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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国倾城之摄政王福晋全文阅读

作者:弦断秋风     清国倾城之摄政王福晋txt下载     清国倾城之摄政王福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节 石破天惊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进现代的沈阳故宫,眼下的盛京皇宫,一路上我甚是好奇,想要仔细观赏一下这里的景物,可是有了这个旅游参观的机会,但是却没有旅游参观的闲情逸致,毕竟现在引领我一路前行的人并非是举着小黄旗,头戴旅游帽的导游,而是一位一身宦官服饰的“公公”,而和我并肩走在一起的也不是什么背着行囊的“驴友”,而是一身白色便装的多尔衮,本来入宫应该穿着正式官服的,可是由于今天情况特殊,属于纯粹的家族聚会,所以穿着自然要随便点,以显得自家人之间的亲密无间,而事实呢?我想就算傻瓜也知道这一大家子的人之间究竟是如何的“亲密无间”,“合舟共济”。

    想到这里就是一阵苦笑,从今天开始,我就算正式被卷入这个貌合神离的大家族的明争暗斗,云谲波诡,看不见刀光剑影的斗争漩涡中了,而这种争斗,是永远也不会停歇的。

    我今天穿了一身红色的旗袍,梳着满洲特色的“两把儿头”,同样以红色的绢花点缀,然后两边各插了一支红玛瑙雕刻成海棠花形状的簪子,红色的流苏在浑圆亮泽的珍珠的装饰下从髻两端垂了下来,在我淡施脂粉的脸颊旁边摇曳着,我踩着花底盆跟在多尔衮身边小心翼翼地走着,尽量保持着妩媚妖娆,风摆扬柳的步姿,表面上风姿绰约,实际上心底里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不熟练的脚步会出个差错,扭了脚,摔了跤之类,可就糗大了。

    如此“艰苦”地行进了大概半柱香功夫,穿过几道宫门,终于到了一座宫殿前,大门已经敞开,两边站着几名穿着宫装,梳着使女型的宫女,我抬头一看,只见门框之上悬挂着一块长方形的字牌,和我在电视里见到的一样,上面左边用汉文书写“清宁宫”,右侧是弯弯曲曲的我根本看不懂的满文,我心中暗道:哦,原来这就是正宫皇后居住的地方了,这座宫殿也只住过一位皇后,就是皇太极的正室,科尔沁部落的贝勒之女博尔济吉特氏,皇后哲哲,她就是庄妃大玉儿的姑母了,今天既然来到她的寝殿,说不定有机会见见她的“凤面”呢。

    我们在门口停下了,多尔衮轻声说道:“一会儿你进去自然会有人给你介绍各位亲贵的名号,到时候你只要行个礼请安,然后称呼一声,再奉上茶水,点上水烟袋就可以了,”停顿一下,他看了看我,关切地说道:“不用紧张,反正昨日婚宴时你已经都见过了,今天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轻松点。”

    实话,这样郑重其事的见面对我来说多少还有一点紧张和忐忑,心里一直提醒着自己要按照事先演习过一遍的规矩礼仪做,不可有丝毫差错,到时候损失的就是我和多尔衮两人的体面了,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不过多尔衮这一提醒,我还是装出强硬的样子,故意同他作对,嗔怪道:“这还用你教?我会不知道怎么做吗?太小看我了吧。”

    他微微一笑,刚想回敬我几句,这时从宫殿里急匆匆地赶来一名宫女,她见到我们后先请了个安,然后道:“睿亲王和新福晋总算到了,皇上和几位王公贝勒在里面已经等待多时了,还是快些进去吧!”

    看来这是个皇后跟前的大丫头,也就是那种深受主子倚重的贴身资深宫女,就比如[孝庄秘史]里,大玉儿身边的苏茉儿一样,听她说话的口气,好像跟多尔衮很是熟识,连说话都很是随便,根本没有那么谨慎小心,看来多尔衮少年丧母后曾经和同样年幼的弟弟多铎一道被皇太极送与皇后哲哲宫中抚养,与哲哲情同母子这一段轶闻倒是真的了。

    多尔衮一脸温煦随和的微笑,问道:“是琪儿啊,怎么,现在皇嫂也在里面吗?”

    这个被多尔衮唤作琪儿的宫女道:“我主子正在里面陪皇上坐着,刚才还问我‘十四爷怎么还没到呢?’您还是和新福晋快点进去吧!”

    在太监的通传下,我和多尔衮并肩步入了清宁宫的门槛,一进正殿,就看到宽阔的厅堂上摆满了椅子,正中的明黄坐塌上端坐的正是昨日所见的皇太极,他今天也是一身样式简约,风格闲适的明黄便装,此时的脸色很是慈和,见到我们进来微微地笑了笑。

    我和多尔衮一起跪地叩拜:“臣弟[奴婢]叩见皇上!”

    皇太极欠起身来,摆手道:“你们今日行如此大礼作甚?眼下正是我们自家人聚满一堂,叙叙亲情,道道家事,搞得这样隆重干什么?又不是什么朝贺大典,快点起来吧!”

    “谢皇上!”我和多尔衮站起身来。

    这时皇太极旁边的一张檀木椅上坐着的一位年约四十几岁,雍容华贵,风韵犹存的贵妇人笑道:“十四爷今日来得好迟,我们在这里等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是不是昨夜饮酒过量,以至于一直起不来床?我早就对你这几个兄弟子侄特别叮嘱过,说是不要老是灌你的酒,要是醉倒了岂不是耽误了正事,冷落了这位漂亮的新福晋了吗?”说到这里她特地望了我一眼,眼光里满是和蔼和赞许,看到她头上贵重繁复的凤钗和身上绣着百鸟朝凤图案的旗袍,看来这的确是哲哲无疑了,我正要给她请安,没想到旁边分列两排而坐的宗室亲贵们开始拿我和多尔衮取笑:

    “呵呵,真醉假醉我们不知道,这小子一向酒量好得很,估计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就是,我们已经很照顾他了,只不过是一人和他喝一杯而已,而且有好几次这位朝鲜来的漂亮福晋都帮他挡着,那饮酒时的气概,真是连我们这些堂堂大男人都钦佩得很啊。”

    “我看十四弟根本不是酒醉,而是跟这位弟妹洞房花烛时,那个……那个,反正是操劳过度,所以累得日上三竿还起不了身吧?”

    “是啊,我看睿亲王一向身体细瘦,从小就经常生个大病小疾的,现在也不见强壮到哪里去,我这边还有一个关内的一位名医所开的滋补益肾的秘方,我试过了,效果好得很哪,要不要送与你试试?”

    话音刚落就是一阵哄堂大笑,我有点羞忿地望了望取笑我们的那人,只见他四十多岁,一身蓝色便装,颌下的短须修理得整整齐齐,正一脸和善的微笑着看着我和多尔衮,我深知这看似和善的笑容实际上的虚伪,正是真正的笑面虎,因为我认出这人来了,他就是昨天在婚宴酒席中认识到的清初赫赫有名的铁帽子王,努尔哈赤的胞弟舒尔哈齐的次子,现封和硕郑亲王的济尔哈朗。

    这位郑亲王虽然和他的胞兄,当年和皇太极并肩的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这位仁兄却非常圆滑懂事,善于太极之术,狡猾而阴险,但表面上却是一副道貌岸然,和蔼可亲,公正无私的光辉形象,所以他才能在父兄统统被努尔哈赤父子所贬斥圈禁的逆境下不但保持屹立不倒,照样赢得现在的皇太极的信任和后来顺治小皇帝的倚重,不但和顺治合伙疯狂地清算了多尔衮,而且丝毫没有受到任何报应,正应了“坏人寿百年”的道理,一直高官厚禄地荣耀了一辈子,最后还得了个善终,实在是个厉害的政客,他是比豪格那个没有心机的武夫更可怕的敌人。

    我心里暗暗地提醒自己道:“以后一定要注意这个人,万不可让历史重蹈覆辙。”

    尽管我正暗自盘算着以后如何防范并且整到整垮这个笑里藏刀的危险人物,但表面上却丝毫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虽然心知肚明,但仍然不动声色。

    这时皇后哲哲打圆场道:“各位叔伯不要再拿他们开玩笑了,我看还是先让熙贞先给诸位敬奉茶水吧!”

    于是我一一给这些亲贵们敬茶点烟,从皇太极和代善开始,我逐步礼敬下去,同时口唤着“叔伯”一类的称呼,一直到了多尔衮的哥哥阿济格跟前,我奉上茶水后恭敬地唤了一声“十二伯。”

    阿济格点点头,微笑着接过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这时我注意到了他旁边一把空着的檀木太师椅,奇怪,这是谁?胆子这么大,皇太极和所有亲贵都到场的如此重要的家族聚会,他居然敢不来?难道是临时告病了?

    这时我的头脑猛地清醒了,对了,这个位置按照他们爱新觉罗的这一辈的排行来说,应该是年龄仅次于多尔衮的努尔哈赤的第十五子,豫亲王多铎的才对,怎么,前天的出城迎亲他推脱不去,昨天我们婚礼他没有来参加,眼下居然连这么重要的聚会都不来,又在搞什么怪?

    这个多铎虽然人未到,到现在都迟迟不肯出场,但已经给了我恶劣的印象,不知道这个桀骜不驯,离经叛道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我倒是有点好奇。不过转念想来,他和多尔衮一母同胞,阿巴亥大妃是当年有名的风姿绝代的美人,多尔衮这般英俊,阿济格除了略显沧桑外,五官外型在这帮爱新觉罗家的兄弟子侄中也算形貌颇佳的了,那么这个还未露面的家伙也该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吧?

    阿济格也注意到了我注视那张空椅的视线,于是略带歉意地解释道:“真是对不住弟妹了,我那个十五弟昨天出城行猎去了,我派人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估计是跑到深山里去了,连个影子都不见,唉,这个小子,让我和多尔衮这做哥哥的没少操心,可就是这样整日不务正业,嬉游无度的,我看迟早要闯祸。”言罢叹息一声。

    此时主位上的皇太极的声音中也带着愠怒和不满:“这个多铎,年岁也不小了,都是五六个孩子的爹了,还把自己当成当年父汗溺爱有加的小孩子吗?朕当初分封诸位时,哪个亲王郡王不是你们凭着浴血沙场,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爵位?我念在他年幼不懂事,又是父汗最疼爱的小儿子,所以特地加恩封他做亲王,论战功和资历的话,他及得上你们哪一个?还是这样我行我素,天不怕地不怕的……”

    这时多尔衮连忙暗扯了阿济格一把,兄弟俩一起跪在地上,叩称罪:

    “都是我们兄弟平时对多铎疏于教导,没有尽到兄长督促严教的责任才让他如此肆无忌惮,藐视圣上,实在是罪该万死,请皇上赐罪!”

    这边正热热闹闹地谢罪,那边就传来了太监的通传声:“秉皇上,豫亲王多铎在宫门外候见!”

    皇太极正要对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多尔衮和阿济格惺惺作态地抚慰一番,听到这声禀报也是一愣,随即板着脸道:“这小子也知道过来,算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接着对多尔衮和阿济格说道:“你们起来吧,既然他已经来了,就不必再惶恐称罪了,朕方才也只是一时怒气,其实还是对他这个幼弟还是怜惜疼爱胜过不满的。”

    “谢皇上开恩,我兄弟回去后定然会对多铎严加督教,以免再触犯天威。”两人这才松了口气站了起来,看来他们的八哥皇太极虽然对多铎很是不满,但眼下看来倒也不至于革去他的爵位,他们自然在暗自庆幸。

    “叫他进来吧!”皇太极吩咐道。

    我起身垂站立在一边,很快,一阵脚步声出来,接着感觉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似风般地轻快而矫捷地进入正厅,我用眼睛的余光悄悄地大量着这位姗姗来迟的豫亲王多铎,不过由于他的步伐实在太快,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甚至来不及看清楚他的样貌。

    我抬头看到了一个英挺矫健,长身玉立的背影,和多尔衮一样是一身洁白的便装,可能二人同是两白旗旗主的缘故吧?他略微比多尔衮矮一点,感觉身形既不像阿济格那样魁梧,也不像多尔衮那样伟岸,不知道相貌有何区别?我倒是颇有兴趣。

    多铎站定后抖了抖马蹄袖,然后单膝跪下,给皇太极请了个安,朗声道:

    “臣弟参见皇上!”

    皇太极“嗯”了一声,抬了抬手,不过这次却没有对我和多尔衮那样客气,明显还是余怒未消,也没有给多铎个好脸色,板着脸道:“你还知道来啊?朕以为你根本就忘记了你还有多尔衮这个哥哥,朕这个皇兄了呢!”

    多铎不但没有因此而惶恐,然而毫不在乎地笑道:“臣弟哪里敢忘记皇兄和十四哥,只不过昨天行猎迷了路,没有来得及赶去参加十四哥的婚宴,这不,今天一大早我刚回到府上,就连忙换了衣服赶来了,想着还不至于错过见新嫂嫂一面。”

    皇太极脸色稍微好了一点,“算你还记得有这么一回事,朕就暂时不追究你之前的过错了,坐到你的位置上吧,正好轮到你。”

    多铎谢过后,向我这边走来,我低头让过,他端坐在椅子上,我开始帮他沏茶,他一直注视着我,但我又不方便直接抬头盯着他看,只能继续埋头作业。

    很快,茶沏好了,我低着头恭敬地将茶杯奉上,说道:“请十五叔用茶!”

    多铎并没有立刻接过,而是微笑道:“这位就是我的新嫂子了,听说我哥这回娶的新福晋很是美貌,现在总算可以见识见识了。”

    “十五叔说笑了。”我笑着抬起头来,这下终于看清多铎的相貌了,不过我的笑容立刻僵住了,天哪,怎么会是他?

    这一惊几乎是晴天霹雳,惊得我手一颤,几乎将杯子里的茶水泼洒出去,因为眼前的这位豫亲王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交大宿舍的天台上和我一道坠下楼去的刘郁!

第六节 凤凰楼前

    不会吧,怎么可能呢?我真怀疑我是否看花了眼,心想哪里有这样离奇古怪的事情,更不会有这般巧合的吧?莫非也只是这位豫亲王多铎长得和刘郁很是相似罢了?可是当我定了定神,再仔细打量时,也不由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眉眼,他的身形,他的笑容,还有他那种独特的邪邪的迷人的气质,眉目间懒散不羁的韵味,我想即便这世上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也不至于气质也如此雷同吧?一时间,我几乎愣在当场,差点叫出他的名字来,不过理智很快提醒着我,这种场合如果我和他相认的话,不知道要闹出天大的骚动,甚至会对我们以后的行事和道路造成极大的影响,我不能这般冲动,尽管此时欣逢故人的狂喜在我的心底里涌动着,但我仍然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

    尽管如此,由于此时我和多铎[暂且叫他现在的名字吧]眼下是众人注目的焦点,所以即便我的失态也只是一瞬间的,大家仍然注意到了我的异常反应,虽然一时间没有人问,但是怀疑和疑惑的眼光我仍然能明显地感觉到。

    我意识到了眼下的环境,况且由于我现在和在现代时完全是两个样子,连声音都变了,多铎自然也不会认出我来,于是我笑了笑,故作轻松道:“咦?这位豫亲王我好像一直没有机会见过面吧?但是我方才第一眼看时,觉得有点面熟,真是奇怪,怎么会呢?”然后自言自语道:“莫非是十五叔长得和我家王爷相像,所以一时走神了?”

    着便用眼光在多尔衮和多铎两人之间来回“比较”,其实说实话,他们两人长得并不是很相像,只是一样英俊罢了,区别就在于,多尔衮是那种气质宁静,文雅大度,高贵而沉稳的类型,而多铎[刘郁]则是狂放不羁,洒脱逍遥,一种坏坏的蛊惑仔似的感觉,根本是格格不入的两种人,而我疑惑不解的是,同样是穿越时空,我是灵魂附体,不但模样,连声音都变了,可这个刘郁怎么一点都没有变呢?

    就算他穿越的方式不同,自己的真身也跟着过来了,那他又是怎样扮演起多铎这个角色来的呢?难道他真的和历史上的多铎长得一模一样?那也太离谱了吧,就算模样相同,那讲话的声音和语气,还有平时的一切行为举止,难道都没有任何差别?刘郁也不是神人,怎么可能装得这样像?精明如皇太极,睿智如多尔衮,难道都没有觉察到一点异样吗?

    这一大串问号在我的脑海里回转,看来我应该找个合适的时候,私下底和这位冒牌豫亲王聊聊了,看看他究竟是如何做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地,演技如此精湛,就算好莱坞巨星也自愧弗如。想象着“多铎”知道我这个朝鲜来的漂亮嫂子居然就是他在交大时的同学,那个大恐龙崔英媛的时候,惊愕得下巴都快掉下来时的情景,心里便是一阵好笑。

    众人闻言后也禁不住开始打量起这对兄弟来,过了一会儿,皇太极犹疑着说道:“呃……以前好像没有觉得十四弟和十五弟长得相像,可是现在弟妹这样说来,朕还真觉得两人有那么一点相似,难道是他两人的性格差别太大,所以朕一直没有注意到?”

    众人也开始附和着:“你还真别说,现在看起来还真有这么一点像……”

    没想到这次家族聚会经过我这么一句为了掩饰异样而临时扯出来的谎,而演变成了对多尔衮兄弟们相貌方面的评头论足,我想一个大男人现在场的众人们都在用如此关注和仔细地打量着他,肯定心里有那么一点尴尬和不自然,这时一旁的阿济格用他爽朗粗狂的声音结束了眼下的窘境,他在为两个弟弟解围:

    “好了好了,以前怎么没见你们对他们的相貌这样热衷呢?难道他们以前不像,现在就像了吗?话又说回来,我们三个都是一母所生,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呢?”

    多尔衮则配合地唱着红脸:“你也不必如此在意,毕竟今天诸位过来闲叙家常,也是难得的空闲,大家都是自家人,茶余饭后的随便聊聊,轻松轻松,有什么不好的?”

    大家七嘴八舌道:“就是,就是……”

    皇太极出来总结性言:“好了,人家又不是女人,你们这样盯着看,是朕的话也会有点不自在的,别光顾说笑,把话题扯远了,十五弟这么匆匆地赶来,这一杯茶水都不让他喝,也实在太不是那么回事了吧,传出去还说是朕小气,实际上还不是你们害的?”

    多铎也连忙打趣道:“唉,都是我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看到这样漂亮的嫂子,一时间光顾傻看去了,连嫂子敬的茶都忘记喝了,罪过,罪过!”接着便端起茶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气氛更是轻松了,这些兄弟们开始七嘴八舌,海阔天空地聊起天来,不时地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不过他们都是用满语,因为说着自己本族的语言实在比艰难生涩地讲着高深复杂的汉语实在方便得多,也不知道这帮满洲贵族,身体里流动着爱新觉罗的高贵血液,后来在史书上大大小小地留下了姓名和事迹的大人物们在谈着些什么话题,但从表面上看来,这一大家子还真是欢聚一堂,和和睦睦,其乐融融,想起他们之前和以后的“煮豆燃豆萁,相煎何太急”的种种或悲或喜的闹剧,心里便是一阵苦笑。

    皇后哲哲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于是开口道:“熙贞啊,他们男人在这里聊天,我们女人听着也无聊,不如我们出去走走,顺便聊些体己话吧!”

    我连忙站起身来:“如此甚好,那就劳烦了。”

    于是我们向皇太极告辞,哲哲从主位上下来,走到我近前,携起我的手来:“我们走吧。”

    我和这位后来史称“孝端太后”的正宫娘娘在回廊间闲适地散着步,一边聊着天,哲哲是一个很热情很和善的女人,的确很有后宫之主,母仪天下的风范,我一开始有点拘束,不过后来渐渐就放松了很多,因为这位和蔼的女人是如此的平易近人,让人很容易就和她自内心地交流。

    她先是问了我和多尔衮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和经过,我照实讲了,哲哲听得笑了出来:“这么说你们也真是有缘啊,那你为什么要把那只鹰藏起来呢?”

    “唉,一时间鬼迷心窍了,也不知道天高地厚,想耍耍他罢了。”

    她饶有兴趣地问:“当时多尔衮和你素不相识,远无冤近无仇的,又没有得罪你,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念头和兴致?”

    我笑了笑,一摊手:“谁说他没有得罪我?当时那只鹰本来在天上好好地飞,可他偏偏要将它射下来,这样还不说,那鹰被他射下来时正好落在我跟前,滴了我一脑袋的血,把我吓得不轻,不戏弄戏弄他,找点平衡的话,我岂不是亏大了?”

    哲哲也被我轻松的话语逗笑了,从旗袍的斜襟处抽出一条淡黄色的手帕,掩着口吃吃地笑了起来,她这样贵族出身的大家闺秀,名门千金,自然是仪态端庄,矜持自重了,这种从小就培养熏陶出来的贵族气质,我虽然极力模仿,但仍难达到神似,骨子里还是本来属于我的平民百姓的散漫和小家子气,和她是不能比拟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愧弗如,看来“贵族的培养需要三代以上”的话的确有一定的道理。

    哲哲笑罢说道:“不过笑归笑,像你这样天不怕天不怕的姑娘还真是难得,况且当时你看到他那样显赫的卫队时,也知道他必然身份贵重,可你仍然无所畏惧,不但谈笑自如,还想耍弄耍弄他,也真是个异类了,也难怪多尔衮会看上你,你不知道,他的眼光有多么高吗?恐怕这蒙古和满洲加起来的数十万女子,能称他心意的也少得可怜。”

    我连忙“谦虚”地摇摇头,其实心底还是喜滋滋的,“皇后真是抬举我了,实在是愧不敢当,我只不过是个头脑简单,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罢了,所谓无知者无畏,大概说的就是我这种人了。”

    哲哲这是神色倒是有些郑重:“我并不是夸大其词,事实确实如此,别看多尔衮十三岁时就成了婚,到现代府里除了你外,已经有了五位福晋,但我知道,她们没有一个人能得到多尔衮的喜爱和恩宠,别看他平时对这些女人们很是客气,实际上却是礼敬如宾,却敬而远之的。因为这事,小玉儿没少跑到我这里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多尔衮对她如何冷漠,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夫妻之间的事,清官难断啊!

    所以说,多尔衮对你如此厚爱,你又是他唯一自己看上并且娶回来的福晋,恐怕那些女人们都要羡慕死了,不知道要如何眼红呢。不过这样一来,你自然要小心防范,低调行事,不要让她们误以为你仗着多尔衮的宠爱而骄横放纵,女人嘛,总归是小心眼的,尤其小玉儿,更不是个省油的灯,到时候又跑到我和皇上面前添油加醋的,就算我们知道你的为人,相信你,但是这不也是添麻烦吗?再说,所谓‘众口铄金’,事情闹大了,这对你的名声多少还不是有点影响吗?“

    从哲哲的口气看来,这位小玉儿尽管目前我还没有幸会,但人品和性格也可见一斑了,果然是个和电视里差不多的嫉妒妇人,醋意十足,心胸狭小,不过转念想来,毕竟她也是个可怜人,丈夫如此冷落于她,心里总是装着别的女人,时间久了,任谁也忍耐不了,就体谅体谅这位怨妇吧!

    我淡淡地笑着:“我倒不是很在意,毕竟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人生在世,哪能做到十全十美,不受别人的一点非议呢?其实有时候想开点,倒也落得自己清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纠缠着一点小事不放,自寻烦恼呢?能把每一天都过得愉快,才是最大的成功。只要自己行得正,走得直,又何必计较太多呢?就让别人去说吧,毕竟人要为自己而活。”

    哲哲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过了许久才感叹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懂得这样多的道理,很多女人到了一把年纪,也未必能明白这些,如此看来,你必然没少读书,深谙圣贤之言,才这般知书达理,多尔衮的眼光的确精锐异常,我想他看中的不是你的美貌,而是你这种与众不同的贤明和豁达吧。”

    接着慰然道:“有你这样贤惠聪明,冰雪般心思的女人在他身边,必然会对他有所襄助,起码也是个贤内助了,其实有时候家事也是很重要的,不要轻视这些,只有家事处理好了,男人才有精力和心思为他们自己的事情而努力,为国家和朝廷更好地出力,所以说,有你在他身边,我也放心了。”

    我连忙拍着马屁,得了便宜自然要卖乖,不然怎么对得起她这般赞誉?

    “我哪有那么厉害,其实这么大的后宫,千头万绪,人事繁杂的,不知道要比小小的王府要复杂多少,要有多么难以管理,而您却把这一大堆令人挠头的事情梳理得井井有条,规矩方圆,无不合乎礼数制度,我刚刚来盛京这样短时间,就已经在仰慕您的睿智和风范,自惭形愧,远远及不上您的万一,能从您这里学到一星半点的也是受用不尽了。”

    哲哲也不是圣人,听到我这样卖力的马屁自然心里舒坦的很,也很赞许我这个小小年纪[其实我的真实年龄已经有二十挂零了,不然怎么能如此成熟老练,圆滑狡黠呢?]就如此识大体,明实务,又这么会说话,自然很是满意,她点点头,

    “既然你这般懂事,我自然也不必浪费口舌交待了,我很欣赏你,相信你是个能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女人,”接着自己叹息道,“像你这样的女人实在太难得了,你不知道,我们科尔沁的女人,一大半都嫁给了他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真是家族显赫,风光无两啊!可是我的这些妹妹和侄女们,凭着出身的显贵,嫁入皇宫,王府的,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却一点也不懂得珍惜,一个个要么就是耍小性子,要么就是目光短浅,就知道争风吃醋,我虽然是她们的姐姐和姑母,但是也不能完全容忍的下去,所以多尔衮的那些福晋们尽管都是我们家族的人,但一旦她们有什么过失,我绝对不会袒护,要是她们谁欺负你,我也会替你做主的。”

    我连忙谢道:“多谢皇后如此厚待,我这一个异族的弱女子,离乡别亲的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盛京,很多事情都有赖贵人相帮,能得到您的支持,实在是天大的幸事。”

    我和哲哲说话间,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御花园,我抬头看到了一座很是雅致的小楼,只见上面的匾额上用汉文和满文分别题着楼名,汉文是“凤凰楼”,哦,原来这就是那座颇有名气的凤凰楼了,看到这座飞檐斗拱,悬着风铃,别有一番风情的小楼,我眼前仿佛浮现出了在这座皇宫中的后宫内院,形形色色的女人们明争暗斗,笑里藏刀,不见流血,却依然残酷的勾心斗角,我知道,这场战争的胜利者,表面上是风头出尽,荣宠无加的关雎宫宸妃海兰珠,而她却是典型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红颜薄命似的人物,就算她能得到皇太极的全部宠爱有能如何?最后还不是早早故去,一无所有?

