试卷由吏部印发,所有命题者不得随意离开,李堂言在此保证,所有试题除了命题者无人知晓。”李太守捧起厚厚的试卷道:“开始分发试卷,每位考生不需出门,书仙会带着前来。你们好好答题。”
一个个书中人走来拿起一张试卷,井井有条走往考房。
夏弦虽然是甲字一号房,也没有比其他考生早领到试题。
走入考房的是一个侍女,她长的很漂亮,身上恍若有仙气,看的人心疼不已。
她轻声道:“甲字一号房考生谨记,不可夹带纸张在屋子,不可带书进考。若有,现在交出可免罪。”
夏弦摇头,表示没有。
那侍女又道:“文以思想载道,南律令第六百规定,试卷答题,不得论罪,可自由书写。即便所写是谋反大罪,也不以答卷为据定罪。”
她放下试卷:“好了,你可以开始答题。”
夏弦这才接过试卷。
墨渍未干透,有墨水香味。那尊孔圣塑像真了不得,笔透千层纸,一次写够试卷。
他推推墨砚,侍女很自觉的倒入水,开始磨墨。
五星级的享受,要不是这里太窄,那就真的是红袖添香,考上十天十夜也不会觉得疲惫。他在想,要是分到一个丑陋的书仙,还有心情答题吗?想着想着不由哑然失笑,却见侍女瞪他一眼:“不可言语,不可发笑出声,初犯记罪,满三次则逐出考场。”
真是不近人情。
书评区小卒007,雨过浔阳楼两位童鞋的意见已看,新人不懂的还有很多,希望大家多给意见,后面会逐渐调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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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试中
书仙磨好墨,垂首站在床角,看起来像是打瞌睡,其实考生有任何动作都瞒不过。夏弦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我要出恭。”
男女有别,这可是大事情。
侍女看他一眼,悄无声息一点点散去,最后消失在空气中。她化为空气,但还是真实存在,可看考生一举一动。
夏弦想到这里就尿不出来,垂头丧气的沾了墨水,准备开始答题。
今日考的是经义,多为前人典籍。
刚一开始就是一道难题,语出《谢儒集注》。
“沈之制纸,?”后面是填空。
“沈之制纸,沈智知之,至之沈智,智制智纸,智笔落纸,智由纸传天下……。”
这句话说的是沈之发明了纸,沈智知道后,将自己的智慧制作在纸上,制作智慧的过程就是书写,有了记载文字的纸,从此人类的智慧才能流传天下。谢儒主要的意思就是说明,书是怎么来的,又是从哪起源。这一篇素来拗口,多数书生都头疼不已。
说到这里有人就要问了,《论语》、《谢儒集注》等书,普通的学子怎么可能去读,不怕心力交瘁而死吗?又怎么可能考到那些内容?
这世界的人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节选,将一篇文章拆分为几段,一小段一小段的读,由此在考生脑子里形成一本完整的书。
开篇的下马威,想来能难住不少考生,幸好夏弦读过这一段,他这人说绕口令颇有心得,将这句当做绕口令记下来。
前三分之一试题考的是历史类,说的是书家发展历史,先人典籍,共有六十道题目。
往后看则是考现在,今人大家言语著作。最后是国家发生的大事件和法令,翻译为夏弦的话就是时事热点,要求考生对国家政策法令有了解。
前三分之一夏弦答的很顺畅,大部分是论语春秋等书中内容,上辈子就有记忆,偶尔参夹一些今人所言,他会答的写下,不会的则搁置。
到了中间,天色已经下午两三点样子。
今人所言,这一部分是他弱项,同样一笔带过。他将最后部分答完,又回头苦思那些记忆模糊的题目。
昏暗的阳光逐渐落山,侍女点起灯火,夏弦就着灯火摸出麦饼,加上咸菜对付晚饭。
忽然想起一道题目。
“昔人所识,今载笔墨,墨分五色?”
他读过艺术类大学,知道墨色分为浓淡干湿焦,那是国画中的技法。想到这里恍然大悟,画艺也包涵在书科内,却是自己思想太局限,完全忘记了。
再回头看那些题目,很多都和绘画沾边。
“工整落笔,薄色施法,七出而成,谓之?”
他提笔写下“素色工笔。”
也就是工笔画,不过这世界另有叫法,作画方法也略有不同而已。
打开思路后,绝大部分题目都被他做完,留下的都是记忆无比模糊者。头痛不已的夏弦揉着额头:“我该好好补习补习了,这只是秀才考,若是考状元,考官位,那又如何是好?所出的题目比这更难数倍,莫非束手回家吗?”
另一边,夏弦的学生可不一样,刘英虽然性格有缺陷,好小聪明,但论及诗书,真可谓满腹经纶。每一次考试,经义上他都能拿到甲,或者下甲,要不是策论和作文太差,他早就考上童生,遥望秀才。
童生考的题目比之秀才又简单一些,对于他没什么难度,太阳刚落山时候,他已经将经义作完,收拾书桌,让书仙捧着试卷上交。
非无比自信者不会在开考一天就将试卷上交,往往都是留到最后一天,多次检查。
陈舟和刘英的考房门对门,看到他已经上交试卷,斗气之心大起,极快的将卷子答完,同样上交。
秀才考的考场内,夏弦也看到对面书房有人交卷,那间考房内,正是孙剑。虽然没有看见脸,没有看见人,但就是有一股浓浓的挑衅味。
考试的人都知道,一个考场内,要是有人交了卷,没交卷的考生就会心慌不已,恨不得立刻答完交了。从而导致自己心慌意乱,部分知道的内容也忘了,考的更差。
那是不是孙剑的心理战术夏弦不知,他大考小考数百次,早就锻炼出水火不浸的考场心理,慢吞吞的将题目做完,实在模糊的题目,只好留着,也许明天会想起来。
初秋的天气还是有些冷,一床薄薄的棉被裹着身子,夏弦上床睡去。
睡不关灯,乃是考场规矩,李太守身为主考官无所事事。
要不是南律规定主考官必须是一城官职最高者,他早已扑到民生大事中。
他拿起刚交的试卷,取了米浆将名字糊起来。
糊名法已经用了几万年,从来是保证考试公平的最佳手段。即便是二十一世纪,糊名法的道理依旧在通用,比如诸位现代的学生,若是早些年参加过考试就知道,考场中监考老师会让你们将写有名字的一边折叠起来,采用的是和糊名法同样道理。
他一边糊名,一边看作答,看到了孙剑,估摸着应该是甲等的评价,换算为百分制就是九十分。也看到了周文,周文应该是上甲,考的比孙剑更好。
偏偏没有看到夏弦的名字,难道那小子这么没信心?还是考砸了?早上和女儿长谈后,虽然女儿跺脚离开,他却早已将夏弦作为女婿候选者。我李堂言的女婿,岂能不是满腹诗书,只知作乐?
