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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普祥真人     锦衣笑傲行txt下载     锦衣笑傲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八章谋划宁夏

    这头的事料理的差不多,伤员中的轻伤号也基本都恢复了,连德禄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要是这回没有国舅,怕是自己武功再高,也护不住这许多银两。那哱大小姐要不是被国舅迷住,苍头军不跟着哄抢就是谢天谢地的事,哪还能指望他们平乱?

    眼下见国舅要告辞,连德禄道:“这回多亏国舅援手,才制住了那些士绅。只是奴婢想来,这事上,也把他们得罪的狠了,只怕将来,他们还要生些报复心思,不可不防啊。”

    郑国宝道:“老连,不错啊。想的够周到,看来陕西这边的矿税交给你没问题。你可得给我记住,咱们罚款是目的,不是手段。收税的时候,千万不能有任何仁慈之心,也不要有什么顾忌,你这一顾忌,就要出大问题。至于士绅,你别怕他们,我这次去就是给你拉盟友,找援兵去。到时候看那些士绅谁敢抗税不交?”

    他本来是想要回华山,毕竟那里还有一个深深吸引着他的人。可是哱云却非要他去一趟宁夏,见一见哱拜。这其中的用意,自然瞒不了人。原本上,郑国宝对于哱家是要灭之而后快,可如今,他却有了另一个想法,先榨取了它的价值再说。

    如今大明朝,东李西麻,全是将门。其中东李更是一手打造了辽东将门体系,独霸一方,那些部院大臣虽然可杀武官,但是面对这种将阀也没办法。李成梁已经若干次被革职,又若干次起复。根本原因就在于,他有官职是李成梁,没官职还是李成梁,那些辽东的军将们认的已经是这个人,而不是简单的职务。

    与之相比哱拜其实要弱的多,他在宁夏地面上还没那么强的影响,之所以后来他能成功的制造兵变,问题还是出在大明的财政和边关负责人身上。朝廷的京银是边军军饷的主要来源,但是负责运输的文官要漂没,负责带兵的武官要喝兵血,这些且不论,那钱到了地方上,又往往被挪做他用,导致边军几个月没有饷拿已经成为常态。在那些仁人君子眼里,这笔军饷与其发放到丘八手里,不如先拿来盖个书院,或是拿来给生员改善一下生活,这样自己还能落个好名声,何乐不为?

    而当时的三边总制和陕西巡抚等人,非但对这种情况不加限制,反倒是采取纵容的态度。而到手的京银,又存到了银号里,想吃点利息。何况防秋之后,是要发犒赏的,带时候军饷加犒劳一起发下去,不是又能从中弄点糊涂帐,发上一笔?

    因此哱拜的叛乱,与其说是他一人之力就动员了无数兵将跟着他反,不如说是,兵将们早就对朝廷心怀不满,他只是点燃了那导火索。初时哱拜的口号也是替边军讨一个公道,追索兵饷,又加上陕西巡抚党馨不顾边军缺饷的实际情况,还要收边军垦荒的地租,最终导致局面不可收拾。杀陕西巡抚党馨等人,属于顺天应人,因此边军肯积极帮助。

    等他打起了哱王子的旗号,自立为王,又勾结套虏,里应外合时。那二十几万三边的边军,对他就不再支持,而是坐壁上观。最后肯跟他一路反下去的,也只是他的儿子,义子等骨干部队,以及被迫留在宁夏的部队而已。可见其的客观地位,仅限于一个民意首领,还谈不到振臂一呼万千响应的地步。

    如果说为什么边军不参与平叛,只肯保持中立。那就要问那些总督、巡抚,为什么不发兵饷,不发犒赏。没有钱,凭什么卖命啊。

    如今在郑国宝的建议下,边军军饷一部分改为由矿税监自筹,就地解决。虽然苍头军从中拿了不少,但毕竟还有不少发到了边军手里,这使得边军对朝廷的不满情绪并不那么激烈。再有就是三边总制郜光先编练秦军,以秦人而守秦土的口号,招募了五个营头,一万五千儿郎。虽然还不算正式操练成功,但是据说已经初见成效。

    这支人马属于郜光先的嫡系部队,装备上,配了些燧发快枪,还有不少佛郎机,至少从门面上,是一支十分强悍的武装。哱拜只要不是白痴,也得想一想,在这种背景下造反,对自己到底有利还是不利。

    当然,要是对其采取强硬措施,其据宁夏一战,还是个耗费时日,虚耗粮饷的大事。因此对付他,只能智取,不好力敌。再说有这长腿美女的帮衬,大家都是一家人,也就更好用计。

    哱大小姐见国舅同意与自己去宁夏,那脸上登时就乐开了花。便是拿到的这几万两银子,她也觉得无足轻重。手放在国舅送的那对转簧短枪上,不肯放开。一旁的女兵道:“大小姐,你也不要太高兴了。先不说那土文秀那不知怎么应付,单是这国舅爷那边,他家里有没有大妇,您到底问过没有?”

    哱云满不在乎道:“土文秀是什么东西?见了他,我就给他一枪,彼此一了百了。至于国舅家里有大妇,那又怎么样?她马骑的有我快么?她的刀使的有我好么?她的箭法有我准么?哪怕是比摔跤,那些柔弱的汉家女子,五个也摔不过我一个。她哪样都比不过我,凭什么当大妇?国舅是我看中的男人,他家的大妇,我做定了。谁不服,就打过再说!按着边镇上的规矩,强者为尊,看她有什么话说。到时候,我留她当个偏房,也不算对不住她。”

    申大小姐申婉盈在阁老府中,此时正在绣一个鸳鸯戏水的荷包,忽然感觉心绪不宁,绣花针在那如同水葱般白嫩的手指上刺了个小孔,痛的她“哎呦”一声,急忙用手去挤。丫鬟玉竹在旁看了忙道:“小姐,你怎么了?”

    申婉盈道:“没事。只是突然间心里有些慌张,就好象我的什么东西要被人抢了似的。你记得么,前几年,那个借了咱家印子的穷鬼上吊,我心里便曾如此闹腾过,后来果然那笔帐成了坏帐。今天又是如此,难道,是前几天放出去的那笔钱有问题?还是有人要觊觎咱家的田地、店铺?”

    玉竹笑道:“小姐啊。老爷身为阁老,谁人敢来送死?我看啊,是小姐你想姑爷了。”

    申婉盈扔了手里的活计,佯怒道:“好你个小蹄子,居然敢取笑起你家小姐来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二人耍笑了一阵,玉竹道:“小姐。按说那国舅爷也不敢不认帐,这事娘娘那边,也给您做主了,应是发生不了变故。可是他这总不回京,您就不怕,他在外面勾三搭四,回头弄几个狐狸精回家?”

    申婉盈道:“那怕什么?我这个大妇的位置,谁也休想夺了去。男人啊,都是一路东西。指望他们不去花,不如指望猫不**!不过我这个树根不动,树梢也是白摇。那些狐狸精休想夺了我的大妇位置去,将来咱们主仆联手,将那些狐狸精全都打个落花流水,过几年一个个全都卖了!”

    玉竹闻听,心知自己这个通房丫头的位置是跑不掉了,也是欢喜。道:“小姐高见。有老爷撑腰,还要小婢帮衬,什么样的狐狸精,咱都能收拾。”

第七十九章我与将军解战袍

    按着郑国宝的意思,岳不群还是带着弟子门下回山为好。毕竟宁夏地处边陲,虽然此时不是套虏南犯的时候,但是万事有意外,万一赶上鞑子大军来了,自己这帮人有甲有马,能打则打,不能打也能跑。华山派这群江湖草莽,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全无用处,怕是要吃大亏。

    岳不群却表示魔教方才吃了大亏,怕是心有不甘,谋图报复。自己跟在钦差身边,也好做个保镖。这一路人马从西安出发时,又找那些士绅敲了一笔犒赏,牛羊美酒,拉了无数,后勤补给无碍。

    夜晚之间他们便在荒野上点起篝火,烤起羊肉。那些女兵则脱了盔甲,围着篝火舞蹈。这些人虽然是饼脸塌鼻的模样,但是在这帮子家丁眼里,已经是天仙般的人物。如果不是大小姐雌威不敢招惹,这些女兵又极为剽悍,且都有不错的出身,早就有人要对她们下手了。如今个个不错眼珠的盯着,只求过个眼瘾,偷偷议论着这个批股大,那个乃子大。

    哱云拿了一条羊腿在火上烤的冒油,又仔细涂上了调料,旁边有兵士笑道:“大小姐这肉烤的香啊,不知可是犒赏给小的?”

    哱云二话不说,飞起一脚,将这小校踢了个跟头:“一边待着去。今后再敢跟我这嬉皮笑脸,我就割了你的舌头来下酒。”伸手又拿了一个盛酒的皮囊,来到郑国宝身边道:“国舅,来,尝尝味道。”

    郑国宝伸手接过来,边吃边赞道:“好手艺,好手艺啊!哱大小姐不但貌若天仙,这厨艺也这般了得,谁能娶到你,那便是天下第一等的好福气。”

    哱云被说的脸一红,拉着他离开了火堆,来到了一座帐篷的后面,这里地处僻静,当兵的都在前面吃肉喝酒看姑娘。游骑离着也远,没人看见。哱云拉着郑国宝坐下,“我有啥好的?我从小长在军营里,风餐露宿,这烤肉的本事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其实只会做这一个,别的全都不会。我们这可有规矩,肉可不能白吃……”

    对于这女兵痞来说,如何向男人表白,比起破阵摧锋,可要难的多了。至于按倒了强干,这样的方法,又似乎太冒失了。因此这样的表白安排,已经是她能做的极限,只是不知国舅又会给怎么样的反馈?若是对方不明白,自己是该哈哈一笑,还是趁着四下无人,按倒了再说,就得事到临头时再做决定。总之这男人自己看上了,就不能让他溜掉。

    她正想着,不防蛮腰已经被国舅一把抄住,“不就是娶你么?就你这小样的还想讹我?我告诉你,我是在京师里讹人吃饭的。从我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看上你了。至于那土文秀,我不在乎。”她刚一抬头,整个人就被郑国宝按在了地上,双唇霸道的覆在她的唇上,舌头探入她的口腔之内,让这女兵痞如同被点了穴道,不知该做什么。初时还挣扎了几下,后面便反手搂住了郑国宝的腰,由着他的性子去了。

    那些个苍头军平日里多行不法,也曾幕天席地,把抓来的女人当众这样强推。但是哱大小姐虽然平日里和男儿无二,但终究是女子身,这种事肯定是要躲避的。今天被郑国宝按倒一阵亲吻,只觉得身上没了气力,便想着一切都随他去吧。

    郑国宝之所以如此,也是一个表态,二人吻了片刻,哱云只当就要在这把自己就地正法时。听郑国宝在耳边道:“我去帐篷里等你,你赶紧过来。”

    哱云站起身,把身上的草屑掸了掸,噗嗤笑道:“就你们这些人花样多,在哪还不是那么回事?”又想起曾听说过的那些汉人的规矩,便也回去准备。

    那几位华山弟子只顾吃肉喝酒,对于国舅溜了全没在意。岳不群看在眼里,心中暗想:珊儿论年纪比这女将还要小上几岁,按说国舅不可能对她无动于衷。多半还是珊儿自己的问题,害国舅败了兴致,将来还是要对她加上些压力才是。

    郑国宝回了帐篷,把留守的人都赶了出去,只想着待会怎么和这番邦胡女撕杀交战,探讨下人生生人大道。等过了不到顿饭之功,只见帐门掀动,哱云手中举了个木盆进来。来到他面前后,径直跪倒,将木盆放在眼前。

    木盆内热气腾腾,乃是一盆热水,哱云又伸手取了自己那条马鞭子,高举过头,递到了郑国宝的面前。郑国宝问道:“大小姐,你这是?”

    哱云道:“国舅。这是我额赫教我的规矩。伺候男人的第一晚,要为自己的男人洗脚。而我的脾气不好,从小就与男人同吃同住,喝酒打架,乃是个蛮人。若是今后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你便拿了这马鞭子,好好的抽我。”

    她眼见离宁夏越来越近,心中也有些担忧。土文秀手上也有支可观的实力,万一额祈葛非要自己嫁给土文秀怎么办?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斩后奏。等到老爹知道真相后,想要阻拦也阻拦不了了。

    到那个时候真惹毛了,自己就带着手上的家当,跟国舅私奔回京师。方才那一番亲热,更是坚定了她的念头,因此她一方面喊了侍女烧水,一方面自己迅速的洗了个澡,便来国舅这里摸帐子。要说在草原上,男女看顺了眼,做这勾当其实也正常,不过多是男人摸女人的帐篷,像她这么反过来玩的,倒是不多。

    今夜负责郑国宝安全的,乃是那位武当高第练天风。他对于去边关十分欢迎,要是能遇到鞑子还能杀个痛快。但是对于哱云,却怎么看也不顺眼。瞧那模样,黄头发蓝眼睛,这也叫个人?明明就是鬼畜么,国舅爷却要留她侍寝,这和人畜配有什么区别?