    难道老天真的是公平的?机会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均等的,就看你如何利用了。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不要为一时的失意而困惑,这后宫不就是这样吗?海兰珠和她出生后没多久就夭折了的孩子就是这样,过度的荣耀施加在她的身上,她反而无福消受,如若她和她的儿子能活到皇太极死后,结局和历史自然就不同了,哪里轮得到大玉儿的事?

    在我看来,后宫之争的最终胜利者,并不是得到如何的恩宠,做到多高的位置,而是在皇帝龙驭归天之后,能让自己的儿子坐上至高无上的皇位,自己做了荣耀无比的太后,并且让自己的后半生始终处于万丈荣光之下,一直笑到最后,这才是真正的胜者,而庄妃大玉儿,正是这样的胜者,她可以忍受默默无闻,她可以忍受冷清寂寥,但她精明的头脑可以在冷眼旁观后恰如其分地在适当时候,采取适当的手段,她并不喜欢出风头,却最终在不动声色中将胜利牢牢地把握在自己的手掌之中,这个女人,实在不简单,我以后该如何对付她呢?

    我顺手折了一枝花,捏在手中把玩着,思绪不知道已经飞到了哪里,这就是旁边的哲哲所难以料到的了。

    这时忽然有两个清脆柔美的声音响了起来:“姑姑!”“姑姑,您也在这里啊?”

    我猛地从沉思中惊醒,抬头看时,只见有两个年轻貌美,衣着靓丽的宫装女子正一前一后地从凤凰楼上踩着厚厚的花底盆,一步步顺着楼梯走了下来,一直来到我和哲哲面前,然后一起扬着丝绸手帕,请了个安,接着不约而同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哲哲。

    我打量了她们一眼,只见左面着粉色旗袍的那个女子,亭亭玉立,窈窕妩媚,如同姣花照水,弱柳扶风,真个是风情万种,十足的美人坯子。

    而右边的那个,却完全和她是两种类型,这女子看起来大概二十五六岁,圆圆的脸庞,皮肤白皙,虽也是清秀靓丽,却没有粉衣女子那般让人眼前一亮的惊艳之感,而且身材略显丰腴,典型的蒙古女人的长相。

    但是奇怪的是,初一看这位女子没有粉衣女子出挑,可她刚一到我面前,我就莫名地感觉到一种奇特而非凡的气息,仿佛是藏在石头里的玉璞,表面平淡无奇,实际上的内在确实光彩夺目,只不过这种光芒是深藏着的,只有到了一定的时间,一定的条件之下,才会展示出来,让人们惊叹,并且为自己之前的漠视和遗忘而羞愧。

    只见她用善意和赞叹的眼光看着我,脸上带着温和而明媚的笑容,问道:“不知这位是……”

    哲哲回答道:“哦,你们还不认识,她就是十四爷昨日方才娶进府的新福晋,是位朝鲜的公主,名叫熙贞。”

第七节 对手相逢

    “哦?原来这位就是十四爷的新福晋啊,昨天晚上皇上赴宴回来之后还曾对我讲过了,说是这位朝鲜来的福晋生得如何貌美,当时我还嗔怪地问他是不是看上那个美人儿了,害得皇上根我一个劲儿地解释他绝无此意,哈哈,不然的话我可就和他没完了。”那位粉衣女子刚一听说我就是多尔衮的新福晋,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口无遮拦地把她和皇太极的床帏密事一古脑兜了出来,不知道是为了在皇太极的其他两个女人面前炫耀呢?还是真的天真烂漫,了无心机呢?不过看她的年纪,也有二十多岁了,怎会如此单纯呢?

    她边说着边拉起我的手,一脸好奇地看着我:“没想到今日碰巧,还真的撞上了,昨天我还在想,一个女人再漂亮又能漂亮到哪里去呢?能值得皇上那般欣赏,现在一见,还真是不得不承认,这世上还有着这般标致的妙人儿啊,看来十四爷真是有艳福了,哈哈。”

    我连忙一面自谦,一面拍着马屁:“哪里哪里,这位姐姐真是拿我取笑了,说实话,我还真不觉得我哪里好看了,倒是方才一眼见到姐姐,顿时莫名惊艳,原来你们满洲的女子是这般美貌啊,我真是自愧弗如啊。”其实我当然知道她们都是蒙古人,而且已经隐约猜到了这粉衣女子就是宠冠后宫,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宸妃海兰珠,但是我不能表现出过于精明的样子,于是暂时装傻充愣,也顺便把她旁边的那位女子也一道赞誉了。

    哲哲笑了,“你恐怕对我们这些住在宫里面的姐妹们也不是很熟悉吧,她们哪里是满人啊,要知道现下五个正宫里面的后妃统统都是我们科尔沁的女人,喏,这位就是关雎宫的宸妃海兰珠了,”然后又介绍另外那个一直带着微笑,没有出声的女子,“她是永福宫的庄妃大玉儿了,十四爷的正福晋小玉儿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果然是大玉儿,看来我的判断很准确,这就是未来的孝庄太后,一个历经清初四朝,丈夫,儿子,孙子统统都是皇帝,康熙最为敬重的祖母,有清一代颇享盛名的那个极富有传奇色彩的成功女人,想不到,我这么快就和她见了面,不过眼下,她也只是一个并不受宠爱的妃子罢了,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含蓄,低调,但我清楚后来她的为人,就知道眼下的她正是在韬光养晦冷眼旁观的蛰伏期,她明媚的微笑里,藏着一把看不见的温柔的刀,这才是日后真正的狠角色。

    我先是给海兰珠见了礼,然后也向她施礼,她急忙伸手制止住了,一脸微笑道:“不必多礼了,现在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讲那么多礼数干什么?再说你在朝鲜也是堂堂的公主,身份贵重,即使到了十四爷府上做了侧福晋,也不见得就比我们身份低,所以你就不必把我们当外人,你我姐妹相称,如何?”

    我一副谦恭加荣幸的表情,连忙谢道:“这如何使得?真是太抬举我了,怎敢和庄妃娘娘称姊道妹呢?”

    旁边的海兰珠劝道:“你就答应了吧,大玉儿她一向为人随和,从来不计较什么身份名分之类的,整个宫里的人哪个不说她的‘好’字?她是我们这里人缘最好的一个了。”

    我这才顺水推舟,应承了下来,随后我和大玉儿的手就握在了一起,她叫我“妹妹”,我称她“姐姐”,我看着这位大了我九岁的“姐姐”,想起了方才哲哲介绍我的时候,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尽管这种光亮转瞬即逝,但仍然被我冷眼捕捉到了,因为我早就估计到了她就是庄妃,所以特地看看当她听说我就是多尔衮的新福晋时,是否有些情绪波动。

    看来可以确定了,多尔衮确实占据着她内心深处那不为人知的一片隐秘的位置,以至于饶是她韬晦极好,仍然避免不了心海微澜,这可能就是情场上的敌手,在相逢的一瞬间,而产生的自然感应吧。

    我们相视而笑,实际上是各怀鬼胎,我心中暗暗道:从此以后,她就是我的对手了,不知我们今后会如何的恩怨纠缠,明争暗斗,到底是谁笑到最后呢?

    我们四个女人在这个百无聊赖的冬日午后的花园里懒洋洋地散着步子,说实话,还真的没有什么景色好看,聊了一会儿,大玉儿提议道:“眼下正值冬天,百花凋零,景物萧瑟,没什么意思,这里离我的永福宫很近,我看不如几位就到我那里去坐坐吧。”

    哲哲道:“如此甚好。”

    海兰珠也很赞成:“就是,我们出来逛了这么久,也很是无聊,腿都累了,正好到你那里去歇歇。”

    于是我们几个女人就一路说说笑笑间前往永福宫,没多久,四个人就坐在了暖阁间温热的炕上,手中捧着暖炉,继续我们的侃大山:

    哲哲说道:“海兰珠啊,你最近这段时间还有没有再害喜啊?要不要我叫人拿点酸枣糕来给你尝尝?你这是头一胎,自然身子上不舒服些,不想我和大玉儿,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经验比你丰富,你有什么不对的,就不妨问问我们。”

    哦,原来这时的海兰珠已经怀孕了,我猛地想起了历史上她这位已给皇太极生的孩子就是仅比庄妃的福临大几个月的八阿哥,可惜这个备受皇太极爱护,甚至准备立为储君的孩子命短福薄,刚刚两岁就夭折了,甚至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想到这里我不禁一阵黯然,为苦命的海兰珠而悲哀。

    旁边的大玉儿尽管精明过人,也绝对料想不到我此时的心理活动,但是她现了我此时神色的异常,于是关心地问道:“妹妹,你怎么了?好像不太舒服?”

    我惊愕她目光的敏锐,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掩饰道:“倒不是不舒服,而是听皇后讲起酸枣糕,不知为何突然下颌一阵酸痛,想必是我平时害怕吃酸的东西,所以一时畏惧罢了。”

    “哦,原来如此啊,这样吧,我叫人去给你拿点甜一点的点心吧,正好闲着也无聊,我们一起吃吃瓜子和酥糖也不错,”接着大玉儿转向海兰珠,“要不要给你拿点酸的蜜饯来,比如乌梅之类的?”

    海兰珠道:“不用了,刚见喜时的那股难受和恶心劲早就没有了,眼下是第三个月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哲哲关心地摸了摸海兰珠的腹部,“现在还没有‘见怀’吗?是不是日子推算错了?还是饮食方面不是很合胃口?可别把肚子里的孩子亏待了,我和皇上都盼望着你能给他添个皇子阿哥呢。”

    海兰珠摇摇头,有点羞涩地笑着:“怎么会呢?再说生男生女怎么好隔着肚子就知道呢?不过这样一来我也很是担心,生怕生了皇女,让大家失望。”

    我心里好笑,“大家”失望?我看失望的只有可能是皇太极和她宸妃,别的女人高兴庆祝还来不及呢,不过我还是很肯定地说道:“你放心,这一胎绝对是阿哥。”

    “你不要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如果这一胎生出来不是阿哥的话,你就罚我好了,不信可以打赌!”我的言之凿凿立刻引来了三女的注意,她们几乎齐声问道:

    “你怎么会这样肯定?”

    我心里好笑,我是谁?我不但连你们生男生女,命运如何,今后走向都清楚万分,连以后大清将近三百年的历史都了如指掌,眼下断个胎儿性别,实在是牛刀小试,小菜一碟了,我故意吹嘘道:“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我在朝鲜的时候曾经和一个宫廷里的资深御医很是熟识,他私下底传授给我了一点看女人肚子和面容气色就可以辨别胎儿男女的密技,我虽然只学了个皮毛,但看我们国君宫里的那些嫔妃的肚子,是一看一个准,从来不会马失前蹄的,如果你们不信的话,我可以和你们打赌,假如我输了的话,你们随便罚我都可以。”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过了半晌,也不禁对我的“忽悠”开始半信半疑起来,于是海兰珠问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自然会重重地感谢你,但是如果你输了的话,我们怎样罚你呢?”

    我面不在乎道:“那我愿赌服输,信不信,到时候我就过来给你当嬷嬷,伺候月子,任你驱使,决不敢有任何怨言!”

    “好,那就一言为定!”海兰珠和我击掌道。哲哲在一边笑着说:“也好,我和玉儿就做你们的中人,到时候各自都不可以赖账啊!”

    我眼睛地余光注意到了大玉儿曾经一度的阴沉,但哲哲话音未落,她也跟着笑道:“是啊,不许反悔啊!”

    望着她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绽的笑容,我心里想到,她此时一定正暗暗气闷,正巴不得我会输掉,她盼望和祈祷着海兰珠千万不要生出阿哥来,这样一来的话,本来就风头正劲的宸妃自然圣眷益隆,而且极有可能将来儿子成为储君,日后坐上太后的位置,那她不就没指望了吗?难道她就这样默默无闻地老死宫中吗?她一定恨恨地诅咒着海兰珠。

    我知道她自从十二岁嫁给皇太极后,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姑姑哲哲眼见靠她生个儿子为博尔济吉特氏争光的希望眼见落空,这才叫她族里的侄子,继承贝勒位置的吴克善,也就是海兰珠和大玉儿的哥哥,把正在守寡,已经二十六岁,但仍然美艳动人,盖过诸女的海兰珠送入宫中,放在皇太极的龙榻上,想不到这个绝色小寡妇还真是争气,不但深蒙皇太极恩宠,这又很快有了身孕,也难怪大玉儿会如此嫉恨了。

    当初分封五宫的时候,陪了皇太极十多年的大玉儿居然会位居五宫之末,看着前面的几个妃子都是寡妇出身,后来居上[麟之宫的贵妃娜木中和延庆宫的淑妃巴特玛都是当年被多尔衮率部剿灭的林丹汗的福晋,后来归顺后被皇太极接受入宫封为妃子],而眼见皇上天天泡在关雎宫里,自己备受冷落,生子的希望渺茫,就算换成我的话,也是心急如焚,胸闷不已了,也难得她每天还要装出一副笑脸来,想到这里我不禁对她一阵同情。

    在我的脑子里飞快地运转时,海兰珠忽然一种恶搞似的神情看着我,我忙道:“怎么了?”

    “我有点后悔,想改一改规则,毕竟叫你做我的嬷嬷实在过意不去。”

    “那要我做什么呢?”

    “不要你做什么,到时候只消叫十四爷三个月不进你的房就可以了!”说罢她自己也仰面大笑起来。

    我和大玉儿跟着陪笑:“你这一招还真绝!”

    哲哲笑罢,神情郑重了起来:“虽然是绝招,可却万万使不得,多尔衮他是我从小看大了,自然是比其他人亲近许多,我自然格外关心于他,他十三岁就和小玉儿成了亲,到现在十多年来6续又娶了四五个,再加上府中那些没名分的,怎么就连一男半女都生不出来呢?我和皇上都很是担心,但是这种事情又不好开口过问,更不方便派太医去给他诊脉……你们说他年富力强的,怎会这样呢?”

    此时三个女人的目光齐齐地望向我,我明白她们隐藏着的意思,大概是想知道昨晚我和多尔衮洞房花烛时,究竟有没有什么不对,比如……可是,我怎么好意思开口呢?想到这里我的脸都开始烫,嘴里叨念着:“你们看着我干吗?我又不知道……”

    “你不知道?”三个女人这次真的惊愕非常了,谁能想到我和多尔衮的新婚之夜居然生了那样戏剧性的变化呢?在她们看来,哪个女人可以在洞房花烛夜不和丈夫圆房呢?

    我只得硬着头皮扯谎:“是王爷他昨天喝得太多了,一直睡到下人们过来请我们进宫,之前他连眼睛都没睁开过一次,更别说碰我了……”我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傻子才会老实交待呢,难道我照实说是我拒绝了多尔衮?

    “哦,原来是这样。”女人们这次放下心来。

    哲哲叹道:“熙贞啊,这次你的担子可不轻啊,延续香火,子嗣绵长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如果你真的能为他生个儿子,我也好放心了,也不枉当年我在他母亲的灵牌前许下的一定要照顾好他和多铎的诺言……”说到这里她没有继续下去。

    我注意到了旁边的大玉儿神色也有点异常,难道她也是为了多尔衮?应该说我和她此时的心态是一样的,就是同时在为自己的爱人抱不平:当年努尔哈赤临终时有意让多尔衮继承汗位,如果不是皇太极矫诏逼死了大妃阿巴亥,换掉了年龄幼小的多尔衮兄弟名下的两旗的话,那大金的汗位就是多尔衮的了,现在坐在宝座上的也应该是他,可是……

    我不由得叹息政治的残酷,尤其是他们爱新觉罗家的政争史,更是格外的残酷和血腥,尔虞我诈,绝情杀戮,始终围绕着宝座进行着:子弑母,兄杀弟,斩草除根,决不手软。皇太极在除掉哥哥莽古尔泰后,不但赐死了他的同母妹妹莽古济公主和她的额驸,甚至连公主的两个已经出嫁的女儿都不放过,严令她们的丈夫豪格,岳托杀掉妻子,结果心狠手辣的豪格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提着妻子的人头去向皇太极表示忠心和孝心,而没有依言行事的岳托则被皇太极屡屡找茬,甚至多次削爵降职之类的,眼下的岳托就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被皇太极革去了亲王爵位,将为贝勒。

    多尔衮能在成为孤儿的情况下在如此复杂冷血的环境中成长壮大起来,做到今天的地位,实在是艰难非常,不知要忍下多少仇恨的痛苦,卖力地征战沙场,为仇人开疆拓土,来博取仇人的信任,以便为了日后他们兄弟的崛起,好把失去的一点点夺回来,可事实呢?我清楚后来的历史:

    多尔衮最终得到的也只有冰冷的权利和表面的荣光,他以前没有的,以后也一直没有,最终空空如也,他为了大清,捐弃前仇,辅助皇太极的儿子,不但没有篡位,反而忠心耿耿,夙夜操劳,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为了大清耗尽了最后一滴血汗。

    可是这一切的付出,报答是什么?死后还要受仇人儿子和政敌宵小们的诋毁践踏,甚至连他是努尔哈赤的儿子这一点都不被承认,还被除出玉牒。其实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能归罪于老天的不公,而是应该怪他自己的心慈手软,他骨子里残存着的一丝温情。一个不能做到冷血无情的人,一个幻想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只要他推心置腹,别人就能同样待他的人,最终也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多尔衮正是这样的一个悲剧角色。

    想到这里,我不觉心底一阵酸楚,于是暗暗着誓:只要我在一天,就一定要为改变我心爱之人的命运而努力,即使上天故意开我的玩笑,不让我成功,我也无怨无悔。

    这时,一个甜美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奴婢端来些茶点,请皇后娘娘和各位贵人享用!”

    这声音中透着轻灵的活力,青春而富有朝气,我转脸一看,只见两个肤白如玉,娇小玲珑,年约十六七岁,身着宫女服色的女孩端着做工精美的景泰蓝托盘恭敬地站立在我们炕前,正低着头,看不清相貌。

第八节 褥单泄密

    我看着她们垂着小心翼翼地将花样繁多的小食盒点心一一摆放在暖炕上的八仙桌上,突然对她们的相貌感了兴趣,于是开口道:“你们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两个年轻的宫女可能对我突然的关注有点意外,不过愣了一下后,还是娇怯地仰起脸蛋来,让我看了个真切,还真别说,我的眼光还是很毒的,这两个小姑娘还真是水灵俊俏,娇美可人,我心中暗暗道:这样的料子当奴婢,还真是湮没了。

    “咦?”我迟疑地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大玉儿,“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她们?想不到这两个小小的宫女都出落得这般标致,看来姐姐的宫里还真是人才济济,卧虎藏龙的一块宝地啊!”

    大玉儿笑道:“你的眼光还真是厉害,这两个是今天刚刚到我永福宫的奴婢,你别说,我还真没仔细看过她们的相貌呢,”接着她也开始打量两个小宫女,然后也赞道:“原来她们两个长得还真不错,比我宫里其他的奴婢要漂亮多了。”

    哲哲和海兰珠也注意到了这两个宫女的俊俏,于是不停地用目光在她们身上巡视,看得两个丫头羞涩地低下头去。

    大玉儿问道:“你们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个大着胆子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奴婢们都是汉军镶蓝旗的包衣,父亲去年战死沙场,家里只剩母亲一人,奴婢们是姐妹,前几天刚被征入宫中做宫婢,奴婢卑微贫贱,没有什么名字,母亲平时唤我为阿兰。”

    “那你是姐姐了?”大玉儿问道。

    “正是。”

    “那你叫什么名字?”大玉儿转头问那个妹妹。

    这个年纪小些的宫女回答起来倒是简洁爽快:“奴婢小名阿玲。”

    大玉儿点点头:“嗯,这两个名字倒是土了些,我看要重新给你们改个名字吧。”她沉吟片刻,还是转脸向我:“妹妹,我倒是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来,不如由你出个主意吧!”

    哲哲也笑着看我:“听说你在朝鲜是有名的才貌双全,方才跟你聊天间也觉得你知书达理,颇有才情,我看还是你来想吧。”

    我做谦虚状:“哪有皇后说得那样厉害,不过是以讹传讹,浪得虚名罢了,我本来就是朝鲜人,对汉人的那些什么才啊,什么琴棋书画啊,吟诗作赋啊,都是一窍不通,只不过粗识几个汉字罢了。”

    海兰珠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我们几个这样求你,你还不给面子,架子还真大嘛!”

    “好好好,我害怕你们了,那我就随便想几个名字,供你们斟酌吧。”我略一思索,很快有几个词在我的脑海中跃出:“这样吧,我听这两个丫头说话的声音很是动听,甜美清脆,就像黄莺在歌唱一样,呃……”我停顿一下,“莺声燕语,莺莺燕燕,都很不错。”

    “莺声燕语,莺莺燕燕……”三个女人默默地念叨着,然后哲哲点点头:“嗯,这两个都不错,姐姐叫莺声或莺莺,妹妹叫燕语或者燕燕,还是很贴切的。”

    “不过两个都好,到底叫哪个好呢?”海兰珠沉吟着。

    我又提出了另外的方案:“不过又看到她们姐妹的肤色都非常白,胜过霜雪,不如分别叫‘吟霜’和‘依雪’吧!”

    “这名字最好!有那么股子诗书味,一点也不落俗套,我看就这个吧。”哲哲抚掌赞同道。

    大玉儿和海兰珠也连声称善:“是啊是啊,到底是有学问的人,想出这么别致的名字来,我们怎么想不到呢?”

    我连忙表一大篇自谦感言[省去若干个字]。

    众女笑罢,大玉儿说道:“我看妹妹好像很喜欢这两个奴婢,不如就送给妹妹,贴身伺候着吧。”

    我摇摇手,推辞道:“那怎么可以,我初来乍到的,还没有给姐姐送上一点薄礼,已经是礼亏了,又怎么还意思厚着脸皮要你的人呢?”

    “早就跟你说过,你我情同姐妹,来我这里就跟到了自己的家里没有任何区别,干吗这样见外,不显得生分了吗?只是送两个使唤丫头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大玉儿倒是很热情,很有诚意。

    “我看你就不要推托了,就收下吧,眼下你刚到盛京,人生地不熟的,身边也要有几个合适贴心的人照顾着,既然你看她们还顺眼,就收下吧。”哲哲劝道。

    “既然姐姐盛情难却,我也只好去厚颜收下了,不过,我只要一个就好了,不然的话我就真的脸皮太厚了。”

    “也好,那你要哪一个?”大玉儿问道。

    我指了指那个妹妹,道:“就要这个‘依雪’吧。”

    大玉儿点点头,转向这个丫头命令道:“你以后就叫依雪了,这位睿亲王福晋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主子了,还不快给你主子见礼?”

    丫头连忙惶恐地跪地,给我叩了三个头,“奴婢依雪,有幸伺候主子,实在是莫大的福分,给主子叩头了!”

    “起来吧。”我温和地笑了笑,其实我的心里面还是很不习惯对这些身份卑贱的可怜人颐指气使,呼来唤去的,大家生来本就是平等的,就算有人投胎不好,成了受制于人的劳力者,也没有必要就把他当成物品随便交换吧,一点人权也不讲,不过眼下我回到古代,做了主子,尤其是在这些身份贵重的皇后妃子面前,怎么能和地位低下的宫女平等相处呢?

    而且更让我觉得可悲的是,我来到古代后,居然开始在渐渐地适应了这个封建社会的陈规陋习,习惯了做主子的特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开始逐步蜕化,腐化了,麻木不仁了,难道富贵真是糖衣炮弹,意志薄弱的人真的抵挡不了?

    我犹自在这边自我批评,自我检讨,那边大玉儿在对依雪训着话:“以后你做了福晋的奴才,一定要尽心尽力伺候好你主子,要是稍有不忠,看我饶不了你……”

    我摆摆手,淡淡地说道:“好了,人家小小年纪的,你这样严厉不会吓到她吗?我这人很好服侍的,出不了什么纰漏的。”

    “你这人,心肠也太软了吧……”大玉儿正往下说着,结果有宫女过来禀报,清宁宫里的聚会已经结束,各位亲贵们正各自回府,睿亲王也要我和他一道回去。

    于是我起身向几个女人告辞,哲哲欠了欠身,和颜悦色地说道:“早些回去吧,最近没有战事,这些男人们也有些空闲,正好你和多尔衮新婚燕尔,好好亲昵亲昵,我们也就不打扰了。”

    “皇后放心,我会尽力侍奉王爷的,如果您想找人说个话什么的,就尽管派人去叫我过来好了。”

    大玉儿和海兰珠一直送我到门口,这才止步,微笑着向我道别。

    “你也要争点气,早点给十四爷添个小贝勒啊!”海兰珠倒是心直口快,语无忌惮,不知道听了她这话,大玉儿心里作何感受。

    大玉儿脸上依旧是笑意盈盈:“我叫依雪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下午就去你府上伺候。”

    “不忙。”

    “你快点去吧,不然十四爷等急了,我们姐妹回头再叙闲话也罢。”

    “好。”在我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似乎眼睛的余光觉察到了她眼睛里转眼即逝的阴郁。

    我背对着她时,心里叹息一声:看着心爱的男人又娶娇妻,自己不但不能有任何不愉快的神色流露,还要装出很快乐欣慰的样子把情敌往爱人怀里推,滋味的确难过,所以她如何怨恨于我,我也不会计较了。

    来打算和多尔衮一道回府,不料还没出宫,有人过来禀报说是皇太极另外有点话要私下地找他谈谈,于是他只得让我先行回府了。

    我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心里猛然想起那位冒牌豫亲王刘郁,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我揭帘向宫门口的护军问道:“豫亲王的车驾是不是已经走了?”

    “是,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护军恭声答道。

    我茫然地放下车帘,看来眼下与刘郁相认的可能性没有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这事也不急,一定要找个私下地没人的机会跟他叙叙旧,想象着两个同为沦落人的情场失意者,如此匪夷所思地回到同一个时代,还阴差阳错地做了亲戚,成了嫂子和小叔子,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了奇遇异事啊!难道老天爷真的喜欢跟我们开玩笑,还嫌这世上啼笑皆非的事情少了吗?

    刚一回到府中,阿娣就匆忙地出来找我:“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大福晋和各位侧福晋还在正房里头等你去见面认礼呢。”

    阿娣略懂一点汉语,因此也能勉强听得懂这边人的话,我点点头,“好,你引我过去吧,”然后特地嘱咐了一句:“你要好好学习汉语,这样也好适应一下,办事方便点不是?”

    阿娣连声应承:“是,奴婢正在尽力学习,请小姐放心。”

    我一路向正房行进,心里琢磨着:都说这个小玉儿为人嫉妒,很是难缠,不知道一会儿究竟会不会给我脸色看,或是给我来个下马威,叫我以后屈服于她的淫威呢?哼,我才不是软柿子,任她捏来捏去呢,本小姐好歹是现代人,女人争宠,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宫廷小说不知道看了多少本,还能被你整治了?