这样想不是鄙视乐者,只是他喜好书者罢了。早些年他也是读书出身,后来才改行成为一个算者,没想一走不回头,在算者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直到现在。
人生不如意十之**啊!礼堂么默默感叹,看起来,这位候选女婿不是一个全才。想想也是,全才那么多,宰相就不会只有谢行舟一人。
一夜患得患失中,在圣人塑像下糊名,他苦等到天明,交卷的考生越来越多,就是没看见夏弦的名字,恨不得走到甲字一号房质问:“你在干什么?为何不交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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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圣人裂
第二日清晨,天色蒙蒙亮,夏弦揉着眼睛起床。
书仙打来凉水让他梳洗,冰冷的水刺激毛孔,夏弦立刻精神抖擞。听说在南都的考场,考生使的都是热水,待遇差别还真是大。
他嘀咕着,将昨日作答的试卷检查一遍,又想起一道题目,顺便填写后拿出第二份卷子。
考试三科,试卷是一个时候发下,有人选择先作答经义,也有急切者先做文章。
千年前有一位大儒指出,“考试的顺序应该是先做经义,再写文章,最后来做策论。先做经义可以将思路打开,然后写文章承上启下,就会写的比较好,最后则是策论,因为策论最难,花费的时间最多。”
不管这个顺序有没有用,一直被考生奉为经典。
对于夏弦来说,策论是第二步,他早已准备的题目,不晓得对不对得上。
翻开试题一看,夏弦无声笑了。
“卫阳大旱,有太守韵之,其人书者,夫子也。开掘深井,作文祷告上苍,祈雨不得,上书曰‘卫阳大旱,祈雨不得,望朝廷赈之’。主言‘时时勤为,欠安’。
今乾龙大水,百姓失所,秋粮绝收,更有水妖大举攻城,太守明堂退敌。然,大灾之后,百业待兴,民无耕,幼无食,试问何以对之,安民振业。……”
后面全是乾龙城大灾的经过,如何退敌,百姓受灾有多严重,缺什么,大家情绪如何。
“注:若有大策,不妨试言。论及全局大策,小评加一等。”
开头那段话说的是一个字叫做韵之的太守,上书朝廷请求赈灾。皇上回答:“最近我没有一刻得闲,忙着处理事务,身体忙坏了。”
言下之意是,你身为太守,要担起自己的责任。那就是给了一条对策,“官员应该负起责任。”,至于怎么个负责任法,那是考生的事情,不然还考策论干什么?考经义就得了。
做这种题,先分析问。
这题问的是如何安民,如何振兴千疮百孔的城市,不涉及全局,比如怎么赈灾,怎么安置百姓。题目里精华就是“安民振业”四个字,若审题偏了,那就全完蛋。
夏弦信心满满,这个题目他押中,一字不差。
唯一不同是他是分作两个部分,一个是安抚民众,一个是振兴城市。现在只需要将对策综合起来写出即可。
他的自信,连侍女也看的一愣。
夏弦提笔写道:“灾乃天时,非也,或因砍伐太甚……。”
他打算弄个大的,将题目升华,从水土流失入手解释灾难频发的由来。再从此入手讲述如何治理环境,从根源解决洪灾频繁。最后由大进小,论述应对民众情绪,如何安抚。
至于振兴乾龙城,他打算单独列出,作单独文章出现。从商业角度论述,如何将航运便利的乾隆城打造为南国第一商业都市。
放着大好的资源不用,很可惜。前世有一句话“要想富,先修路。”,乾龙三江交汇,水上运输比起陆地运输更方便,货运量更大。
只要制定好政策,就能将此优势发挥出来,吸引各方商人,到时候,也许会打造出一座不夜之城。
此时,李堂言身前的孔圣塑像忽然一震,嘴唇动动,李太守没看出来他说了什么,接着孔圣脸颊扭曲,仿佛有什么思想上的冲撞,不能自拔。
夏弦身边的侍女也发出一声“咦。”,声音是男声,和初入考场时候那惊雷鸿声相同。
遥遥南都,皇宫内有一间大屋子,屋子里当今圣上安坐,垂帘下,看不见他面容。在他身边,是一位同样看不清的老者。
“丞相为何轻咦?可是有什么事?”
“回皇上,乾龙地界今年了不得,有几个小家伙将来或许可以为一部之长。”
丞相,不就是身具神秘色彩的谢行舟。
皇上来了兴致,问道:“可否一观?”
谢行舟轻点他眼睛,眼前一黑,出现的是一个陌生少年,四面看看,不是考房又是哪里?耳边谢儒道:“就是这位书生。”
他们二人借用的是夏弦身旁侍女眼睛,可看到夏弦的一举一动。
皇上慢慢读道:“灾乃天时,非也,或因为砍伐太甚。”
他不明白和大灾应对有何联系,问道:“丞相,这位学生应该是写偏题了。”
“继续看下去即可,就是这位考生,引发孔圣思想冲突。”
“树木根固,吸收水分,可阻水土流失,何谓水土流失?……”。
说是论全局,写大对策可加小评,夏弦所写已经不是大局,甚至涉及天地规则。他一点点的写下去,谢行舟看的两眼几乎冒光。
格物致知,这位学生不知道从哪里格出来的思想,莫非他格的是天地?那又需要多么大的胸怀才敢?
侍女看了看考牌,写的是“夏弦”两个字。夏弦?这名字有些印象。
谢儒记忆力强悍,很快想起就是一个叫夏弦的童生,居然写出一篇国策,论的是家国之间关系,如何拔出世家大族。
只是那对策虽缓和,但世家根深蒂固,他不敢轻易下手,如今吏部里一群官员还在为此时吵的沸沸扬扬。有人说夏弦居心不良,应该斩,有人则说,此策可行,世家荼毒无穷早该拔除。
他和皇上已经有了计较,但还没施行。
难道两个夏弦是同一个人?
他们二人看下去。
到了下午时候,夏弦第一篇文章已经写完。
他再次提笔写道:“士农工商,商者,互通有无也……。”
谢儒大惊。
孔圣塑像大惊,摇晃的更厉害,吸引了考生注意力。有考生伸出头,惊呼道:“孔圣怎么动了?”
没等说完,书仙无情道:“大声喧哗,头出考房,失去考试资格。”
不敢相信的考生被书仙提在手里,走了很远,他大力挣扎:“我不是故意的……唔唔……。”
有人张开嘴想说话,李太守眼见那些考生要步上前一位考生道路,急忙叫道:“肃静。”
考生安静下来,孔圣的雕像却动的更加厉害。
“咔擦”一声。
整个石雕,脑袋上,突然崩坏,开了一个大口子。
圣人头部开裂,这是怎么了?李太守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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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老师乃神人
士农工商,商人永远是排在最后,夏弦如今论述的是商人的作用,他若是说的没有道理就算了,偏偏说的有理有据,就是谢儒也无法反驳。
商人互通有无,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产生了流动,带动经济运转。而钱放在手里不能生钱,必须运动起来才会产生利益。
有了商人,就会催动消费,消费会产出更多税收,国家收到的钱多了,可以做的事情会更多。就像是乾龙,若是资金充足,区区灾后重建,那是何等简单,只要花出大把银子,何愁城市不兴?何愁百姓不富?