    如果这话被郑国宝知道,肯定要去扇他的脸,问问他知不知道,这位哱大小姐是如何难得的尤物。尤其当她适应了开始时的不适,逐渐进入状态后,那腰腿上的力道,简直让人直升仙境。

    战到酣处,郑国宝索性就这么躺着,看着她在身上起伏动作,蛮腰如同安了马达一样一上一下,一对高峰在眼前甩来甩去,汗珠顺着那如同缎子般光滑的皮肤滚落,晶莹如同珍珠。

    等到次日天明,郑国宝醒来伸了个懒腰,在哱云脸上亲了一口道:“大小姐,该醒醒了。咱们该上路起程,免得儿郎们等急了。”

    哱云昨晚与国舅撕杀了半夜,受创甚重,也亏得她是自幼习的弓马,比起申寡妇的表现还是要强出许多。那些当兵的,见往日英姿飒爽的大小姐,今天居然是被国舅扶着上马,忍不住一阵哄笑。哱云将那鬼面盔一扣,举马鞭私下遥指道:“再笑的,扣三个月军饷。”

    郑国宝则说道:“小心点,你今天骑马不似往日,可得留神。”

    此地离宁夏镇已经不算太远,这大队人马不等进城,已经有斥候把消息报到了宁夏城内。宁夏这个大军镇,城内有草场、粮仓、兵营、还有王府及总兵衙门。当今的庆王,就住在宁夏城内。另外大明朝于宁夏设巡抚都察院还有布政分司,机构林立,官员众多。

    按说大明朝如今的格局是文贵武贱,部院大臣可以斩得边关总镇的。后世袁崇拜焕敢杀毛文龙,也是因为有这个大格局在,任你是何等了得的总兵、副将,在总督、巡抚眼里,都是丘八。要杀就杀,要斩就斩,算不得什么。可万事有例外,以宁夏来说,城内第一号人物,却非副总兵哱拜莫属。

第八十章一箭双雕(一)

    如今的宁夏巡抚梁子孟,乃是陕西布政出身。从从二品陕西布政升为三品右副都御史、巡抚宁夏等处,赞理军务。也能算是官运亨通,仕途顺利。可梁方伯接到调令后,却只想买块豆腐一头撞死,也绝不想赴任。

    哱拜在宁夏,自己去那除了当受气小媳妇,还能干啥?那老货是出名的刺头加混蛋,动不动就摆出一副我是蒙古人,你们要尊重我的民族习惯,而我不必尊重你们民族规矩的嘴脸,任谁拿他都没辙。他又手握兵权,三天两头要替边军要粮要饷,实际大多进了他的腰包,这套也不算什么秘密。你要不同意,他就搞辞官不做,解甲归田的把戏。

    谁不知道,他所谓的解甲归田就是个借口,就是说要不服从管理,拒绝听从指挥,放任自己的家丁在城里胡作非为。到时候纵兵为匪,烧杀抢掠,出了问题,板子还是要打到巡抚身上。

    因为他这个威胁,地方上也只好对他一味忍让,甚至予取予求。即使有人想要办他,也要考虑到兵变的可能,平定叛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而激起这么大规模兵变的责任,又该由谁来负?要知道巡抚激发边军兵变,也是要被追责的,搞不好乌纱难保。用自己一个堂堂文官的前程,去兑一个边军老卒,那便不是文臣的作风了。

    这宁夏地方上再怎么糜烂,多几个妇人自挂东南枝,几个姑娘举身赴清池,几户人家不见了踪影,这都能压的住。兵变的盖子却是压不住的。朝廷上,向来不问那么多客观原因,只看工作实效,这也是从张叔大时代,就留下来的规矩。因此便没有哪个巡抚愿意在自己的任上,去把哱拜的问题搞的公开化,对立化。这么姑息下来,那老货越发嚣张跋扈,也就不足为怪。

    连堂堂巡抚都要怕哱拜,那么本地的其他官员自然更不用说。总兵官张继忠完全就是个摆设,连部队都指挥不动,他自己的正兵营,也要看到哱拜的令箭才肯出动。你让他还能怎么样?因此他最多是只是个掌印的傀儡,其他事根本指望不上。

    至于庆王,这人在本地的存在感基本为零。他一个藩王宗室,在边关本就尴尬,若是再没事刷刷存在感,非被人说是有意谋反不可。因此便只关门过日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俯卧撑,也是自保之道。

    哱拜乐得在宁夏坐自己的土皇帝,日子过的好不逍遥。他已年过半百,鬓发斑白。胡须发式完全是大明的模样,一身纺绸的员外袍,手中拿着烟袋,仿佛是个乡下的土财主一样。任谁也想不到,整个宁夏城中,他便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第一人。正在他抽着烟袋,翻动着帐本不知在计算着什么时,哱家大公子哱承恩一脸焦急的跑进来,道“爹。大事不好。”

    这哱承恩生的也是高鼻蓝眼,满头金发,又加上怀他时,夫人说梦豺入梦。在哱拜看来是贵不可言,平日里也十分宠爱,今天见儿子这般慌张,问道:“慌什么?老夫在,天还塌不下来,你这么毛躁,为的是啥?”

    哱承恩道:“爹啊。大事不好,妹子的人马回城了。”

    哱拜气的骂道:“你疯了?你妹子回城,这是好事啊,你慌张些啥么?这有啥不好的?”

    哱承恩道:“可是刚才又有探子来报,土文秀带了一支人马,也快到宁夏了。只怕是两边撞上,那弄不好就要出人命啊。”

    他们父子在哱云的队伍里,全都安排了探子侦察消息,防着出现内部火并之事。大小姐迷上了国舅爷,乃至偷着去侍寝的事,父子那已经得了报告。按哱拜的想法,就没把这事当事。

    想当初连成吉思汗的大儿子都不是自己的种,这种事有什么了不起的?必是那国舅爷生的样子俊,自己家的闺女动了心,就去偷了。这事正常的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哱承恩却是已经高度汉化了的蒙古人,对于这贞节问题跟自己的老爹看法哪能一样。心里早把郑国宝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又骂自己的妹妹太不懂事,居然没轻没重的就把自己给交出去了。

    他生的相貌奇特,嗓音沙哑,史书记载其为狼形枭啼。换句话说,这模样在明朝人眼里看来,就是奇形种。除了他们自己一家子以外,谁看他都像异类,因此背地里没少受人议论。

    但是哱拜受自己夫人影响,认为这大儿子将来是能做大事的,说不定还有王侯之属,对他反倒格外重看。在这种潜移默化下,哱承恩自己也有些飘飘然,拿自己当了非同凡响的人物。尤其他年少气盛,目中无人,心里并不把大明朝当回事,总想要取而代之,至少也要划地为王,割据一方。

    要做到这一步,最不能缺少的就是军阀支持。土文秀手上有几百亲信儿郎,乃是宁夏军事系统里,不可轻忽的力量,若是拉拢过来,便于自己大有好处。再者,土文秀与刘东旸、许朝两个汉人军官交情莫逆,三人合起来,手上能指挥的部队就达到将近一千人。

    从三边总兵力二十几万看,一千人似乎算不了什么。但是二十万人是属于朝廷的,能否调动的了,谁也说不准。一千人是属于自己的,指哪打哪,绝无二话。这一里一外,差别可就大了去了。因此哱承恩极力支持妹子与土文秀早点成亲,只盼着他们成亲后,将土文秀拉到自己的船上,从此郎舅一心,也好去做大事。

    不过妹子秉性刚强,武艺出众,土文秀便是想要强推,也要打的过才行。几次交手,都被揍的鼻青脸肿,若非是亲兵救护,差点便被打死。而且哱云手上也有六百苍头军,逼急了可能拉队伍出去自立门户,因此他才不敢过分相迫,只盼望着文火煎鱼,等到妹子自己到了想男人的时候,就一切都好办了。

    这倒好,妹子倒是到了想男人的时候,但却是把自己赔上,让那什么郑国舅给办了,这叫什么事?郑娘娘是厉害不假,但她在京师,这是边关,毕竟鞭长莫及。再说了,郑国舅再牛,也不能帮着自己造反啊,这门亲戚做不得。

    原本他还想要瞒住土文秀,等到妹子回来,就先把她扣起来,然后把人捆着送到土文秀那,让他们拜了堂,入了洞房。土文秀平日就对哱云甚是迷恋,到时候肯定不管不顾,弄到手再说。只要把他那糊弄住,一切都还有可为。可听说土文秀带兵奔宁夏,这分明是听到了消息,来算帐的。这回彻底抓破了脸,还怎么联手造反啊?

    哱拜倒是不慌不忙,道:“急个什么?土文秀是我的干儿子,他还敢反天不成?不怕不怕,就他那几百人,也闹不出啥,我看也未必能出人命。你先换身衣服,跟我去迎接国舅爷。”

    郑国宝大队刚远远看见宁夏城墙,哱拜便带着两个儿子,一支亲军冲出城来。来到国舅队伍之前,父子三人齐刷刷跪倒道:“卑职迎接国舅来迟,当面恕罪。”

第八十一章一箭双雕(二)

    郑国宝等搀起三人,用目看去,那哱拜一副典型的蒙古人相貌,倒是没甚稀奇。哱承恩、哱承宠两兄弟,与哱云则似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都是高鼻子蓝眼睛,头发八成也是金色。看着哱拜这满堂儿女,又看他们每人身上都是红夷全身甲,想必连人带甲,都是出自那位泰西制甲师的手笔。郑国宝心中唏嘘,拍了拍哱拜的肩头道:“老协镇,你辛苦了。”

    大队人马进了宁夏,郑国宝等一行人自然是住到馆驿里。哱云心里,倒是希望让郑国宝他们住进哱府,哱拜道:“你先跟我回家,把这事说清楚了,再说不迟。”

    老爹积威在此,哱云也不敢说什么,乖乖跟着爹回到了府中。等进了书房,哱拜往太师椅上一坐,手中盘弄着马鞭,“这事是怎么闹的?说说吧。”

    他们兄妹三人知道,这是从小的规矩。遇到什么争端,哱拜就这么坐着眯缝起眼睛听,听完以后,他认为谁不对,就会举起马鞭劈头盖脸的打一顿,这便算是最终判决,不许上诉。

    哱云脱了甲胄,跪在地上“这事也没啥?我跟国舅睡了,我现在是他的婆娘。就是这么个事,说不定肚子里连娃都有了。额祈葛要是觉得这事我办的不对,只管一顿鞭子打死我就是。”

    哱拜也不回答,依旧眯缝着眼睛道:“土文秀的事,国舅知道么?”

    哱云道:“知道。他说他不怕土文秀,出了天大的事,他都能担。”

    哱承恩扯着那猫头鹰嗓子叫唤,“男人的话,也能信?等一会土文秀带着兵来,看他担的起什么?这是边镇,不是京师,他那皇亲国戚的威风,能顶个啥用?”

    哱云怕爹,可不怕他。“顶啥用?连西安的那几家士绅他都收拾的了,他还收拾不了一个土文秀?旁的不说,郜大帅手下的五营秦兵,收拾他一个土文秀够用了吧?国宝也说了,他给朝廷上了本,过不了多久,就能运一批将军炮、快枪还有军饷过来。有了这个,秦军腰杆子就更硬,土文秀那几百人马,还算啥么?”

    哱拜也不说话,闭目盘算了半晌,起身举起了鞭子。哱家兄弟心中狂喜,只要老爹一通鞭子下去,妹子还得乖乖去嫁土文秀,这大业还是能做的成。哪知,哱拜的鞭子只是在哱云的肩上轻点了两下,“傻丫头,你啊,卖贱了。一个黄花闺女,能这么随意的就给出去么?男人么,对于好上手的,都不在乎。你要钓他的胃口,那样才能值钱。你现在倒好,先这么糊涂的跟了他,就不好要价了。可惜可惜啊。”

    接着他回过头来,一通鞭子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朝两个儿子头上打去,打的两个儿子哭爹喊娘的跪下,哱承宠道:“额祈葛,你糊涂了?这事有我们什么事啊,打我们做啥呢么。”

    哱拜的鞭子甩的带风,边打边骂,“做啥?打你们两个不开窍的玩意。你妹子比你们两加起来都聪明,至少她知道该上谁的炕,你们两个蠢货,别以为私下玩的把戏老子不清楚。土文秀怎么来的这么快,是不是你们通风报信?今天不打的你们,你们还当老子我糊涂了。”

    哱拜能在宁夏立足,从一降将混成了土霸王靠的也非是单纯的蛮力。他很清楚,当前的局势下,一个武将要是没有靠山,硬靠着军功撕杀,要得地位简直太难。那位戚老虎怎么样?当年抱张居正的腿抱的好,便可以扶摇直上,等到张叔大一完蛋,他也要跟着遭殃。

    自己虽然在朝里也有靠山,但是却不是什么要紧人物。无非是因为自己每年肯下大本钱孝敬,边镇上情况又特殊,换一般人来,怕是压不住场面,朝廷在默许自己家在此经营下去。

    但是苍头军风头太强,这些年也惹了不少的祸,早晚有被清算的时候。到那时候,要想不束手待毙,那无非是两条路,一是找到靠山,二是举起反旗。本来他不怎么把大明放在眼里,边军缺粮少饷,没有多少战斗意志,自己真要造反,他们多半是保持中立,说不定还要帮着自己打。

    可是最近两三年,风头渐渐变了,这郑国宝的名字,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说。各地设立矿税监,据说就是他的主意。又特意保证边军的粮饷,虽然不能足粮足饷,但较过去的情形已经大为好转,边军对于朝廷的看法已经大为改观。如今自己再说造反,有多少人肯跟着自己干,便不大好说了。