    很快,我就到了正房的门口,门口的侍婢将帘子挑起,我走了进去,穿过正厅,来到西边的暖阁前,淡蓝色缎面的棉帘子被掀开,我端正了姿态,缓步走入厢房之中。

    我看到宽阔的炕中央摆了一张檀木的八仙桌,做工很是考究,围着桌子坐了五个年轻女人,个个衣着华丽,珠光宝气,正闲适地捧着暖炉,围着桌子嗑着瓜子,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见我进来了,立刻平静下来,纷纷扭头来看我这个陌生人。

    引领我进来的侍婢躬身道:“福晋,这就是王爷的新妇,昨日娶进门的朝鲜公主。”

    这时大家的眼神齐齐地望向坐在中间的那个珠钗满头,姿色颇佳,但一脸倨傲之色的女人,我心里暗暗地肯定了:这个就是多尔衮眼下的大福晋,庄妃的妹妹小玉儿了。

    我扬着手绢微微弯膝给她请了个安:“熙贞见过福晋!”

    她继续慢悠悠地喝着茶,并没有抬眼看我,过了半晌,方才懒洋洋地放下茶杯,抬起头来,冷冷地打量着我,语气高傲地说道:“哦,这位就是王爷新娶的朝鲜公主了。”

    我尽管很讨厌她说话的口气和对我的态度,不过仍然保持着恭敬的神色,微笑着说道:

    “公主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嫁给了王爷,就是王爷的人了,何况进门又晚,自然不敢在各位姐姐面前托大。”

    “嗯。”小玉儿在鼻子里长长地哼了一声,“算是你还懂得规矩,那就不消我多言了吧,至于怎么伺候王爷,你也要心里有数。”

    我丝毫没有表露出对她的不满,不动声色地说道:“熙贞初来乍到,不识礼数,若有不周,还望姐姐指教。”

    “指教就谈不上了,”她悠悠地说道,然后继续盯着我的脸,接着是一副故意做出的不屑,“我还以为王爷大老远从朝鲜娶回来的侧福晋是如何美若天仙,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就是一脸狐媚相,我看我也不敢‘指教’于你,只求以后你不要一个劲地色媚王爷,让王爷偶尔也有空来我们房里歇歇就谢天谢地了。”

    我心里一阵好笑,原来她看见我的美貌很是嫉妒,生怕我把多尔衮牢牢地拴在自己那边,害得她们成怨妇,虽然多尔衮一向冷落于她,但她多少还是不愿意看到别的女人把她的丈夫抢走,毕竟她是多尔衮的正房妻子,名正言顺的大老婆,于是先给我打打预防针。

    “熙贞哪敢媚惑王爷,王爷他每日公务繁忙,我自然不敢多加打扰,何况又各位姐姐精心照料王爷,我更不敢做任何希图的,只是自己老实本分,恪尽妇则就是了,所以福晋教训得是。”

    我尽管说着违心的话,实际上心里倒没有多么愤恨,而更多的是不屑与嘲讽,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没必要一进门就和她闹翻脸,吵臭打臭,到时候她哭哭啼啼地去烦多尔衮或者哲哲,倒显得我小气,还和她一般见识。

    玉儿阴郁的脸色稍微露出一点阳光,点点头:“你倒也识趣,以后要悉心地照料王爷,少吹一点枕边风,也让我们不要太难做。”

    我连忙道:“王爷自然不会被熙贞这一普通女子粘住,雨露均沾是肯定的,熙贞也不敢主动请王爷到我那边去就寝,一切凭王爷自己定夺。”

    “那就好,你就和她们几个认识认识吧,你进门最晚,她们都是你的姐姐,自然要你敬重些。”

    “那是自然,熙贞岂敢怠慢各位姐姐?”我“恭敬”地答道。

    于是在小玉儿的介绍下,我和其他的几个侧福晋一一认识,她们除了佟佳氏外,全部是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倒是其中一个很是特殊,她闺名叫做萨日格,母亲是科尔沁的贝勒之女,辈分和哲哲相同,但却不是姐妹,只是同宗罢了。

    萨日格的母亲嫁给察哈尔部的林丹汗,做了正妻,人称土窦门福晋,也称囊囊福晋,后来在天聪十年,皇太极派多尔衮率军征讨一向敌对的察哈尔部,那个狂妄自大的林丹汗战败,一直逃到青海,被多尔衮的数万大军团团包围,结果在绝望中死去,于是这位囊囊福晋率察哈尔残部七千余人归降,并且献上了当年元顺帝逃亡漠北时携带,后来莫名丢失,最后被两百年后的一个牧羊人偶拾,献给林丹汗的著名的传国玉玺“制诰之宝”,皇太极也借此“天命所归”地登基为帝,改国号为“清”,这位立了大功的福晋也被皇太极奖励,奖法是纳入宫中为贵妃,位置仅次于皇后哲哲和宸妃海兰珠,她就是眼下的麟趾宫贵妃娜木钟了。

    有意思的是,她就是后来顺治的弟弟,后来被顺治封为襄亲王,因为董鄂妃的事情离奇自尽的那个博穆果尔的生母,她在为皇太极生下这个幼子之前,还从察哈尔带来她和死去的丈夫林丹汗的两个孩子,儿子被皇太极封为贝勒,继续统领察哈尔余部,女儿则被留在宫中抚养,封为和硕公主。

    没想到第二年,皇太极居然把这个便宜女儿下嫁给了十四弟多尔衮,做了多尔衮的侧福晋,这样一来辈分错乱,真是好笑:皇太极是多尔衮老婆的后爹继父,那么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多尔衮的岳父泰山,真不知道面对这个“女婿”弟弟时,皇太极是否也会苦笑?

    我和几个女人们叙了叙闲话,由于有小玉儿这个阴阳怪气的人在场,大家都浑身不自在,说起话来也很是拘束,于是坐了没一会儿,我就起身告辞了。

    在众女纷纷说着客套话时,小玉儿突然冷冷地说道:

    “听说今儿晚上王爷还要到你那边去安歇,你可要把王爷伺候好了,可不能像昨晚那样了。”

    我正准备转身,听到这话一愣,奇怪,她怎么可能知道我和多尔衮的洞房之事?难道她派人去偷偷地趴窗缝监视偷听了吗?

    只听到她的后半句话:“今早你和王爷进宫之后,嬷嬷帮你整理房间,结果看到你的床单被褥上还是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你怎么解释?”

第九节 金枫玉露

    我的心里猛地一惊,这时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尽管我此时没有来得及回身,但我后脊梁仍然觉得一阵一样,凉飕飕的,我知道身后所有的女人正在齐刷刷地盯着我看,至于具体是什么眼神,不用想也知道。

    我转身回头,然后脸上带着恭敬的微笑,略微躬了躬身,回答道:“昨日酒宴宾客众多,王爷他不胜酒力,回到房里后就醉倒了,后来还是下人们进来把他抬到床上的,结果一直酣睡到早上,这才醒来,不过此时宫里来人传召,所以急忙穿衣走了,”我停顿一下,然后做难以启齿状:“所以……所以一直到现在,王爷他……他连碰我一下都没有,更不要说……说‘那个’了。”

    我把在永福宫里对哲哲她们编的谎言又换汤不换药地搬过来救急,小玉儿“哦”了一声,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不过看着我的眼神仍然冰冷的,极不友善。

    我暗暗好笑:她可能想借题挥,给我个下马威,没想到我轻轻巧巧地就化解了,她一时间也想不出来如何反驳我的话,眼下就是吃了个热汤圆,噎在嗓子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假如小玉儿怀疑我不是贞洁女子的话,那么为什么作为丈夫的多尔衮现后没有声张?就算他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思想吃了个哑巴亏,忍辱负重戴了绿头巾,那么他应该对我冷淡才是,又怎么会对下人吩咐今晚仍然在我房中安歇呢?

    而且眼下我的解释合情合理,她根本找不出继续责难我的理由,只得说着不痛不痒的话:“这也是你的不是,昨天婚宴时你若是稍微疼惜王爷的话,替他挡档酒,也不至于醉成那个样子,他平时可是千杯难醉的,怎么轮到你就如此失态了呢?居然还睡在地上……”她在想象着我和多尔衮洞房花烛的场景,愈醋意浓厚。

    我连忙点着头,“诚惶诚恐”道:“多谢福晋教诲,是熙贞的不是,我初来乍到,不识礼数,多有不周之处,还请福晋见谅。”

    她看到我如此恭敬,倒也听话,虚荣心多少也得到了一点满足,于是她懒懒地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嗯,你明白这些就好,先下去吧,我也累了。”

    “谢福晋的体谅,熙贞这就告退了。”

    我小心翼翼地退出,出了门,这才透了口气,说实话,我倒并不是怕她,而是这样投入的演戏,实在有点累,尤其又是对着小玉儿这样刁钻古怪,阴阳怪气,鸡蛋里面挑骨头的人,还要做出恭恭敬敬的样子,心里实在很是郁闷。但是没办法,我总不能一来就和她结仇,或者让她防范我吧?想想她连我的床单上有没有痕迹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可见这个王府里到处都有她的耳目和眼线,看来这里除了我自己和从朝鲜带过来的阿娣外,谁也不能相信,一个聪明一世的人最后往往会糊涂一时,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说不定就在一条阴沟里翻了船,所以说绝对不能忽视每一个细节,轻视身边的每一个人。

    是夜,多尔衮那边的人传话过来,说是王爷要我过去和他一道用餐,于是我稍事整理一下,跟着下人过去了,他的住所离我这里倒是不远,穿过几道门就到了,看来我现在所住的小院是他特别安排的,这样好便于他来看我,想到这里还是感叹一下他的煞费苦心。

    进门一看,只见饭桌早已摆好,上面的菜式倒是很简单,只有五六样,多尔衮穿着一身闲适的常服,正在那里埋头吃饭,看到我进来,他抬头笑了笑,然后用眼神示意我坐到他的旁边来,我看到那里早已摆好了一张圆凳,于是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哟,我还以为堂堂的一个王爷吃饭时会有多大的排场,没想到这样简单啊,也太寒酸了点,莫非要省下银子支援皇上开疆拓土的伟业?还真是令人佩服佩服啊!”我故意用嘲讽的口气说道,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作为一贯骄奢淫逸的满洲贵族的多尔衮居然这般简朴,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他对我的冷嘲热讽倒也丝毫没有介意,而是搁下筷著道:“是不是我没有等你到了就自己先吃上了,所以你不高兴啊?”

    “岂敢岂敢,我怎么敢让王爷等我一个小小的妾侍呢?听说王爷肯赏我同桌进食,荣幸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得寸进尺呢?”其实我心里到底有那么一点不悦,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单独和他吃饭,就算他不懂现代人的浪漫,来个烛光晚餐,桌子上插朵玫瑰什么的,好歹也要厨房把菜肴准备得丰盛一点吧?可是就这么可怜巴巴的几样菜,真怀疑他是不是吝啬鬼投胎转世;可是就算菜少了点也罢,那起码他也要等我过来再动筷啊?真是的,虽然我们已经是夫妻,但是也属于闪电式结合的,人都说这种婚姻需要先结婚后恋爱,可是看他这懒散的样子……

    多尔衮何等聪明,当然看出了我的心事,他微微笑了笑:“今日属衙里的事务很多,我分管的是吏部,最近有一些官员调动和任免,需要我考核审阅之后上报皇上批示,所以一直忙到天色已晚方才回府,本来想等你一道吃的,可是看到菜上来了,实在有点饥馁,于是忍不住先吃了。”

    我看了看桌子上的菜,然后问道:“你平时就吃这个?”

    “倒也不是,只不过平常的饮食没有什么规律,大家人多了,或者请客的话,自然丰盛一些,自己一个人就简单点,其实弄满满一大桌子花样繁多的菜式,真正自己吃到的只有一点而已,并不是我吝啬,而是不喜欢看到繁文缛节,为了表面上的排场而虚张浪费,实在没有意思。平时我在处理公务的空歇,也只是随便吃点点心罢了,搞得那么隆重干什么?”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接着拿起另外一双筷子塞在我的手里,“你就将就一下吧。”

    他自己接着埋头吃了起来,尽管他吃东西时候的样子很文雅,和其他那些豪爽粗迈的满洲贵族们不同,但我依然看得出他的疲惫和饥馁,也许他忙了一整天,到现在才有时间简单地吃一点,想到他后来在松山战役中积劳成疾,落下病根;当摄政王之后,哪怕身体长期不豫,也依然操劳政务,朝乾夕惕,在顺治六年,健康状况已经很不好的时候他依然亲自率军出山西平定叛乱,以至于真正地映兆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句话,我不禁心里一阵酸楚。

    看着看着,我不由得开始叹息:像他这样的生活,不知道有什么乐趣,锦衣玉食又如何?这不是他屑于的东西,半生辛苦操劳,最后还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连最心爱的女人都在利用他,实在可悲。

    “你怎么还不吃呢?是不是不合胃口,要不要我叫厨子另外再做几样?”他注意到了我的异样,但饶是他精明万分,也猜不到我此时的心理活动。

    我急忙掩饰道:“没有啊,我很喜欢,只不过是觉得你吃饭的样子很斯文,一时好奇而已,所以没有来得及吃,”接着挟了一筷子,放入口中,然后赞道:“唔,好吃,好吃。”

    多尔衮好笑地看了我一眼:“你还真是有趣,我吃饭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快点吃,不然一会儿都凉了。”

    我埋头大吃起来,不过这是表面上的,由于之前心情的影响,尽管菜肴很可口,我依然不是很有兴致,一餐草草用毕,侍女端上茶水,他连喝几口,我笑道:“总算饱了?”

    “嗯,是不是有点像饿鬼转世?”

    “挺像的,”我端详着他的面孔,“只不过这个‘饿鬼’长得倒不是传说中那般恐怖,还有点英俊呢。”

    “哈哈哈!”他也被我逗笑了,看着我喝完茶水,他站起身来,然后拉起我的手,“走,到我的书房坐坐。”

    我跟着起身,嗔怪道:“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到你的练功房去看看,再耍两下子,好让我见识见识你是不是满洲的‘巴图鲁’,没想到居然要我去你的书房,难道你是什么饱读诗书的才子,会吟诗作对,还是琴棋书画什么的,在我面前献宝?”

    “我是不是‘巴图鲁’,有机会让你见识,吟诗作对的本事我没有,想送你一件东西。”他诡秘地笑着,立刻勾起了我的兴致,“好,那我就看看你送我什么了不起的礼物。”

    到了他宽敞优雅,桌几明亮的书房,里面已经点燃了数盏蜡烛,巨大的蜡烛出明亮的光,把室内映得很是清楚,奇怪的是,既然是书房,墙上自然要悬挂些字画什么的,可是他这里的墙壁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难道他不是一个喜欢附会风雅的人?

    “怎么,很奇怪我书房的墙壁上没有任何名人书画?”他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其实并非我不喜欢这些东西,反而我对汉人的这些先贤名士流传下来的精髓很是崇慕,但是我从来不把它们挂在墙上,或者可以去收集,因为这样是对我的一种鞭策,时时刻刻提示着我:只要日后我八旗铁骑入关夺取了大明江山,定鼎燕京,四方臣服,无论中原还是江南,所有的东西都是我大清所有,字画宝物,取之不尽,又何必计较眼前的这点小利呢?”

    他声音淡淡的,平静如常,不起丝毫的波涛,根本不像一个天之骄子,不世雄杰在表他的豪迈感言,表达他的雄心万丈,倒仿佛是说给自己,把自己的心当作倾听者一样,闲适而悠然。

    多尔衮背着手,仰视着窗棂,似乎此时他不是站在王府中的一个普通的书房里,而是伫立在雄关险隘之上,仰望苍天,主宰沉浮,让我想起了六年之后,他是否也是这样地站在山海关的城楼上,笑看风云变换,紧握日月旋转呢?

    “壮志可嘉,不过眼下离实现还有一段距离,这期间需要很多的努力,当然,机会也是很重要。”我在他背后说道。

    他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我就猜到你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女子,必然很有见识,那么你认为i,究竟机会和努力,哪一点更重要?”

    我略微思考一下,然后答道:“如果在都是必不可少的两样中非要选出一个重要的,那么我就会选机会的。”

    “有意思,你说下去。”他点点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在大清为了积攒实力而动战争时,所需要的就是努力来做的准备,但是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需要的就是要做到如何敏锐地觉察到机会,捕捉到机会,然后最大限度地利用机会,这样的话,就会收到事倍功半的效果,其收获要远远地高于之前靠努力而得来的成果;所以说,机会是一项诱人的东西,如果你是一个善于把握机会的人,那么你肯定会得到上天的特别恩赐,大清也是这样。”

    “哦?你是这样想的,倒也有些道理,那么你觉得,对于大清来说,什么样的机会才能加快我们进军中原的步伐呢?”他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我,想看看我究竟有什么高的见识。

    我心中不禁莞尔:我这么熟悉历史的人,说出的话不但不会令你失望,反而会让你大跌眼镜呢,可惜他眼下没有眼镜。

    “其实大清的前身大金就是努力的结果,你的父汗,伟大的努尔哈赤,由十三副铠甲起兵,其中起起落落,刀光剑影的拼杀了数十年,这才有了这块上千里方圆的土地,做了几十万人口的统领,可是即使他到了晚年,也没有看到进取中原的曙光,他也只希望在白山黑水的塞外做一个国家的大汗。

    可是你就不一样了,我不知道当今皇上是否也和你一样的想法,想要进取中原,做天下之主,你是天命汗最疼爱的儿子,自然也要做到他最骄傲,最优秀的儿子,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准确地把握了机会的话,你根本不需要数十年的时间和努力,甚至只要短短数年的功夫,就可以做万里江山的主宰,统治千万百姓。“

    面对他灼灼的目光,我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机会就是:等到参天大树被它内部的虫蚁蛀空,即使一阵大风也能将它放倒的时候,你一根手指头,也可以轻易地打败大明,甚至消灭大明及一切反对你的势力。”

    “你指的是现下在陕西一带活动的高迎祥,李自成那些叛贼的农民军?你怎么就认为他们可以成为大明的心腹之患呢?”

    “大明为了抵御你们八旗劲旅,每年花费巨额库银,因此而横征重税,百姓苦不堪言,官逼民反,千古不变,虽然眼下高,李他们的势力并不庞大,但是星星之火,也可以燎燃整个草原,到时候烽火遍中原,崇祯帝必然难以应付大清而两线作战,疲于奔命,捉襟见肘,等到农民军的刀枪已经深入大明腹地的时候,你不妨坐山观虎斗,等到时机合适,就可以一鼓作气,拿下燕京的。”

    多尔衮久久地注视着我,直到我的长篇大论终结,这才意味深长地问道:“那么你为什么就认为进取中原,定鼎燕京的人就是我呢?”

    “其实机会是公平的,但是老天却是不公平的,一个人能够有时间等到机会的来临,那么他就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是如何利用了。所以说,一个人只要活得比别人长,或者别人死在他的前头,那么这人就比别人有了更多更大的机会,我想不用我说得更细一些了吧?”

    我和多尔衮相视而笑,心有灵犀:皇太极比他大了足足二十岁,所以机会更多更大,并且成为中原之主的,必然是他多尔衮,他自然有这个自信。

    尽管我在现代是个中国人,也清楚和痛恨野蛮的异族人入侵乱华时所带来的屠杀和破坏,以及他们残酷地破坏中国的文明,让历史倒退,然而我眼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要和眼前这个心爱之人相濡以沫,休戚相关,荣辱与共,那么我只能顺应潮流,看着一个旧世界被打破,也许到时候由于我这个现代人的介入,而让这个世界变成新世界,让落后的,走到了尽头的封建社会结束,开始一个新的纪元呢?尽管这之前需要一条漫长的路,但我仍然抱有希望,决不放弃。

    多尔衮郑重地看着我:“告诉我,你当初答应我的求婚,是否不全是出于无奈,而是你选择了我,就是选择了你的雄心壮志,你希望我成为天下之主,对吗?”

    “是的,你的荣耀,也是我的荣耀,”我看着他,缓慢而庄重地说道,“你是我的男人,我自然希望我的男人能成为这世上最为伟大的人物,我会竭尽我的所能,来襄助你,只希望你在成就千秋大业,登上至高宝座时,能够让社稷太平,国家强盛,百姓安乐,就足慰平生了。”

    听了我的话,他不禁有点动容,默然一会儿,他将手臂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说道:“你不但是我的红颜知己,也许以后还是我最亲近的帮手,看来我当初的决定没有错。”

    多尔衮回身走到书案前,铺好了纸张,然后示意我过去磨墨,我站在案旁,将徽墨在沾了清水的一方上等精美的端砚上细细研磨,不一会儿,浓浓的墨汁便研好了。

    他提起笔来,在斜纹宣纸上一阵行云流水地挥毫,待我看时,他已经写成停笔了,只见洁白的纸上有两竖排笔力刚劲,风骨隽冷的大字: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第十节 煞费苦心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轻声吟着,望着那纸上的诗句,我竟然一时感动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得抬眼望着多尔衮,望着他烛光中微笑,心里的某种东西在逐渐融化着。

    “怎么样?这个,秦观的[鹊桥仙]里的句子用在我们身上很贴切吧?不要马上恭维我的书法,否则我会骄傲的。”他风趣地逗着我,可是我却笑不起来,难道我真的很感激他能送我这句话吗?以至于一时间百感交集,过了半晌,我方才问道:

    “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件要送我的东西吗?”

    他点了点头:“没错啊,我之前想过许多种东西,但又被我一一否定了,毕竟什么珠宝,古董,绸缎之类的东西,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也没什么稀奇的,于是就想着写点东西送给你,本来也没有想到写什么,但是方才听到你的长篇雄论之后,忽然间想起了这句词,于是写了下来。”

    我继续望着那张字幅,上面未干的墨迹还余有淡淡的芬芳,这是我真正意义上地第一次接到“情书”,现代的那一次纯属恶搞,古代的那个锦囊里的字条,本来的主人却是我所附身的那位熙贞小姐,而这一次,它真真正正,的的确确是属于我的了,而且写这字幅的,还是我最心爱的男人,我如何能不动容?

    不过我仍然固执地在他面前装出强硬的样子,生怕他看透我内心的虚弱,于是故意毫不领情地说道:“哦,这种东西也亏了你才送得出,你以为你是欧阳洵还是王羲之啊?就你这两把刷子,恐怕假如不盖上印的话,真的连一吊铜钱都卖不上,你到真会省钱啊,就这么打我?”

    “呵呵,那你想要什么啊?”他故作疑惑地问道。

    “我想要……”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大声说:“我想要皇后凤冠上的东珠!你能不能给我?”

    多尔衮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急什么,怎么也要我先当了皇帝再说啊。”他故意转移话题,“我说啊,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是不是看在我的这份诚意上,也写一条字幅送与我呢?”

    我强忍下了即将要与脱口而出的问话,就是“如果你当了皇帝,那皇后能是我吗?”的问题,实际上我知道,这话起码在现在来说,纯属废话白问,因为在他心目中,有一个女人一直排在我前头,那女人本应该属于他的,就如同皇位本应该属于他的一样,我要想越那女人的位置,实在是需要一条漫长而艰难的路程要走,而在这条路程走到终点之前,我是绝对不会问这句话的,我不想让他尴尬,尤其是对于他这个不喜欢欺骗女人的人来说,岂不是再一次勾起他的愁绪?

    我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然后勉强笑了笑:“我看还是先等等吧,今天不知为何文思枯竭,一时间想不出写什么句子送你才好,等我改天想到了再说吧。”

    他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但是却没有询问我究竟为何,而是柔声说道:“也好,我看你今天也乏了,我们早点去歇息吧。”

    “你不是说只要我一天没答应你就一天不碰我吗?”我觉自己越来越虚弱了,越是故作强硬越是证明我在竭力地掩饰着内心日复一日的虚弱。

    “奇怪,难道我们同睡一间房就代表我一定对你有所企图吗?”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我会相信你没有企图才怪!”我嗔怪道。

    “好,那就退一步来讲,就算我真的有那种企图的话,也不能证明我就是付诸行动吧,”他顿了一下,“再说了,你真以为我是喜欢强迫别人的好色之徒吗?其实我这样做还不是做个表面上的功夫,我们装装样子,不正好堵住府里那些喜欢说三道四的女人们的嘴吗?”

    我想了想,也罢,毕竟多尔衮这样做也是为了我好,倒是煞费苦心,那就领了这个情吧。

    于是我没有再次拒绝,我们走到门前,侍女过来给我们披上厚厚的披风,我吩咐道:“你去把王爷书房里桌案上新写的那幅字拿上,交人去找装裱匠裱好,再送到我的房里去。”

    “是,福晋。”侍女躬身应诺道,然后转身去书房了。

    “怎么样?嘴上还硬是吧,我那张‘一吊铜钱也不值’的字幅你不也照样收下了?呵呵,要不要我盖个印章上去?也许日后就价值连城了呢。”此时外面的侍从已经打着灯笼过来迎接我们了,多尔衮亲自掀起帘子,一面不忘继续嘲讽我。

    “呵,就你那‘墨宝’,也想价值连城?我要不是看在你的一片苦心的份上,才不要暂时收呢,你少臭美了。”

    “那你答应我的事情也不要忘记啊,我等着你回送我的字幅呢。”

    ……

    我们一路说笑着走在夜幕下的回廊中,院内的积雪倒是有了一点消融的迹象,透露出一丝初春即将到来的气息,今晚的月色依旧和那个令人难以忘怀的元宵之夜别无两样,又逢十五了,月亮圆了两次,这世事也跟着变了又变,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但愿无论世事如何变幻,我和我所爱之人都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正如今晚的明月,圆满无缺。

    是夜,在被火盆熏烤得温暖如春的卧房中,我和多尔衮同床而眠,只不过颇富喜剧色彩的是,我们两人不但老老实实,一本正经地和衣躺下,床的正中间还隔了一条被子,这是我参考读书室和男生同桌在书桌上区分领土时所划分的“三八线”而套用过来,眼下作为区分楚河汉界的“鸿沟”,以防止他半夜“不小心”越界,来搞点别有用心的小动作,我倒不是担心他的为人,而是担心他本身是个正值精力旺盛期,春秋鼎盛的青年男子,是否能做到“守身如玉”,不起一点荤念?