……凡此种种,将南国权利最大的两人看的目瞪口呆,谢儒抱着脑袋,痛的大汗淋漓。
实在是儒家以农为本,夏弦虽然没有动摇这个基础,但同样和其观念不符,由此引发他们脑中文思的冲突。就连孔圣塑像,也因夏弦一篇文章论述而无法自拔,最终思想冲突下,脑袋开了裂。
白气如龙,从地下涌出,可怕的浩气遮盖所有,若是全部涌出,整个乾龙都会被掩盖。
天威惶惶,肉眼看不到的一个大字落下。
“理。”
何为理?
道理道理,道家得一个‘道’字,儒家得一个‘理’字。合起来就是道理。儒家的格物致知,求的是真理。道家的追求大道,求的是天地规则。二者虽然走在不同路上,最终殊归同途,到了极点,都是一个真。
两篇文章共同作用下,谢儒也压制不住。天降‘理’字,那已经涉及规则,阐述的是至理。
论商人那篇文章未曾完成,有虚无字体飘摇,最终还是没有落字,消散在空气中。只有第一篇文章完整落字,奉为至理。
谢儒实在疲惫,头痛欲裂,他收摄心神,不敢再看,却立刻施儒术,尽全力将整个乾龙考场所有异象全部压制。
“所有学子,今日所见所听,不可泄露一个字,若是违反,以叛国论处。”声音念道:“闭口不谈今日事,谁人敢问此朝人?”
却是下了封口。
以后只要说及这件事,不可说真相,话到嘴边就会成为那句诗。
发生了什么事情?孙剑与周文两人忽然心慌,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自己远去。又想到“听那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开裂,莫非是圣人塑像?”,摇摇头,那不可能。别以为圣人已死,其实还活着呢,他的塑像怎么可能裂开。
“倒是谢儒再次出声,下的是封口令,这事情意味深长。”两人不知道发生什么,猜测难道有人写出国士文章?
他们没有想到国策,因为自古国策不出异象,那是常识。
想着想着,手下写的文章也没那味道,干脆收手平复情绪。他们答题的顺序是先经义,再文章,最后策论。
现在答的是作文。
整个考场内气氛古怪,李堂言道:“好了,没发生什么大事,不要因为别人影响自己考试。”
另一边,童生考场内,刘英迫不及待的翻开策论试题,他看几眼,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那是真的吗?他连问自己三次,眼睛揉了又揉,捧着试卷的手在抖动。
这份卷子和秀才考试题如出一辙,所不同的是,考的主要是如何管理灾民。
灾民在领取稀粥时,如何保证安稳,不发展成骚乱,如好保证施粥的官员不以权谋私。
曾有大灾时候,掌勺的官员利用手中一把勺子搞的天怒人怨,分发不均。人们为了多领一口粥,女子不惜色,男子不惜做牛做马,最终引起暴乱。
刘英咧嘴笑,他考的是书科画艺,但是在秀才之前,并没有独立卷子,和所有书者考的都一样。此题,他曾做过。
现在的他无比感谢老师,老师不止教导他如何审题,更告诉他,遇上这种题目如何作答。
他挥笔写道:“赈灾者,民所求,官所愿,当以律令规范,告示安抚……。”
想了想,他没有把老师说的以工代赈写出来,毕竟李太守等人都曾说,此事行不通。而是规规矩矩的将如何安抚民众,如何保证公平写出。
肚子里有墨水,他可劲的写,只觉得短短一张纸不够,又问书仙要了一份。
他边写边想到“老师真乃神人也。连秘不外露的试题也能押中,只怕整个南国,没有谁有他那份才学……。”
他对面考房内陈舟则微微皱眉,今年乐者的考题是弹奏一曲最拿手的曲子,题目不限,由书仙考评。这些书仙都精通音乐,作为考官最是公正。
左思右想,他实在不知道该选择哪一首,突然想起:“百年前有一位秀才,在考场上所弹奏的曲子书仙闻所未闻,当即书仙就陶醉其中,最后放榜,他高中头名。后来才知晓,那首曲子是他父亲所作,一直未曾示人,倒叫他在考试中拿了高分。”
“前段日子,老师曾教导我们唱精忠报国,师母也仔细指导大家如何弹奏。虽然学习的时间不长,总归这首曲子能完整的弹出来,不如仿效古人,就弹奏一曲精忠报国。这些书仙,想必是一定没听过的。”
想到就做,他抚摸古琴,这是统一的制式琴,并没什么不同。
抚上琴弦,第一声“铛……。”金戈铁马之意泉涌而出。
坐在身侧的书仙耳朵一动,端正身子。
脑袋开裂的孔圣塑像忽然抬起手,手指西边。
李太守奇道:“这可奇了怪了,往年考试,数十年也不见孔圣动,今年不止脑袋开裂,还手指童生考区,莫非,那边发生了什么?”
他正要前去看看,《谢儒集注》中忽然走出一人,李太守脚步微顿,那人开口道:“我来看看。”
听声音正是谢儒。
谢儒带头向西边走去,意味深长道:“李太守治下,今年可出了不少好苗子,乃是大功一件。”
“谢儒谬赞,明堂不敢居功。”
“有何不敢?难道咱们南国赏罚不分么?”
他们二人走到童生考区,甲字三十七号考房。
因为乐者需要弹奏,所以他们的考房都施了儒术,声音不能传出。
这小小麻烦难不住两位大人,李堂言手持主考令牌,谢儒遮去两人身子,悄悄走进门内。
“铛铛……”
李堂言吃惊道:“这不是精忠报国吗?”
“这就是精忠报国?”
谢行舟还没来得及看乐谱,因此不知。他津津有味的听了一遍,似乎不过瘾,叹道:“虽然此子弹奏技艺不高,但曲谱本身令其增色不少。当为奏乐第一。”
第五十五章 八股
谢儒问道:“这位学生不知道出于乾龙书院否?”
李堂言脸色微红:“这是应天学堂的学生,并非乾龙书院。”
“虽技艺不高,捉音极准,如此学生也算难得,可惜不是出自官家。”
乾龙书院一直不怎么兴盛,被王家打压太甚,每年只能有一两人考上秀才,倒也不是李堂言的过错。他脸色微红,低头不语。
“听罢此曲,余者何音已无兴趣,你随我来,对面考房中那位学生,似乎对治灾颇有心得,咱们去看看。”
谢儒带着他走往对面,他们二人隐身行走,走到刘英身边,刘英也不知晓。
此时天色昏暗,眼看又是一天,他写下最后一句,激动的咧嘴大笑,狠狠挥了挥拳头。
拳头擦着李太守胡子过去,刘英疑惑的看看拳,又看看身边,除了痴痴呆呆的书仙,哪有什么人。不由嘀咕道:“难道是我出现幻觉了?”
只要声音不超过一定限度,倒是不会被书仙警告。谢儒听他自言自语,哑然失笑。
“这位学生是哪家少年?所写对策可行,条理清晰切合实际,难得的是颇有新意。比如焚烧尸体,水烧开食用才不会感染病魔,这些咱们可没想过。仔细想想,他所言很有道理,战场上的老兵都知晓,烧过的水洗伤口溃烂的几率会减小一些。此子将来可以为一城之才,治理城市。”
李堂言脸色涨红道:“此乃下官之子,名叫刘英,也是应天学堂学生。”
谢儒奇道:“怎的又是应天学堂?那书院不是多年前就毁了吗?为何,你连自己孩子都送出去求学?”