    那五营秦军也是悬在头上的利剑,他们虽然没见过血,不比自己手上这些打老了仗的老军伍。可问题是,那些人也算是初生牛犊,很有股冲劲。又是秦人守秦土,战斗意志要高于客兵,只要保障了钱粮、再解决了枪弹问题,以多打少,自己未必便有便宜可占。

    由于客观环境的变化,哱拜此时已经从一门心思造反,到了左右摇摆的地步。是反是不反,完全看哪个更能符合自己的利益,再做定夺。只是他在京师缺乏过硬的靠山,即使想效法戚继光,也要能摸的到申时行的门槛才行。

    没想到自己女儿居然走通了另一条路,搭上了国舅这条线。他不指望自己女儿去做大妇,只做个侧室也没关系。重点是,自己可以搭上郑娘娘这条线。

    郑娘娘的名声,在宁夏这种地方,一样听的到。什么妲己转世,什么妖妃祸主,三天两头有人当评话来说。如今大明朝内,最流行的一部评话已经不是三国,而是封神榜,只不过苏全忠从忠角变成了奸角,基本取代了费仲、尤浑的地位。

    这书的改头换面,不用问也知道是出自文官们的手笔。其用意不言而明,不过哱拜对这些不关心,他只关心一点,那就是郑娘娘是否真有妲己那么大的势力?这一家子是忠是奸,和他有个什么相干?他哱拜好歹也是活了六十多年的人,难道还会白痴到拘泥于谁是忠臣,谁是奸臣这种地步?他只需要知道,自己抱的腿够不够粗,够不够结实就好。

    按他分析,郑国宝干了这么多断人财路的事,却还没被人弄死,只敢编评书骂他。这说明郑娘娘在宫里,肯定是有能量的,而自己坐镇边地,手握兵权,如果能与他们互为表里,也能够实现双赢。那些快枪大炮,自己的部队用不上,但是也得要到宁夏来。自己不用,也不能让秦军用,自己不一定要比敌人强,但一定要比友军强。

    正在他想着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和国舅谈一谈,以及要个什么样的价码时。忽然一名家丁跑来报道:“大事不好!土文秀带了一支人马,来到钦差的馆驿外面站住,他自己带了几个亲兵,就闯到馆驿里面去了。”

    哱拜闻听怒道:“你们干什么吃的?不是让你们护住馆驿么?”

    哪知他这还没训完人,那原本跪在地上认罚的哱云已经怒吼一声:“土文秀,我日你先人!”站起身来,劈手夺了自己哥哥的腰刀,就朝外闯去。这几下动作迅速,哱承恩都没反应过来,妹子已经夺刀而出。

    哱拜抡起马鞭便抽,“你个废物,还傻戳在那干啥呢么?赶紧点兵,给你妹子帮忙去,别让他吃了土文秀的亏。老夫也亲自去,看看土文秀要干点啥?”

第八十二章一箭双雕(三)

    馆驿内,郑国宝望着风风火火闯进来,又风风火火跪在自己面前的大汉“你,就是土文秀?”

    本来见这如同半截铁塔般的大汉闯进来,又自通名姓土文秀,岳不群、练天风二人,当是要来一出狮子楼的戏码。各自抽了长剑,准备应敌。孙大用等锦衣,连转簧手枪都已经提在了手里,准备把这出戏硬改成夜谋武大。

    哪知土文秀问明白眼前这锦衣少年就是国舅之后,二话不说,纳头便拜,那态度怎么看也不像是戴了绿帽子之后要拼命的模样。郑国宝道:“土将军,你有话起来说。”

    土文秀却道:“国舅,末将有些话不说清楚不敢起来。我与那哱家小姐是有婚约不假,可是国舅,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和她什么都没干过啊,我们两是清白的。您可不要听信旁人的谣言,末将是冤枉啊。”

    他这昂藏大汉,又生的十分威风,跪在那里哭天抹泪鸣冤叫屈的模样,让郑国宝感觉有点错乱,脑子似乎有点不够使。明明是自己绿了他,怎么反倒是苦主来求黄毛的原谅,这是什么道理?

    土文秀见国舅不说话,只当还有疑心,又道:“国舅啊,我将我的两个拜兄都叫来了。他们可以为我作证,我每次都是被哱大小姐,啊不是,是您的夫人,打的哭爹喊娘,哪能有什么非分之想。这事我真是冤枉的,您一定要明查,要还我个清白啊。”

    西安府的王焕章王老员外,算是个有谋略的人物,派心腹家人去给土文秀送信,说是哱云与国舅私通。他这也算见微知著,居然在二人关系未曾正式发生实质性变化时,就预测到了事态的发展。

    只是他虽然能准确估计出二人的关系发展,却估计不出土文秀的反应。他听了密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那送信的王家家人砍了灭口,接着便又请来了自己的两位拜兄,刘东旸、许朝。

    三人号称宁夏的桃园三英,关系甚厚,那位刘东旸也有玄德之风,深谙弟兄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大道。既已成了土文秀的手足,心里便也想穿穿土文秀的衣服。可是这衣服国舅已经穿上了,剥下来换自己穿?这就有点不合适了,他刘爷好歹也是场面上的人,这不合适的事,可万不能做。

    若是土文秀这夯货果真为了绿帽子的事起兵造反,自己这两个拜兄难道就能独善其身?将来追究起来,少不了是要陪他吃刀。左右绿的是他土文秀,不是自己。本着腰杆不疼的原则,刘东旸心平气和的讲事实,摆道理,分析局势,计算得失。反正木已成舟,绿已经绿了,你就算去报复又有什么用?再说哱大小姐对你的态度,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都把你从宁夏城揍到这镇虏寨来了,你说你还死抱着这亲事有意思么?

    土文秀不等大哥说完,哭诉道:“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现在是怕国舅不明白!毕竟我和哱云定过亲,万一国舅以为我们两个有过什么,迁怒于我,小弟这颗脑袋,还怎么保的住啊?”

    刘、许二人万没想到,土文秀不用做工作,已经自己认怂了。现在居然是担心国舅疑心,而问计于二位盟兄。这也是那说书先生的威力太大,说的国舅阴谋诡计无数,在朝中今日谗文,明日害武,大商朝的文武忠良,几乎被国舅害了个便。

    这年头文人擅长指桑骂槐,谁不知道说的是苏全忠骂的是郑国宝?可问题是,那郑国宝如此厉害,连这么多忠心耿耿,位高权重的老大人都害了,我们这种边军小军官,又算个毛球?

    土文秀此时根本就没有什么舍己除奸,或是匹夫一怒的觉悟,有的只是恐惧和活下去的渴望。可是他为人有勇而乏谋,只能想到这一危险结果,却想不到如何解决这一难题,只好希望于人多力量大,一起想个好主意出来。

    三人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问计于说评话的先生,用了这个负荆请罪的故智。至于为什么刘、许二人陪同,这还用说么?这种在国舅面前混脸熟的机会,对他们这种小军官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怎么能放过。

    郑国宝也没想到,此事居然是这样的收场,这位土文秀看上去好似个金刚,倒是个明白事的。忙伸手搀扶“言重了,言重了。过去的事么,咱们都让他过去,往事咱们今后谁都不提。我也不是个偏听偏信的人,一定会相信你土将军的清白。”

    土文秀被国舅这一搀,只觉得热血沸腾,仿佛从这一刻起,自己已经不是边关上一个小小的游击,而已经是总兵、协镇一样。忙从怀里掏出一份皱皱巴巴的文书“这是当初,我们两下立的婚书,小的不敢留下此物。从此那哱小姐与我,便再无半点干系了。”

    郑国宝接过婚书也不看,随手丢给旁边的孙大用。“这东西有和没有,阿云都和你没什么关系。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举着这个去告我?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情。您今天做这个事不错,本国舅记住你的名字,听说你还有两家盟兄,不如一起请来说话。”

    土文秀见孙大用将那文书就要撕,忙道:“千万别撕,那……那里面有银票!”

    郑国宝也恍然,原来他还准备了一份孝敬,只是藏在婚书里。想自己给他戴了绿帽子,最后反倒是人财兼得,忍不住哈哈笑道:“土将军果然是个知时务的,你放心,你的前程,本国舅保了。”

    正在说话之间,只听外面又是一阵吵闹,两个人狼狈不堪的闯进来道:“国舅快救命啊。”而在他们之后,则是哱云举着腰刀猛冲进来“土文秀!你个忘八糕子,有什么话,只管对我来说,休得为难国舅。我倒要看看,在宁夏城里,到底是你能赢,还是我能赢?”

    她一心来救心上人,只带了几个女兵快马赶到馆驿,那些土文秀带来的兵,实际上是为了炫耀一下本钱,好卖个好价格的。怎敢与哱家大小姐动手?当下波分浪裂,任哱云冲了进去。刘、许二人本来还想过来讨个好,求哱云在国舅面前说几句好话。哪知哱云见了他们二话不说,提刀就砍。

    这两人捆在一起也不是哱大小姐的对手,再加上根本不敢还手,便只剩跑路的份。哱云这正气势汹汹的大发雌威,郑国宝道:“阿云,你又犯的什么病?我不是跟你说过么,不许没事就说脏话,怎么还改不了了。老实待着,不许对土将军无理。”

    哱云也发现郑国宝什么事都没有,不似自己想象中那样倒在血泊中或是被打的鼻青脸肿,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人也有些扭捏。丢了腰刀,来到郑国宝身旁道:“本小姐担心你啊。你可不知道,土文秀这人就是个混球,我怕他对你动粗。土文秀,你要是对我的男人犯混,我今天非碎了你不可。”

    土文秀现在可没胆量再去看这个曾经名义上是自己妻子的女人,不住低头赔罪“末将不敢。末将不敢。夫人您误会了,末将今天来是来请罪,可不是来动粗的。”

    郑国宝也道:“是啊。土将军是来送婚书的。你这拿刀动剑的,成什么话?赶紧赔个不是。”

第八十三章一箭双雕(四)

    当然,哱云是不可能给土文秀赔礼道歉的,反过来,土文秀也不敢做这种要求。大家也只好一笑泯恩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刘东旸、许朝二人,则夸奖着自己与土文秀三兄弟练的兵马是何等精壮,是如何的听话,战斗力又是如何了得。

    哱云对这干人吹牛毫无兴趣,只是紧紧攥住郑国宝的手,仿佛生怕一不留神,这个男人就会从手中溜掉。土文秀等人,往日里对她的印象仅限于那个杀人骂街,打架斗殴的女**,几曾见过她这副温柔模样。心中暗想:国舅真非凡夫俗子,这样的女**都能教训成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果然了得。

    过不多时,有人通禀,哱家父子求见。这父子三人带兵赶到,见没发生什么意外,自然也就不会那么冒失地闯进来。等到郑国宝吩咐了一声请,父子走到书房,见两拨人马分明甚是相得,哱拜人老成精,便明白了八分,心道:好你个土文秀,活出息了,居然来抄我的后路来了。

    老哱拜等彼此见过礼,哈哈笑道:“傻丫头听说文秀带兵奔国舅这里,便不管不顾的赶来救驾,怎么样?白做小人了吧。这宁夏有老夫在,谁也不敢胡作非为。文秀,干爹说的对是不对?”

    土文秀是哱拜的螟蛉义子,虽然这种义子与义父的感情,与文官中恩师座主与门生的感情类似,多是利益结合。也从没接受过干爹的小短袍什么的,但是既然干爹问,那只能答道:“干爹您说的对。孩儿怎么敢冒犯国舅虎威?”

    哱拜替自己闺女买完了好,又拉着郑国宝,到他的府邸里去饮宴。等到了门口,只见土文秀带来的兵马,全被人捆成粽子扔到门口。两个哱家的家丁,对付一个,手里举着皮鞭马棒乱打。哱拜道:“这帮小子没大没小的,居然敢来围国舅的行辕,不管教管教就没了规矩。因此把他们全绑了,先打一顿,再饿几天,回头就知道怎么做人了。”

    那宁夏三杰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方才还吹自家兵卒如何了得,结果转眼之间,就被哱拜这老货打脸。任谁的心里都不舒坦,但又没人敢来惹他,只好垂头丧气跟着来到哱府。

    这一桌酒席甚是丰盛,连那些护卫的锦衣及华山派等人,也各自请下去有席面伺候,还有姑娘陪酒。边镇上虽然连蚊子都是公的居多,但这么多糙汉子在一起,自然也带动了某些技术女性创收的热情。因此这地方的纪女也是有的,哱拜一声令下,又有谁敢不来?

    而在首席上,哱拜频频劝酒,又动辄罚酒,不多时就把土文秀等三兄弟灌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哱云替自己的男人挡酒,不肯让郑国宝喝。低声道:“我家的人都是天声的酒桶成精,你别理他们,喝不过的。”

    郑国宝在她手心一划“没事。我想,老协镇也不会让我喝醉。若是我喝多了,这下面的事便也不好谈了,老协镇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哱拜被叫破机关,也不尴尬“国舅是个敞亮人,对我的心思。来来,咱们干了这碗酒,换个地方说话。”

    几个人离席到了哱府的书房之内,二次落座,哱拜道:“国舅,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那丫头人傻心眼实,脑子不大好使,我这个当爹的,就得替她考虑周全。你家里的大妇是谁家的千金?我家丫头这事,你又是怎么安排的?”

    哱云脑子单纯,乃是哱家军里冲锋陷阵,折冲御侮的第一猛将,对于这些家务事,并不擅长,还想着即使有大妇靠自己的拳头一样能把家中大印夺过来。老哱拜可不傻,这国舅爷都二十了,说他没定亲谁信?