    看来多尔衮确实被一整日繁重的案牍工作弄得疲惫异常,刚刚躺下来没有半柱香的功夫,就悠然进入梦乡,听着他轻微的鼾声,我悄悄地睁开正在假寐的眼睛,借着窗外倾泻进来银霜般的月辉,默默地注视着他沉睡中的面庞,还有他睡眠中仍然微微皱起的眉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这是在他平日里人们根本无法见到的,他总是以一种和蔼而柔和的微笑示人,高贵而宁静,而只有真正在睡梦里,他才可以真正地做一回真实的自己。

    他是不是在做梦?是在梦境里依然为烦劳的政务和军务而忧劳,还是为了大清统一天下的宏图而处心积虑?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此时并非在梦中同深宫中的情人大玉儿相会,因为此时虽是夜晚,却不是漆黑的深夜,当他梦一回那个曾经心爱的姑娘时,绽露出来的一定是微笑,而不是眼下的忧郁。

    看着他睡眠的样子,我暗暗叹息:原来一代枭杰也有如此疲惫和虚弱的时候,他可以谈笑间指点江山,叱咤风云;可以在朝堂之上傲视群杰,权倾天下;他可以在战场上金戈铁马,所向披靡;但是在寂静的夜晚,在他的红颜知己面前,终于掩饰不住他内心深处柔弱的一面,正如我之前在书房的烛光中,突然觉原来他也有如此柔情的时候。

    重新想起那幅字条,和它取自的诗词[鹊桥仙],这词明明就是说一对相爱的男女不能常相厮守在一起,只能期望极为难得的一次次鹊桥相会,平日里只能回味着那短暂的相见时的“柔情似水”,期盼着“佳期如梦”的下一次相会,那么这怎么可能是指我们之间的关系呢?

    思绪飞到遥远的北京城,飞到那个紫禁城,记得在摄政王的武英殿与庄太后的慈宁宫之间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座弯弯的汉白玉的拱桥,虽然很短,远远不及烟雨杭州的断桥,但隐约中,我仿佛觉得那座短短的小桥,就是那银河间喜鹊为了牛郎织女相会而搭建的桥梁一样,虽然很短,但却是希望寄托之所在,“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不知道那位历史上的庄太后,是否会在寂寞的时候,独自一人伫立在那座小桥上,眺望武英殿的飞檐斗拱呢?无论多少恩怨纠葛,无论多少痴心情事,孽缘也好,情缘也罢,最后也能无奈地任那飘零的落花,被桥下碧绿的流水静静地带走,只留下,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而我这个意外加入的人物,是否会给这段历史带来些什么样的变化呢?也许一个不经意的瞬间,一个微妙的细节,也会让历史生戏剧性的变化,但是,我能否取代她的位置,目前来说还是不能肯定,我究竟应该如何进行下一步呢?

    胡思乱想了大半夜,直到天色蒙蒙地亮了起来,我这才终于感到睡意的袭来,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床走了,等我再次醒来时,旁边已经空了,伸手摸了摸,枕头上似乎还余留着他的余温,眼见天色大亮,他应该又动身前往衙署为新一天的公务而忙碌了吧。

    我没有了困意,翻身坐起,打了个哈欠,猛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到底该不该这样做呢?

    我沉思了半晌,终究还是狠了狠心,下地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一根小小的卡,用它尖锐的一端在手指上重重地一刺,很快,殷红的血液从白皙细嫩的皮肤中渗出,一阵尖利而火辣的疼痛。

    我返身回到床前,再一次看了看那个细小的伤口,然后将手心翻转过去,用大拇指轻轻一挤,一滴温热的红色液体掉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宛如皑皑的雪地上凌寒绽放的一枝腊梅。

    审视了一下,仍然有点不放心,于是又挤了几滴,我仔细地伪装好了“现场”,将被褥弄得凌乱一些,仿佛经历了一场巫山**后的慵懒和无章,我对着眼前的作品,诡秘地笑了笑,直到那血迹渐渐暗,这才吩咐外面的侍女进来帮我梳洗。

    这次进来的不是一直伺候我的阿娣,而是昨天下午刚来报到的依雪,那个大玉儿送给我的俊俏宫女,眼下成了我的奴婢。

    我看着她灵巧娴熟地帮我梳着头,很是满意,看来我的眼光倒不错,这个依雪并非是一个绣花枕头,本职工作还是做得不错的,我问道:“阿娣呢?怎么是你来侍候我梳洗呢?”

    “回主子的话,昨日大福晋吩咐奴婢过来伺候主子梳洗,说是阿娣是朝鲜人,对这里的礼仪装束都不是很熟悉,尤其是不会梳满洲的式,她正吩咐嬷嬷教习,所以眼下暂时由奴婢来代替。”依雪恭敬地回答道。

    我心底轻哼一声,俗话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就不相信小玉儿会真正关心我的生活起居,连由谁伺候我都安排得好好的,我看是别有用心,想必是不希望我和我从朝鲜娘家带来的侍女过于亲近,故意把我的“嫡系”调开,好借此孤立我,奇怪,这依雪又不是她的人,凭什么就会听她的话?她又为什么会信任依雪呢?难道因为依雪本来是她姐姐大玉儿的人吗?

    可是明明昨天我看到大玉儿是刚刚注意到吟霜和依雪姐妹的,应该说之前没有什么交谈和认识,也构不成什么“心腹”之类的,只不过是普通的新来的宫女罢了,难道小玉儿就认为这是她姐姐故意派来布置在我身边的耳目眼线?应该不会那样蠢吧?难道昨天一下午的时间小玉儿就把依雪收做了她用来监视我一举一动的“卧底”?不至于吧,又不是拍电视剧。

    转念一想:就算耳目谈不上,那么小玉儿也是想借机给我制造点麻烦,让我办事不那么方便,毕竟依雪也不是我的心腹,我做什么都得防着她点,这一点是必要的,毕竟在这个龙蛇混杂的盛京,我孤身一人的,每一步都要千万个小心,谨慎一点是不会错的。

    不过心腹也是要培养的,不光要威逼利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真情感化”的洗脑政策是很有效果的,对于一贯地为卑微的下人而言,做主子的只要稍加和颜悦色,略施一点恩惠,表现的和其他惯于颐指气使的主子不同,那这个下人也会感恩戴德,赴汤蹈火的,这一条,作为现代人的我还是很拿手的。

    于是我“不经意”地开始打探她的情况,她的母亲目前生活如何,语气既是和蔼,又显得很是自然,没有嘘寒问暖到了不正常,“非奸即盗”的地步,收买人心也是一种学问,要做到恰到好处,不温不火,而且又自然到不留一丝痕迹,高明的手段才能得到最佳的效果。而对于这个火候的掌握,我还是有一套的。

    忽然间想起了那个冒牌豫亲王刘郁,就迫切地想和这个机缘巧合的故人见见面,叙叙旧,然后打听打听他究竟是如何化身为多铎的,想到这里真是不免好笑,老天似乎很喜欢和我们开玩笑,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场雷,半滴雨水也没有落下,就把我和刘郁一道送回了古代,不但送到了同一时代,还让我们这对同窗学友变成了叔嫂关系的亲人,也实在离谱得很啊!再说他究竟是如何做到行事举止都和多铎一模一样的,连皇太极和多尔衮都看不出破绽,真是难以想象,这一连串的谜团看来只有见了他的面才能够揭开。

    想到这里,想和他见面的心情愈迫切了,可是究竟该采用什么样的方式见面呢?我到他府上看他?有点瓜田李下之嫌,毕竟年纪相仿,才貌相当的小叔子和嫂子之间最容易引出绯闻;叫人去传信,让他到我的府上来?更是行不通,这里一大堆女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唯恐找不到我的麻烦呢,再说我一个新来的侧福晋,怎么好明目张胆地派人去请小叔子过门一叙呢?也没有理由啊?

    那就叫人偷偷地去找他?也行不通,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除了阿娣之外根本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而我要是派阿娣去的话,多半会被小玉儿派人跟踪,尤其是我的书信一类的文字证据落在她的手上,到时候就有得麻烦了,说不定我这个鬼鬼祟祟的举动会引来多大的风波,而如果不写书信,单叫阿娣口头递话,可是阿娣的汉语很差,能保证不出差错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么难道就只剩一条了:耐心地等着,看什么时候“多铎”来他哥哥府上坐坐,聊聊天什么的,可是这个多铎是冒牌的,刘郁和多尔衮会有什么亲情,兄弟之情吗?就算做做样子,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就算等到花儿谢了的时候他终于来了,可是我又有和他私下地单独接触的机会吗?

    不由得痛恨起这个时代的落后通讯和森严的规矩,要是有话或者互联网,msn,IQcQ之类的科技玩意,我还犯得着这般为了见故人一面而煞费苦心,耗费精神吗?

    在损失了若干个脑细胞之后,一个主意隐约在我的脑海中渐渐成了形,于是我装作不经意般地“漫不经心”地向正在我身后忙活的依雪问道:

    “你对盛京这般熟悉,那么有没有什么既好玩,又不会有贵人去的地方?”

第十一节 暗渡陈仓

    “哦……这个嘛,让奴婢仔细想想……”依雪沉吟着说道,“城北倒是有个城隍庙,每逢初一十五的时候都会有很热闹的庙会,到时候什么说评书的,唱大戏的,弄杂耍的,走街串巷的货郎,买糖果小吃的摊贩,烧香拜佛的百姓,三教九流,应有尽有,那些朝廷里的贵人们根本不会去那个地方的。”

    “呵呵,那些朝廷里的贵人们是不是只喜欢去些陈设优雅的酒楼茶肆,或者是青楼妓院吧?”我笑着说道,我在现代是个电视迷,因为在古装电视剧中,比如什么[康熙微服私访记]啊,[铁齿铜牙纪晓岚]之类清宫辫子戏里,这些满洲贵族们上到九五之尊的堂堂万岁爷,下至王公贝勒,贵戚大员,似乎很喜欢流连忘返于这类地方,个个风流潇洒,一掷千金,痛饮美酒,捧捧花魁,来一段段流传后世的风流韵事之类的,不知道现实是不是果真如此,我对此很是好奇。

    “嗯……至于这些贵人们具体去哪里玩,奴婢倒也不是很清楚,”依雪显然被我如此大大咧咧的问话而感到意外,因为在古代,凡是良家妇女和规规矩矩的小姐夫人们,无不避讳诸如“青楼”,“妓院”这一类的名词,甚至是谈“妓”色变,而我居然如此轻描淡写地向她询问这类的话题,也难怪她会脸红局促了,“呃,奴婢妄自揣测,他们应该不至于敢明目张胆地去这类烟花柳巷之地寻欢作乐吧?毕竟当今皇上对此很是忌讳,并且可以说是深恶痛绝,曾经下过严旨:凡是朝廷命官,王公贝勒出入青楼者,一律革职,绝不宽贷!他们又怎敢抗旨不遵呢?不过派人叫些伶人歌姬到府中吹拉弹唱,弹曲子,唱支歌之类的还是有的,毕竟筵席时还是需要有人助兴的。”

    “他们自然不敢‘明目张胆’,不过他们当然不是傻瓜或死脑筋,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们难道不会微服前往,暗渡陈仓吗?”说完这话我有点后悔,自觉失言,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当我说出“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一现代特有语句时,看着依雪那疑惑的表情,我就知道她一定会以为这话是我从朝鲜那边带来的习惯性语言,所以她一时难以听明白。看来我以后一定要小心说话,以免露出什么马脚来。

    这皇太极的“整风运动”倒是开展得如火如荼嘛,想起了之前多铎在多尔衮出征的时候因为畏惧天气寒冷,借口避痘而躲在家里招来一大帮伶人妓女饮酒作乐,他自己居然还穿上戏服,抹上粉脂扮戏子,因此被忿怒的皇太极“通报批评”,狠狠地训斥一番,而且还重重地罚了一大笔银子,算是为国家和军队的建设添砖加瓦,看来皇太极整顿这帮满洲贵族骄奢淫逸的恶劣风气还是很认真的,我想起码在一段时间里这小子应该不敢再去什么烟花柳巷了吧?

    晕,跑题了,这个多铎明明就是个冒牌货,刘郁应该不至于像其他穿越时空的小说里的男主角们一样,刚一跑到古代,就迫不及待地登上高楼来些惊世骇俗的高谈阔论,显示风流;或者是在茶馆中结交豪杰,海纳百川;更不至于去妓院风流潇洒,拥香揽玉吧?这样的话他也太俗气了一点吧?不像他的为人,那么我到底应该找什么合适的地方和他见面呢?

    斟酌片刻,我心里有了主意,就选那个依雪所说的城隍庙吧,庙会的时候,三教九流,人群熙攘,热闹非凡,再说这城隍老爷本来就只是阴曹地府里的一个小小的判官罢了,城隍庙本身就是平民百姓去烧香拜神的地方,那些凡是认得出我,和我混得脸熟的满洲大爷,或者朝廷大官们,怎么可能去那种“破烂”地方?唯恐弄脏了他们的靴底呢,而那些命妇亲眷们,去也只会去观音庙,拜个送子观音,祈求个“早生贵子”之类的,所以我和“多铎”在那个地方碰头,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

    那我又该如何传信给“多铎”,叫他去城隍庙和我碰面呢?我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了很久,也没有个万无一失的对策,最后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再说了:下午的时候,借口拜会拜会亲戚,到豫亲王府上走走,只说是想和多铎的福晋见见面,妯娌之间认识认识,熟悉一下,以便于日后走动,这个理由去多铎府也没有人能挑出理来,二来还显得我这个新媳妇很会来事,懂得讨亲戚欢心不是?

    然后就借机看看有没有什么空隙可以钻,有没有机会可以乘了,最好出来之后再去阿济格府上重新看望看望那个大福晋,谢谢她为我出嫁一事张罗前后的功劳苦劳,这样一来大家就更不会怀疑我有什么不对的了。

    主意拿定,于是我先叫依雪去准备车辆,然后找来阿娣,叫她到我这个院子里的储存库里去检视一下我带来的那些陪嫁物品和李倧皇后特地为我准备的,用来打点送人的各种朝鲜特产,然后弄一份清单送来给我看。

    这张单子捏在我的手上,随便看了看,便是一阵得意,这还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呢,毕竟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在国内还是国外,只要手上有了这些硬货,用来收买人心,贿赂上级,广交朋友,底气就足了很多,还是有钱好办事啊!

    于是我精心地挑选了两支雕刻有金达莱花式的名贵玉簪,还有若干高丽人参,以及另外一些朝鲜特产,吩咐阿娣拿去包裹好了,送到外面的车上去,毕竟不能空着手,两袖清风地跑过去蹭饭吃啊。

    出门上了马车[此时离满清入主中原还有一段时间,满人的汉化程度还远远不够,所以很少有人乘轿],其实盛京本来也不大,尤其是这些满洲贵族们统统居住在划分好的一个特设的城区,所以彼此之间的距离倒也不远,只是拐过几个街角,又穿过了五六个路口,还不消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我乘坐的马车就已经停在了豫亲王府的朱漆大门前。

    跟随的侍从赶忙前去通报,这时我伸手掀开车帘,只看见门口蹲立着两尊硕大的石刻狮子,雕工很是别致,形象威武异常。没一会儿,只见大门打开,接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赶了出来,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后面跟着一个中年妇人,看衣着打扮,应该是朝鲜的“尚宫”一类的跟随在贵妇身边的女官,他们赶到车前,恭敬地扶我下车,然后一路引领着我进入王府。

    一路上经过各种亭台楼阁,水榭花园,不过我并没有兴趣观赏这些景物,毕竟眼下是冬季,没有什么东西好看,而且重要的是,我从他们口中得知,“多铎”刚刚出去了,府里的大福晋正好在,听说我来了,立刻叫他们出来迎接。我心里一阵郁闷:看来今天和“多铎”见面,找个机会约他到城隍庙碰面的希望要落空了,我该另外找什么机会呢?

    刚刚穿过中门,就看到在房门前站着一个由一大帮侍女簇拥着的贵妇,她年约二十三四岁,年轻秀美,圆圆的脸蛋上一团和气,看她的装束,应该就是多铎的大老婆了。

    这位大福晋也是博尔济吉特氏,只不过她并非是大玉儿和小玉儿的亲姐妹,而是同宗中的一个堂妹罢了,当年皇太极为了巩固和科尔沁部的关系,把她们这些姐妹几乎统统地娶给了自己的兄弟子侄,想想真是好笑,这博尔济吉特家族的女子,恐怕都成了爱新觉罗的男人家里的大小老婆,不论美丑胖瘦,不知道他们如何消受得了。

    接着又不禁为刘郁而苦笑:眼前的这位福晋虽然也有几分姿色,不过比起刘郁在交大时的那个校花女友林雪来讲,多少还是有一些差距的,想起刘郁所说的“回到古代要做一个妻妾成群,风流洒脱的快乐男人”,眼见穿越成了事实,可不知道他另外的妻妾们有没有比得上林雪的,有的话多少也是个慰籍。

    多铎福晋看到我来,立刻满脸热情的笑容,冲我打着招呼:“你就是十四爷新娶的那位朝鲜福晋了?这几天你新婚燕尔的,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做客呢?真是意想不到啊,欢迎欢迎!”

    “哈哈,姐姐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没有空闲呢?王爷他每天忙碌着那些烦人的政务,哪里有空陪我呢?我本来也闲在家里无聊得很,再说了,就算我很忙的话,也不能忘记了过来走走亲戚,拜会拜会妯娌啊,不然的话不就太没有礼数了吗?”我圆滑老练地寒暄着。

    她拉起我的手,先是和其他第一次初见我的那些姐妹们一般地惊叹一下我的美貌,然后携起我的手,和我并肩步入了室内,一路上连连夸赞我的手细嫩得像柔胰一样。

    到了炕上,我“谦虚”地说道:“姐姐实在夸奖了,其实要想皮肤滑嫩,还是要靠平日的保养的。”

    “哦?那你究竟是如何保养的呢?”她顿时有了兴趣。

    “很简单的,也不是什么秘方,只不过是我在这方面的一点小小的心得而已。”我故意吊她的胃口,果然,她迫不及待地问道:“妹妹啊,你就告诉我吧,好东西也要大家分享一下嘛,”接着又点暗自神伤道:“你不知道啊,现在王爷他每晚都泡在新娶的那个小妾房里,都好长时间没有来我这边,记得有一次王爷他说我的手粗糙得和男人差不多,唉,当时我听了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看来这又是一个怨妇,强扭的瓜不甜,政治联姻的结果往往都是这样。我不禁奇怪起刘郁来了,他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喜新厌旧的人呢?看他当初对林雪是爱得死去活来,怎么到了古代,也不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就马上被一个小妾给迷上了呢?按理说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思绪回到眼前的这个大福晋身上,其实她们蒙古女人,美貌的还真不多,她们那里气候变化无常,冬季尤其天气恶劣,经常来个暴风雪之类的,而且她们经常在外面骑马游玩,风吹日晒的,就算是贵族小姐,皮肤也一样会粗糙干燥,黯然无光,先这皮肤不好就很影响气质,再加上她们喜欢吃个牛羊肉之类的,而且干脆当成主食,搞得身上一股膻味,另外这些贵族小姐们,多少会有点脾气古怪或任性,远没有汉人和朝鲜人的千金小姐们温柔贤淑,也难怪男人们不喜欢。

    所以说,我所见到的这些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们,姿色上还真是一般,当然只有海兰珠除外,她的确是蒙古的一颗明珠,天生的尤物,不然的话怎么会得到皇太极的那般宠爱?

    于是我出于同情和献殷勤的心理,开始了神吹胡侃:“其实办法很简单,你每次沐浴时,先用清水洗过,再躺在竹榻上,让使女们将牛奶和细盐混合,然后细细地涂遍全身,等待一炷香的功夫冲掉即可;每日洁面之后,取一点羊奶,与蜂蜜,珍珠粉混合,调匀之后敷在脸上,也是等候同样时间后就可以洗掉了;晚上睡觉之前将黄瓜切成薄片,贴在面部,等到水干了之后取下,再另外用新鲜的重新贴上,如此重复几次即可。你只要每天照样做,务必持之以恒,就必然会有很大收获的。”

    她听得津津有味,喜逐颜开,赞道:“妹妹的点子果然与众不同啊,看来我一定要仔细试试看才好。”

    我心里暗笑:有我这个水灵灵的模特摆在她面前,也难怪她深信不疑。其实我说得只是现代人都知道的最简单的土办法,可是我怎么能把那些芦荟,中药海藻,深海冰河泥面膜,还有什么医疗美容,水疗spa之类的科技东东讲给她听呢?估计当她听到洗肠,磨骨,抽脂肪垫胸部,断骨增高这类的“骇人听闻”的精彩描述后,立马就会昏倒在地,到时候还得劳烦我给她掐人中做人工呼吸之类的,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接着我又给她灌输了一套关于“我们朝鲜女人是如何保持体型和肌肤的”,比如少吃油腻荤腥的食物啦,少食多餐啦,经常外出活动啦,睡眠要充足啦,要多喝水多吃蔬菜水果啦……其实都是现代人的健康常识,被我厚颜无耻地搬过来现身说法,倒把她这个古代人,孤陋寡闻的贵妇哄得一愣一愣的,然后连声说一定要试试看,如果效果好了必然重重谢我云云。

    我趁热打铁道:“我今天过来拜会姐姐,特地准备了一些薄礼,没什么贵重的,只不过是我从朝鲜带来的一点特产而已,还望笑纳。”接着目视侍立一旁的阿娣,她立刻将我带来的礼物奉上前来,我一件件打开来,介绍给多铎福晋,她格外喜欢那支玉簪,拿在手中反复把玩抚摸,啧啧道:

    “你们朝鲜人做的饰还真是别致,这花瓣漂亮得很,我在各个姐妹那里见过很多漂亮的簪子,就是从来也没有见过和这支类似的。”

    “这上面的花朵是我们朝鲜独有的花种,名叫‘金达莱’,所以在盛京根本看不到这样的簪子,所以我在想,要送姐姐一个独一无二的饰,这件就和姐姐很相配了。”接着我帮她将簪插在髻里,她下炕在梳妆台前的铜镜里反复地照着,看来很是欢喜称意,我在一旁继续拍着马屁:“姐姐你戴上这么别致的簪更加漂亮了,王爷看了肯定格外欢喜。”

    “你的小嘴真是甜!”她被我夸得心花怒放。

    我又拿出高丽参来,介绍道:“这是我们朝鲜特产的人参,和长白山上的不同,”接着压低声音说道:“它最特别的效果就是在与狗肉一起炖煮之后,男人吃了大有补益,尤其是‘那个方面’,更是精力旺盛,到时候姐姐只要稍示温柔,还愁十五爷不重新回到你的怀中?”

    我的表现实在太完美了,多铎福晋简直把我当成了神灵先知,崇拜和感激得几乎五体投地,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我才是,于是她现是找寻了一些宝物,叫人包好了,说是等我走的时候拿着,我自然是一番千恩万谢。

    更叫我暗暗窃喜的是,她居然邀我去多铎的书房里参观肩上她家王爷和他手下的八旗军队从关内抢掠搜刮来的价值连城的字画和瓷器,看来机会在向我招手了。

    看着多铎这间宽大明亮,摆满紫檀木家具的书房四壁挂满了字画,桌案上高高的一大摞公文,书架上满是厚厚的书卷,我心里想道:看来果然是刘郁了,作为交大文科的高材生,他一回到古代,有了机会还不会大力收集字画古董吗?

    我赞道:“十五爷还真是文采风流,饱读诗书啊,看看这书房,比我们家王爷的还要有格调……”

    没想到多铎福晋的话令我大跌眼镜,她哭笑不得:“唉,你也上当了,这都是些摆设,用来充学问人的,我还不知道他?也就粗识几个汉字,勉强看得懂折子,这还是十四爷严格地督促下才勉强学的,架子上的那些书他从来都不看,你看看,这公文都摆了两天了,好在他主管的礼部也不是至关重要的衙门,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会捅出什么漏子来呢……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我看过几天要被公文埋起来……”

    天哪,这是刘郁的作风吗?这小子也装得太像了点吧?这“荒唐王爷”也荒唐得过头了吧?想起他的那些雄心壮志,难道就是为了到古代做富贵闲人?我在心里呐喊着。

    我们欣赏评论了一会儿字画,这时外面的侍女通秉道:“福晋,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赏赐东西,请您出去接赏!”

    “哦。”多铎福晋略带歉意地望了我一眼,我连忙道:“要不要我也一道出去?”

    “不必了,你就先在这里仔细鉴赏吧,我去去就来。”

    “好。”

    看着多铎福晋的身影在门口消失,我顿时一阵狂喜,像在黑暗中躲藏良久的猎人终于捕捉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箭步冲到书案前,看看四下无人,便开始迅地磨墨,然后铺开一张宣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小字:

    “老朋友:我是崔英媛啊,下个月初一中午,我们在城北的城隍庙碰面,不见不散!”

    接着思考一下,又补充道:“我现在的样子和以前大大不同了,你到时候只要看到一个手拿黑色折扇的女人,那就是我了。”

    稍微吹干后,我将字条夹入了案牍上面最靠上的一本折子里,因为以“多铎”的懒惰,看到这张字条起码也是在几天之后了,所以特地把约定日期定在半月之后,这样就不至于耽误了。看看没有任何破绽,我又手脚麻利地清理好了现场,将东西恢复得和以前一模一样,这才放下心来。

    我松了口气,接下来就要看看我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是否奏效了。

第十二节 神秘来信

    掰着手指算日子,平日里时光荏苒,光阴似箭的感觉此时却完全没有了,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那般漫长,每天看日出日落,总觉得滴漏滴得如同老牛拉破车一样,我的脾气也越急不可耐起来,终于,当我再一次从睡梦中醒来时,初一这一天终于姗姗来到了。

    “阿娣,阿娣,快点来啊!”我睁开眼睛看了看外面日上三竿的明媚阳光,一下子睡意全无,这可是难得的机会,错过了约定的时间,我真害怕见不到老朋友,不过这也是无谓的担忧,刘郁如果确实看到那张纸条了的话,恐怕就算等到日落西山也不会先行离去的,我想他此时的心情是否也和我一般激动而兴奋呢?