“回丞相话,此时说来话长,不知丞相可还记得那个论证家国关系的夏弦。”
“夏弦?”想到这个名字谢儒就头痛。他问道:“应天学堂是他所建?”
“正是。”李堂言道:“当年夏家有一子幸存,便是这夏弦,他前些年整日烂醉如泥,人人都认为他废了。没想到一月前突然醒悟,继承父业,重开应天学堂。却是我也没想到,他能教导出这些学生。”
“果然天下事祸福不定,难以猜测。”
“而我让次子去学堂学习,那是因为……。”
他们所言涉及王家,涉及隐秘,飞出重要。谢行舟兴致高涨,两人促膝长谈至天明。
及至此日,已经是考试最后一天,他们正话别时候,秀才考区忽然有浩气集聚,李堂言看一眼道:“那应该是周家大公子的考房,丞相要不要看看?”
“不用,周文此人虽有才,如今写出定城文章。但他对家族执念太过,可用,但不可重用。既然不可重用,观之何益?我倒是好奇,那位夏家子作出什么文章,不如你我观一观。”
“丞相请。”
夏弦所在的考房,他感觉很疲惫,那篇策论耗费他太多心力,本就没有养好的心脏更加疲惫。他现在还没醒,呼呼大睡。
“古有蜀主刘备三顾茅庐,孔明高卧隆中不起,看来你我二人也有同样的待遇啊!”谢行舟说笑一句。
李太守手指轻弹,一滴冰水飞到夏弦脸上,将其从梦中惊醒。
“夏秀士前日作传世名曲耗费太多心力,昨日的策论引动圣人像裂,可知有多大消耗,倒不是故意不起。”看夏弦一脸迷糊样,李太守指挥侍女去打水。
醒来的夏弦抹一把脸,将头浸入冷水中,这才清醒几分。
抬头看天色,已经是正午,到得明天正午就考试结束,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他拿起试卷开始审题。
“物格’。”
题目就是这个,短短两个字,根本看不出什么东西。
回忆一番,二字出自《大学》,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其物而穷其理也。讲的是对事物的探索,对真理的追求。
他提笔写下。
“问圣人之道理,载真言始闻。
生知其理,不知物理,先贤未可知,岂曰必然。故书生求索,不必循圣人,又不得不以物格,以见微知著,尝真言之始。”
夏弦用的是标准八股文手法,这时候还没有八股,想必这篇文章能成为一个时代的模板。
诸位可不要看不起八股文,其实八股是一种词藻非常华丽的文体,是一种很先进的取官方法。也相较能考验一个学生的学识,肚子里没货,是写不出好八股的。
疲惫的打个哈欠,夏弦揉揉眼睛,眼红像个兔子。
李太守看的投入,问道:“为何不写了?”
忽然反应过来,夏弦听不到自己说话,他郁闷的闭嘴。
“写的很大胆,初来乍到就打破常规,质疑先人所言并非真理,鼓励后人打破权威去探索。”谢儒点头:“破题承接写得好。尤其那四个字‘见微知著’,写的很好,很好。”
又见夏弦写道:“谢儒言道:‘求索者,学之常求。’故下等书读书,中等书读理,上等书悟理。……”
原作者就在身边,谢儒看到‘求索者,学之常求。’,微笑不知意思,随即伸手驱散汇聚的浩气道:“李太守,告辞。”
“慢走。”
他来时无声无息,去时只一人知晓。留下李太守揉着鼻子退出考房。
那小子太累,写一句要歇半晌,不如等考完再看。
至于李太守最好奇的经义,那卷子被夏弦收在书桌里面,倒是看不见。
考试的时间,学子们总觉得不足。这一夜除了夏弦无人入睡,忙碌着做题。
即便是做完题的人,也小心一遍遍检查,心里忐忑不安有十七八只水桶上下,哪里睡得着。
只有夏弦睡的很香,他甚至轻轻打起鼾,他平日绝不打鼾,可知是相当疲惫。
侍女书仙原本想叫醒他,不许出声,最终只是挥手封印屋子,说一句:“第二次警告。”
警告有用么?她大约也不知晓。
到了第二天早上,夏弦开始检查文章,先是策论,他看一遍没发现什么疏漏,又拿起作文细细检查,期间发现了一些漏洞,他一一补上。
随后才开始将稿纸上的文章一点点抄在卷子上。
阳光初现,暖暖的晒的夏弦想睡觉。时间还是充足的,到中午时候才会敲响考试结束钟声,少说还有四五个小时,抄写的时间是足够了。
他耐着性子,用欧体将文章誊写。
关于更新,不是作者不想多更新。而是真到极限了。作者并非全职码字,能每日码出六千,已经不容易。在此说抱歉。
或许,锻炼一段时间能码的更快,还有周末,到时候会加更的。
第五十六章 试罢
誊写的过程尽量将字写的好一些。
欧体被称为中楷,距离三国时期不远,其后的魏晋南北朝时出现,倒能承接上下,出现不显突兀。
至于为何世上没有欧阳询,因为三国时后期,圣人出手整顿,将乱世捏合为一个国家,那就是南国。不止后来的晋朝也没有,就连地理也变的的不一样,据说当时有数位圣人出手,打的天崩地裂,大大改变了原本的地理环境。
夏弦练字时间不长,只能说写的勉强可以入目,比起他在稿纸上写的好看稍许。
时间一分分过去,夏弦将文章誊写完毕,拿起经义,将不会做的三道题目随便蒙了一个答案。
至此,今年秋试对于他来说已经结束。
长时间的考试让考生们精疲力竭,午时已到,钟声没有敲响。大批官员进入考场,在圣象下开始糊名。
书仙们收取考卷,冷血无情。有几位老童生大哭道:“再给我半刻钟,半盏茶,一个呼吸也行啊……。”
他们面对的是书仙,没有人情,书仙一手提着瘦弱的老童生,一手拿起卷子,然后将人放下,带着试卷上交。
夏弦身前的侍女拿了考卷出门,考试已然结束。他伸出头看,暗暗叹息。
几个老童生瘦骨伶仃,脸部颧骨清晰可见,一头花白长发披散肩膀,三日来不眠不休将他们熬的疲惫又狼狈。几人坐在考房内大哭起来,头埋膝盖。
“岁寒一十八年间,英雄读书人白头。少年恰逢高举策,近日黄昏半身土。”夏弦将这首书生中流传甚广的诗念出,叹道:“这一生,何苦来哉?”
“是啊!何苦来哉。”
夏弦回头看去,对面的孙剑脸色稍稍苍白,那句话就是他所说。孙剑说罢上面那句话,对夏弦笑道:“吃龙的夏秀士,一月后放榜,我会在晚楼举办文会,希望那时候你还有心思前来,还有心思为这几个糟老头鸣不平。”
夏弦挑着眉头道:“自当前往,希望孙兄言而有信,到时候不要忘记举办文会。”
言下之意是,“到时候你未必有心思举办文会,因为我会考的比你好。”。
他很自信,孙剑一样自信。两人都是自信的人,针锋相对,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对方。
对视良久,孙剑笑道:“看来夏兄很自信呢。”
“孙兄不一样很自信吗?”