    如果是当初未发迹时,随便找了个小门小户的定亲,他自然就有办法把这门亲事坏了。若是发迹后定亲,那么亲家非富即贵,自己就得权衡权衡了。

    郑国宝道:“实不相瞒,在下家中确实有大妇,乃是申阁之爱女。”

    哱云心里一酸,她其实在那晚恶斗国舅之后,便知自己面对的敌手是如何强大。可是今天在父亲面前提起,还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不知父亲又会如何看待,是否又会让自己的婚事横生枝节。

    哱拜听后,倒未发作,反倒是点头道:“确实如此。惟有申阁的姑娘,才配的起我们的国舅爷,这个大妇好。读书人家的闺女,知书达礼,也有个容人之量,不会与我们这等小门小户的人家见识,不至于欺负我这丘八的闺女。”

    他心里对这个梦狼而生的女儿,确实很看重,但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一铁律不会因他的看重而发生变更。现在既然闺女已经选好了男人,那么要考虑的,就是这个女婿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利益才是正经,其他的问题,都是扯淡。

    申时行的女婿,郑娘娘的堂兄,这两层身份加于一身,倒也能支撑自家门庭。哱拜道:“我的丫头跟了你,我这也没说的。这是你们的缘分,我也不去当恶人,坏人姻缘。只是我这闺女,你是想怎么个娶法,能不能说个章程,让我也高兴高兴?毕竟老朽两个儿子,只有这一个丫头,也想看她嫁的风光一点。”

    “这个好说。我心里也有个章程,只是不知老协镇可有胆量?”

    哱承恩一旁嘬着牙花子“国舅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你去扫听扫听,我们哱家几时怕过人来?国舅你要我们做啥,只管说。皱一皱眉头,不算英雄好汉!”

    哱拜怒道:“闭上你的嘴!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他心里也没明白,国舅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可能轻易答应?难道国舅是想和自己家内外勾结,行操莽之事?要说这事,也不是不能干,但是得看国舅开多大价钱了,单纯靠个儿女亲家,就来送死,那肯定是不行。怎么也得许个世袭罔替,王侯将相才好吧。

    哱云却只担心父亲和国舅谈崩,一扬头道:“什么章程不章程的?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就这么嫁过去,我也认了。”

    郑国宝笑道:“阿云放心,这事不管谈的成,谈不成,你都是我的婆姨,这变不了。不过么,既然成了一家人,哪有不照顾亲戚的道理,我这也是有件好事,要照顾照顾老岳父。”

    哱拜也道:“丫头,你也给我闭嘴。今天说的既是你的终身,也是咱哱家的大事,你就别搀和了。老实坐着,今后嫁人了,就得懂点规矩。老爷们谈事情,妇道人家,得懂得闭嘴,知道么?”

    郑国宝轻轻嗓子“老协镇,我先要请教一下,如今这九边上,您说最遮奢的人家,是哪一家?”

    哱拜连想都不想“那还用说么,自然是宁远伯李成梁了。他也无非是个夷人内附之家,论出身,比我强不了多少。可是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老朽纵然再如何骄狂,却也得要服他。”

    郑国宝道:“那您可知,他如何有今日的成就?按说他在辽东军赀、马价、盐课、市赏随意侵吞;全辽商民之利,尽笼入己。还杀良冒功,虚报战绩,却没人能动的了他,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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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一箭双雕(五)

    哱拜道:“他在辽东玩的把戏,也算不得如何高明。国舅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些个鞑子,便是他养的狼。离了他,那些鞑子便要翻天,因此朝廷只好捏着鼻子留着他,在辽东无法无天。听说他那最近又开了银矿,还是国舅给他提的醒,每年只要他上解白银十万,其他的一概不管。这天大的好处全让他得了,别人便是眼红也眼红不来。”

    郑国宝一点头“老人家果然耳目灵通,探的一点不错。不过小小一个银矿,又算的了什么。天下那么大,矿脉也不只那一条。西北这里,难道便没有金银矿藏?他一年上解京师白银十万,打点关节保住那银矿的花消,不下三十万。可若是我的亲戚开了矿,便只要拿个三,五万来应酬应酬,就都能打点好。”

    哱拜听国舅话里有话,难道这宁夏附近也有矿?他勾搭自己丫头,是不是就打着这矿藏的主意?自己家是这里的地头蛇,要真是挖掘矿藏,肯定不能把自己家隔过去。成了姻亲,确实方便他做手脚。可是,哱拜作为一个在河套及宁夏生活了六十多年的老住户,从来就没听说过有金银矿藏啊。

    从理智上,他并不相信,这里真能找到金银矿。但是国舅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却又由不得他不信。而且话说回来,李成梁那要不是国舅说,谁知道有银矿?人家不就挖出来了?说不定这郑国舅真有点石成金的手段,能找到金银矿脉?若真是如此,那可是坐地生财,从此便可安享富贵。便是想要谋反,靠这矿藏,就是个天大的本钱。

    何况这种涉及到利益的事,大多是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因此他又做不到不信国舅的说法,只得试探问道:“国舅,您说这矿的事,有准?”

    郑国宝笑道:“若是这是堪舆师父说的,做不得准。我说的,便做得准。我说这有矿,就是有矿。那辽东的银矿,便是个凭证。不过么,一来,这矿藏比不得四平,二来么,地点有些尴尬。它不在宁夏,而在套虏之地,而且具体的地方,也要自己去找找,我只能确定它在河套旧地。不打翻了套虏,这矿也就没的挖。”

    哱拜对于矿藏小这事,倒是有心理准备。毕竟辽东大矿可遇而不可求,宁夏只要有个过的去的银矿,自己便知足了。可是一听说要打翻套虏,才能去开采矿藏,却有点犯了难。

    郑国宝一见他模样,知其心思“老人家不必顾虑,以往套虏所存,概因您要借虏势而自重。可是您这一手,恕我直言,不为高明。宁远伯也养狼,但他不但养,还要打。哪只狼长的肥了,他便带兵去打一打。所以辽东年年有战事,年年有捷报,人们能知道,朝廷不能没有宁远伯,辽东不能没有李成梁。与之相比,戚南塘就不够聪明,把图门汗打的一败涂地,多年不敢南下。十几年蓟辽无战事,自然戚南塘就用不着了。”

    哱拜道:“国舅,你说的对啊。老夫虽然不聪明,可也不傻。纵然我学不成宁远伯,可也不想学戚继光。若是把套虏杀光了,朝廷上还用我这一老朽做甚?我哱家不但富贵难保,便是性命,怕也未必保的住啊。”

    “话不是这么说。戚南塘难道有女儿嫁给我了?在朝中,文有申阁为您撑腰,还有我为您说话,您又顾虑些什么?您和他不一样。再者,您老人家这些年只见养狼,不见打狼,与套虏作战,斩获有限。三边之地,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胜,朝廷又何必倚重您?有狼是好事,但若是您不能证明自己能打狼,朝廷何必还要重用您?如今郜帅的秦勇五营编练已有小成,若是再得了快枪大炮之助,则如虎添翼。您这边再拿不出点过硬的斩首,小婿我就算想在朝为您说话,却也张不开这个嘴。”

    他心里清楚,套虏和哱拜一家纠葛极深,两下里不但因为同是蒙古人的关系沾亲带故,而且互相勾结,与李成梁和辽东诸虏的关系完全不同。因此哱拜对这帮人即使打也打不疼,放任着他们做大。他拿话一敲打,将这局势说明白,哱拜应该能在亲戚和自身之间,做出明智的选择。

    果然哱拜一听到秦勇五营,也是面色微变。这些人马虽然自己没会过,但是郜光先拿他们当宝贝,仿佛当日胡宗宪重视浙兵一样重视这五营秦勇,战斗力怕是不会低。若是当真秦军出塞取胜,那自己这部队也就难以有立足之地,下一步怕是就要着手对付自己了。

    郑国宝又道:“朝廷近年来,封爵的事卡的紧了。没有点开边扩土的功绩,想要弄个爵位不容易。每年那例行的战功,只能换京营犒赏,那点数目,有什么意思?若是老人家能立下开疆扩土之功,我在朝中保举,世袭罔替的爵位,也未必不可能。而且您是蒙古人,河套之地,蒙人最多,您熟悉当地情形。那些地方如何管辖,自然要交于您老安排,到那个时候把那都换成咱自己人,再开矿也就方便了。另外,我们还得筑城,到时候这城防力夫,不又是一笔收入?”

    哱承恩一旁听了心中暗自转念,若是当真如李家将门一样,能够永镇宁夏、河套,那也就用不着造反了。大明疆域万里,我断不可能真打进京师,坐上龙椅。起兵也无非图个割据一方,若是不用这么拼命,就能达到目的,那自是再好不过。昔日俺答汗用汉人赵全之谋,筑大板升城。我若是也能在河套肥沃之地上筑起坚城,到时候稍有不满,就引兵据城而叛,与宁夏互成犄角,还怕者谁来?

    而那哱承宠则想着,家里这份家当本来就不大好分。若是能打下河套,自己和大哥便可二一添做五,一人居宁夏,一人居河套,免伤手足和气。而自己固然继承不了爵位,但是宁夏卫指挥使的官职,却可以争取争取。难道大哥又当超品公爵,又要兼着指挥么?

    两个儿子一左一右,都全力附和,哱拜自己便也拿不准主意了。河套各部落里亲戚是不少,但是亲戚比起实惠来,还是实惠更重要。更别说,还有个矿脉在那诱惑着自己。他舔了舔嘴唇道:“国舅,您给我交个底,那河套的矿藏,是金矿还是银矿?”

    郑国宝道:“据我所知,那里乃是个银矿。可得银怎么也得有几百万两到千万两。而且对这矿感兴趣的,也不只一家。宁远伯的家丁,日夜操练,就等着什么时候,一刀把套虏捅死。他家那个下人奴尔哈赤知道吧,现在混整了,在女真当了酋长,听说也准备了女真兵,准备抢矿。”

    一听这数目,哱家三人眼睛里全都放出光来。要知道这是边陲,不比江南富庶之地,这里的银两匮乏,人多贫苦。百万两白银,这是连想都不敢想的数,若是哱家能把这笔钱弄到手里,还怕谁?

    再说即使是一头猪,一旦有人抢,其身价也会上升数倍。听说辽东李阀和女真人要对套虏动手,哱家父子也要动心。一旦李阀真在河套埋下钉子,将来这强悍人物插手三边,这里还有自己父子站的地方么?

第八十五章一箭双雕(六)

    郑国宝又道:“再说这复套,也不是全复。那矿藏,只在前套。收了前套,还有后套虏兵可打。到时候,您一方面占了茶马道的贸易咽喉,另一方面还能年年有战功,日子只会比现在富裕,不会比现在难过。”

    哱拜闻听,也觉得有道理。再说自俺答汗死后,昔日强大的土默特势力分崩离析,辛爱汗根本镇不住场面,只能坐视草原上的汗的数量日益增多,如同雨后春笋般迅速泛滥。这些人彼此攻伐,败者就各处流窜。如今整个蒙古局势都是混乱的很,河套地面上,如果算总实力,控弦引弓之士也能有十万。但是真具体到每次战斗里,能集结出三,四万人已属不易。这样的话,自己的进兵,应该是能占上风,而那些部落吃了亏肯定会跑,等他们再回来,再打。这样反复操作,确实仗是打不完的,虏兵也是杀不光的。

    他此时有点后悔自己当初太过讲究亲戚情面,怎么早没想到这么好的办法?还是闺女好啊,给自己找了个一肚子坏水的女婿回来,有他帮衬,或许自己一个降将,还真能混个世袭的爵位?

    他又问道:“这事说来倒是个好事,只是急切之间,军饷什么的怕是也不充足。要知道当兵的打仗所须粮饷,和他们平时吃的粮饷可不一样。而且未奉朝廷诏令,擅自开启边衅,这个怕是也要论罪啊。”

    哱承恩一旁忍不住道:“爹,你是咋了?咱家几时怕过犯罪?要说犯法,儿我昨天捶死了那个夯货,夺了他的婆娘来耍,难道不是犯法?这样的王法,我和小弟每个月不犯上几次?怕啥呢么。咱就说是套虏入寇,咱们迎战敌于野外,还怕他说啥?”

    郑国宝也道:“老爷子放心。朝中有我在,只要您的仗打的赢,这事我就出面替您扛下,保证御史言官参不倒您就是。擅启边衅怎么了?只许套虏年年来咱这抢东西,抢人,还不许咱动他了?天下没有这个道理。至于粮饷方面,您可以先垫支一部分,其他的么,咱可以来个入股。”

    接着,郑国宝又拿出了一个他早已经筹划好的入股方案。即以那个河套银矿的收入为抵押,向各路大户乡绅借款,他们所交纳的银钱,都算做股份,等到将来采银得利,大家利益均沾,按股分红。如此一来,那些大户乡绅入了股的,便是哱拜一条线上的人,如果不让灭套虏,他们也拿不回钱来。有这些地方上的力量在后推动,这伐虏复套的事,推进起来就更容易了。

    至于那些大户是否肯出钱,郑国宝道:“这事关键是有个带头的。头一个入股的,就会是矿税监连老公公,不过是以私人的身份入股。这个事一定要做的滴水不漏,秘密进行,只有如此,那些乡绅才会相信。越是秘密的事泄露的就越快,传播的也就越广。而连德禄是朝廷的人,他肯秘密入股只说明他知道内幕消息,这事有赚无赔。其他的乡绅大户,便能放心大胆的投钱进来。这些劣绅土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钱财粮食,还是很有一些的。而且他们在本地有势力,有影响,于朝中有关系有路子,那些御史到时候想要参奏您擅启边衅,也要考虑下这些人的想法。”

    哱拜听的连连点头,“只是这打仗的事,急切谁也说不清楚啊。还有找矿开矿,也不是着急的事。万一到时候拿不出利钱来,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郑国宝道:“这有什么?我教您一个最简单的筹款法子,用这一招,保证多少利钱,都能还的出来。这法子,便叫做拆墙术!或者叫庞氏神功。有此秘技,任是多大的窟窿,保你都能堵上。再说他们把钱给了您,怎么用,就是您做主。河套的马,拿到内地就能卖大价钱,还有那花马池的盐,哪个不能卖?套虏积攒的兽皮、药材、抢来的珠宝、金银,还怕没利钱付么?”