    阿娣是自己人,也只有她知道我今天要有一趟“微服私访”,不过这个“私访”具体是怎么回事她也一无所知,我当然也不敢让她知道太多,只是告诉她我在初一的时候要去城隍庙逛逛庙会,不喜欢一大群人前拥后呼,引得众人侧目,因此要乔装打扮成普通妇人,只带她在身边伺候着,这样才可以玩得开心一点。不过令她疑惑的是,我居然叫她特地准备一把黑色的折扇,放在随身携带的那只装拜神香烛包袱里,估计她肯定在好奇我为什么要在冰天雪地的冬季带着扇子出门,不过我的行为一贯不拘常理,常常来点出格的言行,所以她也就见怪不怪了。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阿娣帮我梳了一个普通的汉族妇女的型,我很是满意,这个小侍女还是蛮机灵手巧的,这才来到盛京十几天功夫,就把这些满汉的东西都学得像模像样,汉语也学会了很多,简单的对话基本没什么问题,看来我把她从朝鲜千里迢迢地带来,倒也不失为聪明之举,毕竟有一些事情,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哪怕是我眼下的贴身侍女依雪。

    穿上阿娣帮我准备好的一身行头,我仔细地看了看,正准备出门,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于是将外面的依雪叫了进来。

    “不知主子有何吩咐?”她恭恭敬敬地问道。

    “呃……王爷是不是已经去衙门了?”多尔衮一连在我房中睡了七八天,搞得整个府里“民怨沸腾”,一股强烈的醋海波涛在暗地里汹涌着,我真是担心这股群情激愤的暗潮会把我拍死在沙滩上,就算喜欢晒阳光浴,也不能不顾海啸或者热带风暴时的滚滚潮涌吧?那可是影响人身安全甚至生命安全的,我虽然贪婪,但也不至于傻到了头脑昏热飘飘然,这点理智还是有的。

    于是在我的“苦心劝说”下,多尔衮在感慨我“大公无私”,“贤明豁达”的同时,只得去其他各个老婆的房里轮流拜访,让她们“雨露均沾”,也好稍稍平息一点怒气。所以我不知道多尔衮现在的行踪,也不屑于打听昨夜他在哪个女人的房中过夜的。

    “是的,王爷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出门了。”依雪回答道。

    “哦,是这样的啊,”我略一思索,然后吩咐道:“等王爷回来时,倘若问起我的去向,你就回禀他说,我带着阿娣去城隍庙进香去了,顺便逛逛庙会,掌灯之前就回来。”

    “是,主子。”依雪应诺着,我一挥手,她随即退了出去。

    于是我和阿娣这一对乔装成普通汉族的大户人家的主仆,就出门登上马车前往城北。大概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就到达了那个和后来北京的天桥很是类似的城隍庙,今天正逢初一庙会,又逢正午,还没下车,就听到外面一片嘈杂之声,各种各样的叫卖声,吆喝声,混成一片,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我在阿娣的搀扶下出了马车,然后吩咐车夫在附近等我,一是不想让这里的平民百姓注意到,惹来他们疑惑而好奇的目光,虽然眼下是光天化日,毕竟我在现代的电视剧里,看到过很多关于某傻女人张扬露富,被若干歹徒打劫之类,再说我眼下又是如此美貌,万一被人暗地里跟踪而劫财劫色怎么办?我可不会傻到以为这种情况下必定会跳出以神勇大侠或者帅哥勇士来“英雄救美”,所以我不但特地把自己装扮得普普通通,简直是灰头土脸,以借机掩饰我的形貌,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二来由于我此行的特殊目的,自然不能让外人知晓,到时候还得想方设法如何堵住人家的嘴巴,实在是自寻烦恼,于是我只是带着阿娣一个人前行,渐渐地汇入了人海之中。

    由于时候尚早,我还是第一次在古代逛街,感觉就像来到了古装电视剧的片场,什么都新鲜的很,感觉自己仿佛成为了一出古装清宫大戏的女主角,也想学学那些风流天子们来个微服私访,见识见识挥汗成雨,摩肩接踵的繁荣景象,体验体验民间生活,实在是新鲜有趣的很,不过如果要他们从此就当起平民百姓,过着柴米油盐的粗陋生活,我想他们是绝对不会愿意的,起码我是这样。

    我这一路的收获可真是不小:先是看了看杂耍,然后跑去听听评书艺人讲[三国],接着挤在人群中装模作样地看大戏,可惜我实际上连他们究竟唱得是哪一处戏都不知道,甚至他们唱的是哪个戏种都分不清,无聊地看了一会儿戏台上的才子佳人,摇摇头,背着手走开了。

    阿娣颠颠地跟在我后面,可是真正地倒了霉:我准备了一口袋的铜钱和碎银子,见到什么有趣或者中意的就买什么,反正手里有钱,囊中鼓鼓,还能不趁机大肆挥霍一番?反正这银子也不用我去出卖劳力和脑力去赚,想花钱跟账房说一声就可以,他们满洲贵族的银库里从来不会有空隙,即使有了,再一次的出征伐明,抢掠几座城池,打劫一些富户和官府的仓库,再加上当铺银楼的,哪次不是满载而归?所以他多尔衮家里的库房也是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钱是王八蛋,花了再去抢。

    麦芽糖,冻梨子,糖炒板栗,桃酥糖糕,泥人风筝,最后又多了一大串咬了两口的冰糖葫芦,你还别说,这糖葫芦做得还真是地道,里面不但山楂核挖得干净,还塞满了枣泥和红豆沙,表面上还粘了很多干桂花,吃起来那叫一个爽啊,可惜我的胃里实在塞不下任何东西了:我已经吃了不下十多种食物,简直要撑出毛病来。

    抱着这一大堆东西的阿娣,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一个小小心,把任何一件东西掉下来,其实她的担心纯属多余,我怎么可能像其他主子一样眼睛长在脑瓜顶上,下人稍微一个不慎就雷霆大怒,叱责重罚呢?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心肠软,尤其是对于这类纯属“人民内部矛盾”的,又怎么会像对待“敌我矛盾”一样,如“冬天一样冷酷”呢?

    我随手捏了捏钱袋,尽管实在没有什么可买的东西了,不过这袋子里依然没有下去多少,不由得叹息一声:“唉,这种物价低廉的地方,花起钱来实在不爽,看来和挥金如土,痛快淋漓还有一大段差距啊,我看要不要换个更有趣点,东西多少也昂贵一点的地方吧?”

    “哗啦”一声,一个小小的纸包掉在了地上,阿娣的手终于抱不住了,一个颤抖,终于出了纰漏,也难怪,听到我如是说法,她能坚持着不当场晕倒在地就不错了,看来心理素质还算强的。

    她一时间也不敢蹲身去捡,生怕怀里已经颤颤巍巍的各类物品一股脑地跟着掉下来,那可是名副其实的丢了西瓜捡芝麻,一时间左右为难,僵在当场。

    我还真是个“平易近人”,“体恤下人”的主子啊,这不,我立刻弯腰把地上的纸包拾取,在准备放在她怀里高高堆积的盒子上时,突然说道:“还是我拿一些吧,看你累的。”

    阿娣这次真的要晕倒了,天底下哪里有主子主动要求和奴才分担一下荷重的事情?她慌张地连连摇头:“不……不,小姐,实在不可以啊,您可是……”

    我一把将她怀里的东西抱过来的一半,不过她暂时也无法反抗,因为这样的结果只能造成更多的物品掉到土地上,结结实实地来一个灰头土脸,接着在她的惶恐和受宠若惊中,我偷笑一下,继续逛向城隍庙。

    等我一路磨磨蹭蹭地到了庙门口,抬头看看,日头已经高高地悬在正中央了,中午已到,我四处看看,没有“多铎”的身影,应该不会迟到啊?难道走岔了,或者他在庙堂里面等我呢?

    于是先是不放心地在庙门口张望了一阵,我这次示意阿娣,让她随同我进去。

    形形色色的香客穿梭不息,一只只垫子上虔诚的善男信女们正在双手合十地祷告着,然后恭恭敬敬地对着威严的城隍泥塑像叩拜着,口里模糊不清地念叨着,估计都是保佑故去的亲人在地底下平平安安的,不要受小鬼欺负之类的,一炷炷高香烟雾缭绕,倒也是香火旺盛,这小小的城隍老爷估计也在偷笑吧。

    我一阵东张西望,探头探脑,时不时地还一面抱着东西一面低头去看正在跪拜的香客中有没有和“多铎”类似的身影,可惜过了半晌依然一无所获,旁边的阿娣也疑惑不已,禁不住问道:“小姐,您在找谁啊?”

    哦,我忽然间想起了一件重要的物事,就是我和刘郁约定见面时手里拿着的那件信物黑色的折扇,什么脑子啊,居然连这个都忘了,我当时为了以防万一,故意没有在那张字条里写上我李熙贞的大名,要是有个东窗事什么的,我不也好趁机抵赖,死不承认不是?可是这样一来多铎也许就不知道我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哪里找得到我呢?

    “阿娣,你把带来的包裹里的那只折扇拿给我。”我小声吩咐道。

    “是。”阿娣放下了手臂中的一大堆物品,把背上的包裹取下,正准备打开时,忽然有一个年约十岁的小男孩跑过来,拉了拉我的衣角。

    我一愣,抬头一看,只见这个小男孩衣衫褴褛,面带菜色,就以为他是个小叫化子,不过奇怪的是,既然是乞丐,他应该直接拿着破碗,对我乞求着:“求求您赏我几个铜子吧,我饿了三天了。”之类的专业行话,又怎么会闷声不吭呢?

    不过我还是从钱袋里摸出几文钱,递到了他脏兮兮的小手里,没想到他的手居然暗里一番,我心中一惊,还没等反应过来他究竟要做什么的时候,只觉得手心中多了一小团纸,顿时愣住了,还没等我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时,小乞丐已经跑开了。

    我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背转过身,看看前面无人,然后迅地用最小的动作将手心里的纸团展开,心想:究竟是何人,送信方式如此隐秘,必然有意想不到的内容。所以我自然不会正大光明地在人群里直接看信了。

    只见皱巴巴的纸团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几行字:事有泄密,请妥善处置。

    我的心头猛地一颤,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小字,对我的震撼却是不小:难道真的东窗事了?这是谁呢?我思索着这个神秘的送信人,他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这次约会穿帮了呢?难道是“多铎”?看来也只能是他了,不然还能有谁?

    来不及多想究竟是如何泄密的,得赶快想想眼下该如何反应,这时眼见阿娣即将把包裹里的折扇拿出,我小声道:“不用了。”

    看着她讶异询问的目光,我蹲下身来,将包裹里的香烛一一取出,边拿东西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你呆会儿去找间茅房,照旧背着这只包裹,关上门之后悄悄地把这把扇子扔进坑里,然后再扔些用过的草纸把它彻底遮盖住,记住,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的。”

    阿娣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虽然她不明白我究竟是因为什么这样紧张,但她聪明地会意到了周围一定有人跟踪或监视,所以我才会悄悄地叫她去扔东西,于是她微微点点头,把包裹重新包好,等着我装模作样地跪在垫子上拜神时,她转身离开了。

    我手里举着烟雾缭绕的高香,只觉得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和这烟雾一样袅袅雾化起来,迷蒙而看不清真实的影像,如果说那张字条泄密了的话,现的人只能是多铎的大福晋,她也知道我曾单独待在书房里一段时间,于是尽管那纸条没有落款署名,上面写的名字也是这个古代无人知晓的“崔英媛”,然而她如何不能看出这字条所言的意思?而且她又是多铎的福晋,看到我这个“狐媚子”竟然敢秘密地约她的男人去偷偷幽会,不知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暧昧事情,所以她一定会火冒三丈,而且她又是小玉儿的堂妹,极有可能去找小玉儿通报此事,而这十几天来,为何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说小玉儿想把我彻底整垮,唯恐单凭一张纸条告不倒我,多尔衮会怀疑这纸条是她蓄意诬陷我而伪造出来的,所以她就令多铎福晋悄悄地把字条归到原位,让毫不知情的多铎在初一这天依约前往与我幽会,与此同时她们几个女人就暗中跟踪我一路到此,眼下也许正躲在暗处,等待着多铎前来,将我们一举“捉奸”?这样一来,人证物证俱全,即使我和多铎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但单凭我们这样鬼鬼祟祟的约会就足够惹多尔衮大雷霆,认为我水性杨花,红杏出墙,他可以容忍我的无礼,但绝对不可以容忍我的不忠。

    可是这张神秘的秘信,确实将我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但是这信的主人,能是多铎吗?如果她们暗地里将我的字条放回原位,让多铎看见,那他如何知道这字条的秘密已然泄露了呢?

    不管如何说,我暂且装作普通游玩上香,要尽快回去才是,如果这信不是多铎派人送来的,他根本不知情地照常赶来,那岂不要穿帮了?

    果然,我前脚刚回到府中,就被后脚赶到的一个侍女请到小玉儿的房中问话,我明白了,看来我的预料绝对是准确的了。

    一进暖阁,就看到炕上围坐了几个女人,除了小玉儿和多尔衮其他的几个侧福晋外,还多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只见她年龄和小玉儿效仿,连看我的眼神都是一样的冰冷,简直是咄咄逼人,想要洞穿我的心底,让我把一切见不得人的秘密全盘招认出来一样。

    闻着周围的火药味中还夹杂着淡淡的风尘仆仆的特殊气味,看来她们确实是刚从外面回来,毋庸置疑就是跟踪我一路,由于没有捉到现行好戏,于是几个女人一商量,索性来个破釜沉舟,对我展开“三堂会审”。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有数了,不过好在我有思想准备,所以对眼下这一紧张威吓的气氛,虽然确实有鬼,但我内心倒也不是很慌恐,反而表面越显得气定神闲,藐视敌人也是一种战术,唯一奇怪的就是,为何多铎的大福晋没有在场?

第十三节 唇枪舌剑

    我镇定自若,微微地低了低身子给在炕中央踞坐的小玉儿请了个安,然后带着和平常没有任何两样的笑容,道:“大福晋安好!”

    “哼!”小玉儿脸色越阴沉,眼神像凌厉的锥子盯向我,似乎想刺透我的心底一样。

    我不动声色地故意问道:“咦?大福晋今天似乎身子不太舒服嘛,不知是否请医官看过,要早些诊治调养才好,也免得让我们大家担心。”

    “你……”小玉儿显然也没有料到我居然会如此说话,顿时被噎了一下,接着咬牙切齿地怒视着我:“你这个狐媚子,少在这里虚情假意了,你会关心我才怪,说不定正在巴不得我死了,你好坐上我这个位置,我告诉你,休想!”

    我一副慌恐至极的模样,连忙说道:“奴婢该死,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大福晋,就请大福晋降罪吧,至于对于您的位置,奴婢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企图啊!”

    “你少在这里装蒜!”她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指着我怒喝道:“早就看出你不是个好东西,一脸狐媚子相,真怀疑你是那只千年狐狸精变的,专门过来想把我们大清搅个天翻地覆,你这个狐狸精不但在朝鲜的时候就故意勾引王爷,到了盛京还每天粘着王爷不放,这还不够,居然有跑到外面去勾三搭四,你个不要脸的……”

    “咦?到底谁是‘狐狸精’啊!”接着门一掀,多尔衮缓步走进屋内,顿时全部在场的女人们都愣住了,立刻一个个匆忙地下炕给多尔衮请安,我也跟着行礼。

    多尔衮居然当着众女的面,直接伸手将我扶了起来,然后柔声道:“你不必多礼。”

    “谢王爷!”我知道周围所有的女人一定在用更加恶毒的眼光狠狠地瞪视着我,于是我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沾沾自喜的模样,而是故意“勉强”地笑了笑,这个笑容是故意“勉强”给刚进来的多尔衮看的。

    这时小玉儿请多尔衮到炕上坐,他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哦,这就不用了,我在椅子上坐就可以了。”接着没等她搀扶,就自顾地坐在了炕对面的紫檀椅子上,然后他目视了一下众女,“你们继续坐吧。”

    几个女人谢过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返回炕上坐了下来,多尔衮环视了众人一下,然后用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问道:“你们刚才说谁是‘狐狸精’啊?假如我的妻妾中真的有一个狐狸精,而我又被她迷住了的话,那我岂不是商纣王了吗?”接着眼光盯向了小玉儿,后者正为她只图一时畅快而被多尔衮正好听见的那些恶毒话语而后悔,因此显得有些不自然。

    多尔衮继续问道,这次是专门对着小玉儿:“我方才没有进来之前,还听到你的嗓门挺大的,倒也是淋漓畅快,怎么我一进来就不言语了呢?说吧,我刚一回府你就派人找我过来,说有什么重要事情,是不是叫我来看什么是‘狐狸精’的?”

    玉儿抬起头来,恨恨地盯着我,然后开始向多尔衮“控诉”我的罪行:“奴婢是一时光顾气愤,口不择言了,但是今天请王爷过来,就是想叫您看看李熙贞的狐狸尾巴,她不但平时用色相迷惑王爷,而且居然还水性杨花,连勾引小叔子这样下流龌龊的事都干得出来……”

    我立刻“勃然变色”,怒道:“福晋,我平时素来敬重于你,也希望你不要说出什么有失您身份的话来,我一向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怕有谁说三道四,如果你看不惯王爷厚待于我的话,尽管说出来,又何必造谣诬蔑于我呢?”

    奇怪的是,正主多尔衮在听到“勾引小叔子”一句时,居然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两个女人唇枪舌剑,仿佛大家争论的这个关于他妻子的忠贞问题,与他毫不相干一样。

    “我诬蔑你?有这么多人作证,我就不信你还能强硬多久,”她将脸转向默不作声的多尔衮,然后像爆猛料一样地激动地说着:“王爷,您还不知道吧?您早上出府以后,这个李熙贞就带着她从朝鲜带来的那个丫鬟叫做阿娣的悄悄地出了门,跑到城北的城隍庙偷偷地和十五爷幽会去了……”

    多尔衮打断了她的话,淡淡地说道:“哦,这个不是什么秘密,我已经知道了,熙贞出门前特地吩咐她的侍女依雪告诉我了,她要去城隍庙逛逛庙会,进进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心里暗暗庆幸:看来这个依雪办事还真让人放心,多尔衮才回来这么短的功夫,她就见缝插针地把我此行的“目的”对多尔衮说了,这样一来我也多少减轻了点被动。

    玉儿也显然没有料到我居然会棋先一招,“呃……”看来她不把我扳倒誓不罢休,“这正是她的狡猾之处,她表面上去进香,实际上已经和十五爷暗地里约好,在那里悄悄私会,还说什么‘不见不散’,您不知道,不但这个女人去了,连十五爷都真的去了,您说哪能有这样巧的,肯定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些都是我们几个姐妹亲眼看到了,千真万确!”

    不会吧,多铎真的去了?那我为何没有现他呢?难道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碰面,我就由于接到那封密信而提前离场,所以才会擦肩而过?看来这个多铎应该就是刘郁了,不过奇怪的是,既然他不知实情地去赴会,那么那封密信肯定不是他写给我的,不然他怎么会自找麻烦呢?幸亏我撤得快。我一时也懵了,那这封信是谁写的呢……

    没等我来得及想清楚究竟是谁给我通风报信,只见多尔衮用目光询问着几个女人,她们几乎同时地点了点头,不过还不忘悄悄地回望小玉儿一眼,这些细微的动作当然逃不过多尔衮的眼神,他问道:“哦,那既然她和多铎都去了,那么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动作或者企图?你们为什么没有当场将他们两人戳穿呢?”

    “这个……”小玉儿噎住了,接着她自圆其说道:“在那个地方,人那么多,他们自然不敢公然有什么亲昵动作了,想必是要约在什么私密的地方两人好方便……”

    “那么既然他们想私人方便的话,为什么不直接约好在什么别院私所,别人根本看不到,注意不了的地方呢?那岂不是更方便,又干吗要拐个弯子,在城隍庙这种人多目杂的地方见面,难道他们会苯到这种地步吗?”多尔衮的语调听似平淡,实际上却咄咄逼人,锋芒凌厉,如果要在现代,做个御用大律师还是很够格的。

    我看出来多尔衮对我的信任和怀疑小玉儿的用心,连忙故作茫然道:“啊?我这段时间刚来盛京,一切都好奇,想出去走走看看,所以才特地装扮成普通妇人,就是想更加自由地去玩耍一下,没想到竟然惹来这样一串风波,让各位误会,那十五爷也真是赶巧,他怎么也会去呢?”

    多尔衮轻轻一笑道:“那个小子一向行事不拘常理,有个出格的举动也不稀奇,他说不定是茶肆酒楼玩腻了,就想找点新鲜的地方逛逛呢,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这个从小看他到大的哥哥还会不知道?”

    眼看形势要转向我这一边,小玉儿当然不甘心落个诬蔑他人的名声,突然说道:“你少装蒜了,你是不是和十五爷约好,见面时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折扇?方才那个她的贴身侍女阿娣刚一回来,我就叫人将她拦住了,王爷要是不相信的话,就叫人将她带进来,搜搜她带的那个包裹就知道了。”

    多尔衮不置可否,但是小玉儿仍然将外面的人叫进来了,阿娣和那个包裹也一道成了呈堂正供,只听小玉儿严厉地问道:“说,你是不是和你家小姐出去见十五爷去了?老实交待,不然没有好果子吃!”

    阿娣一脸惶恐道:“奴婢绝对不敢撒谎,我家小姐的确也只是因为闲得无聊,所以才出去散散心,并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啊,天地良心,奴婢不敢欺骗王爷和福晋的。”阿娣明明知道我有鬼,居然替我掩饰得如此之像,她整个一个胆小怕事,但又绝对不敢说假话的不谙世事的纯朴单纯的小姑娘。

    “你这臭丫头还敢嘴硬,把你的包裹打开来,叫我们大家看看就知道了,如果真的有折扇的话,就打烂你的嘴巴!”小玉儿倒是声色俱厉,我注意到旁边的多尔衮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包裹打开来,大家的目光立刻聚集在那里,果然,正如我所料,里面除了一些我从庙会买回来的食物,小玩意之外,什么和扇子沾半点边的东西也没有,小玉儿的气焰顿时挫败了一大半,“怎么会这样呢?……”她也有点不知所措,自言自语道。

    我适时地故作委屈状:“唉,我本来想着各位姐姐平时吃惯了大鱼大肉,趁着逛庙会,就买些新鲜的点心给大家尝尝,也好尽个心不是?没想到姐姐居然以为我在里面搞什么鬼……”

    多尔衮忽然笑了起来:“小玉儿,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证据?天寒地冻的,她居然还会拿着什么折扇……哈哈……有意思。”

    玉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眼看着今天的对决她就要在我漫不经心,轻描淡写的应对中失败,看来要拿出杀手锏了,她突然很大声音地说道:“我拿出这件东西,你总该没话说了吧,任你巧舌如簧,看你如何解释这张字条是怎么回事?”

    接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小小的纸条,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哼,还鬼鬼祟祟地写着什么‘崔英媛’,一看就有鬼,当天只有她进过十五爷的书房,不是她留的还能是谁?偏巧她和十五爷居然同时在初一出现在这上面说的地点,我看她这回狡辩抵赖不了了吧?”

    多尔衮目视了一下阿娣,她连忙恭恭敬敬地将字条两手奉上,多尔衮捏在手中,停顿了一下,然后问道:“这张字条是谁看见的?”接着转向那个陌生的女人,“是不是她看到的呢?”

    那个陌生女人立刻给多尔衮请了个安,然后道:“回王爷,奴婢是十五爷新纳的小妾,那日有个帮十五爷打扫书房的小厮说是有事情要向大福晋禀告,正好十五爷和大福晋都出去了,那小厮就将现这字条的来龙去脉都对奴婢讲了。”

    “哦,原来你是多铎新纳的妾侍啊,难怪我没有看见过你,”多尔衮的态度倒是很温和,他继续问道:“那么是不是他亲眼看到熙贞把这个字条藏在多铎的书房里了呢?”

    “回王爷,那小厮当时倒也没有看见,只是在傍晚的时候打扫书房,整理十五爷的一份公文时无意间看见一张字条掉了出来,他不敢自作主张,于是想找大福晋禀报,正好被奴婢知道了,奴婢问过他,他说是白天只有大福晋带着睿亲王新娶的朝鲜福晋来过,所以想必这字条就是这位朝鲜福晋放的了。”她说完瞟了我一眼,显然对我“勾引”她老公很是气愤。

    “哦?那这么说多铎他并没有看到过这张字条了?”多尔衮问道。

    “回王爷,后来奴婢觉得事关重大,所以过来找王爷的大福晋来商议,我们商议后觉得应该要把这件事确认下来,如果到时候十五爷和她都没有任何动静,也不至于冤枉了这位朝鲜福晋,所以又悄悄地把这字条放回原处了。”

    “那么这字条怎么又回到你们手中了呢?”

    “奴婢后来又听那小厮回禀,说是第二天他重新整理书房时,现那张字条和十五爷其他不用了的纸张一起,被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所以说十五爷肯定看过了,因此奴婢又把它拾了回来。”

    “这么说的话,这个多铎不知道事情已然泄露,依然照字条上的约定,果然在城隍庙出现了?”多尔衮开始把目光转移到了纸条上,周围的女人一阵得意,尤其是小玉儿,一副“看你这回还不死定了”的表情,说实话,我的心也在微微地颤抖,生怕多尔衮真的确认这字条是我写的,心里面准备着待会儿如何应对和狡辩。

    “呵呵……”他轻轻地笑了出来,大家立即呆住了,谁也想不到他是这样的反应,只见他摇了摇那张皱巴巴的纸条,“这个,就是熙贞写的?哈哈……”

    我装模作样地接过纸条,“饶有兴致”地看着,接着也哑然失笑,一面“鉴赏”一面道:“想不到我李熙贞居然能写出如此大作来,阿娣,你拿纸笔过来!”

    阿娣很快将笔墨送到我面前,我铺开一张白纸,笑了笑:“我看着纸条上倒是有几个白字,我不妨献拙纠正一下。”

    接着,我凝思挥毫,比照了一下字条,然后在洁白的纸张上端端正正地写下:

    “老朋友,我是崔英媛啊,下个月初一我們在城北的城隍廟見面,不見不散啊!現在我的樣子可和以前不一樣了,到時候你會見到一手拿黑色摺扇的女人,那就是我了。”[当然这标点符号我当时没有写,那个时代根本没有这种现代人的东东]

    由于我在交大是学中文的,写几个繁体字还是轻而易举,小菜一碟的,更何况我的毛笔书法还算是有点小成,这几十个字个个端正漂亮,娟秀异常,然后亮给众人观看,心里面悄悄地庆幸,多亏了当时由于时间紧迫和紧张,我草草地写了那张字条,不但潦草得很,而且还照顾刘郁是现代人,特地写了简体字,而这些简体字在多尔衮这些古代人看来,自然是错别字了,我的灵机一动救了我自己。

    看着大家大眼瞪小眼的尴尬模样,我得意地笑了出来:“事到如此,想必谁在诬陷谁,王爷心底必然有数了吧?有那么几个想诬陷我的人,考虑得倒是周到,不但帮我编出了什么‘崔英媛’这个假名,以表示我的‘欲盖弥彰’,而且还自作聪明地认为我是个朝鲜人,就算识得汉文也不至于精通,所以不但将字条写得潦草,还特地弄了几个错别字,真是高明啊!”

    多尔衮看了看我那张书法隽美的纸帖,然后用欣赏和信任的眼神注视着我,点了点头,接着将脸转向目瞪口呆的众女,嘲讽着说道:“没错,这几个人的确是煞费苦心,可就是败在了缺乏对熙贞的了解上,不要以为她是朝鲜人就不能精通汉文,她们错了,熙贞不但饱读诗书,才貌双全,通事明理,而且连书法都是女人中的翘楚,恐怕连蕙质兰心的汉家才女都未必及得上她,又怎么会写出这样一张不知所云,字迹潦草,白字一堆的东西来呢?”