“夏兄姓夏,不知道认不认识一位已故人?他是前朝大学士,辞官后在乾龙办学……。”
孙剑说的人越听越耳熟,夏弦想到,这厮说的难道是父亲?
记忆深处没有父亲的面孔,没有他的任何信息。今日首次得闻,原来父亲是前朝大学士。
他道:“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
“无他……”
“肃静。”李太守声音传来,将他们两人话打断。“不许哭泣,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大声喧哗。敢犯者以舞弊论处。”
两人互相笑笑,没有继续说话。
书仙来往,一个个将试卷上交,而后化为白雾消散,那本谢儒集注又显的普普通通很平常。其实那就是一本普通书,不过曾受真本加持,与真本有部分联系,所以才能借取力量,临时化出书仙。
李堂言拿着夏弦的作答看了又看,尤其对那篇文章爱不释手。至于策论,那玩意和他理念不符,没多大兴趣。
再看经义,只看了七八道题,数千书仙已将大部分试卷糊名完成。
“大人。”一位官员小声提醒他。
李太守蓦然惊醒,取了米浆糊名。又恋恋不舍看一眼试卷,叫道:“所有考生按照考牌次序,由末号至前号,顺序离场,不许拥挤,出场时需将考牌上交,不得带走。”
“”
钟声敲响,考试结束。
夏弦是甲字一号,最后一个离场。
孙剑是甲字十八号,两人间隔着十六人,他们依旧微笑看对手。
离场的时间很漫长,考的好者想回家报喜,考的差者想立刻离开伤心地。用了近半个时辰才全部离场结束。
出考场第一眼,夏弦就看到焦急等待的左寒烟,她垫着脚尖使劲看,怎么也看不到夏弦。忽然身边的弟子指着前方道:“那是老师。”
她急匆匆迎上来,拉住夏弦衣角问道:“考的怎么样?”
“我能自己给自己打分吗?”夏弦开玩笑道。
左寒烟送上一个大白眼。
夏弦连忙改口:“我认为,我就是榜首。”
周围发出哄笑,陈舟起哄道:“老师乃是神人,榜首自然是囊中之物。”
夏弦四面看看道:“此地非说话处,咱们回学堂。”
一行人往乾龙书院走去。
路上有考生哭哭啼啼,也有放声大笑。
又哭又笑,将考试的残酷体现的淋漓尽致。
即便跟在夏弦身后的学生也不是每个人都在笑,以一个叫朱新的学子为首,十几人哭丧着脸。他们年纪不大,跟在老师身后,眼中含泪,走几步就落下一滴。
看此情景,夏弦不错的心情也黯淡。
他们考砸了,朱新考的是御科,要求在三天内驯服一匹烈马。对此夏弦实在无能为力,他不懂御科,书院里也没有懂的人。
这场考试,三天时间,他没能做到驯服烈马,只能以失败收场。
还有其余学生,他们不是考的夏弦不懂没教导过,就是临场发挥太差,各自知晓,不会有机会考上,因而垂泪。
到了乾龙书院前,有四位老童生喝的烂醉如泥,子女担忧的看他们。
“岁寒一十八年间,英雄读书人白头。”几位老童生像个孩子大哭,不断吟诵此诗。
一人大叫道:“若知晓这辈子是如此结局,不如耕作打渔,做一个安稳民夫。又何必终日苦读,受那远亲异样目光,被亲人在身后指指点点?到现在,老了身子,穷了家人,一辈子庸庸碌碌,什么也做不成。”
“时光不可回首,人蓦然回首,我等已老,老童生,哈哈……。”
疯疯癫癫,四人摔倒在地上,相互扶持起来。
看到夏弦等年轻的学子,他们羡慕道:“年青,真好。”
年青真好。年青便有无限可能,还有时间,有时间读书,有时间学习,有时间考上。
“人白头。”夏弦看着身后学生。
这里的人,再过六十年,有多少白首,有多少会和眼前老童生一样?
第五十七章 送别
一行人回到临时学堂,夏弦带着大家坐在门前的亭子里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们可见那几位老童生?”
今日是考后,他打算开个短会统计,顺便总结些许经验。
陈舟点头道:“学生见了。”复叹:“时也命也,他们,也是命不好。”
刘英笑道:“学生可不会向他们一样,老来诵白首。这次考试,我应该是能考上的。”
“恭喜恭喜。”
一群学生向他道贺。他本想考乐科,最终发现自己在乐道上的天赋不如画道许多,所以这次考试他报的是画艺。最后一门考的是作画,题目是‘将军’。夏弦指导过他一些简单素描关系,应用在国画内,画出来的人物很真实,即便不能得到榜首,也能得个甲等。
而陈舟考的是乐科,他在乐道上的天赋比较强,现在同样信心满满。没见那位书仙都身子上白雾腾腾,必然是很满意。
其余学子也将自己的感觉说出,统计下来,三十余人,有十几人确定没考上,七八人没把握。剩下六人肯定说自己应该能考中。
这个成绩,已经超乎各大书院,即便是南都书院,他们也不能达到如此高的上榜比例。
交流过了整个下午,饭也是在院子里吃的,夏弦身心俱疲道:“各自回屋休息,明早早起收拾,叨扰乾龙书院一个月,也到了回家的时候。”
考试太耗费精神,不止是身体上,更是劳心劳力。
大家各自回屋休息不提。
第二天清晨,大家早早起床收拾,夏弦前去告别。
乾龙书院的院长是鲁夫子,他一身正气,在水妖攻城时曾严肃训斥王家家主。
看到夏弦来,他放下手里书本道:“夏秀士前来为何?藏书阁可不能让你再进去了。”
官家藏书,不是本院弟子不许观看,夏弦看过三日,已经是格外开恩。
“鲁夫子,小生不是来看藏书的,而是来向您告辞。”
“告辞?”鲁夫子脚步微顿,问道:“你是要回应天学堂了吗?”
“正是,叨扰多日,而今考试结束,小生也没脸皮癞着不走。”夏弦鞠个躬,鲁夫子值得他这一礼。“小生告辞,改日前来叨扰。”
“我倒是希望你一直叨扰下去。”鲁夫子苦笑道:“不然,我许你在乾龙书院任职?”