    等到他把拆墙术的具体细节一一分说明白,那哱家一家人,个个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了。尤其是哱拜,更是抽着烟袋,不住慨叹“老夫这些年杀人放火,干的事情多了,今日才知,以往种种,全都错了。要是早认识国舅,做这勾当发财,比什么都快啊。”

    “这法子来钱快是真,但是你也得真去打一打套虏,否则傻子也知道,开矿的事子虚乌有。再有就是三边总督那,要上一份孝敬,让他拿一份干股,监军太监那里也得有一份,这样便没人掣你的肘。等到快枪大炮来了,我再请三边的郜总督,拨给老人家一部分使用,断不至于怕了套虏。”

    哱拜道:“如此就多谢国舅了。你只管放心,老朽虽然不才,但若是对付起那套虏来,也还不费什么气力。”他在套虏那边有亲戚,有朋友,自己熟悉地形,人情风土也了解,这样的对手确实是最可怕的。如果他真心想要恢复河套地区,完全可以找到内应,带路挡等等。以往他是奉行养狼政策,这回到了杀猪的时候。有那银矿、爵位、还有那联合开矿的诱惑,他如何不卖命?

    这事谈妥,下面的事,便是郑国宝与哱云的婚事。他虽然有了大妇,但不妨碍在宁夏城内与哱云举办一场像样的婚礼。毕竟申大小姐在京师,对于宁夏的情形不可能了如指掌,那么这样办一下,也不算犯什么忌讳。

    郑国宝在衡山已经和刘菁办过一次这样的婚礼了,在宁夏办,自然也没什么压力。婚礼的用品其实都是现成的,哱承恩早就想让妹子和土文秀成婚,把各项用度都已经准备妥当,如今除了换一个新郎外,其他变动不大。陪嫁方面,哱拜也不吝啬,拿了一笔金银彩缎不说,还有的就是哱云本部的六百苍头军,依旧让她带过去,也算做了嫁妆。

    这种能打能拼的卫队,郑国宝也确实需要,而且里面的女兵,也是伺候哱云伺候的熟了,用着顺手。郑国宝也就全都收下。

    而哱拜的那些义子螟蛉以及亲信军头,自然要来参加婚礼。哱拜把他们叫来,也不是单纯为了礼金的事,而是商议着去攻打套虏的大事。这事上一没有军令,二没有诏书,就纯粹是边将们的个人行为了,非亲信不敢为之。

    要说这种事可大可小,闹不好也是能丢脑袋的。可是一听到那银矿,这干人个个眼睛发红,摩拳擦掌,无一人退缩。哱拜也把从西安府弄到的白银,全数散了下去,当做犒劳使用。既然要拼命了,不给足了钱,那怎么能成?这些军头见了白花花的银子,更没有二话,只说老爷子一声令下,让打哪里,便打哪里。

    要说唯一尴尬的,大概就是土文秀了。那新郎本来该是他的,结果这回什么都没换,只把新郎换了,大家自然少不了开他几句玩笑。他也只得咬牙忍住,闷头喝酒。

第八十六章一箭双雕(七)

    洞房内,哱云按着汉家的规矩,一身大红,头戴盖头,坐在床上。等着自己的丈夫掀盖头,喝交杯酒,还要将两人的头发缠在一起,所谓结发夫妻,便是如此。她虽然知道自己将来的地位仅为侧室,但是在今夜,乃至在宁夏,她都是郑国宝唯一的女人。没有女人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但是她的父亲,自己也有十几位可敦,她又有什么权力要求自己的丈夫,只有自己一个?

    不管怎么说,他也比土文秀强多了。想到二人在一起的旖旎光景,她又觉得,这一切都值了。至少这个国舅爷知道怎么让女人高兴,也知道怎么讨女人欢喜。与自己相处时,即像兄长又像朋友,而无论是她的父兄,只知道带着鞭子去见自己的可敦。两下比较,自己这个二房,也未必糟糕到哪去。再说这个世道便是如此,她又能奢求什么呢?

    等到盖头掀起时,她那份淡淡的哀怨已经被很好的隐藏起来,能嫁这么个英俊富贵的郎君,便好好的过下去吧。自己表现再多的不满,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反倒是坏了情分。

    后面的十几天里,二人几乎很少走出他们所在的院落,每日里都沉浸在甜蜜与纠缠之中。哱云这才知道,原来男人和女人之间,有这么多花样可以玩,而她那堪比世界顶级名模的身材与模样,及那从小练出来的腰腿力道,也让郑国宝沉湎其中。

    他们这边每日鏖战,哱拜那边对河套作战工作的安排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

    边军们见这场面,也晓得主将是要玩真的,整个宁夏城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紧张氛围。

    哱云本来也想出阵,她一直以来,都是哱家的急先锋,临阵撕杀从未少的了她。结果郑国宝却说无论是与连德禄联合,还是与那些乡绅们谈合作的事,哱家都需要有一个人出头,这个人哱云最为合适。因为她的背后站的是自己,身份地位完全够用。那六百苍头军,也作为她的护卫,不能调度。

    她既已经是郑国宝的女人,也只能听丈夫的安排,离家前往西安,去为自己的父亲筹措粮草款项,负责充当这个枢纽。哱云若说两军撕杀,亲冒矢石,倒是绝不皱一皱眉头。可是人情往来,帐目管理她却简直抓瞎。

    在马车里,这位女兵痞,难得的有了几分温柔态度,不住哀求“我真不行的。你换个人吧,我是打仗的将军,你让我管这些,肯定是要出事情。”

    郑国宝道:“怕什么?出事就出事,你是我的女人,出了事也有我为你兜着。别怕。你不认识字,老连认识,你不懂得人情往来,也不需要懂,老连会为你照顾好的。你就当好一个牌位就行,在那演好你当家少奶奶的角色,其他的事都不用你操心。老连妻妾成群的,有她们陪着你打打马吊,听听曲子,也不至于闷。你的事,我已经写了折子送到京里,等我妹子与申阁那把事说好,你便可以随着我进京享福了。”

    听他这一说,哱云也不再闹腾,而是担心道:“若是娘娘与申阁说不好,申家小姐不肯容我,又该如何?”

    郑国宝道:“那我就带着你私奔去。这宁夏我看地方不错,咱们几百儿郎,便是当盗匪,也未必就会饿死。”

    哱云听不出他说的是反话,反倒拍手道:“好啊好啊。我手下这几百儿郎,里面本就不少人是马贼出身的。大家一起去打家劫舍,那才叫痛快。到时候,你就我们的大当家的,大家全听你的令箭行事,保证比你当国舅还要威风。”

    她忽然又想到一事,“你说连太监妻妾成群?他一个阉人,要那妻妾何用,难道说,他是个假太监?”说到此,她用手掩口,面露惊恐之色,这样一个假太监在宫里,这得是多大的祸害啊?

    郑国宝笑道:“你啊,就是爱胡思乱想。哪跟哪的事啊。老连是真太监,宫里也要验的。这太监娶妻纳妾,不算什么稀罕事,连公公在京师有几房妻妾,在这又纳了几房。其中还有两个,是正经的大户人家出身呢。听说内宅里,拈酸吃醋的事,也不少,几个太太们还要争斗呢。”

    哱云心思单纯,一下子注意力就被郑国宝领到了关心太监的八卦上,于那占山为王的话题便不再提。等到大队人马进了西安矿税太监的衙门,连德禄的几个妻妾全都迎了出来,众星捧月一般,把哱云请进了内宅。

    等到哱云走了,郑国宝才对连德禄道:“老连。人我是交给你了,你可得给我看住,不管发生什么变故,我要你一保她平安无事,二保她不要惹事生非。必要时,可以把她捆上,但是不许伤她。”

    连德禄点头道:“奴婢明白。国舅放心吧,奴婢已经交代下去,我那几个小星,会好好伺候太太,绝不会误了国舅的事。只是国舅,奴婢实在是不明白,您这次撺掇着哱家对套虏用兵,可有什么好处?”

    “好处么?这还用说么?套虏占着咱的地,每年都来杀咱的人,抢咱的粮食,不收拾他们还养着?现在的套虏势弱,正是收拾他们的好时机。只是哱家一向与套虏穿一条裤子,于剿虏上实在不肯用命。我便只好以利诱之,让他们拉下脸来去打。这一遭打起来,那便是成千上万条人命,他们再想像过去那样拿套虏当狼养,便不可能。。”

    他又道:“还有,这陕西的局势,老连你比我要清楚。富者地连阡陌,贫者无寸土立锥。而那些有房子有地,家里养着家生子的富户们,偏又不肯完纳赋税。把这赋税想尽办法转到旁人头上,弄的朝廷国库空虚,内帑匮乏。这些年来,也不知这干人等吸食了朝廷多少血食,如今便是他们该往外吐的时候了。复套是好事,但若是朝廷来做,还不知要耗费多少钱粮。因此套要复,但是钱么,却要这些士绅们来出。我让你弄的这个事,便是设个套,把他们套进去。只要人进去了,便休想出来。这一回,陕西的土地,得有不少要改姓了。”

    连德禄道:“国舅心系朝廷,奴婢也是知道的。只是这些人,真的肯掏钱入股?再者说,要是他们发现是计,找奴婢算帐可该怎么办?”

    “你放心吧。这帮人都是有便宜不占难受的主,辽东银矿一出,就不知生了多少波折。要不是李家在辽东一手遮天,怕是矿早就被人惦记上了。不独那些士绅,就是陕西的布政、巡抚未必不打那银矿的主意。因此你放心,他们定然会来买你的股份,等他们知道是计时,整个人已经陷了进去,想出来,哪那么容易?算帐么,我给你留的苍头军,也不是吃素的,还怕他们动武?”

    连德禄也知国舅心黑手狠,但仍是有些犹豫“奴婢只是担心,哱家成了第二个李成梁,将来尾大不掉,难以制约。若是万一有人生了不臣之心,起兵造反,怕也是要牵累国舅。”

第八十七章重回华山

    郑国宝冷笑一声,“连公公放心。哱家的人我也看了,他们没有李家的威望。那些手下人多以利合,而非诚心臣服。真到灭了套虏,为了分赃,他们怕是就要火并起来,想要形成独霸一方,他们还不够资格。这一局要是做好了,不单陕西的士绅,便连那秦字五营,我也一样给他套进来。”

    连德禄道:“既然如此,奴婢也就放心了。其他的事,您就交给奴婢,保证粮饷上能筹措好。可是到时候灭了套虏找不到矿,那又该如何?哱家人能饶的了您?”

    郑国宝一摇头,“饶不了又能怎的?事到了那一步,他们便也只能没矿也说有矿,否则就是赔股金,也赔死他们。他们造反的话,也没那个本钱。打套虏就算赢了,也是两败俱伤,到时候朝廷官健占上风,他们又不是傻的,还反个什么?我看,到时候他们还得来求我帮他们想主意,万不敢跟我翻脸。”

    等到晚上,郑国宝与哱云几番恩爱,将她几次送上云端。哱云喘息着:“相公,你今天晚上这么疯,是不是要扔下我,去别的地方?我不喜欢别人骗我,咱们有话只说到明处。你就算想要去找别的女人,我也不说啥。”

    郑国宝脑海中浮现出那如同皓月般的女子,力道上又加强了几分“你别多想。只是后面的事,越来越复杂,我留在西安府,也怕是要牵扯进去。到时候,烦也被他们烦死,所以我想到华山,躲躲清净。这样装着神秘一点,那帮人反倒觉得我神龙见首不见尾,于我的话信的更多。”

    哱云通过的女性的直觉察觉出,郑国宝并不希望自己陪着他一起上华山,那这华山上,肯定有他的女人!。

    她心里发酸,感觉有一团东西堵在了胸口。可是却又不敢说出来,如今好歹彼此之间还有个谎言支撑着,真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彼此没脸,于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她强笑道:“一切全听你安排吧,你是说了算,只希望你在华山上,别忘了,在西安府,还有个女人,为你守着身子,等着你回来。”说完话,她猛的一用力,骑在郑国宝身上:“我要趁今晚榨干你,让你回了华山,也只有丢人的份。”

    一叶无话,次日清晨郑国宝便带队离开西安府,回转华山。哱云的苍头军里,挑出了五十人,跟随郑国宝回华山,这些人如今全得了锦衣身份,成了朝廷的人,摆脱了过去家丁的身份。

    这锦衣官虽然要等兵部发文书告身,才算正式工,可是锦衣自成体系,历来锦衣通过的人,兵部就没有什么立场来否决。这五十名苍头军,大多只是得了普通校尉身份,但是内中又出了个小旗,而且身份可以世袭罔替,后代继承。

    这家丁就算待遇再好,也是临时工,终究不如正式工的前途好。锦衣身份对他们来讲,便是天堂般的待遇。也就是郑国宝位高权重,手里有大把空白委任状,写上字,盖上章,就可以生效。

    这些人得了前程,心里高兴,而那些没得前程的,则也产生了攀比心理,开始削尖了脑袋,往国舅身边挤。能得个世袭出身,谁有病才愿意做家丁啊?而那些女兵们,更是有事没事就朝郑国宝眼前凑,只可惜那一张张大饼脸,让郑国宝完全失了兴趣。

    如今这五十人对郑国宝忠心耿耿,比起老东家来尤胜几分,为了国舅上刀山,下油锅也没话说。郑国宝又让人教他们打马吊,生命不息,雀战不止。通过这种全民修长城的活动,也拉近了他们与老锦衣的距离,彼此间很快的打成了一片。

    岳不群路上谈笑如常,心中却多了几分别样心思。他跟随国舅走了这一圈下来,见的都是文武大员,乃至巡抚、协镇这个级别的人都见过了。眼界一开,思想上也就与过去大不相同。

    要说以往他想的是如何能练好武功,振兴华山门楣,如何赚取钱财,振兴门派,对抗左冷禅这强人合并五岳的计划。如今的他,却已经不把左冷禅放在眼里,充其量一个江湖匹夫,有什么可在乎?我可是连巡抚、副总兵都见过的主,还会怕你?至于钱财,只要自己有了地位与权势,还怕没钱使?国舅爷何尝不是抄手拿钱的主,结果怎么样?大家主动送钱,都还怕他不收。

    自己当初若不是放弃了秀才功名,而是继续考下去,如今说不定已经是举人,乃至进士。正式成为了官场中的一员,真到了那一步,左冷禅也好,还是那些债主也罢,自己还用的着怕么?