    玉儿和多铎的那个小妾的脸色顿时灰白,不过她们仍然不甘心这件本可以十拿九稳就将我拉下马的密信居然告不倒我,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惹得多尔衮反而认定是她们诬陷我,于是一齐争辩道:“王爷,我们说的可是千真万确的啊,要不然就叫那名小厮过来对证……”

    “我看就没有那个必要了!”多尔衮冷冷地说道,脸色格外得阴沉,就像冰冻三尺的江面一样。

    我在轻轻松松的几句话间,就扭转了战局,不但洗脱了自己的污点,反而倒打一耙,把小玉儿拉下水,看来对付她们几个,我还是游刃有余的,哪怕我之前确实出了一点纰漏,但我出色的临场挥不但补上了那些疏漏,而且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着趁热打铁的精神,我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事奴婢也有一定的责任,要不是奴婢平日里喜欢缠着王爷,要王爷经常在奴婢那里安歇的话,想必各位姐姐们也不至于……唉,归根结底还是我的不是啊,才惹得王爷不开心,请王爷责罚奴婢!”然后躬身“谢罪”。

    多尔衮没有理会我的表演,而是冷酷若冰地盯着小玉儿,用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严厉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晚上我还是会到熙贞那里歇息的,我不希望有人再对此纠缠不休,或者妄图再为难于她,尤其是不能容忍这人在诬陷诋毁熙贞时,还要把多铎扯进来,他是我最疼爱的弟弟,如果再有人想打他的什么主意的话……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言毕,他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

第十四节 无妄之灾

    看来屋子里所有的女人都被多尔衮前所未有的怒气而惊呆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很久,整个暖阁里依然是鸦雀无声,如针芒在背的我悄悄地瞥了炕上的小玉儿一眼,只觉得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就像即将喷的火山,吓得我赶快躬身告辞:“奴婢现行告退了!”

    然后没等到小玉儿开口,我就慢慢地后退几步,看了看她那副想要冲过来狠狠地掐死我的表情,迅地掀起门帘,一转身,飞也似地跑了,身后传来了小玉儿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李熙贞,你等着,我会要你好看的!……”

    我直到返回我自己的院落时,这才把心底的石头放了下来,背对着门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说实话,我真的生怕再腿脚不利索一点,立马就会被气急败坏的众女们的口水淹死,看来今天算是跟小玉儿彻底撕破脸皮了,真不知道以后该如何见面,总不能进出都先探听一下,进出都躲着走吧?

    疲惫地步入卧室,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端起来“咕咚咕咚”地一气狂饮,这才微微地舒了口气,接着就瘫坐在了凳子上,像经历过一场战争,好不容易全身而退,毫无损,但是此时我不但没有一丝胜利的兴奋,甚至连蒙混过关的侥幸都没有,因为我渐渐地感觉到一些说不出来的不妙。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难道是方才我逃遁得实在太轻松,太容易,甚至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了,本来今天的形势对我大大不利,甚至可以说,稍有不慎的话,我真的可能万劫不复……可是,究竟为何我会如此出乎意料,轻轻巧巧地就逃出生天了呢?

    猛然间,我的心一惊:多尔衮。如果说方才是一场精彩的大戏的话,那么这位男主角的他,可谓和我配合得天衣无缝,一唱一和,无不细致入微,炉火纯青,只要有一点疑点指向我的话,他立刻就会主动地替我圆谎,要不是他的配合和引导,我还真的不会赢得如此漂亮,他简直就是我的最佳搭档。

    怎么会这样呢?“大戏,主角,唱和,搭档,炉火纯青……”我顿时清醒了,那么如此说来,他根本就是在配合我演戏?而根本就不是真的相信我自以为聪明的狡辩台词?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怕到了让我无法置信的地步。

    回想一下他初一听到我和多铎私自幽会的那剧本应该是石破天惊的话时,脸色居然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感兴趣和重视的态度,似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个男人再如何大度,如何襟怀宽阔,也不可能连自己妻子的忠贞这样严重的问题也毫不关心啊?何况他又是一个高傲而心思缜密的智者,难道他真的对我如此信任?以至于那么多证据摆在他面前,他都无动于衷?

    不可能,因为彻底相信我或者对我的“红杏出墙”无动于衷的人只能有两种:前者是善良得过了头以至于迂腐的傻瓜,后者则是甘心戴绿头巾的吃老婆软饭的家伙。而他是一个心智凡之人,不可能不在我的辩词中现任何蛛丝马迹,再加上他之前的那种波澜不惊的脸色,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设计之中,他不动声色地冷眼瞧着我们两个女人的狗咬狗的精彩表演,而不屑于说出真相……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在知道我和多铎确实有约会的情况下,还给我送信,然后再到他的妻妾面前替我洗脱呢?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男人,他如果真的这样做的话,那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而且,他又怎么可能知道我和多铎的秘密呢?

    莫非……莫非多铎不是刘郁?只有这样解释才可以,是多铎看了我的字条之后摸不清头脑,最后为表清白,才把这事告诉了多尔衮?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任何人会有机会抢在小玉儿和那个小妾之前把这秘密告诉多尔衮了。

    那么,多铎为什么要去赴会?那封提醒我的密信又是谁写的呢?多尔衮为什么会强忍着雷霆之怒而回护着我?……

    我一直想到天色渐黑,阿娣悄悄地进来掌灯,这才揉了揉酸痛的太阳**,想把混乱的思维暂时停顿下来。

    看着阿娣小心翼翼地依次点亮房间里的蜡烛,直到把我面前的烛火燃起,我叹了口气:“阿娣,谢谢你白天为我开脱,实在为难你了,都是你主子为事不周,幸亏……”

    阿娣同样用很轻的声音回答着我的话,我们之间尽管用的是朝鲜语,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两个无不像惊弓之鸟,格外谨慎,生怕隔墙有耳。

    “小姐,您也不必过于自责,您既然那样做,肯定有无法说出的苦衷,我们做奴婢的,既不能为主子分担苦衷,但是忠于主子,一切都以保护主子为要,是应当应份的,您放心,奴婢是绝对不会对任何一个人透露半句的,否则就让老天来谴责奴婢吧。”阿娣年纪虽然小,然而却有着一般同龄人所没有的成熟,这和她单纯稚嫩的面孔是截然不同的。

    我很放心这个小小的侍女,她不但忠诚,而且还有着不错的机灵,我勉强一笑:“你不必再对我这些毒誓了,你放心,我对你是完全信任的,我相信你也不会辜负我的,”接着自言自语道:“如果这个世上连你都不能相信,连你都会背叛我的话,真不知道我会何等的凄凉和无助,真不知道我这样混混噩噩,孤孤单单地活着有什么意思……”

    其实我平时从来也不会有这样悲观的想法,只是由于今日对多铎真实身份的怀疑和多尔衮的深不可测而感到自己的智短计拙,思虑不周,为以后在这个可能是没有任何帮手的世上孤独地挣扎着,独自面对即将可能的无数深渊和暴雨而感到从所未有的孤立无援和凄惶。

    阿娣也被我的话吓了一大跳:“小姐,您怎么能这样说呢……”

    我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尽管笑得很勉强,但是还是不愿意看到她为我担忧:“没事的,我随便说说而已,对了,你说说看,今天王爷他就真的相信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还是有点怀疑,甚至是……”我忍不住吐露了心中的疑惑,希望多少能找到点答案来慰藉一下自己。

    “依奴婢看来,王爷也许根本没有小姐想象得那样复杂,毕竟他再如何精明和睿智,但他终究也是个人,而不是任何一尊神,他不可能未卜先知,随随便便都猜出一切言语的真假和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的,奴婢妄自猜测,应该是因为王爷出于对小姐的信任和喜欢,而不希望听到别人诋毁小姐吧?”

    “呵呵,”我苦笑着,“喜欢?他真的喜欢我吗?越是知道喜欢的人对他不忠的话,他越会怒不可遏,不能容忍,看来我真的不是他喜欢的人啊……”

    阿娣只得徒劳地劝慰着我,我此后一言不,只是直直地盯着摇曳着的烛光,它微微摇曳的身姿映得墙壁上忽明忽暗,让我难以预料,多尔衮啊,你真的就是一个谜,像眼前的这个烛光,让我捉摸不定而又难以捕捉。

    渐渐的,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我感到一阵疲倦,身上也由于后怕而渗出了些许汗珠,湿津津的,让我感觉很是难过,于是叫阿娣出去准备一下浴具,伺候我洗浴后好歇息一下。

    在温暖的火盆烘烤下,房间内暖意浓浓,望着隐隐约约有些许雾气缭绕的水面,我突然间好像思维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如同拨云见日:

    阿娣说得对,多尔衮他是人,不是神,其实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是我自己给自己找的麻烦,他根本事先就不可能知道,哪怕一直到现在,他对我也是半信半疑;至于他听到小玉儿告我和多铎幽会时,之所以没有什么反应,只能说明他一是了解小玉儿的为人,另外他知道我和多铎根本没有机会私下底接触过,除了在清宁宫的聚会中我们当着众人的面见过一回之外,我一直没有和多铎见面的机会,又怎么可能称多铎是“老朋友”呢?

    更何况我还写出了那样漂亮的一幅汉字,解释也合情合理,再加上他对我多少还是有点信任的,何况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正是他的特性,一个城府深沉的人也不至于在众人的面前失态,那样损失的不但是我的面子,还有他的面子……

    我得出一个结论:就算多尔衮对我半信半疑,但他相信他的弟弟多铎,知道多铎虽然是个风流之人,但绝对明白事理,不至于打他的红颜知己的主意,何况就算这其中真的有一点猫腻的话,在未经证实之前,他还是要维护我的面子,以及他最疼爱的弟弟多铎的面子,这对他来说绝对没有任何坏处,这也正是多尔衮的高明之处。

    我摇了摇头,轻轻地自嘲了一声:“八公山上,草木皆兵。”然后在阿娣的协助下,将身上一件件衣物缓缓褪下,直到全身不着一缕,感觉轻松许多,然而正当我登上矮凳,抬腿准备跨入浴盆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口时停下来,我忙问道:“是谁在外面?”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进来,原来是依雪,我松了口气,正想询问她为何如此匆忙地闯入时,只听到她小声而焦急地说道:“主子,王爷他正向这边来了,您快些准备一下。”

    哦,差点忘记了多尔衮白天说过的要来我房中过夜的话,于是我赶忙让阿娣帮我穿衣服,不过心里也想:他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也没有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值得依雪这般焦急担心吗?难道……

    “主子,您可要先有个准备,因为王爷他的神色好像有些和往日不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而且听他那边的人讲,王爷在自己的房中独自关着门喝了半碗上的酒,已经有几分醉了,下人们都不敢过问……”

    我刚刚穿上内裤和肚兜,外面的大门就响了,紧接着,多尔衮就出现在了我的卧房门前,顿时一股浓浓的酒气袭来,“王爷!”依雪和阿娣连忙蹲身施礼。

    我急忙抬头望去,只见他站在门前,自己伸手扯掉了披风的系带,那件名贵的水獭皮披风掉落在地上,露出了他一身华贵精美的绣着盘蛇的紧袖束腰的白色便服,衬托得他格外得英俊,甚至那种独特的魅力直直地透射出来,令衣不敝体的我一个猝不及防,心里猛地颤抖起来。

    然而他此时的面孔在忽明忽暗的烛光摇曳下,也跟着深沉莫测起来,他从来也没有用这样的神色和目光正对着我,我看不清他深邃的目光里,究竟闪烁着什么样的光芒。

    依雪和阿娣忙跑过去想帮他拾起地上的披风,他一个摆手:“你们出去吧!”这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让我更加心惊。她们两个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而后齐声应诺道:“是。”然后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顺手帮我们带上了房门。

    直到听着她们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我这才想起来衣服还没有穿,连忙手忙脚乱地寻找着衣服,多尔衮冷冷地说了一声:“我看就不必了吧!”

    然后一个跨步来到我的面前,我刚刚想说“你今天怎么喝这么多的酒?”时,他已经猛一用力,将我拦腰抱起,我惶急地挣扎着:“你,你要干什么?”

    他没有回答,丝毫不理会我的挣扎,紧紧地抱着我一步步走向床榻,然后一松手,我重重地摔落在床上,由于还没有来得及铺好床铺,因此我结结实实地吃了一痛,似乎骨架都要被他这粗鲁而毫不怜香惜玉的动作摔散了,我更加惊恐了:他怎么会这样?究竟怎么了,难道他真的怀疑我吗?

    一向温文尔雅,对我温柔体贴的多尔衮此时却像换了一个人,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几下褪去了外衣和靴子,接着猛地一把撕掉了我的肚兜。

    “嗤啦”一声锦缎碎裂的声音,由于他的粗鲁,我的后脖颈和后腰被拽得一阵生痛,跟着“啊!”地尖叫了一声,还没等我来得及反抗,他就重重地压了上来,一手开始向下拽扯着我的内裤,我此时脑海里一片混乱,唯一的反应就是本能地紧紧地拉着裤腰,以免被他扯个精光,这是最后一块遮羞布了。

    最终,我的文弱无力还是根本无法和他的孔武有力抗衡,很快,我就被剥了个一干二净,**地屈服在了他的强大面前,眼看“强暴”即成事实,我急忙叫着:“喂,喂!你不是说过只要我一天不同意你一天就不碰我吗?你怎么能……”

    “呵呵。”他冷笑一声:“我从来就没有说过我是好人,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坏人,也好为你的天真幻想而后悔一下!”

    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像从来不认识他一样,歇斯底里地叫着,这时已经有了无奈和徒然的成分,“你不要,不要啊!你干吗要食言呢?……”

    他开始疯狂地吻着我,我感到他双唇的滚烫和浓浓的酒气,看来今天他对我是志在必得了,难道他真的是怀疑我的不忠,而想过来试探试探我对他是否真心?因为到了这个地步,我即使找再多的借口,也不能不履行我作为他妻子的义务,用自己的贞洁来证明我的忠诚。

    他吻得我几乎窒息,只能在他含含糊糊,断断续续地说话间,才能勉强地喘息一下:“你……你可真对得起我啊!”“熙贞……你可……可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我尽管以为对你了如指掌……没想到还是……还是小看了你,你还真是个值得我喜欢和看重的女人啊……”

    我在彻底地混乱中,用了自己最后的本能防御,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嘴唇,顿时,一股咸咸的血腥味和温热的液体渗入了我的嘴里,他一愣,动作停止了,接着抬起了上身。

    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嘴唇渗出了一缕殷红的鲜血,和他复杂的眼神,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而狂怒,但是,过了半晌,也没有。

    多尔衮微微地笑了,缓缓地抬起手,擦拭掉了唇上的血迹,尽管我咬得很深,那个伤口里又继续有血液渗出,他没有再加理会,而是用苦涩而悲哀的声音叹息道:

    “看来你真的是我永远也掌控不了的女人。”

    我的嘴唇嗫喏了几下,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能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他下床穿好衣靴,摇摇晃晃地走了,步履似乎有点蹒跚,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疲惫而失落的背影,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直到“砰”地一声,房门重重地关上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头的一道道微微泛红的檩子,想来后颈和后腰的痕迹更是明显,此时我的嘴里还残留着那股血腥的味道,又咸又甜,我忽然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倒也不是身上的痛楚,而是心头的伤痛和委屈,或者说是愧疚自责,眼泪成串地滴落下来,浸湿了被褥,我用双手掩着脸,开始暗暗地饮泣起来……

    一直到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时候,东方出现了鱼肚白,我丝毫没有困意,只是头脑越地沉重胀痛,于是起身下床,到了衣橱前随便找了几件新的内衣裤,穿好了之后,又胡乱套上外衣,然后推开门,失魂落魄地走出去。

    我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逛着,接着又一路如同行尸走肉般地摇晃着去了后花园,由于天色太早,根本没有任何人的影踪,我只觉得似乎整个世界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形单影只,彷徨无助,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花园里的最高处,一座颇具规模,怪石林立的假山前,此时正值冬末,假山上到处都是或薄或厚的积雪,只有尖锐的石棱在外面冷冷地露着。

    假山上通往山顶凉亭的石板台阶倒是打扫得干干净净,我抬起灌了铅似的双腿,吃力地步上台阶,一直走到那座优雅别致,四角悬着风铃的亭子中,然后在石凳上坐下,又开始呆。

    “看来我真的是自作聪明,看来我真的是低估了这里的一切,看来我真的应该反思一下了……”很显然,我昨晚的举动让多尔衮很是伤心失落,我真不知道他以后会怎样对我,我若是失去了他的欢心的话,什么雄心壮志,什么远大抱负,什么改变命运改变历史,统统都是镜中花水中月,难道我就从此沉沦下去,浑浑噩噩地继续这古代的生涯吗?不,我绝对不能这样,要想办法补救。

    谁知道我的眼皮居然不争气地开始打架,渐渐地伏在石桌上进入了梦乡,直到寒冷的天气把我冻醒,打了一个喷嚏,醒了过来,眼见日头已经上了三竿,觉得全身犹如置于冰窖之中一般,我摇摇头自嘲一声:“还是先回去吧,不管要想什么大事,也不能先冻感冒了,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正当我摇摇晃晃地踩着花底盆小心翼翼地沿着台阶下下走时,忽然间背后被一双手猛地推搡了一下,猝不及防的我惊叫一声,身体就失去平衡,一个跟头摔了下去,不知道在台阶上滚落了多少级,最后只觉得后脑重重地撞在一块尖利凸起的石头棱角上,一阵剧烈的疼痛,接着眼前的天晕地转结束了,一片漆黑,随即没有了知觉……

第十五节 谁是真凶

    昏昏沉沉间,只觉得自己的牙齿被什么硬硬的东西撬开,接着一股又腥又苦的中药味的温热液体流入口中,好难过,喉咙痒,接着忍不住呛咳起来,我猛地抬起身来,脸冲下剧烈地咳嗽着,可是那苦涩的中药仍然顽固里滞留在我的咽喉和呼吸道间,格外不适。

    良久,我终于停止咳嗽,正大口大口地喘息间,只觉得有人在用手帮我拍着后背,同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着什么,由于我此时的头脑昏沉,一时间分辨不清,仔细地思考了很久,才想起这个声音是依雪的,隐隐约约地听见她在不无担心地责怪着:“阿娣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把主子呛到了吧?还是我来吧!”

    接着是阿娣自责的声音:“唉,都是我不好,”接着感觉到她用手抚摸着我的后背,然后轻轻唤道:“小姐,小姐?您醒了吗,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啊!”

    我虽然模模糊糊有些意识,不过此时的眼皮似乎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我艰难地试了几次,也无法睁开半分,只觉得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我身体上的感觉和耳畔的听觉还是有的,我思维混乱地想着:我怎么了,我怎么会这样呢?

    接着听到一阵急促的橐橐靴声,“吱呀”一声,好像是房门开启的声音,因为我尽管睁不开眼睛,不过隔着眼皮依然能感觉到微微的光亮,心里迟钝地庆幸着:看来我没有失明啊,真是万幸……

    “熙贞,熙贞!你醒了?”接着一双宽阔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我无力地垂搭在被子外面的手,那手格外的温暖,让我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就像饱经风霜的迷途者终于找到了最温暖最安全的家一样,那个声音继续着:“你终于醒了啊,为什么不睁开眼睛,你睁眼看看我啊!”

    我晃了晃胀痛无比的脑袋,终于几经努力,艰难地撑开了沉重的眼皮,眼前的景物渐渐显露出来,一点一点地,先是极为模糊,后来逐步清楚了,我看到了窗外的阳光透过格子窗照耀进来,周围了景物一片金黄,甚至有些刺眼,我急忙又将眼睛闭上了。

    这时听到旁边的依雪说道:“王爷,福晋她昏迷这样久,肯定一时间受不了这样强烈的太阳光,奴婢这就去找点东西把窗子遮住。”

    “好,你快点去吧!”是多尔衮的声音,这时听到拧湿布时的“嘀嗒”的水珠掉落在水面上的声音,好像是阿娣在准备巾帕好帮我擦拭方才我咳嗽时沾污嘴角的汤药,多尔衮说道:

    “我自己来好了,你快点去找医官过来!”

    “是。”屋子里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可能是阿娣急着去找医官和依雪正在忙着遮掩窗子,这时多尔衮坐在我的床榻边,小心翼翼地将我的上身扶到他的臂弯中,然后一手轻柔地用巾帕帮我擦拭着脸庞,一面擦拭,一面轻声说:“熙贞,没事了,你尽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这次光亮大大地减暗了,室内也跟着幽暗许多,我的瞳孔终于勉强适应了,尽管视线还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看清多尔衮那张忧虑和关切的面容,和他眼中兴奋和欣喜的光彩:“这回能看清了吗?”

    我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觉得全身滚烫,头痛目胀,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不是酸痛的,这时还隐隐感觉到了后脑的一阵阵微微地疼痛,火辣辣的,看来伤口还真不小。但是我此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点了点头。

    听到多尔衮长长地嘘了口气:“你清醒了就好,知道吗?你已经一动不动地躺了整整三天了,真是吓死我了,真害怕你醒不过来,或者是落下什么病根,那可就麻烦了,唉,赶快叫医官过来替你诊治诊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努力地撑着眼皮望着他,尽量用无所谓的眼光,然后勉强地笑了出来,声音微弱地安慰着忧心忡忡的多尔衮:“我没事,很……很好,除了脑后有点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必担心。”

    “熙贞,你不要多说话了,现在你刚刚醒转过来,不能累着,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他打断了我的话,“对了,刚才的药你还没有喝进去,来,我喂喂你。”接着他伸手把旁边柜子上的一只药碗取过来,然后开始用汤匙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喂着我,生怕把我呛到,尽管这药很苦,要照平时我还真的喝不下去,可是由于这次是他亲手喂我,这药居然也不那么苦涩了,可能是心理作用吧,尽管身上仍然很难受,嘴里依然很苦,但心里面还是甜丝丝的,好像从此就在他宽阔坚实的怀里继续依偎下去,享受着他的温柔,他的怜惜,还有他的……是爱吗?我的心很是虚弱,由于之前的那一夜的激烈反抗和在他的唇上狠狠地咬下一记,想起他当时那伤心凄凉的眼神和他无奈失落的话语,真不知道他此时对我还能“爱”得起来吗?

    没多久,医官匆匆地赶来,在多尔衮的催促下帮我诊了脉,然后提笔开了个药方,多尔衮连忙一面吩咐阿娣拿去给药房配药,一面急切地问道:“福晋的身体怎么样了?有什么大碍吗?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呢?”

    “回王爷,依在下看来,福晋她虽然脑后的伤口不浅,但万幸的是没有伤到脑髓,骨头上虽然有一些浅微的创伤,但悉心调养个月余,应该没有什么妨碍了,以云南白药贴敷,每日换一次药,直到创口愈合就无事了,唯一有恙的是福晋的头部受到了很强的撞震,可能短时间难以下床走动,并且头晕目眩大约五六日,才能慢慢地好转过来。”

    “可是她为什么已经喝了几副药了却仍然高烧不退呢?”多尔衮焦虑地抚摩着我的额头,忧形于色地问道,“若是一般的烧风寒,这两三日的功夫也该退热了吧?会不会有其他的病症呢?”他这么说着,我也感觉自己全身烫,口干舌燥,如果有体温计的话,我真怀疑我现在的体温已经上升到四十度了,每呼出一口气,就觉得烫热无比,煞是难过。

    “呃……是这样的,”医官沉吟着回答道:“由于福晋本身受了外伤,流血过多,一时间难以恢复元气,因此身子甚是虚弱,所以这热一时间难以退去,不过请王爷放心,每个两个时辰就给福晋服下一剂方才新开的汤药,过了这个晚上,就可以退热了,到那时再无大恙了。”

    “哦。”多尔衮点了点头,然后又低头关切地看了我一眼。

    “不过,万一到了夜间,福晋的烧还没有退去的迹象,或者更严重了的话,就立即传唤小人前来诊治,以免耽误最佳时机。”医官的神色似乎不是很轻松。多尔衮听了一愣:

    “你的意思是说怕她还会有其他潜伏未的病症?那会是什么病呢?”

    “这个小人一时也无法确定,不过这个推测也只是‘万一’,可能性极小,一般来讲不会生的,但出于慎重,还是提醒一下王爷。”医官谨慎地说道。

    “哦,是这样的啊,”多尔衮微微地皱起了眉头,用手指轻轻地叩了叩额头,思考了一下,然后吩咐道:“你先退下去吧,本王会守护在这里的,到了晚上如果还没有退热的话,自然会派人传唤你的。”

    “是,王爷。”

    医官退下后,多尔衮回过脸来看着我,刚才皱起的眉头此时又舒展开了,而且眉目间还隐含着笑意,我知道他是装出来给我看的,他正在掩饰着内心的忧虑,但是又不想让身为病人的我着急,只听他柔声安慰道:“熙贞,你放心地休息一会儿吧,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个医官一向谨慎小心,危言耸听的,你不要当回事,到了晚上烧退了就没事了。”

    我也报之以微笑:“呵呵,我怎么会相信那些吓人的话呢?我这人一向福大命大,你看,我从那样高的台阶上跌下来都没有大碍,不但捡回一条命来,眼下既没有破相又没有残废,还能好好地在这里跟你说话,只不过是几天不能下床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唉,你少故作轻松来宽慰我了,你不知道当时我得到消息的时候有多么吃惊吗?当时一个整理花园的园丁现你时,都不晓得你在地上躺了多少时间了,不但流了一大滩血,甚至都结冰了……当时我赶到的时候,你的鼻息几乎都没有了,摸摸脉也若有若无,怎么唤也不醒,唉,我真是怕……我多尔衮十五岁的时候就征战沙场,多少风浪都经历过了,可是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怕过,现在想想,都是心有余悸……”多尔衮说到这里几乎有点动容。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在短短的时间里居然会变得如此容易感情流露,完全没有他平日里的从容平和,我默默地听着他的话语,心里面渐渐涌起一丝酸楚,看来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冷静沉稳,实际上他的内心也有柔软的角落,只不过他平时很难表露出来罢了,其实他的骨子里,还是一个性情中人,和其他英雄豪杰,枭雄政客比起来,他的人性中还是有一丝温情的,这正是他值得我用心去爱的地方,但是,这点温情,也是造成他最后悲剧的罪魁祸,他没有输在才智,而是败于温情。

    正在暗暗地叹息间,他突然神色郑重地问道:“熙贞,你究竟是怎么从假山的台阶上跌下来的?是不是有人推你?”