夏弦道:“鲁夫子说笑了,家父的心血好不容易有少许起色,怎能放弃。”
老夫子看他几眼,未曾说话,最后叹息:“好吧!小小的乾龙书院是留不住你这样的潜龙。他日风云从起,你必能一飞冲天。依我看,这次秀才,你是一定能考上了。
但是,那块石碑很难搬运,只能等过后再说。”
夏弦笑而不语,他从不是炫耀者,向来做事低调。至于那块石碑,说实话,他真的不怎么上心。
“莫非那榜首你也能争一争?”看他只笑不说,也不提石碑,鲁夫子眼睛亮了:“数百年来,咱们乾龙一直没出过榜首,莫非……。”
“夫子说笑,夏弦并没有十足把握。”
“那就是有机会?”老夫子很高兴,使劲在夏弦肩膀上拍拍。“我送送你。”
“这可使不得。”夏弦连连摆手。
老夫子眼睛一瞪:“有什么使不得?要是将你离城的消息放出去,只怕你连出城都出不去。于满城百姓有大恩,那便是于我有恩,送送你,应该的。”
夏弦三番五次推脱,鲁夫子执意相送,无奈下只能任由他。
临时学堂内,学生们早已把行礼收拾好。
其实也没什么行礼,只不过是些衣物之类的东西,最多有几本书。
陈舟神神秘秘的,偶尔裂开嘴笑,问他笑什么也不说。
问了几遍,夏弦懒得再问,带着学生,乘船从乾龙书院出发。
小船飘在水中,两岸萧索破败,不时可以看见一些白骨,没一丝肉,有人类的,有野狗的。
任你生前高贵,死后同是一堆白骨,和野狗为伴,被生物啃噬。
鲁夫子则在船上和夏弦讨论学问,他虽年老,学问却越发深厚广博,每每一句皆能切中要点。
眼见小船出城,夏弦想起那头夜叉,往水底看看,水色浑浊,哪能看到什么动物,连鱼也没有一条。
忽然有人叫道:“夏秀士且住。”
船夫控制住小船,往江边靠,这里是水路城门,即便城内再萧条,此地也显得忙碌。
夏弦循声音望去,那边是一条华贵的大船,价值百金。船头一人不断招手,走的近了看清,那人是陈舟父亲陈道河。夏弦斜眼陈舟,看他挤眉弄眼,想来是他放出的消息。
“陈先生别来无恙?”夏弦行礼道。
陈道河从大船跳下道:“夏秀士将要离城,也不知会一声,要不是舟儿说起我还不知晓呢。”
“夏弦本非什么大官,除了您几位再也不认识别人,几位从商或从政,哪有时间。因此小生没有通知你们,倒并非故意。”
“夏秀士过谦了,托你的福,舟儿告诉我,他今年能考上。都是您教导有方,在下儿子不多,就这两个,哪一个考上都是光宗耀祖的事,非得谢谢你不可。你看这艘大船怎么样?就送于您代步可否相配。”
“不行不行,无功不受禄。”夏弦摇头:“便是要谢,也要等放榜之后,那时陈舟若考上,谢礼我也收的心安理得。”
陈道河板起脸:“秀士不收,可是看不起我这小小商贩?”
“天下人一般出生,一般吃饭,怎么敢你看不起您。”
“既然看得起我姓陈的,那就收下,否则我陈道河折头就走,以后再也不踏入半寸应天学堂地界。”
话说到这个份上,夏弦也无法反驳,他只能收下,想着“若是陈舟考上,这就是谢礼。若是考不上,我还是送还陈家,百金的大船,价值太大。”。
带着学生上大船,陈道河想的周到,连水手也留下,一并听命夏弦。当然,水手的酬劳还是陈家负责。
大船果然站的高看的远。鲁夫子也下船,在岸上拱手作别:“改日夏秀士记得前来乾龙,咱们喝酒论文,岂不快哉。”
“鲁夫子不嫌弃,夏弦改日必来拜访。”
“还有我,姓陈的虽然只是商贾,但家中不缺酒食,夏秀士若来,鄙人扫榻欢迎。”
“陈先生请回,夏弦改日自当拜访。”
话说不断,船渐渐行的远了,再听不到岸边声音。
第五十八章 首席弟子之争
大船顺江流,夏弦好奇的打量这艘船,这是一艘楼船,享受十分适合,不利于水战。
走进船舱,他顿时惊呆了。
船舱里满满大箱子,里面装的全是书籍,估算一下,至少有两千册藏书。
这是一份大礼,除了富甲乾龙的陈家,只有太守或者王家能拿出来。毕竟知识就是力量,大部分家族都不会公开自家藏书,他们家中有祖先的著作,有搜刮的好书,后辈读的书越多,越是别人没见过,在将来就能占据更大的优势。
船工抬着两个箱子走来:“夏秀士,这里还有八百两白银,家主说是他一番心意。”
这位陈家主果然很富有,看来是真心实意送礼,生怕夏弦不收,他满船宝贝提都没提起。
夏弦摸着藏书,道:“代我谢谢陈家主,这份礼太大,但是……我收了。”
船夫刚刚离开,从门口钻出一个脑袋,那是刘英。看到满船宝物,他脸色阴沉。
随后,他悄悄的离开,没发出一点动静。
午时,他们到了江岸,一箱箱藏书被搬出。
暴雨过后,刚建出雏形的应天学堂被毁大半。周围的村民虽然无恙——他们被李太守来接学生的时候一并带回城里。
前段日子他们返回家中,已是屋倒粮光,什么都没剩下。不得不重来的他们挖着野菜过活,将自家屋子重建,倒将此地弄出几分生气。
夏弦交待学生们收拾学堂,自己同样动手,弄的满身泥汗,他将主屋收拾干净,又和左寒烟一起收拾了各自居所。
左寒烟嗜睡,大约是天气炎热,她又疲惫,不知不觉睡着在收拾好的床上。夏弦笑着打开窗透气,正要仔细总结总结这段日子的经历,忽然门外发出喧闹。
他连忙站起,想要出门,听到学生说话:“老师还在,你们去外面……。”
去外面干什么?夏弦透过门缝看几眼,陈舟和刘英怒气冲冲的往门外走,学堂也不收拾了。他们二人还指派同学在自己门前放哨,免得自己忽然开门。
想了想,夏弦好奇的从后窗翻出屋子,围着书院绕了半个圈子,这才看到那两小子。
他们两头顶头,就像是两只正在战斗的公牛,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什么。此地隔他们太远,听不到说话,夏弦小心翼翼的顺墙跟脚走去,躲在离他们最近的一间屋子里。
只听刘英两人互相诅咒对方,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
“姓陈的别嚣张,以为送点东西就能成为大弟子,我告诉你,你家就是一商人,你爷爷是商人,你爹是商人,你全家都是商人。这是你们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命运,我刘英才是,是老师的大弟子。”
这句话太毒,骂读书人是是商人,就像指着高富帅骂“你就是一**丝。”,何况他还问候陈舟全家。
陈舟脑袋用力一顶,两人都晃了晃:“凭什么?就凭你出身官宦世家?你就一定是首席?孔圣人弟子颜回一样出身卑微,子路一样贫寒,却名列三大首席,凭什么商人之子就不能成为首席?”
他们争论的问题夏弦一头雾水。
首席大弟子,有这个东西吗?自己是老师怎么不知晓?
颜回、子路、子贡。有传言颜回是孔子首席弟子,其余两位不知道是不是杜撰,名列颜回之后分列二三。
据此看来,也许古代真有过首席弟子这一职位
再结合古代国人师传,国人敝帚自珍,一般很多东西都只会教给大徒弟,更有传男不传女的说法。长时间下来,才会导致后世很多东西失传。他们嘴里的大弟子,应该就是这样,可得真传者。
“凭什么?”刘英顶住对方道:“就凭我父亲是太守,我出身书香世家,什么是书香世家要不要我为你补补常识?”
“就是如此你又怎地?老师没有定,我陈舟为何不能争?”他呸一口道:“今天你找我,是你害怕了?还是嫉妒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陈舟脚还没有好完全,使不上力气,被激动的刘英一顶,一屁股坐倒地面。
刘英哈哈笑着,不见眼角有丝毫皱纹:“我怕你?”