    往事不可追,如今的自己算是没了走仕途的希望。即使国舅帮自己恢复了秀才功名,再去考科举,怕也是没什么前途。毕竟年纪不饶人,五十几岁的秀才,考中举人便得算天幸,中进士怕是别想了。国舅跟自己非亲非故,能帮衬到这一步已经算不易,难道还真指望他把自己提携进官场?

    不过老天既然把国舅送到我眼前,我就不能错过这段机缘。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得和此人搭上关系,成为一家。此他看着坐在滑竿上,闭目养神的郑国宝,暗自咬牙,心中拿了主意。

    等到进了正气堂,宁中则带着一众门徒迎上来。先是问了问岳不群的伤势,又说英白罗已无大碍。又与郑国宝彼此见过,宁中则对郑国宝道:“上次国舅说喜欢我的手艺,如今眼看端午将到,我特意包了些粽子,国舅可要好好尝尝。”

    郑国宝道:“既然嫂子有话,那我肯定要听了。不过别总叫国舅,显的太生分,若是嫂子看的起我,就喊我一声国宝兄弟,我便高兴。这粽子么,我可不能白吃,大用啊,把那缎子拿来。”

    只见孙大用与几个锦衣从行囊里扛了十匹绸缎出来,这绸缎织的精细,色泽光亮,一看便知是江南出的上等货色,西北边陲之地万难得见。宁中则是官宦出身,一眼认出来“这是江南织造出的贡缎?当年家父也曾蒙天子恩赏过半匹,这东西价值不菲,在西北更是往往有价无市。不知国舅从何得来?”

    当时交通不便,江南之物到了西北,身价翻上几十倍,也是正常。虽然如今万历为了收绸缎税,放开了绸缎买卖,连老百姓穿的颜色,都不加以控制。但是西北之地,想见一见这个也不容易,价格上,更是非一等富贵之家,万难穿戴。便以华山派为例,一年的纯利润,也未必买的起这一匹贡缎。

    郑国宝一挑大指“嫂子好眼力。老连来西北时,带了些贡缎,是憋着卖个好价钱的。我在矿税监衙门一看,他那也太乱了,就帮他拾掇了拾掇。一不留神啊,就拾掇了十匹贡缎出来。不过一时大意,忘了告诉老连了。回头等想起来,再跟他说一声。嫂子和一干女弟子们,也该做几身新衣裳了,我这也算借花献佛,孝敬嫂嫂,还请不要嫌礼薄。”

    宁中则作为个江湖女侠,办事洒脱,也无扭捏之态。用手摸着那缎子点头道:“这礼我不嫌薄,只嫌重了。既然国宝兄弟肯送,那我便收下了。灵珠、灵宝,你们这招呼其他师妹,把这些缎子抬进去。小石头该到娶媳妇的年纪了,还缺彩礼,把这缎子拿去准成。还有水丫头,眼看就快成亲了,让她做几身好衣裳,再留些做陪嫁。”

第八十八章思过崖

    丝绸、香料、胭脂、珠宝对于女性的杀伤力之大,自不必多言,即使身为江湖儿女,宁中则也不能脱离这个世道的大规律。尤其这些年她也是苦的狠了,见了这光滑鲜艳的缎子,心里格外的欢喜。她对那些收养的孤儿又十分在意,尤其是那些不适合习武,只住在山下的孩子。得了这些绸缎便想着去照顾他们,岳不群咳嗽一声道:“师妹,这事先不急。灵珊那丫头呢?我怎么没看见她?”

    宁中则这才想起来“师兄,这一回珊儿和冲儿可是立了大功了。你可知,咱们华山思过崖后洞之内,竟然别有洞天。当年魔教十长老,离奇失踪。原来全都被我五岳联盟中人设计,困在那里,活活饿死。这些人临死之前,将我五岳剑派的剑术,全都刻在了石壁上。我华山派失传的几路剑法,这回全都能补上,你说这是不是天佑我华山?”

    她说到这事时,眉飞色舞,那模样十足像是个活泼的小姑娘,而非成年妇人。岳不群听了,却面沉似水“珊儿?冲儿?我不是下过令么?冲儿面壁之时,禁止珊儿前去打扰,怎么,她竟然敢抗我的令?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还有没有我这个华山掌门?她人在哪?让她滚出来见我。冲儿呢?”

    宁中则没想到师兄的反应却是这样,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心情差了许多。敛容道:“珊儿与冲儿自小感情就好,师兄又不是不知。她偷着去看看师兄,这也算不得什么,不必非要责罚吧?她在思过崖后洞那似是受了什么惊吓,生了重病,刚刚吃了药,在后面歇着呢。冲儿还在思过崖那看守后洞,未曾离开。”

    岳不群听到生病二字,脸色更差。“这丫头简直胡闹!我知道他们两个自幼情同兄妹,胜过手足。她去看哥哥,我本也不怪。可我让冲儿面壁,就是为了砥砺他的性情,磨练他的心志。若是珊儿总去搅他,那这一年光阴等于白白虚掷,我的一番苦心全化做东风流水,这丫头,便是想要活活气死我么?不成,这一回我非要动用家法。”

    哪知宁中则却一皱眉:“珊儿的亲娘没的早,我把她当做我亲生女儿一样。她有过错,便是我没有教好,师兄若要动家法,就由我来替她承担便是。”

    郑国宝见二人有些上火,咳嗽一声“二位都一人少说一句,这华山思过崖后洞的事,咱先弄明白,其他的事再说。按嫂子说,那上面多是五岳剑派的失传招数,想必精妙无比。嫂子当年号称无双女,一人一剑,西北无敌。如今得了剑术秘传,想必是如虎添翼,巾帼之中可称魁元了。我这里还要先恭喜嫂嫂。”

    宁中则本以为师兄听说本派剑术可以补齐,应是与自己一样欢喜,没想到居然是郑国舅来关心剑术的事,“什么无双女之类的绰号,都是江湖朋友抬举,胡乱叫的。不可认真,否则我便没脸见人了。那石壁上的剑术确实高明的很,很多我派中只闻名不见面的绝招,全都刻在上面。若是整理出来,定能让我华山上下武功大进。”

    岳不群见自己夫人居然对国舅说起剑术来,更觉头疼。暗想:人家国舅爷敷衍你两句,你怎么就真当真了?他是皇亲国戚,不是武林中人,谁关心你什么剑术还是拳脚啊?急忙拦话“国舅鞍马劳乏,师妹你还是先准备吃食,等用过饭,让国舅早点休息。有什么话等明日再说。”

    不等用饭,曲非烟已经跑了出来,一头扑到郑国宝怀里,便不肯撒手。按说她的年龄,也到了该避嫌的岁数,可是她却全不在意,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姐夫身上不下来。

    那些苍头军一见这明眸皓齿的小姑娘与国舅如此亲近,均想:那国舅不肯带大小姐到华山,想必便是为了她。只是如今自己的身份已经从苍头军变成了锦衣卫,屁股坐在哪边就得有数,怎么可能为了老主人去得罪新上司?再说这种事说到底也是人家的事,自己何必来做小人?因此一个个,也只当没看见。

    曲非烟吵着要听故事,郑国宝只得就那么抱着她回了房里,与她讲了过往种种。等说到哱云的时候,不料被曲非烟在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疼的郑国宝大叫一声,道:“你这臭丫头数狗的啊?怎么还带咬人的,我不是给你讲故事了么,怎么还咬?”

    哪知曲非烟却似受了委屈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泪花,哽咽道:“就咬!你是大坏蛋!臭姐夫!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鬼地方,周围连个人都没有,你自己跑去和坏女人鬼混。我恨死你了!再也不要理你!我要回家,我要爹爹。”说完就趴在床上痛哭起来,郑国宝暗叫了一声苦,看来这回不知道又要答应小祖宗多少条件,才能哄她开心了。

    而另一边,岳不群的卧室内。宁中则冷着脸道:“师兄,你这回放心了?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冲儿是好孩子,做不出那无耻之事。珊儿更是端庄守礼,不可能败坏门风,你怎么能想到他们司通上去?这要是让别人知道,珊儿还要不要活了?”

    岳不群道:“师妹,我也有我的苦衷啊。华山的局面你也不是不清楚,万一珊儿和冲儿真去练了玉女剑法……,那可该当如何?”

    “你要珊儿去嫁国舅这事,我不赞成。国宝兄弟虽然人英俊,又是国舅爷,但是他与咱们平辈论交,珊儿论着,便该叫他一声叔叔。这且不论,单说珊儿的脾气,便不合适去做个侧室。万一将来和大妇生了龃龉,我又不在她身边,怕是她要吃亏。冲儿这孩子待珊儿最好,我看不如把他们配成一对,生的孩子还能继承岳家香火。”

    岳不群面皮一板“师妹,这话你就错了。国舅少年英俊,既富且贵,这等门第如何委屈了珊儿?做国舅的侧室,远好过做一般人的正妻。冲儿身无长物,又拿什么养咱的女儿?这事我做主了,过几天,便让珊儿去和国舅练玉女剑法。”

    宁中则素来对丈夫言听计从,如今便也不好再苦谏。只得叹了一声“若是如此,那就回头把咱华山六灵中的一个,配给冲儿,也算是补偿他。再者,即使国舅要娶珊儿,也该堂堂正正,明媒正娶,先让他们去练玉女剑,这成什么样子?万一将来他一去不回,不是害了珊儿的一生?”

    岳不群笑道:“师妹放心吧,国舅的为人我看的很准,他对刘小姐都肯负责。对珊儿也不会始乱终弃。珊儿现在年纪小,心思上没有定性,她也谈不到钟意冲儿,只是他们一起长大,彼此亲厚,便以为是情爱。实际只是因为她,没见过几个年貌相当的男子而已。让她与国舅多做接触,或许她自己便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宁中则闻言默然,心中暗想;当初自己与师兄相遇时,何尝不是未见过几个看的上眼的男子。师兄举止颇似父亲,便多了好感。后来更因为那玉女剑法,铸成大错,才有了这一场姻缘,难道自己也错了?

    到了次日,岳灵珊身体仍旧不是太好,但挣扎着随着父亲等人上山,前往思过崖。郑国宝带着二十几名锦衣卫,及曲非烟随行,练天风却表示不便看五岳剑术,未曾跟随。等到了思过崖山洞前,只见令狐冲站在山洞入口,见岳不群等人来了,忙跑过去施礼。

    岳不群冷哼一声道:“我让你在思过崖面壁,你给我面的好壁!当真是是朽木不可雕,为何这多年来,只你一人发现石洞秘密?便因为前代前辈们,都是一心面壁思过,修炼内力,惟有你三心二意,虚渡光阴。为师当真看错你了。”

第八十九章大开发

    令狐冲被师父这一训斥,面红过耳,也不敢出言顶撞。郑国宝道:“岳兄,教训徒弟么,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咱还是去看看石壁为好,我正好也开开眼界,看看五岳剑派的高招。”

    随行护卫点燃了灯笼火把,为大家照亮,令狐冲前面引路。等来到那洞穴之中,见那累累白骨,及地上的各路兵器,墙壁上,草草绘着各种人形。郑国宝对武功没什么兴趣,自身也是个花拳绣腿,拿不出手,看也看不明白。但见宁中则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却依旧看的津津有味,抬头望着自己门派的绝技,全神贯注浑然忘我。露出那修长洁白,如同天鹅般美好的脖颈,在火把映照下,添了几分别样风情。

    他一手举着火把,眼睛只在宁中则身上,于其他事物却不关心。岳不群看了半晌后,叹息道:“原来我华山派失传的剑术,居然如此之多,可惜可惜。”转头便要去看其他几派的剑法,宁中则注意到师兄的举止,急忙阻拦:“师兄,你要干什么?那其他几派的剑法,我们要看了,不成了窥人私密?这要是传出去,怕是不大妥当,也堕了咱们华山的名声。”

    郑国宝道:“嫂子,没事,你只管放心观看。这些东西乃是魔教长老刻的,又刻在你华山的地盘上,凭什么不许你们看?再说了,我也不是你们五岳剑派子弟,不也一样看了剑法么?怕什么?我们锦衣卫内,各派人物都有,谁的武功也没有藏私的道理,反倒是拿出来,大家演练,取长补短。若是都藏着掖着,早晚就被人破个干干净净。”

    宁中则心里如何不想看其他几派的剑术?只是一直以来,心里既想看,却又觉得不妥,陷入矛盾之中,只等着找一个借口,但却始终找不到。有了国舅的话当下台阶,便觉得大有道理,忍不住好奇,竟是抢在岳不群前面,跑过去观摩其他几派绝技。

    岳不群见夫人过去,自己也不争抢,而对郑国宝道:“山洞狭窄,国舅待着若是憋屈,不如咱们外面走走?”