    “啊……让我想想,”我仔细地在脑海中搜寻着残存的记忆,猛地想起了背后那双手的猛力一推,“好像……好像的确有人在我背后猛地推了一下,我没有防备,一时站立不稳,所以才滚落下来的。”我想了想,最后用很肯定地语气说道:“我肯定是被人推下来的,也许那个人已经潜伏很久了,就等我下台阶时好动手。”

    然后我详详细细地将那天生的一切的来龙去脉都叙述了一遍,多尔衮听后,默默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照我推测,背后推你的那个人应该不是潜伏很久的,如果他想伤害你的话,在你睡觉的时候就完全可以下手,何必要冒着暴露的危险隐藏那么久呢?何况当时天色尚早,根本不会有人现,等到你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再动手很容易被别人现,所以说,那人应该是临时起意。”

    “哦,你这么说来也很有道理。”我心中已经在怀疑一个人了,就是恨我恨得咬牙切齿的小玉儿,否则的话我还真想不出这王府里还有什么人会对我施如此毒手,想必多尔衮也正和我一样地怀疑着,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你出事后我特地找来各个院子里的下人和侍女们询问过,没有一个人说在事前后见过谁出入后花园,并且我的那几个女人的院子里,也没有什么动静,她们的侍女们统统都一口咬定说是自己家的主子要么是没有起床,要么就是根本没有出过屋子,不过我知道,这样的问话多半是没有什么效果的,真正伤害你的人是不会轻易露出马脚的,所以这件事我还会调查下去的,即使我怀疑谁,也要拿出证据来,不然的话很难服众的。”

    我知道他在没有确定一件事前,是轻易不会下结论的,不过以他的精明睿智,如何不能查处真凶呢?看来等不了多久,一切就会水落石出的。

    “我相信你会找到证据的,我放心得很。”我微笑着说道。

第十六节 致命的玩笑

    勉强吃了一点食物后,我终于支撑不住昏沉和疲惫,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等到依雪把我唤醒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辰,不过天色倒没有暗下来,我睡得全身无力,并没有一丝退热的迹象,艰难地开口问道:“什么事啊?”

    依雪神色有点犹疑:“奴婢本不该打扰主子休息,可是有一件东西,奴婢必须要给主子看,方才王爷出去了,所以奴婢左思右想,还是暂时先悄悄地告诉主子为好。”

    “什么东西?”我的心猛地一惊,顿时清醒了很多,因为听依雪说话时的口气,似乎有至关重要的事情要向我禀报,而且还有避开多尔衮,难道是……

    依雪从袖子里扯出一件东西,递到我面前来,我吃力地伸手拿过,原来是一方粉红色的丝绸手帕,上面绣着一株惟妙惟肖的梨花树,连花瓣都精巧到一丝不苟,绣工十分精美,还散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这是谁的?”

    “回主子,这方手帕是奴婢在主子出事的附近无意间现的,当时大家忙着察看您的伤势,并没有注意到,所以奴婢悄悄地把它拾起藏在袖子里了。”

    “哦?”我明白了,我之前上假山去凉亭的一路上都没有看到过什么手帕,那么依时间看来,这方手帕的主人一定是那个背后推我,想置我于死地的凶手了。我仔细地翻看着这方手帕,按理说古代女子喜欢在绣手帕的同时也绣上自己的闺名或者所居阁楼闺院的雅称,可是这手帕上除了梨花,什么也没有。

    看着我询问的目光,依雪压低声音道:“虽然这手帕上没有它主人的姓名,但上面可以绣梨花的,整个王府里,只有一个人。”

    “是谁?”我猛地一激灵。

    “正是正房里的那位。”她的声音更低了。

    “你凭什么这样判定呢?”我对她肯定的口气而感到疑惑。

    依雪答道:“正房里的那位主儿脾气很是乖戾,她喜欢穿什么款式的衣服就不喜欢看别人穿上同样的,她喜欢梨花,所以特地让绣娘在手帕上和旗袍上绣了很多梨花,大家都知道她的这个癖好,所以谁也不敢再在手帕上绣梨花,哪怕连个花瓣都不敢绣,所以说,这手帕的主人不是她就没有别人了。”

    我默然不语,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依你看来,这件事应不应该报与王爷知晓呢?”

    “奴婢正是不敢擅自作主,所以才犹豫良久,等王爷走了才想先向主子禀报,想主子自己拿个主意,不过……”

    “不过什么?”

    “依奴婢看来,这次也算是主子的一个大好机会,王爷他肯定想尽快查出这个凶手,以防以后再有人对主子不利或者妄图加害之类的。”依雪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我把手帕重新交给她,“你暂且把它收好,先暂时不要对任何人讲起,等我思虑周全之后自然会有用场的。”

    “是,奴婢告退。”依雪恭敬地退下了,然后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我在昏暗的室内想了很久,事情也许没有表面上看来那样简单,因为这件事的前后经过,只要稍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小玉儿的嫌疑最大,而且她正怀恨于我,很有作案动机,但是问题是偏偏这事情生得这样巧,正好是我们闹翻之后的第二天早上,而且她还曾当着大家的面撂下那样一句狠话来,也实在太巧合了吧?假如我是她的话,要报复也不必这样明显,留下这么多的把柄,起码也要耐心地等待一段时间再下手吧?难道她这般猴急,是失去了理智吗?

    我想她应该不是那样的笨蛋,做事做得这样明显,居然还会落下手帕这样的证据,难道是凶手另有其人,在推下我后故意把准备好的手帕丢在附近,好嫁祸于人?而手帕正好被依雪现了,这条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所以说,即使真的是小玉儿做的,手帕也是她一时疏忽,可是单凭这个是搬不倒她的,因为这个证据根本不过硬,到时候她也可以说是我故意弄出来栽赃陷害她的,到时候我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要被多尔衮怀疑,这多划不来,之前那字条的教训已经足够了,我决不能再犯类似的错误,看来只有在冷静地思考之后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眼前要先养好身子再说,在这个紧张的节骨眼上,那个想害我的人也不至于敢顶风作案。

    奇怪的是,我的全身愈加痛楚难受起来,甚至微微有些痒痛,天黑之前,阿娣进来喂我喝了一碗中药,我又一次昏昏睡去,直到夜已深沉,我终于吃力地晃了晃脑袋,然后缓缓地睁开眼睛,只见室内已经燃起了数盏烛火,多尔衮正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进来的一张桌案上批着公文,看来他一方面不放心我的身子,有怕耽误了公务,所以居然把繁重的案牍工作搬到我房里来做,看着他兢兢业业,操劳公务的样子,我不禁有些感动:这个男人真是有意思,江山美人都想顾及到,后来他当了摄政王不也是这个样子吗?

    不过身体上更加痛楚了,我也奇怪,为什么好像我的病情不但没有减轻,似乎还更严重了呢?难道那医官所说的话真的成了事实?忽然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禁不住轻微地呻吟了一声,多尔衮立即放下手中的毛笔,揉了揉批阅太久而酸痛的手腕,然后端起一盏蜡烛向我床榻边走来,一面柔声问道:“熙贞,你好些了吗?”

    我觉得全身更加乏力,只得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接着烛光照在了我的脸上,多尔衮在观察着我的状况,忽然间,我听到他惊声叫了一下:

    “啊!怎么会这样?”

    奇怪,他看到什么了,会让一向镇定沉稳的他如此失态以至于惊呼?我低头一看,只见我露在外面的手臂上竟然浮现了一颗颗红色的小包,有点像水痘一样,但是颜色要比水痘红艳许多,天哪,这是什么东西?

    多尔衮急忙掀开我的被子,然后接开我的衣襟,看了看我的腹部,接着又查看了我的腿部,最后帮我侧过身来,最后看了看我的背部,然后轻手轻脚地将我的身体放平,他的手开始微微地颤抖,连烛台都几乎放倒了,我看到他神色慌张中带着一丝颓然,心里忐忑着:“我不会是……”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不,绝对不可能……”他背着手在屋里来回急躁不安地踱着步子,神色忧郁异常,我想开口问,但是没有力气。

    “医官,医官!”他连叫几声后索性直接冲出去找人了,堪称一代雄杰的多尔衮居然会如此沉不住气,可见我的情况实在是凶险异常,我似乎明白什么了,但是此时连动动身都很困难,只得听天由命地躺在床上,尽量不去想那两个在古代的时候,令人绝对恐惧的两个字眼。

    很快,那个医官几乎是被他抓来,战战兢兢地查看了我身上的“水痘”,然后用搭着我的腕脉凝神诊断了一会儿,这才把手收了回去,等在一旁已经不耐烦地多尔衮立即问道:

    “福晋她到底怎么了?你不是说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吗?”

    医官的神色有点慌张,“小人一时也没有看出这病症的苗头,只是略微感觉不妙,所以才请王爷注意观察的……”

    “你少说废话了,她究竟生了什么病?”多尔衮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大吼着问道,把医官吓得更加哆嗦了,

    “这个……还请王爷借一步说话。”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了片刻,尽管这段时间很短暂,但在我看来,确是漫长得可以,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心底里一片凄凉:莫非我的古代之路就这样终结了?一点也不刺激,什么丰功伟业也没有做出来,也许就这样匆匆地结束了?真是浪费大好机会……

    等到多尔衮再次返回时,步履已经异常沉重,他低着头,甚至躲避着我期待的眼神,我似乎明白了结果,于是吃力地问道:“你不用隐瞒我了,照实说吧!”

    他抬起头来,眼睛里已经盛满了沉痛和悲伤,神色中是颓丧和黯然,唇角微微地动了动,最终还是索性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既然你已经料到了,那我也隐瞒不了你了,方才那医官说……说你好像是‘见喜’了……”

    “那么说,我生了天花是吗?”我努力地说出这句话后,忽然间觉得似乎一切都清净了,老天真的喜欢和我开玩笑,这不,又耍弄了我一回,尽管我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个消息从多尔衮的口中得到确认后,我居然像遇到了什么特别好笑滑稽的奇事一样,突然间吃吃地笑了起来,接着声音越来越大,尽管我笑得如此吃力,但是却掩饰不住其中的凄凉和自嘲:

    “哈哈哈……真有趣,有意思,有意思啊!哈哈……”

第十七节 生死相依

    屋子里回荡着我凄凉的笑声,直到被随之而来的剧烈咳嗽而打断:“咳,咳……”我用手掩着口吃力而痛苦地咳嗽着,似乎喉咙里有粘痰堵着,让我的喉咙痒闷难耐,禁不住地俯脸向下,想把喉管里的东西呛咳出来,可是无论如何努力都是徒劳,唾液倒是流了一堆,不见半点粘滞物出来。

    “是不是喉咙被痰堵住了?用点力气咳出来啊!”多尔衮见状立刻赶过来坐在我的床头,一手扶着剧烈震颤的我,一手用力地拍着我的后背,鼓励着我,可惜我只觉得越来越气闷,似乎气管里的空隙越来越小,能够呼吸进来的氧气越来越稀少,最后干脆连呼吸都不能了,在几乎天昏地暗地挣扎中,我紧紧地用手扼着脖子,简直要狂了,头脑中混乱的意识唯一记得的就是与其这样痛苦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他伸过手来用力将我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拉开,我胡乱地乱舞着,最后抓住了他的手,死死地攥着,颤抖抽搐着,连指甲都掐入了他的皮肤里都不知道,“加把劲啊,再不咳出来你就真的死定了!”他狠声催促着,我在即将失去意识之前,终于最后用尽全身力气一个猛咳,终于把一大块粘稠的痰液咳了出来,顿时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我总算呼吸到了此刻对于我来说无比宝贵的空气,虽然喘息依旧急促而粗重,不过多少还算是如释重负,逃过一劫了。

    我刚刚喘息稍定,情绪略微平定下来,却看到旁边的多尔衮正呆呆地看着方才帮我接痰的那方白色的巾帕,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我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着,顿时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我吃力地探头一看,果然,那洁白的巾帕上有一块触目惊心的暗红!

    “你咳血了。”他黯然地说道,接着又摇摇头,疑惑地说道:“奇怪了,没有听说过出痘时还会咳血啊?怎么会这样,莫非……”

    但是我看到那口血痰时倒没有太大的恐惧,奇怪的是,人到了这份上真的连恐惧害怕都不知道了,我也和多尔衮一样疑惑和诧异:为什么我的痰里有血呢?又不是生了肺痨,难道是我之前从假山上滚落下来后不但头部受到了撞击,而且身体上还受到了不易觉的内伤或者引了内出血?不可能啊,要是那样的话我如何能一直支撑到现在,而且还毫无知觉呢?

    我仔细地看了看,只觉得那血色暗红,混合在粘痰中已经凝固成了血块,看着看着,我忽然间笑了,多尔衮用惊疑的目光看着我,大概以为我受了这样大的打击,绝望到了快要生失心疯了,不然的话任谁看到自己咳血的话哪里还能不悲反喜,还能笑得出来?

    “熙贞,你怎么了?都到了这般田地,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他急切地询问着。

    我努力地吸了吸自己的上呼吸道,立刻一股强烈的血腥味传来,接着用手指探了探鼻孔,果然不出我所料,**了一些已经干涸结痂的血来,我调皮地动了动手指,给他看上面干涸的血迹,笑道:“怎么样?还是我聪明吧,差点吓到你了吧?”

    “哦,原来如此啊,方才还真是把我吓得不轻,”他心有余悸地看着我的手指,问道:“咦,既然那血是眼见你咳出来的,怎么现不对的?”

    “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小时候曾经也有一次在睡醒之后咳出过同样的血痰来,当时也把我吓了一跳,后来接着现鼻孔里也痒痒的,连忙一探,结果现里面有血,于是我就明白了,一定是睡眠时鼻子里流血,由于仰躺着,所以只能倒流到咽喉里,然后在那里慢慢积存,直到醒来后才跟着痰液一起吐出来,事情就是这样简单,不过却吓人不轻啊!想来眼下也是如此,必然是我烧上火,鼻内出血,而我之前一直仰躺着,才会导致虚惊一场的。”

    可惜这难得的轻松没有持续多久,我们两人的神色再一次忧虑起来,因为我们几乎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我眼下的棘手病症,我的脑子顿时清醒了,接着心里猛地一颤,随即立刻将他的手拨开。

    “你这是……”他奇怪我为什么会突然如此举动。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外推着他,“你走,你走啊!不要呆在我这里,我会把痘症过给你的,赶快走!离我远远的……”由于之前光顾咳嗽去了,差点忘记了我眼下正患着烈性传染病,这天花只要一旦被传染上,在这没有任何治疗办法的古代,十个人要有八个人倒下,然后在绝望中死去,这种病一旦蔓延开来,简直比瘟疫还厉害,一般人见到唯恐避之不及,就像现代人遭遇“**”一样,多尔衮他不可能不知道这天花的恐怖,尤其是清初的这些满洲贵族们,更是比遇到洪水猛兽还要惊骇万分,可是他明知道我生了这病,为何不但没有躲开,反而和我更加近距离接触呢?他就算胆子再大,心志再坚硬,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何况他的命要比我的命珍贵得多,他还有许多大事没有做呢,怎么能把这个当儿戏?

    他不但没有走,反而继续坐在我的床边,语气坚定地说道:“你不用再费力气了,我是不会走的。”

    “难道,难道你出过天花?所以不用担心再次被传染吗?”我疑惑地望着他那张白皙光洁的面庞,上面没有一颗麻点,甚至连一个凹坑都没有,根本没有一丝出过痘的痕迹。

    多尔衮苦笑着:“我们兄弟三个除阿济格外,都没有出过天花。”

    我想起了初见阿济格时,曾经看到过他脸上淡淡的麻点,原来他也是个遭逢大劫后的幸存者,我知道在这个时代,汉人生了天花大概有一半的死亡概率,因为他们已经渐渐有了一定的免疫力,而看似身强力壮的满人遭遇天花时却脆弱得很,大部分都撑不过去,这同时也是入关后的满人八旗人丁为何一直兴旺不起来的重要原因,所以说能够侥幸逃过天花之劫的满人,实在是幸运儿。

    “那你干吗不离我远远的,难道你不怕死吗?”我心急如焚地说道。

    “死?我当然也怕死,蝼蚁尚且偷生,我多尔衮也是个凡人,自然不能例外,可是眼下就是我想躲,不也来不及了吗?”他无奈而凄苦地笑着:“自从你昏迷后,我就每天守在这里,衣服也没有换过,一个安稳觉也没有睡过,谁知道等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你说说,是不是老天真的在和我们开玩笑呢?说不定现在我也染上了,只不过是一时还没有来得及作罢了,所以还担心什么呢?”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从容而淡定。

    “你又在瞎说什么?”我顺手扯过了一张枕巾,严严实实地把口鼻捂住,虽然我对医学一窍不通,但对于传染病多少还是有点常识的,天花是不是也像“**”一样也是通过皮肤接触和呼吸道传染?于是我死马当成活马医,把枕巾当作暂时口罩用着,心想这样总该勉强可以降低感染的概率了吧?尽管这举动是如此徒劳。

    我心里知道他说的也许确实是事实,他和我如此长时间的接触,不论是皮肤还是呼吸哪种传染途径,他统统都沾到了,看来也是凶多吉少,想到这里我突然一阵悲从中来,说实话,我得知自己染病倒也不至于悲痛万分,还琢磨着会不会这个结束又是另外一个新的开始,也许又会回到现代去或者再一次穿越时空,但是眼下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也有可能为自己所累,感染上病毒,我不由得分外痛恨自己,我真是一个害人精,死一千次都不能洗脱我的罪孽啊!

    我强忍着内心的苦楚,仍然想把多尔衮赶走,我还存着一丝侥幸:也许并不是每个接触过病人的人都会被传染,也许他现在走还来得及,只要有一线生机的话,我也会选择留给他的,因为我已经欠他太多了,也许永远也还不清。“你赶快走吧,也许现在还不晚,你也不至于那么倒霉,快点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丝毫不理睬我的推搡,而是继续坐在我身边,虽然一声不吭,但态度似乎更加坚定了,一副破罐子破摔,死活也要和我在一块儿的模样,我更加心急如焚,眼睛几乎都冒出火来:

    “你还不走,难道要气死我吗?也许我出天花倒没有被无常抓走,倒是现被你给气死了!”我试图说服他:“你放心吧,我不是你们满人,生了天花最多也只有一半死亡的机会,可是你们就危险了,你不能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守着我,也许到时候我没死挺了过来,你却倒下了,叫我如何忍心独自偷生在这个世上呢?”说到这里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涌了出来。

    没想到这不经意流出的眼泪居然起了副作用,多尔衮看到我的“真情流露”,愈动容,他轻轻地叹息一声,帮我擦拭着泪水,柔声道:“你真傻,你难道以为我真的是一个无情自私的人吗?若不是我看上你,把你从遥远的朝鲜娶回来,你又怎么会染上天花呢?让你做我的妾侍已经够委屈你的了,我不但连你这个弱女子都保护不了,甚至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你……我还是个男人吗?更何况我现在都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眼见也是凶多吉少,又何必要徒劳地出去躲避?狠心把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这里,即使我侥幸不死,也会愧疚一辈子的。”

    我的泪水愈遏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地不停落下,浸湿了他洁白的衣袖,我用模糊了的视线努力抬头望着他,他还是那般秀雅而隽朗,尽管略微有些憔悴,但依然掩盖不住他的光芒异彩,这是一个多么优秀的男人啊!我即使在前世的午夜梦回中,也时常会浮现他的幻影,为他而陶醉,为他而沉迷,为他感慨,尽管我从来没有见过历史上真正的他是怎样的容颜,但我这个卑微的小恐龙依然在偷偷地把他藏在我内心的最深处,唯恐让别人知晓一分。

    而现在,我真正地实现了我的梦想,能够依偎在他宽阔温暖的怀中,体会着莫大的幸福,然而这也许就会带给他莫大的灾难,他是上天厚待大清而生的美质,他的身体里流动着高贵而优秀的血液,他是努尔哈赤统一四方的梦想,他肩负着实现父兄的雄心壮志的重担,这样一个未来的一代天骄,历史的改变者和王朝的缔造者,我又怎么忍心,怎么能原谅我让他陪我一道沉沦,一道毁灭呢?

    我不能继续再害他了,眼见任何理由都敢不走他,于是我狠下心来,装作完全不理会他的肺腑之言,用最冰冷,最刻薄的话说道:“你不要自我幻想了,我其实根本没有你想象得那样爱你,我嫁给你也只是为了我们朝鲜的利益,你又何必为了我这样一个不值得你爱的女人牺牲呢?你以为你很伟大吗?什么生死相依在一起,什么感天动地的殉情,你不觉得可笑吗?你是一个聪明人,何必要做这样的傻事呢?你还是好好地活着吧,也许还有比我更重要的女人在等着你。”

    多尔衮也没想到我会说出那个“更重要的女人”来,他很疑惑我居然会对他内心深处的秘密居然这般了解,但是他暂时没有理会这些,而是毫不在乎地说道:“熙贞,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不要希图用这样的谎言来骗我离开,我是不会走的……”

    “你!?”我气得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努力地挣扎着撑起上身,奋力地呼唤着:“来人哪,来人哪,快把王爷他请走!”

    这一招倒是立即奏效,很快,走廊上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房门“铛啷”一声迅地从外面推开了,一大帮侍卫涌了进来,不由分说地七手八脚把多尔衮拉走了,好笑的是,他们每个人脸上都严严实实地捂着厚厚的布,看来我生了天花的消息算是传开了,可能此时王府里的人都一古脑地戴上了“口罩”,开始“严防死守”,这些侍卫肯定是早已经接命过来请他“隔离”的,所以即使我的开口呼唤的话他们也一样会进来了,这下更好,正好去了我的心病,我看着多尔衮被众人“请”走时不停地回望我的眼神,里面是怎样的不情愿和伤痛啊,那一刻,似乎连山川都难以载动这种悲哀。

    等到门再次关闭时,我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千钧重担一般,这回彻底轻松了,我静静地躺着,等着老天对我的判决,生存还是死亡,也许过不了几天就会揭晓,再这之前,估计再也没有人敢来像他一样的安慰我,照看我,我要么是在严格的隔离下独自安静地死去,要么就是奇迹出现,逃过一劫,也许从此落下一脸难看的疤痕,重新变回恐龙,不知道我到时候能否习惯?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外面有悉悉穟襚的声音,接着朦胧间依稀看见依雪和阿娣脸上蒙着厚厚的布,悄悄地进来,阿娣端着一碗汤药,一勺一勺地喂我喝下,虽然看不清她的眼神,但我依然能感受到她压抑着的悲哀,依雪则在忙着用火盆架上支架煮着酸醋,用来屋子里的消毒,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是感动和安慰: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抛弃了我。

    听着她们终于掩盖不住的抽泣声,我只是感到更加的乏力和难受,艰难地开口,勉强地做出笑意:“哭什么,两个傻丫头,我福大命大,死不了的……”

    她们闻言反而哭得更厉害了,齐齐地跪在地上,抽噎着:“主子……”

    我还想安慰她们两句,不过禁不住眼皮沉重,接着意识也跟着昏沉起来,在我陷入昏睡之前,心里轻轻地说了一句:“多尔衮,我对不起你,活该孤零零地死去,你没有负我,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当天色再一次亮了的时候,我睁开眼睛,看着阳光照耀进来,看来我又死乞白赖地捱过了一夜,不知道接下来还有几天活头,这痛苦的煎熬何时才能结束,不料,我又一次地看到了多尔衮,他仍然坐在我的床头,用温和的眼光看着我,仿佛我此时并不是一个危险的病人,而是他笑靥如花的爱人一样。

    我心里一惊,挣扎着想起来,不过还是徒劳,我张了张口,声音更加微弱了,看来病情没有什么好转:“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是的,我还是不放心你,所以决定回来陪你。”他的笑容很是凄凉,尽管语气温和平静。

    “那些侍卫们没有看着你吗?怎么能让你……”我说到这里喘息了一下,连短短数语都格外吃力。

    “我一定要来,他们如何拦得住?”他没有讲如何出来的具体经过,因为他可能在怀疑,我的情况如此险恶,可能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因此他并不想让无关紧要的话耽误这宝贵的相处时间,我的心里也很明了。

    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赶他走了,只能静静地听他讲话,他讲了很多他童年的趣事,他们兄弟年幼时的嬉戏,他纵马在大草原上驰骋,他十六岁那一年的一战成名,他是如何获得“墨尔根代青”的称号……他讲了很久,努力地保持着轻松的口吻,仿佛在安慰着不肯睡觉的孩子一样。

    我面带着微笑,用眼神表示着我很喜欢听他讲的故事,直到他讲累了,我才用微弱的声音说道:“谢谢你,也许,我这辈子是报答不了你了,也许上天注定我们不能长相厮守,注定我没有时间和机会来补偿我对你的歉疚,但是在奈何桥前,我是不会喝那碗孟婆汤的……”

    到这里我禁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闷痛,难受异常,多尔衮连忙帮我拍着后背,一面安慰着:“熙贞,你不要再说了,你对我的心意我怎么能不明白?先休息休息,不要太累了。”

    这次咳嗽持续了很久,方才结束,但是胸口像是堵了东西一样,闷得喘不过气来,渐渐的,我能吸入的空气越来越少,最后开始窒息,我艰难地挣扎着,多尔衮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任凭我的指甲掐破他的皮肤,“熙贞,你不要害怕,很快就没事了……”

    我的头脑开始逐渐陷入混沌,想勉力地笑给他看都不能,最后,连他的面容都在我的眼前消失了,我彻底地陷入黑暗之中……

    怎么了?我居然没有死?不然的话,怎么会依然能听到他的哽咽声,接着,似乎有一滴滚烫的液体滴到我的脖颈上,他流泪了?坚韧强悍,意志如铁石的他居然也会有流泪的时候?

    接着,我耳畔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那是他一面紧紧地抱着我,一面流着泪时的哽咽声,也许是惟有在没有他人在场的环境下,他才会如此失态,他是讲给我听的,正是因为他以为我已经进入弥留状态,不会听到他的声音,感受到他的眼泪,所以才放心地将真情流露出来:

    “熙贞,你还不知道吧,我自以为再也不会爱上另外一个女人,但是你的出现,却让我动摇起来,心里的枷锁在一点一点地松懈,难道我的心里真的有你了吗?也许现在我才意识到,已经晚了……”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的阳光更加明媚了,隐约中,敞开的大门前似乎站立着一个女人,这个身影很熟悉,好像从哪里见过,渐渐地,我看清了那女人蒙着口罩的脸上方的那双眼睛,那双能够散着动人魅力的神采的眼睛,不会吧,难道我看花了吗?

    但是那双眼睛里嫉恨和受伤的火光在燃烧着,更加明确地透露给我这女人的身份,看来我没有看错,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永福宫里的庄妃,那个大玉儿。

    我猛地一惊:她不是在宫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皇太极怎么能允许他的一个妃子来多尔衮这里呢?