“不怕?不怕就别烦我。”
刘英捡起一块石头:“来来来,咱们要不然练练。”
陈舟也不是好惹的主,反手抓起地面石头一板砖拍在刘英脸颊,将他拍的摔倒,牙齿都差点打掉,更青紫一大块。他道:“练就练,谁怕谁?”
血水顺着刘英嘴角滴落,他摇晃脑袋站起,看大树,怎么树忽然多了,密密麻麻的,落脚地也没。
这板砖太狠,夏弦看的摸脸。他没来得及出去阻止,又见到刘英举起石头,拍在陈舟那只断腿上,陈舟“啊”的惨叫,狠劲发作,忍痛一石头将刘英脑袋开了瓢。
瞬息中两人倒在血泊中,弟子们看的害怕,颜子杰叫道:“老师,老师……。”
夏弦慌忙从屋子里走出,眼见刘英还要再砸陈舟,他喝道:“住手。”
这一声住手,吼的像是惊雷。
“老师,他们,他们……。”
血水眨眼就红了地面,刘英恼怒的看一眼夏弦,正要说话:“老师你……”。
开了瓢的脑袋撑不住,他昏倒在地。
原本应该是考试得胜归来,一派喜庆模样。夏弦都打算今天撤禁酒令,让大家一起高兴,喝醉无妨。没成想几乎只是两个眨眼的时间,居然发生如此惨况。
这是斗殴,严重的斗殴,只为争那个虚无缥缈的首席大弟子位置,一月以来相互很克制的学生大打出手,一个抽搐断腿,一个脑袋流血。
夏弦怒道:“看什么看?给我取药来,再将寒先生请来。”
论起处理伤口,还是寒修射最为专业。
他气坏了,按照他脾气,本想出手教训两个不听话的弟子,但看他们惨状,狠手下不去,只能蔚然压制脾气。
四面弟子围观,很担忧两人情况,夏弦斜几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都给我回去面壁思过。”
大家是同窗,见到打架也没人劝劝,你们是想造反吗?夏弦脸色很难看。
忽然发现上了新人作者签约新书榜和玄幻奇幻小说榜,虽然是吊车尾,但还是很高兴(是不是很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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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榜定输赢
愤怒的夏弦带着学生回学堂,还好这里没有外人,否则被人看到,第二天就会传出他管教不力的声音。
寒修射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回答,将所有学生叫进书房,“呯”的关上门。
一圈扫过去,弟子们全低着头。
“谁能给我说说,什么是首席大弟子?”他嘴上带有嘲讽。
痛苦的陈舟道:“就是老师亲传弟子,可传老师一生所学,甚至包括老师留下的文章,封儒书,首本……。老师,弟子……。”
“你给我闭嘴。”夏弦怒火八丈高,“啪”的拍在桌子上道:“好哇,那你陈舟就做这个首席大弟子。”
“老师,弟子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我就说,怎么陈道河给我送那么多礼物,原来是在讨好我,兴许是看中那篇精忠报国的首本了吧?
商人心计重,从此一件小事上就看得出。无怪乎刘英脸色那么难看。
刘家不是陈家,没那么多财富讨好老师,看见对手送礼,不急才怪。他急切下才会动怒,和陈舟扭打,发展到头破血流。
夏弦撤出戒尺,“啪啪”两下打在陈舟伸出的掌心道:“在这里,没有首席弟子,我一视同仁。你两同窗扭打,犯了书院戒律,该打。”
打罢陈舟,夏弦又抽刘英,本来像是死人的刘英疼痛难忍“哎哟”一声翻起。
“装死啊?你继续睡,叫你小聪明……。”
三戒尺打下去,刘英抱着脑袋蹲下:“老师我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夏弦怒气冲冲的收回戒尺,看到这群学生不由来气:“每人都伸出手。”
学生们整齐的伸出手心,想到接下来的后果,脸色都白了。戒尺那东西不好受,打在手上很疼。
果然,“啪”夏弦打一下说一句:“叫你们忘记同窗友爱。”
“叫你们做那冷漠旁观者……。”
每人一戒尺,一圈打下来,所有学生手心都红了。
若是在二十一世纪,夏弦是在体罚学生,在这里不一样,棍棒出人才,很多人都认同,并不会对老师的体罚有任何质疑。
“所谓的首席大弟子古来有之,夏弦不可因噎废食。”门口传来寒修射声音,他在外面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劝道:“还不如早日把这首席定下,也好叫他们心安,不生事。”
想想真是这么回事,这是规矩,若被废除,别人知晓会不会指责夏弦所为不合礼法?夏弦想的通透,沉思片刻道:“我之首席,必然惊才绝艳,非榜首人不可为。你们谁要是中了秀才榜首,谁就是首席弟子。”
此言一出名学生们呼吸粗重。那就是说大家都有机会?只需好好读书,高中秀才榜首,传世名曲首书,将来或可得也未知。
虽然秀才离大家还远,但有了目标,读书的力量会十分充足。
激励完毕,定下规则,夏弦冷笑:“一本首书就将你们变的残杀同门,若是利益足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杀光身边同窗,连我这个老师,人头也是有一定价值。”
“学生不敢……。”
“天下还有你们不敢做的事情?”夏弦走到门口,拉开大门,又停步道:“你们只想着继承我那首本,却从未想过,自己能不能写出传世。”
语言中多有嘲讽,满堂弟子不知道怎么说话。也知道老师这一次大怒会带来什么后果。
他只是训斥几句,连大家犯的错也没有教导如何改正。
“唯德学,唯才艺,不如人,当自砺,勿生戚,闻过怒,闻誉乐,损友来,益友却,闻誉恐,闻过欣,直谅士,渐相亲,无心非,名为错,有心非,名为恶,过能改,归于无,倘掩饰,增一辜……。你们都是我弟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当晓弟子规。”
声音传来,弟子们面面相觑,什么是弟子规?