    郑国宝与他来到外面,拱手一礼,“岳兄,恭喜恭喜。你华山派,一桩大富贵从天而降,从此便多了一门进项。远了不敢说,十年之内,保你财源滚滚,收钱收到手软。”

    岳不群一听这话,来了兴趣“国舅不要取笑,华山派门小力弱,本钱也不多,便是有财运,也轮不上。这后洞之内,记载的剑法再高明,它也变不成钱使。”

    郑国宝道:“岳老兄,你这话就太小看我了。我郑国宝何等样人?说我点石成金,也算不上过分。单说你这后洞的事,五岳剑派秘传绝技,百年以来首次揭密。正道力抗魔教,同归于尽,碧血丹心。前者是武学圣地,后者是爱大明教育基地,既有教育意义,还有实际效果,还怕圈不来人?再者如今各大门派开会,选地方也头疼的很,大多数地方都玩厌了。就拿你华山来说,五绝论剑处现在还有谁看?便是终南古墓,当年小龙女**的草地,如今也没几个人乐意看了,那卖元帕的还有生意么?大家都是图新鲜的,你这地方没来过啊,还怕没人来?当然,那石壁上的字得改改,什么日月神教尽破五岳剑派这个要不得,咱得把它反过来,是五岳剑派,尽破魔教长老纪念馆!”

    他又对岳不群道:“老兄你总开过会吧?我这些年,大明南北两京锦衣经验交流会也开过,还没少发言。会务上的事,我还不知道?你只要把回扣给足,我替你拉单子,保你华山接待都接待不过来。当然,你这也得修点馆驿,修点饭店,起码的门面得过的去吧?嫂子不是收养了不少孤儿么?这回他们也算找着饭辙了,能干什么干点什么,到时候赚个个人吃喝,应该不成什么问题。”

    岳不群听国舅一说,也开了窍。现在各大名门正派最流行的就是开会。据说是各派掌门总结以往教训,发现过去由于各派各自为战,被魔教反朝廷势力各个击破,伤亡惨重。为了吸取教训,总结经验,各大门派掌门之间应该加强沟通,联络感情,这样才能在面对魔教入侵时,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魔教无情人有情。

    加强联络的方式么,也简单,就是两字:开会。于是各种名目的会议层出不穷,每年开会交的会务费,就让华山派难以承受。可是不去吧,准被同道说是看不起人,是拿架子,是脱离群众,是走上了自绝于武林的错误道路。

    岳不群绰号叫君子剑,在江湖上名声不错,这种事如果不参加的话,不利于平日里苦心经营的良好形象。只得咬着牙,硬是撑着参加了一个又一个的会议,对于这里的门道清楚的很。所谓开会,无非就是虚应故事,重点是吃喝和旅游。这些参加会议的同道,早就对那些传统名胜景点烦透了。头几年倒是有人别出心裁,想了个西门吹雪与叶孤城论剑处会议,结果这策划刚弄出来,人就被锦衣卫带走了,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想当初侠客岛靠着李太白的一篇真迹,外加腊八粥赚了那是多少钱啊。龙木药膳的分店一直开到了京师,只是后来那侠客岛地龙翻身,绝了根基。龙木两门的后人打官司争股份,才让这一个大好生意烟消云散。华山派若是也能做到当初龙木药膳的地步,那才叫光大门墙,中兴华山。

    按国舅说的,在这里弄一个景点,再有国舅出面拉单子,那就是一张纸画鼻子——好大的脸。国舅虽然没有身份和权力组织一个武林大会,却完全有身份和权力破坏一个武林大会。国朝对于百姓聚集是很忌讳的,没经过锦衣卫批准的武林大会,随时有可能被朝廷经制官兵杀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朝廷的快枪和佛郎机,可不是吃素的。

    郑国宝三个字提出来,便是顶无聊的会议,那些名门大派也得参加,那会务费再贵,也得咬牙交。否则,就是不给国舅面子,就是眼里没有朝廷,就是隐藏在名门正派里的害群之马,人人得而诛之!

    想到这事的大好前景,岳不群忍不住心情激荡,脸上紫气云现,“若真能做成此事,华山派上下都感念国舅爷大恩大德。”

第九十章玉女剑

    郑国宝摆手道:“话说远了。咱们是兄弟相称,别的不为,就为了嫂子……的事业,我也得大力支持不是。再有,你这华山可以定个规矩,为了保证武林圣地的清净,上山来的人禁止自带饮食。要想吃喝,都得从你这买。到时候价格随你定,还怕不能发财?再有五岳剑派剑招都在这上刻着,光拿眼看,谁记的住这么多?你可以提供书手,帮着他们抄录,但是得收钱。刚开张的时候,咱收费便宜点,一两银子一页的人工费好了。折旧就先不收,算酬宾。”

    岳不群听了只觉得大开眼界,这刻在石壁上的武功,抄到纸上,还有折旧?郑国宝一听,“怎么没有折旧?书手不是人啊,还有那毛笔,那墨,那砚台,怎么不得收点折旧?还有啊,看武功招数行,计时受费,每半个时辰收费一次。对了,那火把,灯笼,都得用华山派的,连火折子在内,也得用华山的。禁止自带,为的是保护武林圣地安全,防止魔教妖人纵火捣乱。这些物件,一样得收钱。你还别怕坏名声,咱收费的动机是保护武林圣地。你想啊,要是不收钱,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能上山,华山派接待能力有限,实在是难以保证服务质量。这个收费,就是为了分流客源,提高服务档次,以捍卫武林圣地的神圣地位。这个理由一说出去,任谁都得说你识大体,顾大局,不会有什么异议。当然,你的印戳得准备好,要知道这金主便是玉帝。你让他们回门派报不了销,走不了公帐,那便不作兴了。至于数目上,也不必太过斤斤计较,多开个十两二十两的,那都不叫事。谁还没有个算错帐的时候?”

    岳不群边听边点头,就差拿个东西去记录了。郑国宝摇头道:“用不着记录,这个回头我给你写计划书。还有啊,周边可以卖点纪念品什么的,毕竟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不是?什么五岳前辈用过的剑穗,使过的兵器、佩饰等仿制品,,什么都行,关键是印戳一定要充足。不管是住宿,还是文具,应有尽有,别被人要短了。”

    岳不群闻听,有些为难道:“这个,剑穗,佩饰等等,样式离现在时代久远,岳某怕也是弄不清楚……”

    郑国宝笑道:“岳兄你都记不清楚,还有谁记的清楚?大家都不知道那东西该是什么样,那就你说它什么样,它就什么样。这玩意没人认识,那你说它叫什么,它就叫什么。关键不在于百分百复古,关键在于,让人不能白来思过崖一趟,要来有所值。另外纪念品店里,可以买到剑谱,叫五岳秘剑,你看不用一两银子一页,也能买着。当然招数么,就是从五岳剑派里,每派摘三招,彼此不成套,然后最好是是人就会的,装订成册,要的就是个心意不是。”

    岳不群忽然想起一事,“那石壁上,还有魔教妖人尽破我五岳剑法的招数。虽然这招数未必管用,可一旦落入小人手中,只怕还是要出什么波折。”

    “这是我下面要说的事了。咱回头得派人,把石壁上的招数全都拓印下来,制成秘籍。破五岳剑派招数的,还有五岳剑派最高明的秘剑,都给我砸了它。原因么,可以说是年代久远风化腐蚀,或者说自然损坏。什么?你说有没有人信?就说这话是我说的,谁不信,让他来京师锦衣卫衙门问我。至于魔教妖人的招数,说是没经过安全测试,不能让同道门修炼,怕走火入魔。至于安全测试工作,就由华山派全面负责好了。还有,你还得跟魔教的人联系下,让他们知道,自家前代十长老的死尸,就在华山派手里。要想要尸身,就拿钱来换。若是不想换,那就别怪华山派,拿这些尸骨当战利品展览。”

    岳不群频频点头“国舅好见识,岳某受教。这一遭要是华山派还不能翻身,便是老天都不答应。在下也无甚相酬,惟有几手粗笨把式,国舅虽然看不上眼,但聊以强身,却也是好事。若是国舅不弃,三日后,就由灵珊教导您一路剑法,您看如何?”

    郑国宝对于学剑没什么兴趣,但是岳不群张口提出来,又不好拒绝。只得道:“我这人脑子不大好,身体早过了练武的年纪,只怕是辜负了岳兄你的美意。到时候不但我学不会,还耽误了侄女的修为,这就不好了。”

    岳不群道:“无妨,这路玉女剑法源远流长,乃是大宋时江湖成名高人林女侠所创,后机缘巧合,为我华山先人所得。加以改进之后,遂成我华山一门的绝技。只是这门剑法非男女二人,不能合练。但是要找合适的人选,也非易事。国舅爷人中龙凤,能和您同练,那是珊儿的福分,只是不知国舅肯否赏光。”

    郑国宝道:“既是如此说法,那郑某恭敬不若从命,绝无不从的道理。不过这练剑的事也不急在一时,咱们还是先把思过崖开发的事,给他办了再说。”

    岳不群也知道,这思过崖的项目听起来确实赚钱。但是,利益永远与风险共生,人怕出名猪怕肥,嵩山派若是知道华山派有此财源,难道会不来分润?再有那华山陈伯年,又岂是吃素的?更别说后洞里的剑招分属五岳,又有相应的化解招数,这都是犯忌讳的事。如果没有个强大靠山,弄不好就会因此成为武林公敌。

    可是他没想到,岳灵珊一听玉女剑法这四个字,顿时摇头道:“不成不成。这路剑法怎么能让女儿去教?”

    玉女剑法在华山派内,乃是有名的禁招,岳灵珊有胆子和令狐冲研究一路冲灵剑法,但却绝没胆量和大师兄共练玉女剑术。概因这剑法的创始人朝英祖师,研究这门剑法时,脑海里想的根本不是克敌致胜,而是与王重阳琴瑟和谐。

    这事说起来便要上溯到整个古墓派的黑历史了。想当年王重阳在金国中过举,后来又举兵抗金,没见打什么胜仗,就带着一笔庞大的军饷消失不见。再后来,就有了全真教,古墓派里也多了不少珍宝金银,这其中的道理,就不是我辈凡夫俗子所能揣测了。

    林朝英于王重阳情根深重,可是却始终有缘无份。她想要的是一个丈夫,一个名分,而得到的,只是一座古墓,和大笔的金银。但是高人就是高人,她毕竟是一个武功修为与当时天下武术五大冠军相提并论的人物,在自己的欲求得不到满足的前提下,她便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幻想世界的构造上。

    没错,换句话说。就是林朝英由于在现实世界得不到她想要的,就在脑海里拼命构造了一个,她与王重阳夫妻恩爱,鱼水河谐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她与王重阳过着没羞没臊的生活,把各种招式都一一演练过。每一次她拿起角先生的时候,那幻想的世界就会迅速成型、定格。

    乃至古墓派几大看家的武功,都与王重阳有关。美女拳法的特点就是搔首弄姿向情郎展示自己的身体,练**要脱光衣服,玉女剑法除了举案齐眉,就是花前月下。换句话说,这门剑术及配套的内功心法和所修炼的拳术,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求推倒。玉女剑法的招数设置,就是她幻想着王重阳共参同修,练到酣处,再一起滚滚床单。

    可以想象,虎狼之年的林朝英练着这种武功,身边又没有男人救命,是何等的煎熬。若非王重阳帮她找来了寒玉床,中神通是否也会有西狂之痛,尤未可知。也是当年神雕侠杨过心智开化较晚,于小龙女一起练功,居然未越雷池,否则哪轮的到尹志平来拣便宜?换句话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神雕侠的翡翠之冠,也与他当断不断有极大关系。

第九十一章佛道之争

    只是林朝英一代人杰,她的求推倒作品,在后辈人眼中,也就成了高明无比的绝世武功。至于副作用么,那都不叫事,只能说是我辈心志不坚,不能与前辈大贤相比。至于说玉女素心剑法从来就没有过将敌人击毙的记录,那也是林前辈宅心仁厚,不忍杀生。后辈子孙不得其法,不关武功的事,不许污蔑我们几百年的传承!