    还来不及疑惑和细想,我就意识到了眼下的尴尬:多尔衮此时正面朝里紧紧地抱着我流泪,他可能是过于伤痛,以至于失去了平常的警惕性,连庄妃什么时候到了门口都没有觉察,而偏偏这一幕被正好脸朝外的我看到了,我看不到庄妃脸上的那块黑布的掩盖下,究竟是什么样的神色。

第十八节 逃出生天

    “王爷,王爷。”我轻轻地唤着正沉湎于哀痛之中的多尔衮,想把他从失态中拉回来,因为眼下实在是尴尬非常,我真不知道如果这种情况每继续一刻,那门口的大玉儿定然会恨我更深一分。

    听到我嘶哑的嗓音在低弱地响着,多尔衮欣喜异常,连忙扳着我的肩膀,仔细打量着我的脸,激动得连声音都有点颤抖:“熙贞,你,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他的庆幸之情溢于言表,我看到他那双明亮的眸子里笼罩着一层水雾,夺眶欲出,连眼圈都红红的,眼见以为已经不行了的我又一次醒转过来,不但神志清醒,还能开口说话,他也顾不得方才的失态和泪水可能被我觉,此时他已经不屑于再去伪装,而是喃喃自语:“呵……真是吓死我了,我真以为你……”

    眼见他对身后的大玉儿依然没有任何觉察,我愈心急如焚,无奈全身乏力,连继续说话都有点困难,只得用尽最大的力量,伸出手来,向大玉儿站立的方向指了指,这才颓然地垂下手来,然后继续粗重地喘息着。

    多尔衮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不然的话我的神色不会这般异常,他急忙回头顺着我方才所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我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一颤,然后僵住了,过了半晌,他才用低哑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道:“玉儿……”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他急忙改口道:“庄妃娘娘,你……怎么来了?”

    他今天的确是前所未有的失态和狼狈,一个是自己的娇妻,一个是关系微妙的情人,偏偏方才那尴尬的一幕同时被这两个女人看在眼里,内心虚的他以至于连“玉儿”这个极为私密的称呼都脱口而出了。看着他们的关系被证实,我到没有多大的意外,而是在心中暗暗苦笑:看来脚踩两只船的男人碰到穿帮的这一刻,任他是如何城府深沉,如何绝世英杰,也难以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吧?

    大玉儿仍然呆呆地站立在门口,并没有回答,虽然看不清她面部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我依然能感觉到她眼睛中的熊熊妒火,极度的伤心,怨恨和受欺骗的悲哀,这一幕真是烂俗得可以,我在电视剧里经常会看到,想不到还真的会生在我的身上,那么她下一刻的反应是什么呢?是立即冲过来把我们拉开,然后是歇斯底里地吼叫,是骂男人的谎言滥情还是骂女人的存心勾引?还是双手掩面,转身飞奔出去痛哭?但我知道这两种常见的情形不会出现在她的身上,否则她就不是庄妃了。

    她很快压抑住了眼中的火光,用很平静的声音说道:“哦,是这样的,皇上他听说十四爷的新福晋生了急病,很是担忧,说是万一福晋有个不测什么的……毕竟方才嫁到盛京来不足一月,这可怎么好向朝鲜交待呢?正好姑姑当时也在场,于是当即请求皇上派出宫里最好的太医来王府中为福晋诊治,皇上不但应允,并且让我和姑姑一道过来探视,”接着目光转向我,这次换上更加关切的口吻:“不知道妹妹眼下的情形如何?我真是心急如焚啊!”

    我用目光示意多尔衮将我放下,他点了点头,然后轻手轻脚地将我扶着挨着枕头,接着拉过被子,仔细地盖在我的身上,这才站了起来,估计他正在为我的善解人意而庆幸,不然的话他搂我在怀里,眼见继续也不是,放下更不是,着实很伤脑筋,只听他黯然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她眼下的病势究竟如何,正想找御医过来诊治,还好你们来了,”接着回头看了看我,担忧似乎又更重了一分:“虽然眼下又醒过来了,但是此病来得凶险,真不知道……唉。”

    庄妃缓步走了进来,但在离我约有五六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关怀备至”地问道:“妹妹,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了?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我去帮你弄一点过来。”

    我暗暗好笑:她会真的希望我痊愈才怪,说不定正巴不得我就此挂掉方称她的心意,女人生来就是天敌,尤其是当两个漂亮的女人同时遭遇一个优秀的男人时,则更是一场生存或者死亡,胜利或者出局的斗争,眼见连老天都在帮她,莫名其妙地给我降下一场几乎不治的急病,她能不躲在被窝里偷笑?反正我也是只剩半条命的人了,就算不死也变成麻子,多尔衮就算再疼爱我又能如何?看来我已经构不成对她的威胁了,因此也难怪她把方才的不快掩饰得这么好。

    我尽管心里明镜一般,将大玉儿心里的小九九看得一清二楚,不过我当然不会给她难堪,于是顺水推舟地配合着:“谢谢姐姐了,难得你能过来看我,已经是令我感激不已了,岂敢再劳烦你呢?我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只几句话,就觉得格外吃力,我粗重地喘息着,估计现在我的肺活量已经降到最低,只能维持着暂时的苟延残喘,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她看到我这般模样,心里应该是在暗暗得意,不过她依然一副关切异常的模样安慰道:“没关系的,妹妹你也不必忧心,这病虽然来得急,但也不是不能捱过去,痊愈的人还是很多的,你肯定会吉人天佑的。”

    我点点头,微微一笑:“但愿如此吧。”

    这时大玉儿忽然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在和多尔衮说着什么,我先是一头雾水,接着听出来这是蒙古语,晕,她有什么话不能让我听到呢?接着看见多尔衮摇了摇头,回头看了看我,接着也用蒙古语好像在回答着什么话,两人叽里咕噜半晌,我看到大玉儿的情绪似乎有点激动,难道她是在为方才遇上的多尔衮对我的亲昵举动而不满,怕我听到所以才特意用蒙古语和他交谈?

    不过另外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大玉儿肯能是看到多尔衮居然毫无遮拦地和我近身接触,吓了一跳,生怕我会把天花过给多尔衮,因此正极力劝说多尔衮和我保持距离才对,而从我对多尔衮的语气和举动的观察来看,他应该是拒绝了大玉儿的好意,所以难怪大玉儿有点愠怒。看来连他最心爱的女人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定,真是固执得可以。

    我徒然地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这对曾经青梅竹马的恋人在为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不之客而争执着,想开口劝劝都没有力气,也想不出该如何劝解,毕竟我就是始作俑者,如何劝得了?

    这时突然听到大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声音还不止一个人,看来是哲哲带着御医们来了。多尔衮和大玉儿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于是立即停止了令我一头雾水的争执,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向门外,只见几个蒙着面孔的人站在了敞开着的房门口,我看了看,有哲哲,依雪,阿娣,还有三个穿着太医服饰的中年人,看来是一场“专家会诊”了,这皇太极也算是有点人情味,不但把他的太医派来,连自己的大小老婆都派来探视我了,这个面子算是给足了,我清楚不光是因为朝鲜,更主要的面子是给多尔衮的,多尔衮是他的左膀右臂,国之柱石,不笼络他还能笼络谁呢?

    奇怪的是,难道皇太极对于庄妃和多尔衮之间的情愫一无所知吗?要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如此大方地叫庄妃来关系暧昧的小叔子家里,难道不怕他们趁机续续旧情,或者给他戴绿头巾吗?不过以眼下看来,皇太极可能的确对这层关系毫无觉察,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如此毫不担心呢?

    多尔衮和大玉儿连忙给哲哲见礼,哲哲显然一愣,然后摆了摆手,“你们起来吧!”

    接着用一种诧异的眼光注视着大玉儿,语气中略微有些责备:“你怎么比我们先一步到了?也不先问问十四爷在不在这里,就冒冒失失地赶过来,这下正好碰上了?”

    看来哲哲对于她从小看到大的多尔衮和大玉儿是了如指掌的,因此很注重这一对曾经的恋人之间的避嫌,生怕他们有个私下底的机会接触,再燃旧情之类的,那样的话万一有一天纸包不住火,让皇太极知道了,那么就是一场灾难,不论是对于当事人,还是科尔沁部。所以哲哲对于大玉儿的冒失很是不满。

    大玉儿急忙解释道:“姑姑,都是我的不好,因为甚是担心熙贞妹妹的病情,所以方才姑姑和小玉儿说话的时候我实在按捺不住,就匆忙过来探视一下,也好心安不是?谁知道十四爷正好也在这里……”一旁的多尔衮也附和道:“庄妃娘娘前脚进来,您这不就随后到了?”

    我一阵好笑:你也有欲盖弥彰的时候?真是越抹越黑。不过为了不让多尔衮继续尴尬,我也违心地替大玉儿说话:“娘娘不要责怪姐姐了,她也是一片好心,挂记着我的身子,所以才匆忙赶来的,我还正在向她道谢呢。”

    “哦,是这样的啊,那你以后要小心点才是,毕竟做什么事都要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份……”哲哲显然不想继续这方面的话题了,于是话音一转:“不是我说话难听,你那个妹妹小玉儿可实在有点不像话,她自己不敢过来就算了,这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同是伺候一个男人的姐妹们,就算平时不那么合得来,但眼下熙贞病成这样,她不但不过来探视一下,还到处乱说话……”她说到这里顿住了,估计小玉儿诋毁我的话一定恶毒得可以,比如什么“那个狐媚子到了这个田地还不忘勾引王爷”,“王爷是不是中了毒了,她都出痘了还敢整天呆在她房里,拉都拉不出来”之类的话,我也不屑于追究了。

    只听到哲哲继续说道:“方才她还拦着我不让我进来,好像熙贞成了什么瘟神一样,我既然答应了皇上过来探视照看熙贞,又怎么会连门都不敢进呢?还是庄妃明白事理。”这话显然是给在场所有人说的,可能是生怕大玉儿和多尔衮“巧合”的私下底见面的风声传出去,众口铄金,不知道万一传到皇太极耳朵里又会变成什么模样,因此为大玉儿找好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有备无患。

    我忍不住咳嗽起来,虽然眼下觉得似乎烧得没有之前那么厉害了,可是仍然胸闷异常,呼吸困难,肺里一阵阵隐痛,多尔衮立刻俯身过来照看着我,哲哲也紧张关切地安慰着我,同时挥手叫和她同来的太医们为我诊脉。

    先是一个年长的太医跪在我的床头,将手按在我的腕脉上,紧锁着眉头,似乎在细心地捕捉着我的每一下细微的脉象,过了半晌,他的神色忽然出现了一种诧异,接着他抬头小心翼翼地请示着多尔衮:“王爷,不知可否让小人看看福晋身体上的痘象呢?”

    这古代看病的时候可是绝对的男女避讳,以至于还出了诸如“悬丝诊脉”之类唬人的东东,实际上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那样如何能正确地诊断出病情才怪,所以眼下的太医还是比较实事求是的,但是要察看我身体,还是要请示我的丈夫的。

    多尔衮眼看着我病势沉重,如何能不心忧如焚?哪里还会迂腐地顾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规矩,一切以治好我的病为第一目的,于是他不耐烦地吩咐道:“要看就看吧,不必顾虑什么了。”

    于是这个太医谢过之后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揭开我的被子,仔细地将我身上的痘疹从头到脚观察了一番,这才放下被子,然后重新跪在地上,这时我们注意到他的神色有些犹疑,多尔衮急忙问道:“福晋的病势究竟如何?你但讲无妨!”

    因为这位太医的神色实在有点奇怪,所以大家都以为他是不是担心无法治愈我的病而不敢说出口,因此气氛格外紧张起来,众人都齐齐地盯着他看。

    “回王爷,以小人看来,福晋她所染之症似乎并非是天花!”太医尽量用不能确定的“似乎”来讲,但从他的语气可以看出,他很有信心。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所有的人甚至包括几乎绝望的我都猛地一惊,怀疑耳朵是否是听错了。哲哲不敢置信地问道:“李太医,你的意思是之前的‘天花’是误诊?”

    这位李姓太医点了点头:“回娘娘,小人正是这样认为,如果还要确定一下的话,可以请其他两位太医再替福晋诊脉,相信也是这个结果。”

    哲哲挥了挥手,另外两个太医也上前先后为我诊视了一番,最后三个太医互相用眼神交流之后,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两人一齐跪地秉道:“娘娘,王爷,李太医并没有看错,我二人也是这样认为,福晋她并非是天花,而是一种比较严重的热咳嗽类的肺部急症罢了。”

    “什么?!”哲哲,大玉儿,多尔衮齐声问道:“你们怎么会这样确定?”

    几位太医俯地回答道:“小人们均出身于名医世家,行医问诊数十年,自问还没有过庸医误人的时候,况且我们几个都是同一意见,敢用身家性命担保,福晋她所染绝非天花!”

    “哦?那么会不会是肺痨呢?”多尔衮可能是想起了我在昨夜曾经咳出的血痰,所以刚一听太医说起肺部的疾病,他先想起的就是痨病,他在怀疑着那血会不会不是我的鼻腔流出的。

    不过在这个时代,肺痨[也就是肺结核]是绝对的不治之症,因此当多尔衮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大家不禁一阵紧张,因为这病可是比天花更为恐怖的,而且绝难治愈。

    李太医道:“万幸不是,痨病属于缓慢作的病患,而福晋之疾作甚急,并且从脉象上看,应该是一种可以治愈的急性肺疾,此疾虽然来势凶险,但只要用药得当,恢复也快。”

    看得出来,在场所有对医疗一窍不通的人都松了口气,除了大玉儿,她尽管心里面可能正在懊丧和失望,但表面上也是“松了一口气”。哲哲疑惑地问道:“那么这究竟是怎么一种病呢?”

    “回娘娘,依照病理来说:温热之邪上犯,侵犯肌表,卫气失于宣畅,故热、头痛。热邪犯肺、肺失清肃、津液被灼,故咳嗽痰粘。热邪炽盛,则高热。心神受扰而心悸,气虚阳不气充。血瘀续则气促、紫绀。体力衰弱,如果邪热内陷,邪盛正虚,则心阳衰竭,导致内闭外脱的危象……”眼见大家一副一头雾水的不耐烦状,李太医立即结束了他的啰嗦,简明扼要地说道:“这就是肺部的一种急性炎症,之所以会有误诊生,是因为福晋这病不但来势凶猛,而且并合了麻疹,所以较为特殊,高烧不退,出现痘疹,很容易被人误诊为天花。”

    旁边的一个太医补充道:“这痘疹表面上看起来和天花出痘的症状极为相似,但过一段时间就可以看出区别来,天花之痘在出齐之后的五六个时辰后,就会逐渐‘灌浆’,褪化出脓,而麻疹则没有这种状况,并且麻疹会有痒痛之感,天花不痒。”

    一帮“医盲”们开始恍然大悟,我终于明白了,心里暗暗道:“这不就是病毒性肺炎吗?还用说得那么复杂?真是啰嗦。”不过想到自己竟然意外地逃出生天,还是庆幸不已。

第十九节 弥足珍贵

    这真的是个天大的喜讯,我想起码对于我和多尔衮还有真心希望我们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在一起的人来说,无疑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般地豁然开朗,我如果有力气的话,恐怕真的会一下子从床上跃起来,跑到外面大喊大叫来宣泄一下,此时真的觉没有任何事情比能够健健康康地活着更重要了。

    从来没见过多尔衮会如此激动,他居然兴奋得像小孩子一样,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语无伦次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叫我怎么高兴才好呢?”

    这时三个太医很圆滑地摘掉“口罩”,一齐俯地道贺:“恭喜王爷,恭喜福晋,此番逢凶化吉,日后必得天佑!”

    哲哲和大玉儿也跟着摘去脸上厚厚的布,在前一刻这东西还是必不可少,此刻却显得如此滑稽,哲哲脸上绽放着笑容,那笑容中蕴含着一种慈爱,其实她对多尔衮的感情真的如母子一般,看到我能够有惊无险,逃过一劫,那种欣悦真的是自内心,不带一点虚伪:“好了好了,这下一切平安了,看来真是神灵保佑啊,回去之后我一定要拜谢一番,多尔衮你也不要紧抱着媳妇不放了,熙贞虽然眼见不是天花了,可毕竟病未痊愈,身体虚弱得很,要赶快叫太医们给准备一些方子,照单服药才是。”

    多尔衮虽然明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确实十足地失态,不过这样的意外之喜还是让他激动万分,根本不想再去辛苦地掩饰着自己的喜悦,只见他笑逐颜开地对地上的太医们吩咐道:

    “各位起来吧,要不是几位的诊断,我们还真不知道要担心害怕多久呢,我一会儿吩咐下去,对几位重重赏赐!”

    “小人们不敢居功,为皇上为王爷效劳是小人们的职责所在,哪里敢求什么赏赐?”几个“主治医师”谦虚地推辞着,可是多尔衮仍然叫人传话,给这几位各自赏了若干不菲的银子,估计几位“白衣天使”要悄悄地躲在被窝里偷笑了,这功劳全拜托之前的那位在多尔衮的“淫威”下慌了手脚,不小心误诊了的医官,估计他要倒霉地尝尝鱿鱼的滋味了,我也有些怨恨那个大夫,害得我如同在炼狱中煎熬了两天,也活该他丢饭碗。

    几个太医兴奋得脸冒红光,本来来之前认为是个不可能有什么效果,只求无过不求有功的苦差事,还正捉摸着回去时要如何向皇太极交待,没想到不但峰回路转,这位睿亲王爷居然如此慷慨,实在令他们大喜过望,于是几位不消催促,就一溜烟跑去写方开药去了。

    药煎好后,大玉儿居然亲自过来喂我服药,一边还在为我“庆幸”:“啊,真是太好了,之前我不知道要多为妹妹担心呢,生怕有个什么的……不过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妹妹你要安心养病,等痊愈之后一定要到宫里面去看看,让我和姑姑也好放心啊。”

    我极力掩饰着心里面的得意,不使它在脸上显露出来,而是用一种侥幸得脱地喜悦微微地笑着敷衍着表面开心,暗地失落的大玉儿,“是啊,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看来我这种人是贱命,连老天都不屑于收我回去,这样一来最好,看来我和姐姐也是缘分未尽啊,以后一定要好好珍惜了。”

    如果说这是一轮不动声色间的交锋,那么胜利者毋庸置疑就是我了,谁能想到天既然有不测风云,那祸兮也有福所倚,形势在陡然间逆转,本来应该垂头丧气的我转眼间就成为了众星捧月般受贺的对象,而一心想跑过来看我倒霉的沾沾自喜者却碰了一鼻子灰,尽管我很给她面子,不让她觉察我对她心里的小九九一清二楚,但看到了她心爱的男人对一个后来居上的女人关怀备至,体贴入微,怎么能不让她沮丧不已呢?

    直到天色暗下,该走的人都走了,屋子里也只剩下我和多尔衮两个人了,阿娣进来掌灯,多尔衮问道:“按时辰的话福晋又该服药了吧?你去看看那边药煎得怎么样了,火候一定要掌握好,再给福晋送上点蜜饯来,所谓重症需猛药,这类药必是苦涩异常。”他很是细心,连这个都顾及到了,我心里一阵幸福,我知道他这是想支开阿娣,于是转头对阿娣道:

    “你这就去吧。”

    “是,小姐。”阿娣应诺之后退去了。

    “你现在感觉好些了没有?头还痛不痛了?”多尔衮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唉,终于退热了,看来这药确实有效,看来要不了几天就会好了,”接着他又开始骂之前的那个“庸医”:“都怪那个庸医,连天花和麻疹都分不清,害得不但我们担心,连皇上都惊动了,到头来居然是虚惊一场,传出去倒是闹了个笑话,我看应该让他夹上铺盖卷滚蛋了!”

    我这个人虽然有点虚伪狡猾,但心胸还不算狭隘,尤其是不喜欢记恨,一点不愉快不消半天光景就会烟消云散了,所以我此时倒也有点同情那个医官了,于是劝道:“你也不必小题大做了,毕竟李太医也说过,我这病在初阶段确实也容易被人误诊,所以说也不能骂他水平太差,我想绝大多数大夫在那种情况下都会失误,更何况当时你还一副声色俱厉的模样,他就算想静下心来细细诊治也不能啊,你要是借此赶他出去,一是从此可能就断了他的口粮,大家一听说他是被你赶出来的谁还敢找他看病?二来别人还要笑话你心胸狭隘,诿过于人不是?”

    “当时你知道我有多么震惊?看到你那个样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我平生难得几次那般失态……”他叹了口气,我看到他的眼眶黑黑的,显然自从我病以来他就没有睡过几个踏实觉,连面容都有些憔悴了,这是一个正值风华正茂的年轻男人所不能表现出来的,想到他不顾被传染的危险,不顾众人阻挠,依然守候在我身边的执著,几乎是傻得透顶,他平时的英明睿智跑到哪里去了?他的冷静缜密丢到何方去了?我所看到了,他就是一个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人物,这究竟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可能作为一个渴望被他呵护,被他疼爱的小女人而言,这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但是作为一个希望看到他功成名就,得到他该得的一切,取得一个圆满结局的妻子而言,这绝对是个不幸,我此时很是矛盾:我究竟是要他做哪一种人呢?是为了我的幸福,还是为了他的命运?但人不能只顾眼下暂时的快乐,要将目光放远,未雨绸缪,作为他的妻子,命运自然也是休戚与共,同荣共辱的,否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为了我们共同的命运,我必然要舍弃掉一些东西,才不会枉了我对他的倾心之爱,他对我的倾情之怜。

    多尔衮就算精明万分,也断然猜想不到我此时心里的波澜,他继续说道:“你这人就是心肠软,连小玉儿那样的人都能不记恨,更何况一个医官呢?但是你们女人可以这样,我们男人就不同了,如果我对那医官既往不咎的话,众人就会认为我这人太容易说话,久而久之就会不把我放在眼里,对我不是那么尽忠尽力,而是随便敷衍,所以对待下面的人,要紧驰有道,赏罚分明,既要他们尊重我,又要他们感激我,这样才会更好的行事,既不能一味心慈手软,又不能过于严厉骄横,这个度一定要把握好。”

    “这种‘御下之道’看来我要跟你好好学学,不过尽管你的道理很对,但是眼下估计在大清国统治的这塞外蛮荒之地,人口稀少,市井不繁,恐怕很难找到多好的医士,如果我冒昧地问一下军中之事的话,想必你们八旗军队十数万人,所配的医士恐怕还不满百吧?”

    多尔衮听我提到这里,神色严峻起来,他似乎在思考着我所提出的问题,渐渐眉头紧了起来:“你说得没错,正是这种情况,我也一直很是为战斗减员问题忧虑,本来我满洲人丁稀少,能打仗的拼凑起来也就那么不到二十万,而且以眼下的医疗条件来看,每一次征战都有不必要的减员,许多受伤不重的士兵都有可能残废甚至丧命,而人是取得战争胜利的关键,要重新培养训练出来优秀精锐的军士,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精力,这也是我满洲三十余年来一直无法统一中原的重要障碍啊!”

    我轻轻地叹道:“‘夫济大事,须以人为本’,王爷能考虑这么周全,也是难能可贵了,我想必要的办法,就是一面去关内征战掠夺,不光是人口牲畜,还有懂医术的人也尤为重要,不但要把他们弄过来,还要软硬兼施,摆明时势,叫他们把医术传授给更多人,先保证军士们的生命安全,是继续取得更大胜利的前提保证;一面对大清治辖之下的汉人放松政策,给他们一定的土地和自由,鼓励他们生产耕种,鼓励匠人们努力作业,国家要对此减轻赋税,提高汉人的地位和待遇,尽量做到一视同仁,或者尽量笼络人心,是当务之急,也是为以后进军中原做打算啊.”

    多尔衮用欣赏的眼光看着我,点了点头,轻轻地抚摸着我的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的确是一个远见卓识的奇女子啊,连我们大多数满洲贵戚都思虑不到的地方都能面面俱到,你说的这些重要的措施,恐怕眼下在大清除了皇上和我之外,没有几个满洲的王公贝勒们会去费脑子考虑的了,他们只知道征战抢掠,收刮财富,土地和女人,目光远没有你这般深远。你说得很对,我们要取得天下,还是要倚重汉人,他们的学识和谋略是我们满人所难企及的,只不过他们大明的皇帝不懂得如何去用罢了,如果这些俊杰们能为我大清所用,那么入主中原就指日可待了!”

    我知道满清后来之所以能一统天下,皇太极和多尔衮功不可没,要不是他们对满汉一视同仁,重用汉臣,善于笼络人心,高瞻远瞩的话,真不知道这局促一隅的白山黑水间的一个游猎民族,如何能成为煌煌中国的将近三百年的统治者?所以说他们绝对是少数民族中杰出的俊杰,甚至是不逊于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一样伟大的政治家和统帅,我为我能有这样一位伟大的人物做丈夫而骄傲自豪,而感谢上苍的厚待,真如大清要感谢上天赐予它如此两位骄子一般。

    我们一直讨论了很久,把这些准备的具体细节都一一过滤,这段时间里,我仿佛不是多尔衮的一个妾侍,而是他的力的助手,优秀的幕僚,他恐怕从来也不会如今天一样和一个“女流之辈”如此认真投入地讨论军国大事,这恐怕连大玉儿都未必能做到,因为我知道历史上的孝庄并非是一个英明智慧的女中豪杰,她其实恰恰相反是一个思想保守,极力避免汉化的守旧派,后来顺治和她屡屡生冲突,其中也不乏这个因素,因此多尔衮难怪会称我为他的“红颜知己”,想必是恰如其分了。

    一直到了夜色深沉,阿娣服侍我喝过了汤药,他这才想起了我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方才那些重要繁琐的话题不应该在此时再继续下去了,毕竟来日方长,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于是他起身帮我掖好被子,温柔地道别:“你好好睡吧,我明日再过来看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我拉住了多尔衮的手,笑道:“你更要好好歇息啊,我看这几天来最辛苦的人就是你了,快点回去找个女人服侍一下,解解乏休憩休憩,不然的话院子外的那些姐姐们又要埋怨我缠着你不放了。”

    “唉,我哪有哪个心思啊,知道你没事了,还不倒下来挨着枕头呼呼大睡才怪,你以为我精力人啊?”

    “你就算不是精力人,也是胆大妄为,”我顿了顿,开始埋怨他之前的固执,“你就算再如何关心体贴我也不能冒着生命的危险啊,知道不是天花也就罢了,万一真的把你传染了,那可怎么办?你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也不是属于我的,你是属于大清和千万百姓的,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个国家不能没有你的存在,如果真的有个万一的话,我岂不是千古罪人吗?你就是陷我于不义的人啊!”

    我假装把罪过推到他的身上,借此提醒他以后不能再如此不考虑后果了,一个男人的理智要比儿女情长重要得多,”如果你以后还这样的话,我不但不会领情,反而会鄙视你的。“我故意把话说得很重,因为我实在不愿意看到他因为我而受到一丝伤害。

    多尔衮紧紧地握了一下我的手,用炯炯的目光注视着我的眼睛,那目光在无声地回应着我的殷切期待,过了良久,他才郑重地说道:“你放心,我自有主张的,只要你无恙的话,一切都好说。”

    他说完后转身离去,没有多余的煽情话语,没有专注于爱情的山盟海誓,一切情情爱爱到了他的身上,就变幻成了简洁和自然,是那样的弥足珍贵,但不变的是坚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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