夏弦又道:“过几日我会将那些写下,你们仔细诵读,找一找,自己有什么毛病……。”
书院内沉静下来。
南都,
历来所有的试卷必须送至此地批阅,只为保证公平。
阅卷的官员由天子亲自巡视,若发现徇私舞弊者,打入天牢,终生监禁,三代不得为官,不得参考。如此重的惩罚,导致官员不敢轻易越线。
乾龙、跃水……,南国全境内的考卷在今天都送至。
天子上朝,调取各部官员,组成阅卷官。再许了铁面无私的丞相主管,自己任巡查。在内宫中专门清理一个院子作为阅卷地点。
小小院落风景优美,是一个四合院,中间有一颗大树,大树郁郁葱葱,数百年树龄,树下有石桌石凳,清茶留香。
此时,无人有心情欣赏美景,一百官员像是罐头里的食物挤在院子里。有专人取出考卷,先过圣象,有一村之才者卷面显示紫光,如此才能进入第一轮批改。
今年不是大考之年,并无秀才以上的考生,因此不会显出更高一等的蓝光和青光。
一位官员抱起试卷,往正门中央的屋子走去,那里是秀才考卷所阅之地。屋子里沙丁鱼罐头一样,有五六十人正阅卷,幸好屋子够大,否则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此刻谢行舟坐在中央,皱眉苦思。他是阅卷主管,但无心批阅卷子,反而在思索什么大事,脸色很郑重。
看到丞相大人在思考,没有人敢触霉头,就是自己拿不准的卷子也只敢在他身前放下,不敢开口询问。
大人所思考多为国家大事,大陆形势,要是打断他思绪,损失不可估量。
轻拿轻放中,某位阅卷官忽然“咦”道:“这是何人所写?词藻竟显的如此华丽。”
他的轻声说话,耳尖的老友听到,凑过去看一眼,这一眼看出,再也不能收回。
“问圣人之道理,载真言始闻。
生知其理,不知物理,先贤未可知,岂曰必然。故书生求索,不必循圣人,又不得不以物格,以见微知著,尝真言之始。……”
“这是哪位考生,写的极好,至少也是个一城之才。”
及至读到后面,他已经说不出话,脑袋像是要炸开,大汗淋漓。
抱歉,懒病发作,到现在才磨出第一章。表示为了收藏,必须克服懒病,今天同样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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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天子钦点
“知易行难,物者知,行为终。谓‘知行合一’。
通篇读完,一身大汗,那是被吓的,他被吓坏了。外加脑袋头痛,心力交瘁,几乎倒下起不来。
为官十八年,已然丧失了曾经的追求。当年可以站在青松前格青松格一整夜,最终大病一场,却若有所得,只觉得畅快淋漓。
如今官越做越高,当年的那种冲动,现在早已没有。叫自己再格一夜青松,道理未必能悟出,大病一场倒是很可能,是以没了那心思。
但此想法是不是借口?
考官拿起卷子,呆呆看着窗外。
谢儒说:“为官之道,也是一样,要懂得谨慎,求知。”就像这次考试。百分之九十的考生都没想到会临时修改考题,考的很差,但也有拔尖者,那些人机敏应变,知识丰富,考的极好。自己呢?若叫百年前的自己来考,未必能考过他们。
至于所谓的‘应变’?
应变?求知?只需按照章程做事即可,有那么多前人经验,何必再动脑子?
下有官员行政,上有丞相拿主意,自己只需看看书函,抄写文件,何必浪费精神?
他越想越觉得,这文章一巴掌打醒自己,又找回了当年的求学之心。于是对老友道:“这篇文章,你也看看,咱们都老了,不复气血方刚。”
老友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接过文章细细看起来,才看到一半,他已经汗流浃背。这几年天子勤勤恳恳,事事亲为,丞相书房常年灯火不熄。
好好回忆,岂不正是说明官员无能?否则,为何天子劳累至病?丞相书房灯火长明,通宵达旦工作至天明?
再看童生文章考题乃是“修身”一词。
“格物、致知。”只有对万事万物保持敬畏,学无止境,才能知晓真理。
修身,严于律己,才能修身,才能勤奋,才能将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丞相坚持以此为题,是不是看到了大家松懈,看到了咱们的进步已经跟不上国家发展?是不是,要提醒我们注意什么?
他久久不语,叹道:“想要格物致知,那何其难?只是每日的应酬已经花去咱们多少时间?哪还有时间格物?”
“谁道是没时间就不可格物?”
有人从前门走来,批阅考卷的官员一看,弯腰行礼道:“吾皇圣安。”
来者可不是南国天子南中平?他拿起考卷道:“格物、致知。你们为官者每日出谋划策,加上应酬,的确是没那么多时间。但是,”话音一转,他盯着大汗淋漓的官员道:“你们每日治理国家,岂不是在格物?那些应酬,你们是拉帮结派还是在饮酒作乐?是否有必要?”
除了丞相,全体官员跪倒:“我等不敢。”
拉帮结派,这帽子太大,压的他们不敢抬头。那是说大家心思只在争权夺利上,兴许还有看不出的意思,谋反。
天子言语稍歇,放缓语气道:“譬如那乾龙大水,你们为何不可格一格,为何会发大洪水?是水利维修不到位?还是别的原因,比如,比如会不会是,是那个水土流失。”
水土流失?这个名词新鲜。官员们不敢问,将疑问记在心底。
“这难道不是格物?”皇上叹口气,终于没有再说。
思索的谢儒被惊醒,看着满地跪倒官员,他向皇上微微颔首,算是见过,他身份超然,不必弯腰行礼。听到天子所言,叹道:“本次作文考题,我出此题目虽有警示诸位之意,但没想有学生见解这般深刻。你们该好好反思了,为何一个学生也比你们想的通彻。”
官员连连点头:“我等谨记谢儒教诲。”
“知行合一,这四个字写的妙,有统领儒意之势。”皇上捧着文章,越看越喜爱,下旨道:“无论此子何人,我甚喜之,将召其进宫,随太子左右,伴其读书。”。
天子恩宠太甚,好多大臣都羡慕不已,对这位交上好运的小子羡慕嫉妒恨。
那可是随太子左右啊!将来外放做官,至少也是掌一州之地,可以做多少好事,得多少民心?
金口玉言一开,有人开始刮去糊名。
两个字跳出,看的天子眉头一挑。
“夏弦?”揉着太阳穴,他头疼道:“怎么又是你?”
却看见丞相在一边笑,不由说道:“好你个丞相,是早已知晓了吗?居然还瞒着朕,那可是欺君。”
那日他离场较早,并没有看到夏弦写文章,因此不知。如今说来,话中带着头痛,更多则是调笑。
“皇上勿恼,老臣虽然知晓,但你不下命令,不敢开口,更不敢刮糊名。”
“可曾将他那篇策论批改出来?”
丞相苦笑,手中拿着两篇文章道:“老臣正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两篇文章,我改不了。”
“世上还有丞相无法批阅的文章吗?”皇上笑着接过,那天他已经看了一遍,这时候再看,发现真的不能批改。
实在是这文章涉及真理,论述水土流失,提出对策那篇还好,撇除水土流失那一观点,他所提的对策切实可行,非常精妙。
但第二篇就有些古怪了。
商人?那个特殊群体。是否值得如此看重?
皇上想反驳,但反驳不了,盖因所说事事有因,还有例子论证。
但要是敢取这篇文章为上甲,天下士子必然反声如潮,莫非违背观念的文章也能得上甲吗?以农为本,这文章隐约有偏离的意思,谁敢批改?怪不得谢儒头痛,不知道该不该取。
“圣象可曾应了?”
谢儒答:“多日以来,圣象沉思,几次头部开裂,最终一手指心,没有其他。”
“一手指心是什么意思?”
“大约是叫我等以本心面对,只要有理,符合本心,便可批阅。”
沉默一段时间,皇上道:“那就劳烦丞相批改。”
谢儒将文章收起道:“实在是我不知道怎么批改,不如这样,以上篇取分,就给上甲。至于下篇,不发榜,我们试着施行,观后效如何。”
“也罢,只能如此,否则别人知晓,不免又是一场大风波……。”
天子说罢,示意所有官员起来。
号江经过南都,无尽洪流。他看着江水方向道:“刚才我既然说过召他伴读,那便召他进宫。”
“也好看看,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才,会不会……”。
应天学堂,夏弦眼皮可劲的跳。
第一卷终,待会第二卷。可能会很晚,大家可明早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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