    按说这武功其实也是属于古墓派,按照全真教的夫妻共有财产思路,则说是全真的也行,跟华山派是没什么关系。当年华山派前辈知道这剑术的名头,出了重金雇佣全真教中人偷了秘籍,将之改头换面,就变成了华山绝学。加上私自弄地契的事,足以说明,华山派这种邻居,有时也不怪别人要驱逐他。

    但是后来事实证明,玉女剑法盛名之下其实难符。靠练玉女剑法成就大名的剑客一个没见,反倒是靠这门剑术成就姻缘或是红杏出墙的大有人在,玉女剑法在华山派内部渐渐从一门武功转变成了治疗婚后无子的偏方。

    后来眼看出了几起红杏出墙的事,掌门干脆定了规矩,除非是夫妻,其他人不可随意练习。否则一经发现,必要严办。当年岳不群与宁中则便是因为违背门规,偷练了这剑法,便莫名其妙的滚了床单,要不是岳不群的原配死的恰倒好处,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这门剑术的名声远在其威力之上,岳灵珊如何不知,自然不会答应。岳不群怒道:“这事由不得你!这几日好好修养身体,让你娘教你剑招,然后便去传授国舅。”

    宁中则看不过“孩子还病着,怎么让她去教人剑法?要不然,就从咱们华山六灵里选一个人,去教国舅剑法,我看也成。”

    岳不群勃然道:“师妹,你糊涂!你拿六灵当自己人我知道。但是她们终究是外人,女生外向,何况弟子?若是她们借着这机会,找国舅讨一份好处,思过崖后洞这金矿,恐怕就要被挖走一块。这事,绝对不能让她们插手,教国舅的只能是自己人。”

    宁中则略一思考,忽然笑道:“若是只要自己人,这事倒也方便。就让我教国舅玉女剑法便是。”

    岳不群道:“胡闹!你……你教他这门剑法,又有什么用?”

    宁中则道:“怎么没用?其实国舅也未必是真想学剑,他练一身功夫,又有什么用?便是遇到敌手,一声令下,火枪乱打,那才是郑国舅的风采。我也不亲身下场,只在旁演一路剑法给他看,让他照着去学,也没人考较他的进度。师兄无非是想与他拉关系,这样的关系也算拉上了,至于你别的想法,咱们以后再说,不要操之过急。”

    她见岳灵珊的表现,生怕把她逼急了,到时候便是个鱼死网破,因此说了反话,心知岳不群绝不会答应。哪知他们夫妻十几年,岳不群心里也知夫人的用意。想她终归是宠着灵珊,不想让她受了什么委屈,故意来将自己的军。他素知夫人为人,冷哼一声,一点头:“那既然如此,就有劳夫人了。”

    郑国宝这几天倒也没闲着,笔走龙蛇,写着发展规划的方案,以及山上的配套建设。按他的说法,就是要人尽其材,物尽其用。梁发算盘打的精,便可去做个管帐先生,陆大有会耍猴,也可算做华山派一个特色项目。当然不能叫耍猴,要叫做华山高手大战张乘风、张乘云历史重演。谁让那两个长老绰号里有个猿字,用猴演他们也算对路。

    再来便是文牍请示,毕竟要破土动工,将来承担会务,都少不了与地方官府打交道。这种事属于带动地区经济,刺激消费,为地区创造利税的好事,无论是华阴县还是西安府,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当然,要送他们一成干股作为好处,并保证这华山思过崖圣地抢救工作完成后,第一拨招待的就是朝廷的人。

    有锦衣持了这书信前去递送自不必说,郑国宝又道:“回头得请几个说评话的先生来。再加几个秀才,将这五岳剑派大战十长老的事,咱先给他编成话本。到时候也算是一个宣传阵地,这饭馆的厨师什么的,都不能耽误。还有赌场,这个必须要有。咱们华山派是名门正派,设个清楼不合适,再没有赌场,你让来开会的各派掌门去干什么?就剩了找人比武了,这不是制造不稳定么?”

    他又写信去请陈伯年来,要他入股共筹大事。毕竟这思过崖在华山境内,从人地理角度,无法把它与全真华山割裂开来。若是这事不让陈伯年参加,他肯定就要在里面搞破坏。这种人成事或许不足,但败事绝对有余,到时候他上蹿下跳的折腾一通,这事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变化。

    陈伯年来的倒快,于这合股的事,居然意外的配合。没去争论思过崖的产权问题,归属问题,分红上也很大方。他这大方的态度,连郑国宝都有点不敢相信。最后干脆问道:“陈道长,你这大方的态度,倒让我有些奇怪。你若是有什么所求,不妨明说,咱们商量着办。你这样我反倒有些担心,怕你要的太多,我付不出来。”

    陈伯年这才道:“既然国舅问起,那我也就直说了。前些天,灵应子师兄前来拜访,我才知,我道门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分红的事全听您一句话,我没说的。就指望国舅出头,为我全真的各位同道出头做主,惩治那戆山贼秃!”

    他所说的灵应子名耿义兰,自芝山,号飞霞。生于明正德四年。嘉靖年间进士,后弃官在崂山太清宫拜高礼岩为师修道。数年后随师游华山,跟华山道士赵景虚学道,与陈伯年论起来,乃是师兄弟。后游访北京白云观,挂旃数年,在白云观主持王昆阳门下学玄数年后返回崂山慈光洞静修。

    三年前,憨山德清和尚在山东太清宫前建海印寺。在土地使用上,两方就有了争执。海印寺选址为崂山太清宫旧址,起先太清宫只有三官殿部分保存完好,憨山德清也只说是买的三官殿前空地和菜园,并未声明是买地建寺,当时主持老道人张德容便许了憨山德清一百多亩地。结果买了地不久,就起了海印寺,正好把太清宫占了一多半,连三官殿在形式上也成了海印寺附属建筑。

    崂山与茅山为道家两大修真圣地之一,戆山这一来等于是把太清宫变成了海印寺的附属,太清宫如何肯认?两下里便有了庙址争端,结果在争执过程中,老主持张德容一命呜呼。至于是否被和尚打死,这种事十分难讲,但是道士们则咬定是被戆山德清和尚为首的人,把老住持殴打至死。碑记神相被抛于海中,另有山场数处,也被僧人们占去。

    耿义兰在这种背景下,仗着自己是进士出身,资格老岁数大。虽然出了家,但仍然是官场这个大环境里的人。仗义出手,帮助太清宫刘真湖、贾性全等人上诉于县、州、府衙,希望讨一个公道。

    但他没想到的是,山东彼时官场中人,有不少还是张居正时代的沧海遗珠。如果按阵营上说,则是不折不扣的“太后党”。太后信佛,这些人便挺和尚。更何况憨山有“国舅”之名,太后拿他当兄弟,这个国舅,比郑国宝那个国舅还要硬气。这是皇帝的舅舅,比皇帝的舅子,怎么说也大了一辈。

第九十二章义伸援手

    耿义兰与他们不是同年、同窗、同师、同乡。不在四同关系里,又是道教徒,那些官员便对他不怎么看重。后来见他层层上告,居然丧心病狂的的对耿义兰动刑,打得他遍体鳞伤。

    这便有些下做了。要知大明的文官不是个个体概念,而是个集体概念。明朝的文官体系,如同一张编织严密的网,每个文官,都是网中的一个节点,动一个,就是动一个体系。

    退休或改行的官员,一样属于这个网的范围内。他们享受官员的待遇、补贴、优免。同样,也受这个规则的保护,对致仕的官员任意迫害,实际也是在破坏整个文官制度的游戏规则,为体系所不允许。

    更何况耿义兰是嘉靖年的进士,科分辈份比那些主审官还要高出许多,按理说,那些人是要执学生礼,规规矩矩地喊他一声老先生,老前辈。他们不但不恭敬前辈,反倒对前辈用刑,耿义兰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这个时候,这件事已经从一起简单的地产争讼,演化成了佛道之争。同样,耿义兰也不能受这种窝囊气,纵容这种反规则的行为。因此他开始了漫长的上告申冤之旅,而整个道门,都有不少大能开始出来,做他的隐形后盾。

    陈伯年与他既是同门,又如何能坐视?除了赞助路费外,又想起,对面既然是国舅,自己这何不也找个国舅?来个以国戚而斗国戚,以佞幸而战贼秃?因此郑国宝说的条件,他全都肯应,只要能斗赢那些和尚,付出这点代价,又算的了什么?到时候道门中一提起我陈伯年,都得说我是护教功臣,光这份荣誉,就足以值回损失。这也就是所谓的少算经济帐,多算正直帐。

    固然在华山地产之争里,郑国宝没站到陈伯年那边。可是陈伯年也清楚,这是感情因素,不是信仰因素。国舅和岳不群是朋友,自然要为朋友帮忙。反过来说,自己若是与他也成了朋友,他能不为自己帮忙么?国朝里怕的不是郑国宝这种帮朋友不帮道理的人,相反怕的是海瑞那种只认道理不认朋友的人。

    郑国宝听完这事,也自盘算。宫里那老乞婆对我妹子向来看不顺眼,同时,皇帝也对老乞婆多有不满。这其实便是个机会,不如就借着这事,和老太婆斗上一斗。

    如今京师里的气氛十分古怪,一来就是潞王不就藩,这一点让万历和万历派的人都心怀不满。一个藩王,不去就藩,赖在京师里不走。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在等皇帝出现什么意外,自己好去接盘。而且这样的人在京一天,就必然有一批大臣向他靠拢,形成二日争辉的局面。二来就是万历天子设矿税监,又在各地搞抽分,丈量土地,广布缇骑等行为,也让文官们对他的不满度日益加强。因此李太后更是有从中做手脚的机会,若非万历把兵权抓的牢靠,谁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

    那么借这个事,可以好好恶心恶心李太后不说,说不定还能借机搞一**清晰。将太后系的人,收拾掉一批,也算是给那些文官一个警告,告诉他们要弄明白,自己应该效忠于谁,应该做谁的人。

    因此郑国宝点头道:“好说。这件事明明是戆山清德无理,蓄意侵吞道家产业,还竟敢殴杀人命,难道眼里便没有王法了么?郑某不才,平素最信道家之说,这一回定要为灵应子真人讨一个公道,为那张老主持讨一个说法!”

    陈伯年见国舅答应的如此痛快,也喜道:“如此,贫道就先谢过国舅的大恩大德了。国舅若肯出手,定能大获全胜,也让那些贼秃知道,这不是大元朝,不是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时候。”

    这事郑国宝答应出手不假,但也要讲个方式方法,二话不说,赤膊上阵,那便落了下乘。他先写了几封书信,托陈伯年带到京师,交给自己几个朋友,说他们见了信自然明白。陈伯年大喜,给大人物带信这种好差使,那是万年难得一遇。收信的几个,除了锦衣堂官,就是世袭勋贵,还有一封,竟是送到首辅申时行手中。要是没有国舅的面子,自己这种人想见首辅,怕是只能在梦中了。他急忙告辞,前往京师,为灵应子助战。临走时,他忽然想起一事道:“国舅,贫道最近听人说,西安府城那边,有人开始炒河套股,还请国舅多都留心。”

    哱拜兴兵伐套,部队需要大量的银钱开销。固然连德禄已经开始积极筹款,哱拜也拿出家财。但无奈,陕西这地方富人未必少,但是银两却实在有限。很多人的钱财是存在票号里,或是买了土地,还有的是盐引,绸缎。总之不是现钱。

    当兵的不管是自己买东西,还是给家里留下生活费也好,却都需要现金。哱拜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还是郑国宝出的主意,发放河套股,又叫伐套票。这上面或印一两,或印五两,最高的印十两。拿这个便可以在陕西境内,购买东西,由矿税监衙门负责兑换成现银。当然这东西自然也有一套自身的防伪标志,尤其要盖有矿税监衙门、协镇衙门的大印,以及郑国宝、哱拜、连德禄三人的私章才有效。

    不过这种钞票的雏形,在民间并不怎么受欢迎。毕竟当年大明发行宝钞,已经透支了所有国家信用,再来纸币,就没人肯信。虽然这河套股除了自身面值外,还有股票作用,拿着这个,就可以按等比例,去分享河套的收益。可是升斗小民,又有谁肯信?若不是哱拜素日威望高,名头大,单是当兵的拿到这个河套股,怕是就要哗变了。

    饶是如此,这种票的使用也受了很大限制。当兵的要成群结队,加上刀枪的说服力,才能让商户同意以票购物。而且不接受票面原值,基本都要打一个对折还要拐弯才能买到东西,老百姓拿到手里后,也不想存着,都急于抛出去,换成金银铜钱,拿在手里才踏实。这就造成了,这河套股进一步的贬值,如此一来,已经开始带动西安府市面上物价不稳,粮价上扬。

    郑国宝点头道:“多谢道长相告,在下自有主张。”等送走了陈伯年,他暗笑道:“看来果然已经有人坐不住,想要在河套股上做文章。现在不怕你们爱财,就怕你们不爱财。只要你们肯来打我的主意,也就不怕你们不跳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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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白衣如雪,来去如风,快意恩仇,除强扶弱。以上这些,和主人公,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现代小市民,魂穿大明。附身到大名鼎鼎郑贵妃的堂兄身上。不等他发挥穿越优势就发现,自己所处的位面,与历史位面,居然存在着较大出入。燧发枪,望远镜,自己能想到的,现在怎么都有啊?你们就不许给我留点么? 好在自己有一个有本事的妹子,这个条件,谁也夺不去。且看锦衣缇帅,如何玩锦衣笑傲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笑傲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笑傲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